两个小家伙一听要出宫去玩很是兴奋,用完午膳就兴冲冲地催着她走,孙平给他们安排了马车,将他们送到了隐月湖。

兄弟俩大约是头一次坐船,高兴得不亦乐乎,瑞瑞指着湖里大叫道,“哥,你看,鱼,有鱼!”

熙熙顺着她指的方向,兴奋地趴在船边瞪大了眼睛看着。

“坐好了,小心点。”凤婧衣拉了拉两个兴奋地快把脖子伸到湖里的儿子。

船到了湖心的岛屿上,因着隐月楼毕竟有风月之地和赌场,她不好将两个孩子带过去看到那些,便直接带着他们去了隐月楼议事的茶楼。

青湮远远瞧见有人牵着两个孩子上了岛,便知是他们到了,出门迎了过来。

她到盛京的时候,宫里也派了人过来说,只是他们也不好随便进宫去探望,想着同在盛京总是会见面的,便就安心在这里等着了。

“青姨。”两个小家伙甜甜地唤道。

青湮含笑点了点头,看到走在最后的人,纵使一向性薄凉却也忍不住眼眶泛酸,先前也是听到了北汉皇后的病逝的消息,真以为她就那么走了。

也深深懊悔没有去救她出来,就任由她一个人孤立无缘地待在凤凰台,最后郁郁而终。

万万没想到,还能这样活生生地再看到她。

“你…还好吧?”她开口,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

“这不是都好好的。”凤婧衣浅然笑道。

青湮点了点头,她现在能到这里,想必一切都好了。

“找到宸月了吗?”凤婧衣道。

她只知道公子宸自雪域之后就一个人走了,之后在凤凰台对外面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找到她没有。

她当时一个人身怀有孕,到底会去哪里也不知道。

青湮叹息摇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那便是她有意要躲着咱们的。”凤婧衣道。

若非如此,隐月楼又岂会找不到她,她对隐月楼了解太多,要想躲着不被她们找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也是如此,可她一个人,总归让人放心不下。”青湮道。

“她那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吧,若是能找到她最好,实在找不到,也不要太勉强。”凤婧衣淡然笑语道。

他们认为找到她好照应,可公子宸可能并不觉得这样好,所以才故意躲着他们。

到底,当初也是因为要救她,她才与夏侯渊闹到了那样的地步。

“嗯。”青湮应声,带着她上了楼。

淳于越正被两个孩子围着,瞅着后面上楼的凤婧衣道,“你们还真是祸害遗千年,怎么都死不了。”

夏侯彻成了那副鬼样子竟然还活过来了,这一个都说她死了,结果又活蹦乱跳地跑回来了。

凤婧衣笑了笑,望了望青湮道,“你们还没成亲?”

一语直中要害,看到淳于越顿时垮下来的脸色,心中忍不住偷笑。

淳于越一脸幽怨地看着青湮,青湮却全当没看到,给客人倒了茶问道,“你手伤好了吗?”

“好多了。”凤婧衣笑了笑,望了望周围问道,“沐烟怎么不在?”

她不是一向爱凑热闹的,没道理不过来的。

青湮无奈地皱了皱眉道,“闯了点祸,出京避风头去了,不过已经让人告诉她你回来了,这几日可能她会回来一趟吧。”

“闯祸?”凤婧衣不解道。

淳于越转着手中的杯子,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谁让她起了色心,把人家丞相大人给睡了,睡了也就罢了,人家要负责任娶她了,她倒还跑了。”

凤婧衣正喝着茶,一听她淳于越的话被呛了一阵,沐烟怎么招惹上原泓了?

原泓看似平日里没个正形,但其实那肚子里的弯弯绕可不比夏侯彻少了去,沐烟招惹上他,又岂是能玩得过他的。

若真能凑成个欢喜冤家倒也不失一桩美事,可若不成,这可够她受得了。

星辰也是听人回报说是有人带着孩子过来了,猜想到是她,接着了也赶过来了,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姓原的又来闹场子了。”淳于越道。

沐烟是把人睡了拍拍屁股走人了,姓原的三天两头跑来隐月楼搜人,生意都快没法做了。

“已经打发走了。”星辰道。

“要我说,你直接把她供出来,让姓原找她麻烦去。”淳于越道。

“那她回头还不来要了我的命。”星辰缩了缩脖子道。

她们当然知道她躲在哪里,可也不能出卖了她。

她当时闯祸也就闯祸了,头晚才把人原大人给睡了,第二天又在楼里对着一大群男人跳艳舞,好死不死地还被来要对她负责的原泓给撞个正着,想起当天的混乱场面就叫人头疼。

“算了,由他们去吧。”凤婧衣有些哭笑不得道。

“墨嫣说安顿好南唐的事情,也准备来盛京了。”星辰望了望凤婧衣,又道,“不过她没有告诉凤景你的事。”

凤景到现在也以为她过世了,加之大夏这边也瞒得严,萧昱也没透露真假,他也真以为她是死在丰都了。

“嗯。”凤婧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于凤景,她能为他做的都做了,以后的路且看他自己走吧。

“听说傅家的人又出现了,还真是阴魂不散的。”星辰道。

“等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再做打算,以免再有漏网之鱼。”凤婧衣道。

这件事就算她不插手,夏侯彻也会把他们料理干净了,她也就懒得操心了。

“楼里也派了人暗中追查了,有消息我们会通知原府或是容府的人。”青湮道。

他们只负责探查消息,至于后面的事就交给夏侯彻他们自己去处置,隐月楼懒得再插手这些事了。

“也好。”凤婧衣点了点头,又道,“沁芳最近应该快到盛京了,你们若是找到她,让原泓把她送进宫里就是了。”

沁芳跟了她许多年,没有她在身边,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好。”星辰应声道。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后窗爬了进来,一把摘掉脸上的面具,长长呼了口气,冲着两个孩子道,“熙熙瑞瑞,来给沐姨抱一个。”

说着,也不管两个孩子同意不同意,一手搂了一个抱住。

“你还敢回来?”星辰挑眉道。

沐烟松开两个孩子,走近桌边随手拿过一杯茶灌了下去,冲着凤婧衣道,“我这不是知道你没死,回来看一眼确认一下嘛。”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之前听到她死的消息着实给吓坏了,现在知道她还没死,怎么着也得回来看一眼。

“你不怕被逮住?”凤婧衣笑语问道。

“我才不…”

话还未完,外面便传来怒意沉沉的吼声,“沐烟!”

沐烟痛苦地一拍额头,四下望了望准备找藏身的地方,发现无处可藏便想着还是跳窗走吧,谁知还没走到窗边,外面的人已经冲进来了。

淳于越闲自在在地倒了杯茶,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原叔,你好凶。”两个孩子吓得躲在她身边道。

原泓扫了一眼屋里的人,一手揪着沐烟的后领,尽量以平静的口气道,“我们要谈点私事儿,先告辞了。”

“我没事儿要跟你谈,把你爪子放

开,否则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沐烟恼怒道。

“你没事,我有事儿。”原泓拖着她往外走。

他在隐月楼附近一直盯着,就不信她会一直不回来,终于还是让他给逮着了。

“原大人,原祖宗,我们不就睡了一觉吗,用得着这样吗。”沐烟一边走,一边抱怨道,“我睡你一个你要我负责,我再睡上十个八个的,我负责的过来吗?”

嫁人这种事儿,她上辈子做梦都没想过的啊。

可现在偏偏摊上这么个混帐,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凤婧衣人看着吵吵闹闹离开的两人,颇有些哭笑不得。

两个孩子没怎么出宫,出来就舍不得回去,直到天快黑了才在她一再劝说下答应了回宫。

青湮送他们母子三人出去,一路道,“估计我和墨嫣都会一直在这里,你要出宫应该不是问题,有时间就多过来走动走动吧。”

凤婧衣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站在楼上的淳于越,出声道,“你们两准备耗到什么时候?”

青湮只是一路牵着熙熙走着,沉默着没有说话。

“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遇到这么一个人实属不易,你切莫一再辜负了。”凤婧衣劝道。

说到底,青湮总觉得自己是嫁过人又有过孩子的,与淳于越有些不匹配。

可这些都是淳于越知道的,他若是介意,也不会这么些年一直追着她了。

“且走且看吧。”青湮叹道。

“淳于越也年纪不小了,你也是,再这么下去误了他,也误了你自个儿,这么多年他若连别的女子都瞧不进眼,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凤婧衣笑着问道。

以淳于越的身家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若非是情意深,岂会这么一直跟着她了。

青湮没有再说话,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而后送了她们上船。

凤婧衣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宫里,天已经黑了,夏侯彻面色不善地坐在东暖阁,看着有说有笑回来的母子三人。

“你们还知道回来?”

他特地早早处理完了政事,结果一回来,他们三个竟然一声不吭地跑去宫外了。

“我们去看了看青湮,顺便从淳于越那里拿了些治手伤的药,最近到阴雨天有些不好。”凤婧衣如实说道。

夏侯彻一听她是看伤去的,皱了皱眉,“这事儿你不早说?”

她回来之后,也让淳于越从宫外开了药方进来一直用着,本以为已经渐有好转了,难怪前些日阴雨天,她夜里都睡不安稳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什么好说的。”凤婧衣看着跑累了的两个孩子,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随口说道。

“这能是小事儿?”夏侯彻瞪着她道。

凤婧衣瞧了他一眼,温声道,“两个孩子跑了一下午都饿了,让人传膳吧。”

夏侯彻没再追问,唤了外面的宫人吩咐了送晚膳过来了。

大约是下午玩得累了,用完晚膳,两个小家伙就是满脸困意,没多久功夫便都睡了。

凤婧衣将两人都安顿好了才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榻上的人听到声音却垮着脸不愿搭理她,还在为她瞒着手伤的事儿生气。

“这么点儿小事儿,你还真生气了?”

这样的小伤小疼的跟他说,她有那么娇弱吗?

夏侯彻瞪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好了,我错了,下次一定跟你说。”凤婧衣耐着性子哄道。

多大的人了,有时候还跟他儿子一个德行。

夏侯彻拉着她的手,瞧着手上的疤痕叹了叹气,“你再有一点伤一点痛,朕都害怕。”

她这双手不能再出问题了,他更不希望她在他的身边,还要独自忍受。

凤婧衣上榻窝在他怀里靠着,柔声问道,“最近前朝的事儿很忙吗?”

“原泓天天吵着要辞官,事情全丢给朕了,自然会多一些。”夏侯彻道。

他也知道他最近在闹什么幺蛾子,他也到了该成家立室的年

纪,便也由了他去。

凤婧衣一想到今天撞上沐烟他们的场景,不好觉着好笑,实在没料到他两个会凑到一块儿了。

夏侯彻低头吻了吻她额头,低语道,“傅家和冥王教的事儿查得差不多了,估计过两个月,朕要出京去会会他们。”

虽然他也不想扔下她和孩子在宫里,可这伙子麻烦,他非要自己亲自收拾干净了不可,以免留下祸患。

傅锦凰跟她恩怨纠葛,若再让她逃了,将来指不定暗中又使什么诡计。

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了,他可不想以后还得费心思防着她。

“要去多久?”凤婧衣仰头望了望他问道。

“一两个月吧。”夏侯彻道。

“嗯。”她点了点头,心情却有些闷闷的。

回京一个多月了,本以为频繁的亲密该怀上了的,前几日月事又来了,难免有些失望。

她也知道自己身体不易有孕,而且已经二十九了,所以才这般急着想要一个女儿,毕竟若再耽误下去,更不容易有孕了。

夏侯彻看着折子,半晌没听到她出声,低眉瞅了一眼,“怎么了?舍不得朕走?”

“嗯。”她应了应声道。

夏侯彻低笑,低头吻了吻她,道,“傅家这伙人奸滑,交给谁朕都不放心,非得去亲自把他们收拾干净了,省得以后再费心。”

主要还是想着傅锦凰跟她之间那番恩怨,之前几番她和孩子都被她给算计了,这笔帐说什么他也得讨回来。

“你介时小心着点儿。”凤婧衣温声道。

虽然他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但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夏侯彻合上折子,直接将她抱起下了榻,鞋也懒得穿了,赤着脚往内室走去。

“你…”话没说话,便已经被他扔上了床。

夏侯彻一边压上来,一边咕哝道,“为了咱们的女儿,得多努力努力。”

两个臭小子白天粘着她不放,他连身都近不了,也只有等着他们睡了消停了,才有亲近的机会。

“咱们要是生不了女儿怎么办?”凤婧衣有些郁闷的担忧的道。

“小看朕?”夏侯彻挑眉道。

“你想哪儿去了?”凤婧衣脸色顿绯红嗔道。

她现在这个年纪,在这里也早过了生育的最佳时候了,若是没那福份再有女儿,难免心中遗憾。

然而,很快的便也被他带着,无暇再去胡思乱想了。

——

两个月后,夏侯彻安顿好了朝中事务,带兵出京围剿冥王教一干余孽了。

虽然前线事忙,但隔几天也都会写了信差人送回宫,一开始只写给她了,两个小家伙问了说没给他们写,气鼓鼓地说父皇不要他们了。

她回了信了过去,之后每次送回来的信都是三封了,写给两个孩子的也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写得都是他们勉强能认得的字,这才把他们给哄好了。

他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信中却甚少提及战况,不过从送回京的军报可知,大夏一直连战连胜,逼得冥王教余孽无路可退。

两个月后,夏侯彻信中说了回京的日子,她带了两个孩子到了虎牙关附近等着接人。

因着到了夏季,担心两个孩子会中暑,便寻了林子里的一座茶竂坐着等,两个小家伙在树荫下抓蛐蛐儿玩得不亦乐乎。

有赶路的人到了茶寮附近,将带着的孩子抱下马,道,“站这儿等着,娘亲去拴马。”

“嗯。”精致玲珑的小丫头乖巧地点了点头。

瑞瑞两抓着蛐蛐儿看到站在树下的小丫头,跑了过去友好的把自己的好东西给人分享,结果吓得人小姑娘哇哇大哭。

凤婧衣一见闯了祸,连忙起身过去了,“你们欺负人小妹妹了?”

“我给她蛐蛐儿,她就哭了,没欺负他。”瑞瑞委屈地说道。

凤婧衣无奈的叹了叹气,他们两喜欢那些东西,又岂是人一般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这可不是把人给吓着了。

本就一心想个女儿,看着这两三岁的小丫头着实喜欢得紧,好不容易把人给哄住了,却莫名瞧着眼熟得很,可也一时想不出是为何。

“怎么了?”一略显低沉的女声过来问道。

凤婧衣闻声一震,抬头瞧见说话的人缓缓站起身来,“宸月?”

公子宸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着她,愣了愣,“你怎么…”

小丫头跑过去,甜甜地唤道,“娘亲。”

公子宸将孩子抱起,笑了笑说道,“我女儿,小玉儿。”

“过去坐着说话吧。”凤婧衣道。

公子宸抱着孩子跟着她一起到茶竂坐了下来,看着她沉默了一阵说道,“先前听说你在丰都病逝了,还以为是真的。”

凤婧衣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看着她抱着的女儿,眉眼之间颇有些像夏侯渊的样子。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也没一点消息?”

他从关内出来,分明就是从盛京过来了,既然回去了,竟然也没再找青湮她们。

“走了很多地方,隐月楼现在也不需我再出力,我就不回去了,知道你们现在都好着,便也就放心了。”公子宸淡笑言道。

凤婧衣叹了叹气,知道她这么一直五湖四海的走,终究还是不肯相信夏侯渊已经不在了,宁愿一直这样找下去,也不肯相信他已经离开了人世。

虽然人还是以前的模样,却再没有了当初隐月楼主那般的洒脱,眼底满是让人揪心的苍凉。

“那你随意吧,若是走到什么时候不想走了,就回来找我们。”

“嗯。”公子宸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在茶寮畅谈了一个多时辰,公子宸带着孩子向她告辞赶路了。

凤婧衣带着两个孩子送了她们一段,看着母子二人骑马消失在了平原尽头,深深叹了叹气。

她不想看着公子宸这样带着孩子一直漂泊下去,可她有她要执着的,她劝也没劝住,只能由了她去,只希望她能早日放下心结,重新回来与他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