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铁,你能陪我去酒吧一趟吗?”

苏铁惊愕地问:“做什么?”

“我要向沈知明道歉。”麦青青说,“我刚才说的话太伤人了,一定伤他很深。”

“算了。”苏铁摇头,“偶尔受一下伤对他有好处,自从没有腿后,他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整个家族谁都不敢提他的腿,越是这样子越不能从心理上让他正视没有腿的事实。”

“话是如此,但是我跟他都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何况他现在偏激是因为失去亲爱的妹妹,而我…实在不应该这么尖锐地伤害他。”麦青青看着苏铁,“你要是不愿意陪我,我就自己去了。”

“你去酒吧,也找不到他。他脸皮薄,你当着这么多服务生和客人的面骂了他,他早待不住了,而且他被你伤得挺深的,估计要躲在安静的地方自哀自怜了。”

“咦,我发现你对他了解挺深的嘛。”

“从小一块儿长大,我能不了解吗?”

“那他会在哪里?”

“以前他通常会躲在窝里,等着思樱去安慰他。现在,这个时候…”苏铁看看腕表,“他应该在古井站,自从思樱出事后,他经常半夜三更跑到地铁站坐着,一直到天亮。”

地铁幽光 第二部分 地铁幽光 第四章(5)

麦青青动容,暗想,他对妹妹的感情果然很深,很像是哥哥待自己。她对沈知明的好感大增,心中的愧疚又添了几分。

打车到古井站,已近午夜,果然看到沈知明坐在隧道边,旁边放着一瓶红酒,已喝了一半。麦青青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叫了一声:“沈知明。”

沈知明犹豫了一下才转过头,眼睛微红,大概是流过泪。看到麦青青,他没有说话,又转头看着隧道,顺手拿过酒瓶喝了一口。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沈知明“哧”的一声,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我是少了一条腿,我是个…残疾人。”

“我不是为了这个而道歉的,我是为了我们共同被改变的命运。”

“我们有共同被改变的命运?”

麦青青走到隧道边站着,缓缓地说:“有。那场让你失去母亲和一条腿的车祸,也夺走了我父母的生命。”

沈知明惊愕地抬头看着她:“1997年7月28日的特大交通事故?”

麦青青点点头,黯然地说:“现在想起来还是噩梦一场。”

沈知明没有说话,脸色阴霾,手抚着右手膝盖。

麦青青看着他,想到年少的自己,困在仇恨的牢里不肯出来。沈知明,他也一样吧?她忽然兴起帮助他的念头。“沈知明。”

沈知明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头,露出聆听的神色。

“你恨他吗?那个肇事者。”

“于国雄。”答案已经不言而明,这三个字,沈知明说得咬牙切齿。

“是,于国雄。我曾经非常非常地恨他。”当麦青青知道车祸的经过,知道肇事者居然安然无恙,恨就将她小小的心灵填满了。哥哥带她去听庭审的时候,她在怀里藏了一把小剪刀。她那双瞪着肇事者的眼睛都可以放出箭来,那是哥哥说的。哥哥发现她怀里的剪刀,没收了,然后对她说,青青,他已经得到法律的惩罚,而你的仇恨是对自己的惩罚,只会让自己的世界充满痛苦。

“曾经?”

“是的,曾经。”

“为什么是曾经?”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哥哥说给她听的。记得哥哥第一次带她去于奶奶家里,她跑了出来,蹲在花坛下大哭,哥哥找到她,把她抱在膝盖上,说了一个故事给她听。

“什么样的故事?”

“有点长。”

“你说吧。”

“解放前有个女人,她出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家庭里,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甚至没有给她取名字,一直叫她囡囡…”麦青青在隧道边坐下,开始说故事。记得那天,她窝在哥哥的怀里,开始还不时地抽搭一下,后来就听得入迷了。

那天阳光其实很好,花坛里的月季花也开得很好,有几只蜜蜂不停地绕着它飞,嗡嗡嗡地叫着。那是个比较适合讲故事的下午,何况讲故事的人是哥哥,她一直记着这个故事。

囡囡到八岁时,被父母卖给地主家做童养媳,起得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不能上桌吃饭,动辄就会挨骂。她还是没有名字,不过也没有人叫她的名字,每个人对她都是呼来喝去,喂,丫头,死丫头,小杂种,小贱人,你这个不长眼睛的小贱人…

十三岁,囡囡跟地主的儿子圆房了,还是没有名字,不过因为地主的儿子叫祥哥,所以别人就叫她祥嫂。嫁给祥哥,并没有改变她的命运,她依然起早摸黑地干活,稍有差错,就会被骂得狗血喷头。十五岁,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因为年龄太小,自个儿都没发育完成,孩子自然也是发育不良,没挨到满月就一命归西了。隔年,她生下第二个孩子,也是没有活下来。

地铁幽光 第二部分 地铁幽光 第四章(6)

解放后,因为祥哥的地主身份,囡囡就变成了地主婆,和祥哥戴着高帽子游街示众,挨批斗受凌辱。从小养尊处优的祥哥惊惧过度,染了病,可是家产早已充公,哪里还有钱给他买药。为了给他看病,囡囡只好偷偷地贩卖一些小商品,不幸又被人举报了,作为投机倒把分子关进了牢里。

她在牢里积极改造,又学了一门技术活,出来后被特招到城里当了女工。后来,她与祥哥终于又有了孩子,一个男孩子,那时她已经三十六岁了。孩子一岁时,祥哥过世了,她又当妈又当爸,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其中的艰辛非言词能形容。不过,那孩子也争气,读书时成绩一直很好,考上重点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他很努力,因为他发誓要给妈妈一个幸福的晚年。

有天,那个孩子得知自己开发的产品获得了市场的肯定,他很高兴,着急赶回家报喜讯,不知不觉中将车子开得飞快。结果他撞车了,并且引发一连串撞车事故。喜事就这么变成了噩梦,很多人的噩梦。那孩子虽然安然无恙,却被判了无期徒刑。

麦青青说完,偷偷看沈知明,见他眼神迷茫、神色不定,显然内心很不平静。“这个故事是我哥哥说给我听的,他说,在这场意外里,被毁掉的不只是我们的幸福,还有那个人的。”

沈知明还是没有说话,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右腿膝盖。

“沈知明。放弃一点东西会让人快乐很多,比如说放弃仇恨。”

沈知明骤然偏头盯着她。

“你母亲、你妹妹,无论她们是生是死,都只想看到你快快乐乐地活着。”

“那你告诉我,失去她们,我怎么快乐起来?没有她们,我的快乐又由谁来分享?”

“会有人分享你的快乐,比如说你将来的妻子和孩子。”

沈知明露出嘲弄的笑容,说:“会有人喜欢少一条腿、缺一块心的人吗?”

麦青青嗔怪地白他一眼,说:“得了,得了。把我的气话当真,这就是你不对了。其实你长得很英俊,不要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她这么直接赞他好看,把沈知明弄得不好意思了。他每天看自己的断腿处丑陋无比,渐渐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长得丑陋,自卑得不行。其实这番话陈思樱也说过,只是思樱是他妹妹,他只当是安慰和鼓励,而麦青青是个陌生人,没必要哄着自己,这话的可信度明显高了不少。

麦青青看看腕表,12点过了。“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沈知明一听她要走,心里掠过奇怪的失落,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这么接近,而且对方还是个年轻可爱的女孩。“麦小姐…”

“嗯?”

“对不起。”

麦青青偏头想了想,问:“对不起什么?”

“你的手。”

“哦。”麦青青摇摇手,“也是怪我,这里是你妹妹出事的地方,我还问东问西,确实是挺烦人的。你生我气是正常的。”

她这么说,沈知明更加觉得歉意,又解释了一句:“麦小姐,因为思樱…思樱并不是滑倒而摔进隧道的,她是被那些乘客推下去的,所以我很愤怒…”

“嗯,我能理解。”那天被他推下隧道,听到他的那番话,麦青青就大概明白了陈思樱死亡的原因。她天天搭乘地铁,很清楚乘客们完全没有排队上车的自觉性,每当地铁进站的时候,总是相互推搡。古井站又没有护栏,发生这样的事故并不意外。

地铁幽光 第二部分 地铁幽光 第四章(7)

“我向法院递交了状词,状告地铁公司和在场乘客故意杀人,他们不受理,我就去找你们记者,想报道思樱死亡的真相,结果你们都不愿意跟地铁公司为敌。所以我…讨厌你们记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麦青青忍不住解释几句,“这也不能怪我们记者,我们的稿子主编是要审查的,有时候我们写得太过尖锐,主编都是勒令我们拿回来重改,和谐社会,一切都要和谐。有时候我们记者也是很头疼的,明明看到社会*或是违法违纪的事情,但是写了也见不了报。”

“记者不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吗?”

“这是理想状态,我们每个人都被各种各样的框框束缚着,被各种各样的势力压制着,有心也使不上力。”

沈知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也许是我太过苛求了。”

麦青青发现他也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爱钻牛角尖,多半是身边的人看着他老爸的面子,太过捧着他,养成他的不解人事。

沈知明忽然想起一件事,微微皱眉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怎么知道我的腿是在十二年前的车祸里没有的?”

“苏铁告诉我的。”话一出口,麦青青就发现沈知明的表情变了,虽然他一贯都挺冷峻的,但是刚才的气场却是友善,这会儿就显出一点排斥的味道。沈知明想起曾两次见到她跟苏铁拉拉扯扯。“你跟他很熟?”

“谈不上,那天他在这里给你妹妹献花的时候,我正好遇上,就拍了一张照片。你知道,在报纸上刊登他人照片需要本人同意,就这么认识的。其实你那天看到我们拉拉扯扯,是因为我未经他同意,刊登了照片,他找我算账呢。”

“哦。”沈知明暗暗地松口气,随即奇怪,自己的心刚才在紧张着什么。“他不是个好东西,仗着自己有张脸就到处拈花惹草,你最好跟他少往来。”

“放心好了,我会看人。”

沈知明感慨地说:“要是思樱有你这份聪明就好了。这么多年来,她被他反复地骗来骗去,每次到我面前哭,发誓说不再理他,结果最后又跟他搞在一起,而且…”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口气。

麦青青虽然听出他还有话没有说完,但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好问。看看时间,说:“真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这还是沈知明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交谈这么久,她的经历跟他多么相似,而且她这个人身上也带着一点陈思樱的味道。沈知明有点舍不得,又厚不下脸皮请她留下,只好点点头,说:“那你慢走。”

“嗯。”麦青青应了一声,却又不走,看着黑暗的隧道。

沈知明偷偷地看着她,难道她舍不得走?心跳加快,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异常情感在身体里流淌。过了半晌,还见麦青青看着隧道出神,他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我的好朋友昨晚在这里自杀了。”

“昨晚卧轨自杀的是你朋友?”

麦青青点点头,说:“她死之前给我打过电话的,当时我睡得太沉了,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如果当时我是清醒的,也许就能阻止她了。”

“这也不能怪你,她选择这样的自杀方式一定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不要为难自己。”

“我不是为难自己,就是特别不能原谅自己当时怎么可以睡得那么死。”

“那是她的命运吧,有时候我想命运真的存在,无法逃避。就像我,注定要失去一条腿,不能成为一个一流的钢琴家。就像思樱…命运是很难琢磨的东西,在经历母亲和思樱的死后,我才懂得,身为人类的我们,非常非常的渺小,随时可能会有意外夺走我们的最爱。而我们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地铁幽光 第二部分 地铁幽光 第四章(8)

“你这话说得我真难受。”

“对不起。”

“我有很多话想跟这位朋友说,但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矫情了。”

一直聊到凌晨1点,麦青青才回家睡觉。第二天睡过头了,到报社,同事们已经在开晨会,大家都已经知道小艾过世的消息,又是吃惊又是欷歔。然而生活还得继续。一会儿,有人为房贷发愁,有人为新恋爱而喜悦,有人为新发生的车祸而欷歔…小艾的生命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不过是一粒尘埃,吹一口气就没有了。或许,每个人都是如此。

麦青青感慨地想,怪不得小艾想自杀,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亲人会挂念着自己,会为自己悲伤或喜悦。一个人如果没有人为他悲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就已经死了。一刹那,她忽然很想念哥哥,明知道他这会儿陪着朱晨的父母,不方便说话,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麦清明压低声音说:“飞机是晚上7点半的,送走他们我就回家。”

“哥,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我知道。别太难过了,小艾的事不怪你。”

“嗯。”

“那我先挂了,你早点回家吧。”

麦青青强打着精神处理完日常工作,就回了家,估摸着哥哥已经送走了朱晨的父母,于是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哥,你在路上了吗?”

“正往地铁走。”

“怎么这么久呀?”

“刚才把晨晨送回家了。”

麦青青有点不高兴。

“好了,马上到地铁站了。青青,哥哥给你买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手机。”

“唉,没劲,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嘛!”

麦青青失笑。

麦清明本来就是逗她高兴,见她笑了,说:“好了,再过一个小时,哥哥就到家。”

麦青青挂断电话,斜靠着沙发看着节奏拖沓的韩剧,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她摸索着拿起“喂”了一声。

“请问你是不是麦清明的家人?”

“是的。”麦青青还没有清醒。

“这里是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恍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了下来,麦青青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啪哒”一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麦青青统统没有记忆了,如何到的医院,医生说的什么,哭得全身抽搐的朱晨又叫嚷着什么…她只看到白色的床单静静地覆盖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两个小时前还跟她通过电话,温柔地说他一个小时后回家的哥哥。

只是薄薄的一张床单,却用了麦青青一生的力量去揭起。

哥哥的脸还跟以前一样英俊,只是那双血红突兀的眼睛在刺白的灯光下散发出诡异的光泽。接下来,她是号叫不已,还是趴在哥哥身上不肯下来,还是挥舞着拳头将医生护士赶走…她也不记得了。

恍惚看到几个护士冲过来按住她的手脚,一个医生撸起她的袖子,狠狠地扎了她一针。她不再挣扎,不再尖叫,血流减速,心跳平缓,哥哥就在离她一米外的病床上,一只手垂落地床边,如果不是那双血瞳,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蹒跚地走向他,朝他伸出手,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就像在父母的葬礼上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而他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那样。但她只是抓着床单滑到地上,再无力气站起来。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听着越来越慢的心跳,屋顶的白炽灯晃出一圈一圈的光,忽然近了,又忽然远了,这让她想到了童年的夏天,阳光总是这样顽皮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地铁幽光 第二部分 地铁幽光 第四章(9)

她的出生是个意外,父母都是国营单位有公职的人,按道理是不可以生第二胎的。但是母亲仁善,不愿意打掉这个意外而来的生命,于是她一出生,父母就双双被单位降级处理,还扣了奖金。小时候哥哥跟她吵架时,常拿这件事情说事,说她是天煞孤星,专门来克他们的。看来真是一点都没有错,否则怎么会克走一个又一个!

爸妈过世之前,哥哥一直不喜欢她。说她是瓷娃娃,太过精致,碰不得,也使唤不得。他喜欢弟弟,可以一起踢球,一起玩游戏,摔倒了流血了也不会哭。麦青青却喜欢跟着哥哥,常常跟在他屁股后跑来跑去,即使被他叫成小尾巴也一点不恼怒。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挤到哥哥床上,哥哥赶不走她,就说各种各样的鬼故事吓她。可是,再怎么害怕,她还是要黏在哥哥身边。

夏天的阳光总是很好,照着家属楼下的大院子,院子里有很高大的枣树,结着青青的果子。傍晚的时候,孩子们全聚在楼下玩耍,女孩子玩跳皮筋、捉沙袋、跳方格,男孩子们拿着玩具枪扮警察抓坏人。哥哥喜欢扮演警察,腰里别着小小的玩具枪,动不动就大喊:不准动,举起手来。

她才五六岁,短胳膊短腿,跟着哥哥跑来跑去。因为跑不快,所以扮演坏人的小孩常常根据她来判断哥哥的行踪,于是哥哥扮演的警察总是抓不到坏人。有次,他恼怒起来,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恶声恶气地说:“你很烦,不要再跟着我。”她坐在地上哇哇哭,可看着哥哥跑开,还是赶紧爬起来,也不管眼泪鼻涕,哭哭啼啼地跟在他身后…就这么跟着哥哥一直到现在。

哥哥,我终于无法再跟着你了。

麦青青对着忽近忽远的光圈喃喃低语,合上眼睛。

公安局古井分局胡峥嵘队长接到报案电话,又死人了,而且一死两个。想到市政府领导的嘴脸,他顿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昨天他跟领导汇报时,暗示所有证据指向非自然力量,领导立马板着脸说:“胡峥嵘同志,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员,不要人云亦云,要坚信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他走出办公室,拍拍门,喊了一声:“开会,开会。”说完,自己先进了会议室。

队员们夹着笔记本迅速在会议室里集合。

“又死人,这回还是俩,这下好了,都死七个了。”胡队长先发了一下牢骚。队员们一听,也是脑袋嗡嗡作响。

“大家都得打起精神来,这案子要是不破,咱们都得回家卖红薯了。”胡队长说,“6号死者,陈亚文,女,二十八岁,死亡时间今天晚上21点左右。7号死者,麦清明,男,二十七岁…”

“啊。”张岩忍不住惊呼出声。

“张岩你叫什么?认识?”

张岩点点头,依然有点不敢相信地说:“我同学麦青青的哥哥也叫麦清明。”

“麦清明,叫这名字的应该不多,住在古井站的就更少,估计就是麦青青的哥哥。张岩,他的情况调查就交给你了。”

“行。”张岩坐不住了,他太清楚麦清明与麦青青的感情,这下子麦青青会有多悲伤?想到小艾死的时候,麦青青说的话——如果有天哥哥不理我了,我指不定也会跟小艾一样。如果麦清明真的死了,那么麦青青…他越想越怕,后背都出汗了。“队长,我能不能现在就去调查?”

“不要着急,我知道你跟麦青青是同学,感情好,但是工作归工作,交情归交情,仔细听我把话说完。”胡队长拍着书写板说,“大家先看一下死亡时间表,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地铁幽光 第二部分 地铁幽光 第四章(10)

3月6日18点45分,陈思樱在古井站滑落隧道,被地铁生生轧过,彭晓枫在出事现场。

3月21日23点22分,彭晓枫在碎石公园至古井站的末班地铁站猝死,郑喜就坐在她斜对面。

3月25日18点50分,郑喜在碎石公园至古井站猝死,死状与彭晓枫一模一样,路菊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