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很酸,后宫,大概也只有皇后一人能打翻一坛醋。

皇上宠爱紫妃,这是众所周知,但是连着宿在紫荆殿数日却是头一次,文皇后自是难消心头妒火。

紫妃不急不躁,不近一分也不退一分:“皇后姐姐取笑了,姐姐是这后宫之主,臣妾再得宠,都是承蒙了姐姐的恩泽。”

这是个精明的女子,难怪能和皇后娘娘分庭抗礼。

这后宫,女子多,是非也多。

皇后喜怒不明,似笑非笑:“你这张嘴倒是会说话,难怪皇上喜欢。”

“皇后姐姐过赞了,皇上可是时常打趣臣妾口无遮拦呢,若是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责怪。”

“你是皇上捧在手心的人,本宫哪敢责怪。”

“姐姐就别打趣臣妾了。”

“……”

声音渐进远去,亭榭后面,容浅念这才走出来。

“啧啧啧。”容浅念睃着前方走远的身影,摇摇头,“成天就会拈酸吃醋。”

身后,跪了一地的随从宫人,没一个敢做声。

又叹了一声:“诶!女人就是麻烦。”

这话,有股子怒其不争的味道,难不成她忘了自个也是女人了?

还是没人敢做声,生怕一个不留神,这难伺候的菩萨就发难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那妖孽懒懒转身,才走了一步,忽然转过来,俏脸说翻就翻:“过来,我问你,刚才紫妃娘娘说去哪里讨草药来着。”

这副阴阳怪气的语调,还带了股子酸味与火药味,不妙啊不妙。

张公公低头又低头,额头上冒汗,心肝俱颤:“椒、椒兰殿。”

下一秒,阴风大作,火星子肆意。地上一干人等战战兢兢,如跪针毡,不敢抬头,只听见容家九姑娘阴测测的声音:“她丫的,当老娘死了啊?!”

随即,一阵寒风,不见了容家九姑娘的身影。这等架势,怕是要做乱的征兆啊,那娇弱温婉的紫妃娘娘哪里是这妖孽的对手,诶,众人不由得替紫妃娘娘捏上一把冷汗。

张公公抹了一把冷汗,摇摇头:诶,拈酸吃醋女人就是麻烦。

半盏茶的功夫后,椒兰殿门口,女子左顾右盼,步子猝然。

紫衣翩跹,身段妖娆,一双眸子竟是淡淡紫色,这女子正是慧帝宠妃紫衣。

忽然,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传过来。

“就这么走了?”

紫衣转身便见偏殿门口,容家九姑娘懒懒依着,一双眸子正挑着邪肆的弧度,微微上扬,有些阴沉的痞气。

紫衣淡淡笑意,有些困惑:“不然呢?”

容浅念冷哼一声:“还没问老娘我答不答应。”

勾搭她的人,嗯,找死!

说完,不由分说,出手成爪,直接攻击,招招利索直击命门。

紫衣不防,连连后退,不过几招,她便失利毫无招架之地,借着轻功闪躲得狼狈。

这位主子啊,动手比动嘴快多了。

紫衣一个偏闪,脚步趔趄后退三步,立马趁机开口:“我能说句话吗?”

容浅念道:“能。”眸光一寒,“留着到地下说。”

一个字落,不待紫衣开口,她便直扑过去,指尖藏了杀招。

紫衣猝不及防,狠狠便向后撞,迎面是容浅念的掌心。

这一掌下去,不死也重伤。

正是杀气腾腾电光火石之时,忽然,一道风刃袭过,直指容浅念的掌心,容浅念反手一转,变了方向。

敢偷袭老娘?!容浅念眸光四丈火星,抬眼看过去,殿中,萧殁正清浅地看她,声音温柔:“十一,别闹,过来。”

容浅念一张脸骤然沉了,怒气腾腾:“你还敢帮她?”

她的男人,不帮她打小三,还倒打一耙,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会儿容浅念想杀人,很想弄死那紫色眼睛的狐狸精。

确实,她也这么做了。二话不说,她出手。

一招过去,那紫衣竟不躲,单腿跪地:“属下紫衣,见过王妃。”

容浅念骤然收住了招式,一张俏脸闪过各种颜色,回头,问萧殁:“这是你的手下?”

萧殁点点头,嘴角有淡淡无奈,尽是宠溺。

“没有奸情?”

旁人石化,萧殁回答很认真:“没有。”

这话,紫衣抽了。

容浅念收手,整整衣襟,这会儿跟个没事人似的,看着紫衣,问:“皇帝老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位主子也太善变,上一刻还杀气腾腾,这一秒就慈眉善目,紫衣汗颜,僵硬点头。

容浅念立马眉开眼笑,拉起青衣,神情跟见着亲人一般:“青衣善追踪,你呢?你会什么?”

“摄魂。”

容浅念一听,盯着紫衣的眼睛细细看,伸手,拂了拂紫衣的肩头,单眼一眨:“哎呦,不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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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妞们的月票,礼物,南子不能及时答谢,要原谅南子啊,刚刚赶完稿子,没时间睡觉了,实习去,奋斗!

第七十三章:她喜欢斩草除根

“摄魂。”

容浅念一听,盯着紫衣的眼睛细细看,伸手,拂了拂紫衣的肩头,单眼一眨:“天下第一魅?”

“正是属下。”

诶,原来她家男人这么强大啊。

容浅念上前,拍着紫衣的头,看着自家男人,道上一句:“哎呦,不错哦。”

紫衣脚软了,站在风口各种凌乱。这位主子啊,让人措手不及,还有让人心肝乱颤。

此时,青衣来报:“王爷,皇后娘娘传见。”

容浅念立马兴趣盎然,眸子都亮了。

萧殁拉着她到跟前:“想去吗?”

“为什么不去?”容浅念眨眨眸子,笑得坏气,“这次非得让皇后娘娘好好出点血。”

萧殁吻了吻她的脸,道:“那好,你想想要什么。”

容浅念眼眸转得飞快,很认真地在想。

紫衣抬眸看青衣,挑挑眉:这是?

青衣掀唇,见怪不怪:坑人。

紫衣笑,想必,皇后娘娘要吐血了。

太子寝殿大火烧了干净,太子暂居皇后的未央宫,太子因伤暴躁易怒,连着几日,未央宫到处阴霾,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

床榻之上,萧衍脸色惨白,眉目间全是阴鸷。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半个身子被绑着绷带,他侧躺着,往日意气风发的太子,不过短短几日,病如枯槁。

地上,跪了一地的伺候的宫人。

“殿下,您喝点吧。”

“殿下。”

地上的宫人,举着一碗乌黑的药汁,不停磕头。

萧衍沉声,阴厉:“出去!”

自大火之后,太子性情大变,尤其阴晴不定,近来,未央宫已经砍了好些人,地上跪的一干人等,不敢半分懈怠。

“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必须看着殿下喝下去。”

“滚,都给本宫滚。”萧衍近乎嘶吼,抓了床头的香炉便砸过去。

随即,一声惨叫伴随着瓷碗碎裂的声音,好不凌乱。

这时,有女子调笑的声音响起:“哟,这是怎么了?”

未央宫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这样的语气说话,地上众人暗暗抬头看去,只见女子一身素白,眸子流光徐徐,浅笑盈盈,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之上,男子天人之姿。

殁王与殁王妃?不速之客啊。

萧衍脸色难看,却动弹不得,狠狠睃向容浅念:“你来做什么?”

她笑意不改,步子懒懒,进了内殿,模样流气,她反问:“没看出来吗?我来给鸡拜年。”

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是这人不安好心得也未免太光明正大。

只是殁王淡淡神情,不言不语,俨然是打算随着殁王妃折腾。

轻而易举地,一句话九激怒了太子,他阴声怒喊:“滚!”

容家九小姐,果然是太子的心头刺,拔不得,拔不掉。

容浅念很淡定,问:“你确定?”随即又转头,看向轮椅上的殁王,又是委屈又是无奈,“逸遥,这病人好生暴躁,我们滚吧。”

萧殁含笑,牵起女子的手:“好。”

然后,两人转身出去。

这时,传来皇后娘娘急促的声音:“容家姑娘。”殿门口,文皇后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哟,来得挺快。

容浅念不急不缓,转眸看文皇后:“皇后娘娘,您也看到了,这是病人不配合治疗,所以诊金,我们就不退了。”

说着,推着轮椅便往外走,好不潇洒。身后,文皇后直呼:“等等。”走至殁王前,皇后放软口气,“太子的手,拜托殁王了。”

一国皇后,文氏之女,骄傲跋扈了大半辈子,这大抵是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

嗯,这滋味不好受吧,当然,容浅念很受用,抬了抬眼睛,耳边是萧衍暴烈的声音:“母后,你在做什么?”

怎么,这就受挫了?容浅念挑挑眼角,瞟了萧衍一眼,随即眼皮耷拉下去,作委屈状:“不想殿下这般不欢喜我,此番前来,是我自讨没趣了。”

说着,容浅念掩面就要走,那模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容家姑娘。”

容浅念顿了顿,抬眼看皇后,等着下文,意思跟明显:诚意,诚意呢?

萧殁失笑,抓着女子的手心,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他的女人啊,是只长着爪子的狐狸。

文皇后踌躇了好半响,咬咬牙,上前,姿态再低一分:“太子多有得罪之处,本宫代他赔罪,只是太子的手,还请殁王爷费心。”

“母后!”萧衍大喊,满脸愠怒。这天降帝星,素来尊贵骄傲,何时这般受制于人过。

皇后怒斥:“衍儿,你就听母后一次。”又像央求。

虽说最毒妇人心,但虎毒不食子,这文皇倒是一片苦心,如此一来,萧衍终究是沉默了。

“如此的话。”容浅念一脸为难,叹气,“诶,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这人真会借力打力给自己脸上贴金。

于是乎,容浅念就勉为其难地留下了,顺带勉为其难地吃着未央宫的瓜果糕点,再顺带勉为其难地给萧衍看诊。

殁王善医术,宫中皆知。刚号完脉,文皇后便上前询问:“如何了?”

萧殁神色淡漠,缓缓开口,毫无温度:“药石无医。”

四个字,容浅念笑了,萧衍面色惨然。

“不,不可能。”文皇后连连后退几步,妆容失色,抬眼,愤恨嘶喊,“是你们故意的,你们故意对不对?”

嗯,答对了。

容浅念站在轮椅旁,肆意地笑,悠悠反问:“你猜?”

文皇后腿一软,被身侧的宫人扶着。

这就受不住了?还早着呢。

容浅念摇摇头,苦叹连连:“诶,再好的医术,抵不过两个字啊。”嘴角弯弯,她笑着,“报应。”

众人都傻眼了,这才明白,原来这位真是来给鸡拜年的,满肚子的不安好心啊,吞了好处也就算了,还吐出一番气死人不偿命的言论。

“你、你们——”皇后颤着手指,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差两眼一瞪了。

但见容家姑娘摊摊手,十分怡然自得,看着萧衍,眸子一转:“哦,殿下不妨猜猜,皇后娘娘的诊金是什么?”

丢下这么一句,女子推着轮椅走远,殿中回荡着洋洋得意的笑声。

殿中,死气沉沉,跪了一地的宫人。

萧衍开口:“你给了她什么?”

“火灵芝。”文皇后咬牙切齿。

啪的一声,殿中的案桌翻了,太子牵动了伤口,眼一翻,晕了过去。

随后,皇后惊慌失措,大喊:“宣御医,快宣御医!”

殿外,女子笑弯的眸子一闪一闪,如碧波划过的秋水,说:“这样就晕了?”哼了一声,嘟嘴,“真经不起气,我还没玩够呢。”

等这厮玩够,怕是气也不剩几口了。

容浅念啊,最擅长玩人了。

萧殁牵着她的手,亲了亲:“以后慢慢玩便是。”

好家伙,这两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说的对。”容浅念凑过脸,看萧殁,“逸遥,除了火灵芝,萧衍的手没得治了吧?”

玩,可以慢慢玩,不过,后路还是断得干干净净好。夜长梦多的事,容浅念不干,她喜欢斩草除根。

萧殁点头:“嗯。”

容浅念笑:“这我就放心了。”起身,推着轮椅,她说,“逸遥,午饭我们吃火灵芝吧。”

这家伙,这么快就毁尸灭迹啊。

“好。”

萧殁是个为妻是从的。

容浅念想了想,又问:“是蒸了?还是煮了?要不炖了吧,小鸡炖灵芝。”

萧殁声音温柔:“都好。”

浪费啊,犯罪啊,这火灵芝三国皇室之中也没几株,是治疗筋脉外伤的圣药,就这么当成了午餐给炖了。

要是文皇后知道这唯一能治萧衍的药就这样被容浅念坑去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肠子悔青是一定的。想想,做母亲的,断了儿子唯一的活路,那活路还是自个腆着老脸主动送上门的。

光是想想,就大快人心啊。

容浅念问:“你说皇后知道后,会不会气晕过去?”

萧殁回答:“会。”

事实上,后来文皇后确实晕过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

次日,各国御医到访,聚之未央宫,为太子号脉诊治,有医者言,太子之筋脉唯一药可治,乃西域之火灵芝,皇后闻之,脸色大白。继而,皇后到访椒兰殿,求药于殁王妃,殁王妃言,药已入小犬腹中,只得悉听尊便,且交出了那名为元帅的小犬,皇后将之带回,欲其杀之为太子治手,不料,那狗儿上天入地,搅得未央宫鸡犬不宁,刮花了文皇后的脸至晕厥,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场。

自此,太子萧衍左手筋脉药石无医,废之。文皇后因此,一病数日,缠绵病榻。

慧帝闻之,大怒,责皇后三月不得出殿,后宫凤印,暂由紫妃娘娘代为保管。

连日来,慧帝不眠,皇后抱恙,太子不愈,代掌后宫的紫妃娘娘召来风清法师,做法祈福,为帝请安。

不料,一场法术,又牵引出了一段祸事。

炎炎夏日,这风清变天了,市井小巷里,风风雨雨都是乱。

天下楼里天下事,说尽风云巨变,一桌酒菜三五成群的世家公子哥,便说起了皇家事儿。

“皇宫啊,又没得安生了。”

说话的,是户部上书家的公子,风清户部专司宫中史记撰写,这宫中秘闻,上书家的公子便都能说出个原委来。

说到这,就有好奇的公子哥问了:“这回是扫黄组?还是容家老九?”

这京都现在谁人不知道有这么两个祸害,横空出现的扫黄组,那是打家劫舍、偷香窃玉的主,唯恐不乱的容家九姑娘,那是杀人如麻、坑人阴人的货,这两厮帝都之人闻之色变,只要是道起京都谁家遭了殃,皇家谁又逢了横祸,不做他想,不是扫黄就是容九。

诶,恶名昭著啊。

这事说来,还真如此,难免这两人的毒手。

上书公子想清楚,才回:“都有。”

“怎么说?”

顿时,几个公子哥们来了兴趣,凑成一团,听起了这皇家那点事儿。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上书公子倒了杯茶,娓娓道来,“前些日子皇上做寿,皇家狩猎,容家姑娘前后惹怒了皇上几回,奈何皇上顾忌这殁王,这殁王竟是个不简单的,韬光养晦多年,自然是深不可测,殁王宠着未过门的容家九姑娘,皇上奈何不得容家姑娘,便一直郁结心头。”

这时,就有人问了:“这又和扫黄组有什么关系?”

上书公子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继续道:“便是在狩猎后一天,扫黄组闯了皇宫,在景仁殿放了一把火,而且啊,”掩着嘴,压低了声音说,“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这就引人揣测了。

有人惊叹:“这扫黄组胆子真大。”

上书公子点头:“可不是,慧帝下令夏王殿下全城缉拿,却没半点消息,再加上那场大火烧伤了太子左手筋脉,慧帝更是心头怒火不断。”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一个亮了眼:“后来呢?”

“后来慧帝请来各国御医为太子诊治,不想那治伤的药材被皇后给弄丢了,这下,太子的手是彻底没救了,慧帝便收了皇后的凤印。”

“是哪位娘娘接管了。”

“紫荆殿那位眼睛能勾魂的紫妃娘娘。”上书公子举起茶杯喝上几口,又继续道,“宫里发生这么多事,紫妃娘娘便请了法师来做法,不料,查出一桩惊天秘闻。”

一环扣一环,这事情有意思了,不简单了。

说到这,又掀起了一阵热潮,纷纷有人问道:“什么惊天秘闻?”

上书公子思忖了须臾,叫见四下无外人,才道:“做法的法师在各个殿中一一做法,你猜在皇后宫中发现了什么?”

什么?难道皇后与人通奸?

听事儿的人各个热血沸腾了。

上书公子嗤了一声:“竟是写了皇上生辰八字的人偶,而且,还扎着针呢。”

顿时酒桌上有人惊叹:“巫蛊之术!”

对圣上施蛊,这可比通奸之罪还滔天啊。

上书公子又点头,慢饮一杯:“嗯,原来慧帝连日来不眠咳血竟是被皇后施了巫蛊。”

风清皇室曾经便有后宫宫妃善用巫蛊的例子,确实是血的教训,狠毒阴险至极,之后风清就有例法言明,施巫蛊者,诛三族。

如此一来……

“那皇后岂不是难辞其咎?”

“若只是这巫蛊之术皇上定会看在国舅府的面子网开一面,毕竟是不是遭人栽赃嫁祸又是众说纷纭。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还简单?果然,天家的水混着呢。

“怎么不简单?”

上书公子放下茶杯,神情兢惧:“那用来行巫蛊之术的人偶身上的锦布竟是出自南疆的雪绸锦。”

此话一出,各种惊叹。

“皇上寿宴造反的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