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仔细想了想,很严肃:“没有。”

厚道?这人?开什么玩笑。

容浅念丢了个理所当然的眼神:“那不就得了。”挥挥手,督促,“去去去,搬银子去。”

十三猝了一口:“奸商!”

身后,容浅念啃完了一个苹果,一把扣出元帅大人怀里滚着玩儿的一个,元帅大人怨念地抬头,容浅念一脚虚踹过去:“你也去搬。”

“啾啾啾。”自从某人有了男人,对它越来越男人了。

元帅大人揪着毛,痛心疾首,转身,颤抖的小肩膀哟。

不出片刻,八辆马车满满当当,容浅念满意地伸伸懒腰,翻翻身:“没想到相府家底这么厚啊。”转头,对着一直安静得毫无存在感的少年招手,“五步啊,跟着姐姐走吧,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女痞子!十三摇头:还好姑爷不在。

毫无疑问,十二十三陪嫁,只是身为男子的五步……

“好。”少年回答得很快,破天荒地抬起了头,眼睛深邃。

十三再一次感叹:还好姑爷不在。

“真乖。”容浅念欢喜,将苹果塞给元帅大人。

正准备打道回府,十二说:“小姐,国舅爷带着一帮子人来了,说是要退婚,索赔。”

容浅念翻身下了马车,兴趣缺缺:“那是容家的事,我不多管闲事。”

十二又说:“相爷和夫人都不在府里,章卿侯对着一干人人颐指气使,容小八就会哭哭啼啼。”

这个节骨眼上,显然,文家来者不善。

“文家命丧两女,太子入狱,这国舅府是太子党,闹事是肯定的,怕是还得闹大,最好把容儒海闹回来,省得长跪宫门碍了东宫的垂死挣扎。只是,”容浅念翻了个利索的白眼,很无辜地反问,“干我毛事?貌似,我被某容姓老头扫地出门了。”

这人,真记仇!

十二淡定地杵了须臾:“章卿侯火气正盛,砸碎了一个千禧年间的花瓶。”

十二深知,对于容浅念,人情,远远不及银子来得实在。

果然,容浅念眼睛一亮:“五千两啊。”点点头,她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笔账,得算!”

坑人,坑银子,来者不拒,皆为所好。这是容妖孽为数不多的乐趣。

此时,相府大厅,一声巨响。

“砰!”

花瓶碎了一地。

高堂之上,国舅爷文振天颐指气使,满脸怒容。

之下,一干相府奴仆战战兢兢,跪地口头。

“国舅爷息怒。”

“国舅爷息怒。”

“……”

容家为讨公道,这会儿都在宫门口跪着,这些个下人,见着文家这等架势各个吓白了脸,十分混乱。

文振天口气冷硬蛮横:“若是容儒海再不出来,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这帝都谁还不知道容儒海在宫门前跪着呢,文振天这会子上相府找容儒海,醉翁之意可想而知。

奴仆们,没人敢吱声。

“爹,省了跟这群奴才废话,我这就拆了相府。”章卿侯文靖宇这蛮横劲与文振天是如出一辙。

说着,文家小纨绔抬起个花瓶,眼看着便要往地上砸……

忽然,女子悠悠的嗓音懒懒的:“三千九百两呢。”

文靖宇手生生顿住,抬头,女子长发飞扬,从门口款款而进,满眼的浅笑:“章卿侯爷可掂量稳了。”

文靖宇手颤了一下,眼皮跳了几下。

要说起这纨绔怕谁,整个京都,就一个容九,看着就打颤。

容浅念走近了,轻言轻语:“放下。”

文家小纨绔很顺从,乖乖放下,轻轻地。动作完全条件反射的服从。

容浅念满意地伸出手,拍了拍章卿侯的肩,夸奖:“嗯,真乖。”

文靖宇脚下一颤,焉了。

国舅文振天国字脸一黑,冷冷睃着容浅念:“你来做什么?”

“本王妃正想问呢?”容浅念挑着弯弯的眸子,扬了扬唇,问,“是东宫太子快倒了,所以国舅爷很闲?”

话说一分,撒了好大一把盐。这人,哪里有伤口,她就喜欢往哪里戳。

文振天脸都绿了,还强装着从容淡定:“据老夫所知,殁王妃与容家已经断绝关系,老夫与右相的家事,就不劳殁王妃费心。”

容浅念恰似恍然大悟:“国舅爷消息甚灵通啊。”转眸,话锋一转,她笑吟吟地说,“怎么就没有人告诉国舅爷呢,本王妃啊,是个好管闲事的主。”

这人,要不要这么正大光明?这么义正言辞?

这话算是摆明了,这档子事,她容浅念管了。

文振天驰骋沙场多年,自有一股煞气,直逼容浅念:“老夫奉劝殁王妃一句,当心,”顿了顿,一字一狠劲,“引火。”

哟,人身威胁啊。老娘可上辈子就不吃这个了。

容浅念眸子一眯,煞有其事地思考着:“引火啊?平日本王妃煽风点火没少干过,不过这词还是第一次听,倒是新鲜了。”

文振天重重嘲笑,冷哼。

显然,从没有与容九交锋的国舅爷,很不以为然。

容浅念也不急,循循善诱的语气:“敢问国舅老爷想怎么让本王妃引火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文振天开门见山。

文家武将出身,这口舌,这智谋,嗯,差远了。

容浅念连心计都懒得耍,回答得很直接:“本王妃就是想让国舅爷知道两件事。”很自觉地坐上了主位,倒上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啧啧舌,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其一,这相府里的一草一木都被本王妃看上了,相爷要拆了这相府,可要小心掂量一下。其二,这相府碍事也好,碍眼也罢,只要姓容,便只有本王妃可以欺压打骂,外人,尽可以试试,只是本王妃就不得不提醒一下了,”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拿侧眼瞅着文振天,“有人可是很护短的。”

这个有人,还有谁,容九呗。

文振天脸瞬间变了颜色,这个女子果然如传言所说,无耻,嚣张,狡猾,完全不按常理出招。

“泱泱大国,老夫身为一朝国舅,行的正坐得端,岂能任你只手遮天。”文振天振振有词,又义愤填膺。

底气很足嘛,嗯,够虚伪。

只是……碍眼的很,窝气的很,容浅念嘴角一扬,调笑:“是吗?本王妃倒要听听国舅爷怎么行的正坐得端?”

文振天立马忿忿不平,浑厚的声音穿透正厅:“容家八女不守妇道,与下人暗通曲款,已非完璧之身,损我文家百年声誉,这笔账,就是算到圣上面前,容家也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容浅念瞟了一眼角落里的容锦绣,蓬头散发,眼神涣散,手臂上、脖子上,到处都是瘀痕。

这还是容小八?容浅念细细又瞅了几眼。

靠,莫名很窝火。

嗯,容家的人,她能欺负,旁的阿猫阿狗能吗?

不能!

------题外话------

谢谢妞的钻石,票票,我的真爱,南子爱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的天下,是你

嗯,容家的人,她能欺负,旁的阿猫阿狗能吗?

不能!

容浅念扣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出声响,抬眸,黑瞳如古墨,语气一贯噙着戏谑:“不守妇道?国舅爷可以去问问宫里的太监,他们的对食是否完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话不用我来教国舅爷吧。”饮了一口茶,继续,“暗通曲款?这通的是你国舅府的人吧。贼喊捉贼的道理也不用本王妃来教吧?”

阵阵倒抽气声,几句话,形势颠了颠。

“你——”文振天气绝,脸色猪肝,眼睛似乎下一刻便要喷出火来。

可是……堂堂国舅爷,老奸巨猾的三朝元老被噎得哑口无言。难不成,真能让殁王妃教教他老人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或者贼喊捉贼?

这一招,容九完胜。

她笑得欢,眸子又是一转,语气越发邪气,不怀好意:“行的正坐得端啊。”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子,眼眸微抬,含笑地看着国舅,“不知道乾州水涝时,朝廷拨的那批赈灾的银子,国舅爷藏紧了没?”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试问,文振天的脸,瞬间青了,厉眸慌乱地忘了掩饰,拍案而起,大声呼哧:“胡说八道!风清乃泱泱大国,老夫三朝为官,一朝国舅,对朝廷忠心耿耿,岂能容你如此污蔑。”

这么听着,有没有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

那赈灾银子的事,看来是十有了。

容浅念不疾不徐,继续品茶,唇,轻启:“左三,右五,前六,后一。”

旁人,云里雾里。

只是这时,缩在一边的文家小纨绔条件反射一般就惊叫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哦,那云里雾里的话暗藏玄机啊。果然,容九抓住了文家的尾巴了,看看文振天的脸,都扭曲狰狞了,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总之半天发不出声。

容浅念这才悠悠然地继续说着:“密室还没改呢,果然没藏紧。不知道那里面藏没藏别的什么宝贝?”她抬眼看了看文振天铁青的脸,“你说呢,国舅爷。”

顿时一滞,国舅脸色阴沉不定,眼里,暴风汹涌,声音几乎嘶磨:“你想怎样?”

这下明了了,这赈灾的银两的事啊,板上钉钉了,保不准,国舅府密室里还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呢。

容九,果然无所不知,连国舅府密道前那头开门的狮子怎么转都知道,这天底下,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容浅念拖着慵懒的调子:“算算账。”

伸手,十三递过去金算盘。

这人,万年不变的贪,敛财的道行愈发了不得。

素手纤纤间,金算子来回拨动,女子念念有词:“千禧年间的花瓶,桌椅门窗,精神损失……”

众人目瞪口呆,都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宰羊?

好一阵噼里啪啦,她灵活地一收手,看了一眼算盘,盈盈笑了,抬头:“一共五十万两,国舅爷要一次付清还是分期付款,不过这利息,得再算算。”

五十万两?几个花瓶,几张桌子,几声作威作福。

真真天价啊。

都道容九手下的算盘,会滚银子,果然不假。

文振天黑着脸,大喊:“你狮子大开口。”

容浅念一惊,瞪着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呼呼呼……好无耻的人啊。

文振天被堵得一噎,颤抖着唇齿,半天说不出话,只是眼角在抽搐,冒火。

奈何,软肋在人手里,只有一个字:忍!文振天咬牙:“差人回府,准备银子。”大手一挥,怒气冲冲,“走。”

声势浩大正要甩袖离开,容浅念杯子一扣:“慢着。”

文振天生生顿住了脚步。

五十万两都堵不住容九的胃口啊。

“十二,笔墨纸砚。”

门口,文家两父子傻站着,只见女子盈盈一笑,拿起笔,龙飞凤舞。

“不错。”容浅念举起宣纸,吹了一口气,随即眸子一转,看着文靖宇,走近,“拿着。”

文小纨绔愣愣地接着,低头,大惊:“休书!?”

众人惊愕,探着头去看宣纸,两个字跃然纸上,很潦草。

容浅念眉毛斜挑:“嗯?”

一个字符,怎生让人平白生出一股寒意。

文靖宇掖着嗓子,小声颤抖:“一个女子怎能——”

容浅念懒懒截断:“休夫理由要写上去吗?”说着,瞟了一眼文靖宇的裤裆。

文靖宇下意识伸手去挡,这一挡……

容浅念笑了,反笑揶揄:“有看头?”

文靖宇白脸一塌,都快哭了。

容浅念端了个同情的小眼神:“乖。”眼眸一转,全是狡邪,“明儿个,本王妃会差人把大婚的嫁妆账目送到国舅府。”

某人,似乎对坑蒙拐骗等勾当乐此不疲,这不,又开始了。

“那国舅府下的聘礼和酒席——”

容浅念打断文小纨绔的话,眼里晕开浓浓玩味:“国舅府的帐要不要本王妃帮忙算算。”瞟了一眼文振天,揉揉额头,煞有其事地说着,“诶,什么赈灾银两,什么军饷之类的最头疼了。”

这叫什么?嗯,得了便宜还卖乖。

文振天喉头血气翻涌,强忍着咽下:“希望殁王妃信守承诺。”

容浅念答应得很豪爽:“当然。”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笑着,“慢走不送。”

银子到手了,这就逐客了。

文振天眼珠充血,咬咬牙,一把拽着文小纨绔出去,着实灰头土脸。

所以说,伤天害理没关系,伤天害理被人抓到了尾巴,那就……嗯,夹着尾巴逃吧。

容浅念笑了,弯弯的眸子十分好看,端着茶,忽然想起:“承诺?国舅爷说让本王妃信守承诺呢?”转头,一双眸子笼了雾水,“本王妃给什么承诺了吗?”

十三细细回忆了一番,很笃定:“没有。”又想了想,“不过,小姐你答应了。”

“本王妃的话能信吗?”

她家小姐的话要是靠得住,不止母猪,什么品种的猪都能上树了。坑蒙拐骗,里面那个‘骗’,某厮可是没少干啊。

十三想也不想,回:“不能!”

“又一头蠢死的。”容浅念笑得欢畅极了。

于是乎,某人空手套了一头蠢死的白狼。

接着,这狼得开宰……

容浅念摩挲着下巴:“那就怪不得本王妃了。”懒洋洋地靠着木椅,“十二,晚上去趟长信殿,给皇帝老头送点好东西。”

好东西?杀猪宰羊的刀吧,正好,借刀杀人呢。

十三见怪不怪了,倒是纳闷:“小姐从良了哦。”都不爬墙了……

容浅念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本王妃晚上忙着呢。”

十三就问了:“忙什么?”

这妖孽,还能忙什么,除了祸害人。

不想,容妖孽很淡定,很理所当然地来一句:“当然是和我家男人滚床单。”

一个女人家的,怎么能把这么不知羞耻的话,说得这般天经地义呢?

对此,十三是望尘莫及。

子时十分,殿外更声响,阴雨天的夜,格外的黑沉,静得有些渗人。

今儿个夜里,宫中很忙,容妖孽也很忙。宫中忙着大乱,容妖孽忙着窝在锦被里作乱。

椒兰殿里,淡淡烛火,染得殿中微暖。

殿外,是青衣的声音:“王爷,长信殿差人请王爷过去。”

已是夜半,这会儿传召,怕是发生大事了。

流苏垂挂,层层纱帐里,却是毫无动静。

须臾,传出男子沉沉嗓音:“夜深,本王已就寝。”

青衣正欲转身回话,里面有传出一句,是女子的声音,毫无惺忪睡意,全是笑意:“就说,本王妃与王爷新婚燕尔,彻夜缠绵悱恻,这会儿,正情意浓浓、交颈而眠。”

这种不害臊的话,除了某人,谁说得出口?

青衣为难:“王爷。”

流苏帐里,容浅念闷头蹭着萧殁,抱怨:“不这么说,皇帝老头一定还会差人过来,大半夜的,折腾死人了。”

语气,很闺怨。

确实,自从大婚,某人最讨厌的就是半夜被扰好事。

“照王妃所说。”

诶,太惯着了,不好,不好!

青衣摇摇头,回话去了,那种话,就算是转述,也要勇气啊。

微微轻风透着纸窗漏进,吹得殿中纱幔轻扬。

萧殁将怀里窝成一团的女子抱紧了几分:“累吗?”

她摇摇头:“不累。”伸手,环住萧殁的脖子。

锦被之下,她只着短衣,白嫩的胳膊上,有隐约的绯红。

萧殁亲了亲她光裸的肩,声音越发柔软了:“朝堂之争多揣度,谋划,算计,这些都太累了,我舍不得你如此。”他寻着她的眸子,纱帐外的烛火融成一点亮光,似乎微醺,醉了他的眼,忍不住亲了又亲,他嗓音下了蛊,“十一,想要的,我去争,你只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他想,若是她心里,眼里,想的,谋划的,算计的,都是他……他竟有了这样强烈的念想。

情爱这个东西啊,会让人贪心呢。而他,也只不过是世俗男子,因着他的女人,变得自私了。

“好不好?”他吻了吻她的唇,浅尝辄止地诱惑。

容浅念晃神了一下,立刻摇头:“不好。”凑上去,咬他的唇,清幽的眸里是倔强,“我的男人,我要给他天下。”

自家男人得护着,拼了命护着,自家男人想要的,得抢来,无所不用其极地抢来。

这可是某人的人生信条,绝对不能打破。

女子张狂的话,倔强的眼,里面全是他的影子,萧殁只觉心口软得无力,俯身,擮住她的唇:“傻瓜,我的天下,不是风清。”

容浅念被吻得有些晕乎:“那是什么?”

萧殁浅笑,蓝瞳温柔地看她:“是你。”

容浅念呼吸紧了一下,心口发热了,像……醉了。

她想,她被她家男人下了蛊,脑中,混沌了,只想着某件事。

笑意溢出了眼眸,她凑上去,亲了一口:“那我给你,你的天下。”

随即,将锦被一翻,盖住了满室旖旎。

这夜,椒兰殿里,连梦都是醉的。

同样的夜,长信殿中,无人安睡。

次日,才辰时,宫中,传出处决令,太子萧衍于秋后处斩。

连绵了几日的阴翳终于散开,天放晴了,沉闷了许久的京都又闹起来,街道小巷,茶肆酒楼里,喧嚣不绝。

因着,这天,变了……

说书的先生,一把折扇,打响了一阵热潮,道起了风云突变。

“夜半子时,长信殿掌灯的宫人大呼一声,是谁?”花白了胡须的老先生扇面虚晃一下,“猜猜是谁?”

酒楼,三三两两的茶客,纷纷附和。

“是谁?”

“刺客?”

“飞天大盗?”

“反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