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依旧散漫,慢条斯理耐心极好,闻柒缓缓开口:“西北大军尚在整编,又缺乏良将率领,怕是到时一盘散沙,非但扬不了我大燕国威,反倒失了燕军骁勇善战之名可就得不偿失了,另行兵打仗粮草先行,藤林三县之县守贪赃枉法,藤林银库紧缺,这时候派兵镇守,百姓苦不堪言,将士更是不能休养生息。”

一番话,毫无漏洞,半分拿不到软处。

“这——”

“这——”

方才进言的几位大人支支吾吾,接不上话,闻氏每每出招,都让人毫无招架之地。

“那娘娘认为该当如何?”一贯不喜朝堂之争的凌国公开口。

闻柒不紧不慢地道:“本宫倒是有个领兵出征的人选。”微微顿了顿,眸子一抬,“本宫素闻九章王爷骁勇善战,麾下二十万精兵各个以一敌十,而且兵部刚给九章王府拨了二十万军用物资,这倒赶巧。”似乎轻笑了一声,言辞里却多了一分翻手的沉冷,“而且王爷麾下这二十万羽林军原是闻家镇守北漠的大军,对这北蛮夷行军打仗之法甚是熟悉,这倒齐了天时地利人和之说,本宫觉着九章王爷可是领兵出征的不二人选呢。”

一腔心思,太缜密,让人哑口无言。便是九章王也久久沉默,便只是眸光暗沉,越发灼热。好个天时地利人和,叫她占尽了上风。

这朝政,谁玩得过闻柒。大殿之下,一时鸦雀无声。

她淡淡轻问:“各位辅政大人意下如何?”

刘刺史俯首:“娘娘深思熟虑,臣望尘莫及。”

“本官也觉得娘娘言之有理。”以太傅大人为首的寒门纷纷朝拜,马首是瞻。

“九章王爷觉得如何?”隔着珠帘,一双邪肆的凤眸浅浅睥睨着。

九章王咬牙,字字沉沉:“臣定当不负众望。”这火坑,他不跳也得跳。

闻柒笑笑,道了一声退朝。

“这女人,太会玩政,姬国公大人,我等摄政大臣,”颜太尉看了一眼姬老国公,语气意味深长,“如同虚设。”

刘刺史冷哼:“怕是早晚一天闻氏要独揽大权。”

“这可怎生是好?怎能让这后妃专政?”

姬老国公一言不发,转身对才刚进殿之人道:“左相大人,府中酿了几坛陈年酒酿,不知道左相大人可有兴趣过府一叙?”

这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左相千禅月独来独往,只是这酒……许是昨夜的酒还没醒,千禅月还有些迷糊,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可是花酿?”

姬老国公笑着:“正是。”

千禅月敛了敛眸,似乎很纠结。显然,姬老国公有意结党营私,显然,左相大人很喜欢花酿。

这时,长乐殿的宫人上前:“相爷,皇贵妃娘娘差奴才邀您共用早膳。”

千禅月思忖了一下,转身随女官去了,霎时姬国公脸色一沉,便是以前炎帝相邀,左相也不曾如此爽快。

“花酿,”千禅月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我会差人去取。”

这是认酒,不认人!拿人不手短啊。

“这,这人真真不识趣!”一干姬国公府的门生都恼红了脸,姬国公只是冷冷一笑,“闻氏可真能耐。”竟拿捏得了寒门一族,甚至连这位左相也唯命是从。

长乐殿的偏殿了,千禅月已经五杯酒下肚,还不见正主。

“相爷稍作等候,娘娘稍后便到。”

留下一句话,宫人便都退下,一桌子的膳食,千禅月筷子也没动一下,倒是前面的酒,他忍不住贪杯了,忽然——

“小月月~”

千禅月一杯酒全数喷出:“噗!”

这大燕,如此唤左相大人的便只有一人,常宁公主来了!千禅月一边咳嗽,一边四顾,无路可逃!他咳得更厉害了,一只素手落在了他胸口,轻拂慢揉,千禅月抬眼,一张笑意璀璨的小脸:“小月月你见到我这么激动啊。”燕辰央嘿嘿笑了,随手就要去扒千禅月的衣服,“给我看看,有没有呛到?”

可怜左相大人连耳根子都红了:“公主怎会在此?”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你在哪我就在哪。”

这话说的!左相大人连脖子都红了:“公主,谨言慎行。”

燕宸央小脸一抬:“本公主光明正大!”啪嗒一声,明黄的圣旨按在了桌上。

千禅月手里的杯子坠地,碎了。

前后半柱香的时间……

“主子,左相大人求见,想必是为了赐婚之事。”林小贱见怪不怪,自从这玉玺在手,圣旨就满天飞。

闻柒正兴致缺缺地扒着盘中吃食:“一定是来抗旨的。”懒懒抬了抬眼,“和千禅月说,三天后再来。”

门口,齐三去了,一定得提醒左相,爷说了,吃一分亏,讨十分。

“主子,为何要等三天?”

“三天后,九章王出兵,那时便是常宁愿意相助九章王也来不及了。”闻柒转着眸子,滴溜溜的,透亮,“常宁的舅舅兵部都督使三天之内不给燕修拨军费,整个燕都能短时间出得起二十万军用物资的就只剩一个人。”

林小贱脑袋瓜有点转不过来,这意思是左相就这么被卖了?下一个被卖的是——

“娘娘,常湘王求见。”

诶,送上门来给人卖。

一边的叶九有些迟疑:“娘娘,这个时辰,怕是不方便。”爷要知道了,会出大事的。

闻柒大气凌然:“和土豪做朋友,分秒必争!”说着就起身,出去相迎,眸子一弯,很雅痞,“湘荀皇儿怎生来了?”

“湘荀皇儿,吃过了没?”

“要不要再吃点?”

瞧瞧,狗腿!

闻柒笑得迎春花一般:“羞花,快,上茶。”

燕湘荀眸子都不抬,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明知道非奸即盗,可是,他还是来了,送上门让她宰。

闻柒摆摆手,亲自端了杯茶过去,一脸慈爱:“瞧你说的,这叫母子情深。”

元妃听到这话,不知道是什么反应?燕湘荀脸黑了,很黑很黑,还是接了茶杯:“九章王找过本王了。”

动作真快呢,想必兵部都督使那碰了钉子。闻柒笑意说收就收:“他开出了什么条件?”

燕湘荀抿了一口茶:“江南海运。”

闻柒‘哟’了一声,眸光没有半分惊异:“出手阔绰啊,这江南海运可是块肥肉啊。”

哪止是肥肉,凌国公府富甲天下,十分生意,九分在海上,奈何止步大燕,这江南海运便是凌国公府开拓疆土的出口。对此,燕湘荀只字不提,只问:“九章王府的军用物资是不是你盗的?”

闻柒回得很快,很笃定:“不是我!”无辜的眼眨巴眨巴,她申明,“是我家宓爷。”

燕湘荀眸子一暗,久久沉默,他抬眸,深邃不测:“你要那二十万大军?”九章王府军用物资失窃,燕修出兵西北,常宁公主与都督使袖手旁观,一环扣一环,这是闻柒一贯的喜好,她要空手套九章王这头狼。

闻柒不否认,纠正:“那叫物归原主。”

她在谋九章王的二十万闻家大军,继炎帝之后,第二笔闻家的账。还真是睚眦必报!

“你会不会助九章王?”

燕湘荀冷哼,睃了闻柒一眼:“你不是已经算准了吗?”

闻柒笑而不语。

“闻柒。”他视线灼热,深深看她,“不要顾忌,你为所欲为就好,便是我不能助你,也绝不会阻你。”

终归他还是在风月里绕不出来,缠人缠人。

闻柒口中的茶水,有些涩了,抬眼,清光徐徐:“燕湘荀,不要对我用怀柔政策,我们交易不好吗?”她权衡了一下,从来没有这样认真,“我们五五分成。”

她想,这人若不是燕湘荀,交易?别说门,窗户都没有,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也得空手套白狼,可惜这人燕湘荀,一分也欠不起的人。诶,良心这玩意,真要不得。

燕湘荀重重冷哼,张狂又傲然:“本王非要让你欠本王一次。”不是势在必得,更像胡搅蛮缠。纠缠!对,他要的就是这两个字。

闻柒故作严肃:“本宫欠债不还,还是银货两讫得好。”风月缠人,麻烦,她欠不起人情。

燕湘荀说翻脸就翻脸,大吼:“谁让你还了!”

诶,怎就偏生往火坑里跳,魅力太大,挡不住!闻柒为此唉声叹气,有点同情燕湘荀这孩子了,心头酸酸的,很不舒坦。

那厢又用鼻子哼了一声:“本王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闻柒无语凝噎了。

☆、第三十四章

那厢又用鼻子哼了一声:“本王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闻柒无语凝噎了,她觉得还是不要和有钱的大爷扯犊子得好,谁有钱谁任性!可是——

有钱的大爷找她扯犊子。

“这几日,你怎宣了太医?病了?”语气很不自然,连带着他倒扣茶杯的声音都是扭扭捏捏的。

也是,消息这么灵通,他敢做贼不心虚吗?又不是闻柒。

“嗯,心力憔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人比黄花瘦。”闻柒耷拉着眸子,有气无力的,长睫打在眼睑上,看上去灰灰暗暗的一片,倒是添了几分憔悴病态。

燕湘荀脱口而出:“太医怎么说?吃过药了没?可有效果?”问完又觉得不妥,撇开眼不自在补了一句,“你不生龙活虎地闹腾,本王不习惯。”

闻柒哼哼唧唧:“盼君归来,相思之症,药石无医。”

盼君归来,相思之症……这厮,就算不生龙活虎,一样能闹腾!一句话,也能让燕湘荀窝火了,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闻柒,你可是大燕的后妃!”他红了眼,“你无耻!”

三个字,怒其不争,燕湘荀拂袖而去,若不走,闻柒这厮指不定要说一说红杏出墙那点事,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盼的谁、思的谁。

某人大笑,花枝乱颤,瞧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叹气:“明知如此,怎就不离我这无耻之人远点,早晚会吃大亏的。”闻柒深深地沉思,这么一思更忧心了,“梁六,将暗卫调去常湘殿,这几日别让他出常湘殿。”嗯,过意不去是一种病,得治!奈何这会儿功夫,她觉得她病得不轻,闻柒再次叹气,“诶,燕湘荀那我不放心,九章王比他阴险狡诈多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从燕湘荀那下手肯定比从我这下手简单,傻子都不会坐以待毙。”

梁六脸立刻凝重了:“主子,不可,暗卫是爷留下保护你的。”

闻柒大气凛然:“欠债还钱,欠情还义,这点节操不能再碎了,不然对不起二十一世纪的栽培。再说,我一良民,还能没点良心?姐也是有人格的!”

梁六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被节操和人格两个词囧到了,默默地退下了。

闻柒欣慰地夸了句‘眼力见不错’,这才伸了个懒腰:“羞花,今天的信给本宫拿来。”

林小贱呈上,闻柒一看,炸毛了:“秦宓,再给我留两个字,看我不就地正法了你。”

那是一边骂,一边将信纸揣进怀里。

就地正法?那得如了多少人的愿啊,喜事一桩啊。

这天夜里,闻柒没熬住,爬起来,挑灯研磨,折腾了一晚上,扔了一地的宣纸,沾了一脸墨水,给爷回了一封信,就两个字,另外附了一颗红豆。

次日,夜时,北沧鹩都下起了雨,秦王府有些暗沉。

“爷,是子母蛊。”

说话之人为白二,秦宓赐其名,善医。

抬眼,是屏风,丹青画皮,十分精致,屏风前,男子静静俯首,执笔的指尖骨节分明,他沉默不语,缓缓落下一笔,眸间凝着笔墨间,那是女子的轮廓。那是他的女子,在遥远的国,这幅画,作了整整半月,却只画了形,提笔,相思成灾。

凝了半响,秦宓放下手中的笔。

白二这才继续开口:“爷,可要借娆姜公主之手?”

“让他活着。”漫不经心的言语,指尖拂着那画,他深深看着,不厌其烦。

谁知,这随意之话,决定一个帝王生死、朝堂翻覆。

白二片刻思忖:“爷可是想让荣帝退位?”

“不用。”语气平缓,好似平常,秦宓道,“爷没有时间行登基大典。”他看着那画中轮廓,唇角浅扬。

白二似乎惊了,张着嘴,许久忘了合上,试想,有哪个要登基的时候说没空。

何况,爷在忙什么?忙着用几十天描摹一个女子轮廓?是的,白二唯一能看出来爷在画一个女子。他困顿:“爷,属下愚钝。”

“什么时辰了?”秦宓抬眸,望着烛火,墨黑的眸揉了一抹柔光。

登基之事,作罢,爷没空。白二不敢多问,回话:“已过了酉时三刻。”

秦宓眉宇轻蹙:“怎还不来?”

话语里似乎有一份急切,些许焦急。遥想爷当年逼宫时,那般分秒必争火烧眉毛的时刻,爷也没皱一下眉头。白二最近总是这般,云里雾里的,瞧不懂:“爷说的是?”

“爷的信。”抬眸,望向殿外。

咱爷是真的急了啊。

白二方才想来,今个儿大燕的书信晚了些,又瞧了瞧画里的轮廓,这才隐约明白了什么,便掂量着回话:“恰逢大雨,许是信鸽在路上耽搁了。”

诶,想是这画里的女子夺了爷的心思,难怪爷近日心神不宁。

又是片刻沉默,这电闪雷鸣的天越发阴暗了,好似秦宓的眸色。

“你去寻。”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秦宓不由分说,白二望着外头的大雨呆了。

爷,这么大雨,出去找鸽子真的好吗?鸽子也在躲雨好吗?白二耷拉脑袋:“属下尊令。”

转身,白二慢吞吞,寻思着弄把伞。爷不耐烦,催了:“快些,爷等着看。”

爷真的很捉急,白二一咬牙,跑进了雨里。

这时晋五进来,那么大雨,一滴水也没敢带进来,爷怕脏:“爷,宫里那位来了。”

刚说话,雨里便缓缓有人影走出来,撑着一把杏黄的油纸伞,伞沿很低,遮住了女子容颜,便只得看见女子一身红色的披风,曳地,被雨水打湿。

“秦宓。”

女子唤了一声,声音空灵清透极了,好似能穿透雨。秦宓微微拧了眉头,不喜。

伞缓缓抬起,露出一张妖艳极致的容颜,红唇似血,肤白如玉,那一双眼,幽深宁静竟望不见底,要将人引溺了去。

好个魅骨妖娆的女子。

她收了伞,放在门边,提着湿透的衣摆走进屋里。

“你来做什么?”语气三分冷,七分疏离,无关态度,是与生俱来的清贵不拘。

这么多年,他对她,一如当初,如今她已为北沧的后,他还是不曾变一分,叫人走不近。

东陵芷言简意赅:“见你。”唇边,淡而柔媚的笑,更是风情妖治。

这样的容颜,太过妖气,一颦一笑都少不了几分媚态。秦宓却连头也不抬,只说:“你赃了爷的地。”

东陵芷低头,果然一滩水淌地。

这人,总这般喜净挑剔。东陵芷抿着唇,手指轻挑了几下,将披风褪去,扔进了雨里,只着了一身素白的襦裙,异常单薄,她往里走了几步,似笑非笑:“我脏了你的地,那要剥我的脸吗?”

若是别的女子,莫说脏了爷的地,便是进着秦王府一步,也得剥了皮画成屏风,秦王府最多的便是面皮屏风,随处可见。这北沧娆姜皇后,却不止一次例外。

秦宓敛眸,神色淡漠:“一身的蛊,爷嫌脏。”

天下皆知南诏人善蛊,这南诏皇室的娆姜公主,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一身蛊毒,谁敢近身半步。

然,秦宓只嫌脏,狂傲又不可一世。

东陵芷却笑:“那大燕宫里那位,你怎就不嫌脏?”

她啊,秦宓的事,无所不知,知道的太多了。

“爷想剥了你。”

声音骤然便冷澈了,墨黑的眸竟又黑了几分。秦宓,会如此的,若是惹了他。

大燕那个女子大概提也不能提,她话锋便变了,好似玩笑:“封后那日我不肯受封,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说你要剥了我,许是念在救命之恩,你留了我的脸。”她浅笑,妖艳极了,“秦宓,我一定是第一个让你说了这话,却没有命丧黄泉的女子。”

她在提醒他,过往恩情。

这是个聪敏的女子,懂得点到为止,懂得他逆鳞所在,所以不轻易触了。

不,怎是第一个呢!他的猫儿……秦宓微微侧目,望向侧帘后的屏风里,挂了一幅画,画了败落的花,流血的蜜蜂,大概也只有他看得懂那猫儿的狡邪的心思。

拈花惹草,招蜂引蝶……只有闻柒敢这么不拘世俗,没有半分女子矜持。

“在看什么?”东陵芷抬眸,却只见忽然被秦宓打落的纱幔。

秦宓却忽然轻喃:“爷家猫儿知道了,大概要恼爷了。”

他说得极是小声,只是她还是听见了,爷家猫儿……

毫不掩饰的柔情,那样缱绻的呢喃,原来秦宓也有风月男子一般的温柔。闻柒……这个女子,后患无穷。

东陵芷垂眸,瞳孔深深着色,那一身的蛊都焦躁不安了。

“不要动他。”

秦宓忽然开口,字字冷澈。

东陵芷反笑,空灵清淡的谈吐:“母蛊下在了先皇后的遗骨上,这子母蛊无解,即便我不动他,他也会活活痛死。”顿了顿,她走近案桌,灼灼看他,“你当初尝过的滋味,我要他也尝尝。”语气,竟是随意,唇角里藏了妖异的笑。

双生皇嗣,乃不祥之兆,二者择一而诛方是破解之法,秦宓因此,身种子母蛊数十载。

以彼之道还此身,她替秦宓做尽了。

秦宓却道:“若是秦褚死了,爷会让你以荣帝皇后之名给他殉葬。”他微微抬眸,“莫要再忘了,你是他的皇后。”

“你不想让秦褚死?”她敛了笑,“还是想让我陪葬?”

“随爷喜欢。”

好轻巧的语气,好不假思索的话。

东陵芷冷笑出声:“秦宓,那年你许我皇后之尊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让秦褚替你登基的打算?”

“不是。”

秦宓回得快,毫无情绪,她却不由握紧了掌心,他说不是,兴许……

“你只是顺便。”

秦宓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呵,这个薄情的男人,半分瞎想也要毀个干净。

妖异的眸终于激起千层浪,东陵芷问:“那你知不知道我要的不止是后位?”

她要的是秦宓身侧那个比肩的位置,北沧皆知。

秦宓还是不曾有分毫情绪,眸光清冷:“知道,所以爷会送你回南诏。”顿了,又道,“或者你想留下来陪葬。”

他真是半分退路都不留。

东陵芷眸子微红:“理由。”

“爷有女人了。”

又是那个女子!为了那个女子容不得一丝隐患。

她大笑,嘲讽:“秦宓,这世间只有无坚不摧的人,才能永生。”她转身,眸子暗潮,“而你,败给了大燕那个女子。”

走进雨里,她没有拿走她的伞,南疆的娆姜,是骄傲的,能忍着一时风雨飘摇。

地上一滩水,没待风干,秦宓蹙眉看一眼,晋五便会意,差人处理并烧热水,这是爷的习惯,爷嫌脏。

白二回来,瞅见擦地板的老十七,顿住了脚,一身雨水不敢往里踏,只道:“爷,大燕的信。”

秦宓微寒的眸,一瞬暖了,一晃眼到了门口,十步路竟用了轻功,拆开信,动作小心翼翼,随后,秦宓笑出了声,手里多了小小的物什。

哦,是一颗相思豆。

秦宓看着信纸,轻念:“甚念。”这二字他写了那么多次,等的便也是这二字。他说:“连夜回大燕。”

白二悟了,这北沧帝君之位,比不过这一颗相思豆,一句甚念,难怪,爷说没空登基,因为大燕有人在等。

北沧鹩都彻夜大雨,燕都此刻繁星满天。同是深夜,长乐殿烛火通明,夜里三更,驻守常湘殿的暗卫来报:“主子,常湘王出事了。”

闻柒尚不曾更衣,交叠这双腿在榻上玩闹,这会儿停了动作,坐起,揉揉毫无睡意的眸子:“我说怎么今个儿眼皮一直跳。”一把掀开纱帐,她一边穿鞋一边破口大骂,“那么多暗卫跟着也能出事,他缺心眼吗?蠢死了,还说什么不会阻我,放屁!滚犊子!娘的……”

内殿叶家姐妹、外殿一干人都不吭声,仔仔细细听着主子出口成脏。

骂够了,鞋也穿完了,闻柒又嚷嚷:“凌国公府呢?有什么动作?”

“主子,夜深了,您不用起身。”叶家姐妹一左一右。

闻柒摸摸后脑勺,躺回了床榻,踢了两只鞋,愤愤地想,她何时这么愤青了,妈!蛋!

外殿梁六说:“凌国公已经在着手筹备,只是——”支吾了,有点拿不住主意,该不该说啊?

“是不是那个缺心眼又做了什么缺心眼的事?”

闻柒不用脑袋都想得到,那个小霸王,做事不管后果,哪有火坑就往哪跳。

“常湘王殿下事先搬空了凌国公府,置之死地以防万一。”

不得不说,常湘王为了闻柒,真是什么都做绝了,堵死了九章王的路,也堵死了自己的路。很不顾一切是不是?

梁六担心啊,万一爷知道……里面久久砸出来两个字:“娘的!”骂得中气十足。

齐三问:“主子,我们管不管?”

闻柒吼:“我闲得蛋疼吗?”眼一瞪,腿一蹬,滚进床榻里躺了个四仰八叉,她才不闲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