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闻柒仰头看天:“爷爷的,耍我啊!”臭着脸,咬牙,“去,把人给老娘拖出来。”

今天,她确实没有看黄历,只知道是北沧的千巧节,果然,她没福气,这祈福节,她很衰,她有预感会很衰很衰。

叶十一脸为难:“主子。”

闻柒几近暴走,忍住:“别告诉我你拖不动那一堆白花花的肉。”

叶十都快哭了:“这女人好像卡住了车轮。”

衰!

闻柒阴森森:“所以?”

叶十眼珠子溜了溜,呆了:“轮子快要……”还没说完,两声响,“咕咚咕咚。”

那轮子,骨溜溜地滚下了马车。

叶十嘴巴合不上,抽搐:“轮子,脱了。”

真衰!

闻柒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爆粗口:“草!泥马!”

闻柒一声吼,马车抖三抖,随即——

“哇!”一声孩儿啼哭,响彻天空,回声不断,似乎,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闻柒九十度仰天长叹:“天杀的,来道雷吧。”

说时迟那时快,闻柒话音刚落,伴随一声:“轰隆——”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毫无征兆。

真他妈衰啊!

闻柒只觉得着平地一声雷,让她外焦里嫩了,抱着嚎叫的十七往软榻里一躺,挺尸:“不要叫醒我,我会杀人的,真的。”

北沧千巧节,闻柒突然很恨这个日子,她发誓,等她在北沧当家做主后,一定废了这个日子。

鹩都的天,总是说变就变,昏昏暗暗,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拨不开的阴沉冷鸷,空中,阵阵雷鸣。

“轰隆轰隆!”

闪电,忽而照亮了城门铁拦,晃了人眼。

“爷,要落雨了。”程大说。

城门大开,这般天气,又是千巧节,城门几乎毫无人烟,秦宓只带了几个亲随。

秦宓淡淡开口:“伞。”

程大小声请示:“爷,不若回宫里等吧。”

秦宓言简意赅:“不想。”语气,不由分说。

眼下,乌云密布,雨正倾盆,程大赶忙给爷撑伞,大冷天的居然脑门发热:“爷,这雨越下越大了,怕是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他想说:爷,回去吧。

“给爷撑伞。”秦宓往伞下走了些许,冷眸一抬,“湿了爷的袍子,爷不饶你。”

这件衣袍,爷正正挑了一个时辰,就是尚衣局都给翻了个底,比程大的脑袋可贵重多了,他苦命,赶紧吆喝:“快,快都撑上。”

瞬间,一干亲随撑伞而上,将雨挡了个严严实实。

又是一时半会儿……

“什么时辰了?”

爷好像等不及了,很急很急。

白二估摸着:“爷,已过了酉时了。”这会儿宫里那一群都等了两个时辰了。

“怎么还不来。”秦宓看着城外,眸光有些哀怨。

“许是逢了大雨,在路上耽搁了。”白二见机行事,“爷不如我们先——”

“爷。”

是齐三,冒雨从城外回来,白二乖乖闭嘴,偷偷打量爷,爷冷脸缓和了:“到哪了?”

齐三回:“还在城外三十里,这般大雨今夜许是不会进城了。”

秦宓眉头一蹙,雨雾冷了眸底暗影,他只道:“出城。”

爷要见她,如此迫切。

☆、第二十二章

秦宓眉头一蹙,雨雾冷了眸底暗影,他只道:“出城。”他要见她,如此迫切。

步履有些急,泥泞不免沾染了衣衫,红色的摆下泥渍斑驳。

白二撑着伞亦步亦趋,跟紧了:“爷,那宫宴?”

秦宓并不言语,冰寒的水雾笼着眸光,极冷,许是寒气入骨,绝美的容颜绝味苍白。

白二不敢再多言,只是战战兢兢护着爷的袍子,不让雨淋了去。才方出了城门,梁六跟在身后,忽然惊了一声:“哎呀!快给爷披上裘子,爷的脸都冻白了。”

一干人愣住,前头,爷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不好看?”手指,缓缓拂着侧脸,他皱了眉头。

不知何时,喜静喜净的爷,还多了一个喜好,爷爱美,极其爱美,许是如梁六所想那般,大燕那位主子说过,她爱江山更爱美人。

梁六回话:“爷,这会儿雨下得大,路上泥泞,寒气入体,若再行三十里,怕是狼狈了得。”斟酌了一番,才道,“爷,您已经三个月没见着闻主子了,可不能让小主子见着爷这般……”

梁六刻意隐隐约约遮遮掩掩一番,爷蹙了蹙眉宇,似乎思忖,道:“回宫。”

调转了方向,忡愣的一干人赶紧打着伞回走,梁六紧随着,又说:“爷,不如回云裳宫饮几杯清酒,可暖暖气色。”

“嗯。”

轻轻应了一个字,秦宓便不再言语,折返回宫。这般时候,云裳宫的盛宴怕是久候了。

就如此三言两语,将爷骗去了?白二对着梁六竖起大拇指:“我五体投地。”果然,大燕那位主子的幌子就是好用,对爷完全百试不爽。

梁六挑挑眉毛:“学着点。”

此时,雨下得滂沱,大抵鹩都的夜太冷,雨滴里夹杂了冰子,砸得人生疼。鹩都城外,了无人烟,静谧里,唯有风吹雨声,鬼魅森冷的声响。

马踏泥泞,由远及近,忽而,一声嘶吼,那不远处驶来的马车骤然停下,溅起水花数丈,然后便闻得车里的女子一声尖叫:“啊!”

“你们——”

车夫方才开口,人影便晃到了眼前,随即后颈一麻,栽下了马车,一动不动。车中女子正欲再叫,忽然车帘被掀起,一人儿跳了进去,扔了手里紫色的油纸伞,然后拂了拂衣袖上的雨水,抬起头来冲着马车里的女子嘿嘿一笑。是个女子,样子生得精致好看,裹了一身厚重的白色绒裘,脸被冻得泛红,唇色纸白,她却笑着,弯弯的眸子亮晶晶的。

这拦路的女子,正是闻柒,她身侧,叶九抱着孩子,叶十抱着剑。

车里只坐了两个人,一主一仆皆是相貌端立的女子,似是氏族的小姐与丫头。

“你是什么人?!”说话的女子,着的衣裙繁杂,倒像宫装。

闻柒眨眨眼,十分友好:“姑娘莫怕,在下乃,”想了又想,才郑重其事地回道,“在下乃贼人。”

那小姐当场脸色刷白,颤抖地直往后缩,一边的丫头便战战兢兢帮腔:“你,你想干什么?”

闻柒笑了,反问:“你觉得贼人是干什么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呗,在下意图不够明白吗?劫财,顺带……”小手端着下巴,摩挲着,一脸深沉,点头,“嗯,顺带劫个色。”

劫财劫色……

顿时,小姐丫头都吓惨了脸,满脸惊恐,只是四下无人,毫无法子,只得壮着胆子,咬牙:“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家小姐可是轩辕城主家的千金,你要是敢伤了我家小姐——”

话还没说完,叶九一个手刀下去,那姑娘两眼一翻,四脚朝天:“咚!”

绝倒了,嘴巴还张着,还没来得及合上,随即,身侧的女子嗓门一扯,尖声惊叫:“啊!”眼珠子翻白了,将晕不晕。

闻柒看了看叶九,还是满脸和蔼可亲:“如花,你太粗鲁了,瞧把人姑娘吓的。”叶九不说话,闻柒转身,看叶十,勾勾手指,“似玉啊,你去,扒了她的衣服。”

赤果果的劫色!大家伙说说,到底粗鲁的是谁?叶九默然,叶十照做,那将晕不晕的姑娘张嘴,连着三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啊——啊——啊!”

叶十一边扒姑娘的衣裳,一边想,要不要直接把人给打晕了,实在吵得晃。

“啊!”

“啊——啊!”

“……”

这女子,嗓门好啊。没完没了了,闻柒掏掏余音缠绕的耳膜,很不耐烦了,一嗓门过去:“大晚上的,叫/春啊,再叫老娘直接做了你。”

一句话落,那姑娘傻住了,巴巴张着嘴,是怎么也不敢叫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子直掉,任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被扒下,便连里衣也没有剩。

脱完了,闻柒瞟了一眼,然后开始脱自个的,一件一件,急不可耐。

那姑娘惶恐,抱胸:“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眼神,分明是在看采花贼。

闻小贼嘿嘿一笑:“别怕,小爷不会对你怎样,就是想对你怎样,那也得有那个功能啊,小爷零部件不齐全啊。”

流氓!姑娘睁着大眼,可劲瞪。

闻流氓自顾穿上了姑娘的衣裙,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了才作罢,这才从叶九手里接过小十七,一屁股挤开那姑娘,四仰八叉地躺下,窝进锦被里,她瑟缩了几下:“阿嚏,冻死老娘了。”又将被子缠了几圈,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主子,她怎么办?”叶十瞟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女子。

闻柒思索再三,决定:“全扒光了,给我家十七暖床。”说着搓了搓怀里小人儿红扑扑的小脸,闻柒心疼坏了,“瞧把我家儿子冻的。”

然后,女人被扒了个光溜溜,任由小十七各种劫色,闻柒劫了个财,占车为王,快马加鞭朝着鹩都驶去。

北国皇宫,云裳宫里,此时正觥筹交错,管弦丝竹声声绕耳,美酒佳肴,更有美人儿浅浅吟唱。

这北沧三十六城的世家女子,怕是各个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求高位之上的君主一眼停留。

然,秦宓仅以清酒慢饮,眸光连抬起也不曾。

因着北沧皇族已尽殁,侧位之上,温太妃高坐,她盈盈浅笑,一身淡紫的宽袖束腰宫装端庄大方:“陛下,这是江北学士郎府的千金,倒是个倾城的美人儿。”眸子似有若无地睨过殿下吟唱不绝的女子,转而看向秦宓,“陛下意下如何?”

温太妃醉翁之意已经不止一次了,这世家女子献艺一个接一个,只是,尚不得帝心。

秦宓端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未抬眸,兴致缺缺,半敛眸光下投着淡淡暗影,更显得这容颜美得鬼魅惑人。

一国之君,又倾城之色,世间哪个女子能不动心。浅浅吟唱的女子收了音,放下古筝,缓缓上前,甩帕,欠身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声音婉转动听,身影婀娜多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啊,这温太妃挑出的女子,确实不凡。

秦宓微微抬眸:“下去。”

一眼,冷彻了骨。殿下那江北学士郎府的千金白了脸,心生惧意,却又有不甘,左右不知如何是好,嗓音楚楚动听,眸光盈盈,轻唤:“陛下。”

茶盏落下,秦宓眉宇清冷,些许阴鸷,他说:“你熏着朕了。”

北帝,不近女色,更不喜脂粉。

温太妃了然于胸,对着女子轻斥:“还不快退下。”

女子怎甘心,迟疑着,咬咬牙,并没有起身,执起酒杯:“陛下,臣女以薄酒敬——”

不等女子说完,秦宓沉沉的凉眸轻掀:“要朕动手?”嗓音,鬼魅得惊人,似有几分杀意,却是漫不经心。

女子这才吓惨了脸,江北学士郎赶紧上前,叩首请罪:“陛下息怒,是臣教女无方适才冲撞了陛下,陛下恕罪。”

秦宓轻抿薄酒,敛眸,容颜下,透着心不在焉的慵懒,一身红衣,晃了殿中多少女子的眼,便是如此不得一个眼神,却还是叫人趋之若鹜,不乏献艺献媚的女子。

侍郎中丞家的千金一曲方落,琴音绕梁,靡靡入耳,温太妃借此良辰,说道:“听说黔西云家的姑娘各个独袖善舞,尤其是云清姑娘一曲倾动城西郡县,不知本宫今日可有幸一睹云家姑娘倾城舞姿。”

这黔西云家,是温太师府近臣,温太妃此番,自有私心,她察言观色,却不见帝君半分神色。

黔西云家城主闻声上前:“太妃抬爱啊,为太后献舞,自是小女的荣幸。”转身唤道,“清儿。”

案桌上的女子起身,一身简易素白的襦裙,白纱覆面,身姿绰约,款款上前,躬身行礼不卑不亢:“臣女献丑了。”眸子一抬,一双弯弯的月牙眸,流转了流光溢彩,甚是好看,脚下翩翩起舞,漾起一圈一圈裙摆。

眼眸倾人,一舞倾城,这女子,不简单,殿中,不说男子,便是女子也不忍多看数眼,移不开视线,只是金銮椅上的君主,不曾看一眼。

“陛下,您看这云家的姑娘,可生的俊朗,虽蒲柳之容,倒比世间女子多了些飒爽英姿。”

飒爽英姿,这似舞似武的身姿,却也担得起这四个字,这女子,倒是肆意英气,只是,入不得秦宓的眼,他饮酒,懒懒靠着龙椅,敛了眸子,似有些倦了。

温太妃心下摸不准,小心试探:“陛下可是不满意?”她温家暗地安排了那么多女子,竟没有一个入得圣心,实在不甘。又道,“陛下。”

秦宓骤然掀开眼睫:“朕的话,”凉眸森寒,直直望去,“你忘了。”

他的眼,让人阵脚大乱。

温太妃容颜失色,有些战战兢兢,越发小心翼翼:“本宫断不敢忘,只是四年一度千巧盛宴,素来是由后妃办理,陛下后宫无妃,且东宫西宫虚位,本宫适才擅自踏出了南宫殿门,望陛下恕罪。”

十三年前,温太师慧眼识人,辅秦宓夺得兵权,如今,这先帝后妃,秦宓只留了温氏太妃,正因如此,温太妃越发忘了本分,竟枉顾了帝君的禁足令。

“朕不留多事之人。”

眸间,不曾起伏,这帝君,心狠手辣得很。

温太妃大惊失色:“陛下——”

“去护国寺。”秦宓懒懒垂着眸子,竟透出丝丝柔软的碎影,他说,“你留在宫里,朕的皇后会不喜欢。”

他的皇后,是那个大燕的女子。

先前,秦宓方登基,温氏太妃便禁足于南宫,不得入后宫一步,如今,更是遣送护国寺,两次,皆是缘由那大燕的女子。

温太妃白了脸,藏在宽袖下的手指微颤:“按照国例,孕有先帝子嗣的妃嫔可留在宫中养老,陛下若一意孤行,百官及温太师府都——”

秦宓嗓音不瘟不火:“朕能立了百官,便能废了,还有你温家,是盛是衰,由朕说了算,这北沧,”眸子轻抬,他淡淡而语,“是朕的。”无痕的语调,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强势。

毋庸置疑,这北沧,任由秦宓颠覆,生杀予夺也不过他弹指之念,与其说温家成就了他,倒不如说他成全了温家,终究由他做主,是死,是活……

温太妃毫无血色的脸,久久怔愣,只道:“本宫明日便出宫。”秦宓为君,臣者,唯有臣服,不然后果不可计量。

殿中,云家的女子,还在舞着,甩袖,旋转,跳跃……衣衫起起落落,翩翩似蝶,忽而,跳起落下,那覆面的白纱落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

“呀!”

率先是程大一声惊呼,盯着那云家的姑娘瞧了又瞧,不可思议:“爷。”

秦宓抬眸,望见女子的眸,以及那镌刻在心坎里的熟悉容颜……

☆、第二十三章

“呀!”率先是程大一声惊呼,盯着那云家的姑娘瞧了又瞧,不可思议:“爷。”

秦宓抬眸,望见女子的眸,以及那镌刻在心坎里的熟悉容颜……那张脸,是闻柒的模样,只一眼,乱了秦宓的眸。

女子停了舞步,面纱落地,她缓缓抬首,唇边,牵起浅浅欢愉的笑,秦宓望着那女子:“你过来。”

步步生莲,那唤作云清的女子走近了,微微垂头,敛下的长睫颤着,泄露了女子的心事。

“抬起头来。”

秦宓嗓音微凉,带着些许不由分说的冷漠,女子迟疑了片刻,抬头,望见一双古井般的瞳,怯怯敛眸,唤了一声:“陛下。”眸子温柔似水。

唇齿,眉宇,如镌刻,像极了他的女子,秦宓浅笑,眸间映着女子容貌,他微微凝神:“像了九分。”

抬手,指腹落在女子脸颊,一寸一寸,他拂过,动作很轻。

女子痴缠了视线,失了神:“爷。”

得秦宓一眼,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能不为所动,痴迷,恍惚,便只这一眼,女子忘乎所以。

指腹,落在女子眼睑,秦宓轻语:“眼睛不像,她不是这样看朕的。”眸,骤然毫无波澜,好似凝结了的暮雪,他说,“闭上眼睛。”

好似蛊惑,女子失魂落魄,恍恍惚惚寻着本能,垂下了眼睫,那凉凉的指尖,一点一点往下,落在脖颈……

“这张脸,”声音,极轻,鬼魅般冷彻,他说,“你怎配。”

指腹,骤然收紧。

“嗯——”

女子猛地睁眼,呼吸停滞,瞳孔放大,满目血红,一点一点涣散……

殿中,死寂,谁敢多言,错了,算错了,云家云清,生了这般模样,是祸,并非福祉,总归躲不过一死……

长睫合上,女子挣扎的手,缓缓垂下,忽而,女子嗓音忽起:“孩儿他爹——”

清泠作响,声音绕梁,久久不息。死寂中,这一声清脆的女子嗓音,缭乱了所有。

秦宓骤然抬眼,指尖,松了,望着殿中垂苏后的女子,一眼,失神。

“咳咳咳……”云清重重坠地,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喘气,蔓延恐惧久久缠绕眸底,她猛然后退,转身,竟望见与她一张相似的容颜。

大燕闻柒……

苏幕遮帘,朦胧隐约的纱幔里漏出了她的脸,月儿弯弯的眸,似夏日的星子,盈满了淡淡雾水,灵气、邪肆,唇斜斜勾起,似笑、非笑,墨发高高挽起,毫无点缀,似男子装扮,竟也英气,厚重的狐裘裹身,怀里抱着个孩童,动作有些笨拙。

坏气,流气,这便是闻柒。云家云清,只像了容颜,气度、风华不及一分。

许是那一声‘孩儿他爹’太过惊世骇俗,殿外羽翎军副统领混乱了,带着刀便冲进来,四下张望,大喊:“什、什么人?!”

只见垂苏全数被撩开,闻柒凑出来一张笑盈盈的脸,以及……大腹便便。

程大等人傻了,这肚子?这肚子!转头看自家爷,在笑,笑得迷人。

却见闻柒步履轻盈,一手抱着个孩子,一手抚着肚子,一步一步,都好似惊心在盘算众目睽睽下,她踏过殿前石阶,走到高处,眸子斜睨,落于跌坐在地的女子身上:“这张脸,真碍眼。”她抱着大肚子,俯身过去,咧咧嘴,笑着,“等着哟,咱们回头清算。”

云清下意识后退,身子轻颤,分明笑语嫣然,竟叫人毛骨悚然。

闻柒摸摸十七的头,眼睛却看着云清,笑得明媚:“别怕哦。”转头,笑脸一收,眸子一转,顿时泫然欲泣,“孩儿他爹。”

上一秒,言笑晏晏,下一刻,她便楚楚泪光。这女子,谁捉摸得准?

秦宓只是浅笑,痴痴看着她,眸光,温柔极了,只是眸间女子凄凄楚楚,泪光闪烁,她掩嘴,似悲痛欲绝,说道:“你这天杀的负心汉,你好狠的心啊。”

负心汉?

三个月不见,她便如此唤他,秦宓失笑,静静看她,忍住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她要闹,便由着她吧。

这闹的哪出?众人惊悚了,看看那嗷嗷待哺的孩童,又看看那大腹便便的女子,最后,怯怯看皇帝陛下那温柔似水的神情……凌乱了,莫非是妾心不改君心转移?

嘿,惊世骇俗!

“梁六,我不是在做梦吧。”打从某人突然炸出,程大就傻了,现在还傻着,尤其是见了某人那大得不像话的肚子,更傻了。

梁六思忖着,然后一把掐在程大腰上:“疼吗?”

梁六龇牙咧嘴揉揉腰:“疼。”一巴掌扇醒了自己,他痛定思痛,“妈呀,老子蛋碎了!”

砰!蛋碎了!闻柒敲的。不信?看看那个没节操的。

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转呀转,盈盈闪闪,她抽泣着,抱着孩子捂着嘴,楚楚可怜地瞅着秦宓:“我孩儿他爹,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我……”抱着肚子,她哀嚎,“我,我可怎么活啊。”

俨然,唱的是陈世美。

瞧瞧,那神情,那肚子,那孩子,那将落不落的眼泪……程大都快以为自家爷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负心勾当呢?

这是,带刀羽翎军副统一嗓子过去:“大胆狂徒,大殿之上岂容撒野,快来人,拿下。”

这副统领小刘,眼力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程大直接一脚就踢过去:“滚犊子!”小刘副统乱窜了几步,就听见顶头上司龇牙吼吼,“都退下,退下!”

小刘副统揉揉屁股,一脸为难:“统领,那狂徒——”

程大继续踢:“什么狂徒,瞎了狗眼了,那是,”虚掩着嘴,说,“正宫娘娘。”

小刘副统心肝蹿了一下,嘴巴合不拢了,傻巴巴地打量自家皇帝陛下,陛下正盯着狂徒,神情……嗯,很痴迷,是失魂。

正宫娘娘?正宫娘娘!大燕那个妖女?!

小刘副统愣神,傻眼,舌头打结,嘴巴颤抖:“娘、娘?”

正宫娘娘回过头来,丢了个慈爱的眼神,夸了句:“乖儿子。”转头过去,眸子一溜,水光潋滟了,“莺莺燕燕醉卧美人膝,爷……”她如鲠在喉,抱着孩童,肩膀一抖一抖,颤着一根手指,“你,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妾身一人孤苦他乡,又怎么舍得我苦命的孩儿没了爹爹。”

北帝陛下抛妻弃子了?百官瞪大了眼。

“你来了。”

秦宓浅笑,看着他的女子,眼底是一塌糊涂的温柔。

闻柒接话,泫然欲泣地哽咽:“我不来能怎么办?我们孤儿寡母还怎生活,还有我这十月怀胎的孩子,怎能一生下来就——”

话音未落,秦宓将女子抱进怀里,猝不及防,很紧很紧,她所有胡言乱语全数堵在了喉间,上不去下不来,懵了一下,耳边,是熟悉的气息,好闻得几乎要将她理智湮灭,还有秦宓的嗓音,淳淳轻柔得似江南的离人醉,他唤她:“闻柒。”

色令智昏,闹不下去,她着了迷。

闻柒……

殿中百人,瞠目结舌,只默叹:妖女!

“嗯。”闻柒应着。

轻轻柔柔的嗓音,漾着浅浅涟漪的眸子溢满欢愉,他说:“爷一直在等你。”

闻柒笑弯了眸子,却忸怩了几下,嚷嚷:“诶诶诶,我还抱着孩子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十七放在案桌上,伸出手,搂住了秦宓的脖子,蹭了蹭秦宓的脖颈,“我还没玩够。”

秦宓浅笑着,亲了亲她耳边的发:“你继续。”秦宓说,“爷就抱抱你。”

众目睽睽,耳鬓厮磨,他太纵容,她太肆意,直叫一干人傻了眼,只念道:世风日下,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