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渊问,“各国都送了吗?”

“我的渊儿过生辰,谁敢不送?”楚稷拍拍他的手,“就连南洋几个岛国,也一早就送来了蜜饯果品与珍珠宝石,说是图个好兆头。他们可不傻,这几车蜜饯,将来或许会换得无数与大楚贸易通商的机会,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想做?”

楚渊道:“多谢父皇教导。”

楚稷摇头:“这些即便朕不说,你也懂。内敛些是对的,可偶尔嚣张些也无妨,大楚的太子,不霸气可不成。”

楚渊笑笑:“是。”

由于各国的礼物是陆续才送到,因此尚未来得及收归国库,正摆在屋内清点。楚渊一处处看过去,稀罕物件还当真不算少,甚至还有一把玲珑弓,算是传闻中的神物,可射星穿月。

“只有这些吗?”楚渊问。

“只有这些还不够?”楚稷大笑。

楚渊道:“西北,东北,东南,南洋,差一处。”

“也对,你不说,朕还没注意。”楚稷道,“西南府的礼物至今未到,这可不是段景的作风。”

楚渊淡淡道:“儿臣随口一提罢了,年年都是送药材与锦缎,今年想来也是一样,没什么稀罕的。”

“可数个月前,西南王府就递来了折子,商议送礼之事,还说是由世子亲自押运前来。”楚稷皱眉,“理应不该拖这么久。”

楚渊眼底一亮,却很快便恢复如常。

“那或许,是路上耽搁了吧。”

官道上,一个白衣少年正在策马前行,五官霸道邪气,肩头落满夕阳余晖。黑色骏马一路绝尘,速度如同闪电奔雷。

十几里地外,西南府的车队正在紧追慢赶,险些赶断气——按理来说这大楚太子的生辰还有几日,退一步说,就算晚个三五天也无妨,何必如此拼命。

“驾!”段白月一甩马缰,眼底写满笑意。

马夫抱着树喘息,不追了不追了,世子疯了,追不上了。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后。

楚渊道:“太傅大人。”

“太子何事?”陶仁德放下手中的书卷。

楚渊道:“我饿了。”

“饿了啊。”陶仁德看了眼外头,恍然一拍脑门,“唉哟,这天都黑了,怎么也不见四喜来叫。”

“四喜来过了。”楚渊道,“只是见太傅大人正在授课,便又悄悄退回去了。”

“这可就是老臣的不是了。”陶仁德道,“太子快些去用膳吧。”

“多谢太傅大人。”楚渊伸了个懒腰,看着心情颇好。去吃了几口粥饭小菜后,便回了寝宫,将四喜也打发回去,自己早早上床看书。

到了后半夜,窗户轻轻响了一声。

楚渊头也不抬,懒洋洋道:“抓刺客。”

段白月看着他笑。

“三更半夜,来做什么?”楚渊丢下书,抬手。

“给你庆贺生辰。”段白月蹲在床边,“外头可没多少人把守,知道我会在今日来?”

楚渊道:“不知。”

段白月辩解:“在路上耽搁了两天,来晚了,可也不算迟,是不是?”

楚渊问:“不算迟?”

段白月道:“明日才是你生辰。”

楚渊指指天色:“已经过了子时。”

段白月:“…”

楚渊问:“晚了吗?”

段白月识趣:“晚了。”

“好了,退下吧。”楚渊靠回床头,“本王要歇息了。”

“不问我为何会耽搁?”段白月鼓着腮帮子。

“与我何干。”楚渊用书遮住脸,“四喜,四喜,四喜!”

“四喜去睡了,我特意看过。”段白月坐在床边,“别的礼物能送给国库,有两件可不行,你得亲自收。”

“是什么?”楚渊挑挑眉梢,“你啊?”

段白月道:“你若想要我——”

“我要你作甚。”楚渊撇嘴打断,“礼物呢?”

段白月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里头赫然一个人头骷髅。

楚渊:“…”

段白月道:“猜是谁。”

楚渊道:“你若能留一张皮,我还能猜。”

“是高德。”段白月道。

楚渊皱眉:“楚项的人?”

“他上回派人刺杀你,我可一直记在心里。”段白月道,“此番前来王城,恰好得知他被楚项暗中派往随州,那是你的地方,要去做什么不言自明,索一刀宰了干净。”

楚渊道:“丢远些。”

“还有件东西。”段白月道,“再猜一回?”

楚渊道:“楚项的脑袋。”

“你想要他的命,我迟些再给你。”段白月展开手心,“过生辰,自然要图个吉利。”

“糖?”楚渊不解。

“是西南的五福糖,幸好你的生辰不在三伏天,否则一路怕是早化了。”段白月道,“在西南,满了十六岁人人都要吃,吃了才能长高。”

楚渊对此毫无兴趣。

“吃一个。”段白月哄骗,“就一个。”

“不吃。”楚渊道,“有毒。”

段白月自己吃了一个:“喏。”

楚渊道:“还是有毒。”

段白月问:“要怎么样才肯吃?”

楚渊道:“看你这般穷追不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也不吃。”

段白月:“…”

“退下吧。”楚渊裹紧被子,“带走你的贺礼,本王阅过了。”

段白月道:“这糖我贴身带了一路。”

楚渊索连脑袋都捂住。

那就更不吃了。

段白月叹气:“好好好,我走便是。”

楚渊道:“带上窗户。”冷。

段白月道:“那明日宴席时,我要坐在前头。”不要又像上回,将自己安排到偏位,肥头大耳的回乢太子倒是坐在首位,与他相谈甚欢。

楚渊闷笑,直到听到他离开,方才揭开被子。

第二日傍晚,楚皇大宴群臣,西南府世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且当真是坐在首位,与太子仅有三尺之遥。

段白月心情甚好。

众人举杯相庆,很是喜乐融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姬舞娘献艺助兴,内侍也撤了酒菜换上点心,头盘便是楚渊平日里最喜欢的荷花糕,清淡又雅致,方方正正一小块,入口即化滋味正好。

楚渊拈起一块,送进了口中。

绵软化开之后,却有一个的小糖块,酸酸甜甜。

楚渊皱眉看向段白月。

世子爷单手撑着腮帮子,望天。眼底有些笑意,有些无辜,有些无赖。

楚渊叫过四喜低语几句。

四喜面色为难。

楚渊道:“去吧。”

四喜哭笑不得,出去端了一个金盏回来,放在段白月面前,悄声道:“世子,这是太子…请您的。”

“渊儿。”楚皇看到后,打趣道,“莫非你还私藏了佳酿不成,连父皇都不知道,怎么就单单送给世子。”

“太烈,父皇还是少饮为好。”楚渊面不改色,继续坦然吃点心。

段白月端起那杯陈醋,仰头一饮而尽,淡定无比:“太子所言甚是,的确有些烈。”

一盏醋而已,只要肯乖乖吃了爷的糖,再喝一缸也无妨。

大理城内,卖此糖的小摊子生意也极为红火,因为近段时间成亲的人多。要成亲,别的东西可以不准备,这五福糖可缺不得,小两口吃了才能如胶似漆,甜甜蜜蜜,旁人分都分不开。

定能一路到白头呐。

第94章 三尺浪 一只争气的虫

段白月问:“大师这是何意?

那和尚伸手,道:“十两纹银。”

百姓暗中咋舌,可当真是天价。

段念递给他一锭碎银。

和尚接到手中,仰天大笑,转身离去。

段念:“…”

还当付了银子,便能求个解释,走了是怎么回事?

百姓却很崇拜,因为小话本中的癫狂神僧都这样,笑起来一定要狂放。

段白月笑笑,并未多做计较,道:“走吧,我们也回府。”

此番抵达沐阳城后,西南军在郊外安营扎寨,段白月更是干脆在城中买了处宅子,看架势像是要长住。地方官府自是胆战心惊,却也无计可施——朝廷看架势是要置之不理,只说会派人和谈,可到现在也迟迟不见人。去求助海龙王,却也仅要自己静观其变,当真不知要靠谁。

段白月倒是心情极好,甚至还弄了一个鱼塘,养了一池金红锦鲤,几只翠绿鹦鹉。

段念心说,王爷这是打算来此养老不成。

官道上,几架马车正在不紧不慢前行,温柳年问:“点心吃吗?”

“不吃。”叶瑾摇头,继续思绪纷飞。

“谷主在想些什么?”温柳年好奇。

叶瑾道:“在想苗疆蛊术里,有没有哪种能惑人心智,却又看不出来。”

温柳年糊涂:“既是被迷惑了心智,自然会癫狂痴傻,如何能看不出来?”

“不是这个意思。”叶瑾道,“比如说一个人,好端端的,突然就哭着喊着要与街上一个流氓成亲,旁人拉都拉不住。”

温柳年:“…”

“但除此之外,其他却都极正常。”叶瑾问,“可有这种蛊?”

“应当是有的,但本官也只是在书中看过。”温柳年道,“谷主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神医,若是有人中蛊,应当能查出来才是。”

“我就是查不出来啊!”叶瑾愤愤一拍大腿。

温柳年趁机问:“谁中了蛊?”

叶瑾冷静坐直:“并没有谁。”

温柳年:“…”

反应还快。

王城与大鲲城间路途迢迢,等众人抵达时,已经到了飘雪时节。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楚恒精心做准备,掩盖旧时一切罪证。想要将他扳倒,便只有等,等着他下一个破绽出现,也给远在王城的皇上争取时间。

虽说是东海重镇,大鲲城却并不富裕繁华,甚至连一般的中原小城都比不过。房屋破败不堪,百姓也仅是靠着打渔为生,若是遇到天灾,便只有缩在家中,等着朝廷的救济过活。城里没有学堂,也极少有书画铺子,听街上的人闲聊,这里的后生最好的出路便是投军,加入海龙王的东海黑龙军,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甚至还能给弟弟妹妹攒些彩礼嫁妆。

“大楚的军饷有这么高?”叶瑾问。

“自然没有。”沈千枫道,“黑龙军的军饷,是大楚别处军队的三倍,甚至四倍五倍。”

叶瑾眉头紧皱。

“楚恒可不会空手变白银。”沈千枫道,“这些年皇上往东海拨了多少银子,分到百姓手中的又有多少?前些日子路过集市,还有百姓为了一碗米大打出手,日子穷着呢。”

叶瑾道:“混账!”

“也不着急,这笔账,皇上自然会与之清算。”沈千枫道,“你我安心在这住着便是。况且还有个温大人在,想来往后这一年楚恒也会收敛安分许多,百姓不至于太苦。”

叶瑾用拇指蹭蹭他的嘴角:“这几天有些上火,我泡些清火茶给你。”

沈千枫点头,看着他忙活,又道:“亏得有西南王。”

叶瑾顿时叉腰怒:“关段白月什么事!”我们和他又不熟。

“自然关段王的事。”沈千枫没听出他的意思,“西南军驻扎沐阳城,一来震慑楚恒,二来也能保护温大人,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在无论皇上如何调兵遣将,甚至是御驾亲征率军南下,都能解释成是为了对付段王,将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不会打草惊蛇令楚恒起疑。”

叶瑾道:“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