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把我孙子送到了军营?”白胡子老头眼前发黑,一跺脚便要去寻,却反被从身后一把拖住。

“天色尚早。”南摩邪扯着他往岛上走,“既然追了这么远,不如再多做一件事,给我那傻徒弟寻个聘礼。”

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我为何要管你这闲事?”

南摩邪诚恳道:“因为来都来了。”

“我——啊!”白胡子老头一句话还没说完,面前石丛后便骤然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柱,嘶吼声响彻四野,一个巨大的头颅腾空而起,身下连着青红色的颈子与蛇一般的身体,虎视眈眈看着两人。

“乖乖。”南摩邪后退两步,道,“你先上。”

白胡子老头胸口发闷,瞠目结舌:“龙?”

“龙归我徒弟,这玩意叫野赤蛟。”南摩邪将腰带扎紧,“它身下护着落朝珠。”

说话间,那青红的蛟已经张大嘴扑了上来,长满铁鳞的身体滑过石丛,再扬起时身下已是一片粉末。南摩邪一拳击中它的头颅,将之逼到老伙计身前,自己猫着腰一溜烟冲向水潭,打算给大徒弟捞聘礼。

吃痛后的野蛟越发狂躁,尾巴卷起巨石砸向四周,白胡子老头忙不赢地躲开,扭头冲南摩邪怒吼:“干你娘!就不能智取?”

南摩邪一个猛子扎入潭底,只留下一串咕噜噜的水泡。

楚军大营中,楚渊处理完军务,又去叶瑾的住处看了眼,那小娃娃已经趴在被窝里睡着,手里捏着个布包,旁人都不走。

“是我的药包。”叶瑾轻轻关上门,“他似乎喜欢药香。”

“看来你们聊得好。”楚渊笑笑,“问出什么了?”

“他叫小金子,先前生活在一座海岛上,听起来有下人伺候。”叶瑾靠在船舷上,“旁人都唤他的爷爷仙翁,爹娘是谁却不知道。”

“仙翁?”楚渊道,“这南海除了鬼手前辈,却没听过还有别的隐士高人。”

“既是隐士,又如何会让外人知道。”叶瑾道,“不过既然是南前辈的友人,那也不必担心什么,等着便是。”

楚渊道:“辛苦你了。”

“那我与瑶儿接着去配药了。”叶瑾道,“小金子有温大人与赵大当家照顾,不会出什么事。”

楚渊笑笑:“去吧。”

“妙心大师来了。”叶瑾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楚渊皱眉。

“怎么,不喜欢他啊?”叶瑾低声道,“我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楚渊摇头:“罢了,朕自己处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他算出了什么?”叶瑾道,“所以才一直想让你…立后。”

“大楚国运如何,全握在朕手中。”楚渊道,“若只娶几个妃嫔便能国泰民安千秋万世,那又为何要有这场战事?”

“也对。”叶瑾撇撇嘴,“那我走了,你自己应付。”这大师也比太傅大人好不到哪里去。

四喜悄摸转身,一路小跑去了后头,抱着大肚子,速度还快。

楚渊:“…”

“皇上。”妙心在他身后道。

“大师。”楚渊转身,深呼了一口气,“找朕何事?”

“皇上。”妙心敛下双目,“小僧只是恰好路过,见皇上与九殿下正在此处,便过来请安。”

“若没有其它事,朕就先回去了。”楚渊道,“大师自便。”

“皇上。”妙心叫住他,欲言又止。

另一头,四喜气喘吁吁道:“王爷,妙心大师与皇上正在甲板上。”

“多谢。”段白月拍拍他的肚子,一路寻过去,恰好看到楚渊正在往过走。

“跑什么?”楚渊好笑。

“你说呢。”段白月双手握住他的腰,“就知道,我半步也不该走远。”

“走吧,回去。”楚渊牵过他的手,“小瑾与瑶儿在配药,我们去看看战船修复的状况。”

“下回不准见他。”段白月将人拉紧。

“吃飞醋。”楚渊道,“他只说让我成婚,又没塞个女子过来,你气什么。”

“果然又是为了此事。”段白月站定,“我——”

“好了好了。”楚渊抱住他,凑上前亲了一下,“别闹,嗯?”

“我闹?”段白月指着自己的鼻子。

“谁都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坦白讲,我也有些后悔让他随军。”楚渊叹气,“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将人打发走,只会出更多乱子。”

段白月扯扯他的脸颊:“我是怕你吃亏。”

“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听他日日讲经,心里便会安稳许多,那阵我只敬他是高僧。再到后来,一起议论国事,也颇有见地。”楚渊坐在围栏上,“可此番南下,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一门心思让你与我各自成亲,像是疯魔了一般。”

“都说了,”段白月道,“陶大人派来的。”

楚渊好笑,踢踢他:“陶大人一样不喜欢你,也一样隔三差五催促立后,可顶多就招人心烦,躲着便是。换做妙心,却怎么想怎么别扭,这不该是他做的事。”

“你能心存戒备,这便足够了,其余事情都交给我。”段白月道,“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缓急,天大的事,也会等到战后再与他算。”

“你也离他远一些。”楚渊说得犹豫,“我…”

“我知道。”段白月笑笑,将人抱下来,“走吧,我陪你去看看薛将军那头。”

楚渊被他牵着手,一边走一边皱眉。他不想怀疑妙心,却也本能地不想让他接近自己心爱之人,总觉得有些没底。

“你男人什么阵仗没见过,还会怕一个秃…嘶,得道高僧。”段白月委屈道,“你又掐我。”

楚渊收回手:“你猜南师父何时会来?”

“十日之内吧。”段白月道,“估摸着这小娃娃又是抢谁家的,他再不来,别人爹娘就该寻来了。”

楚渊:“…”

是吗。

“你我还没成亲,师父不会在这当口添麻烦。”段白月道,“否则若媳妇跑了,等他将来老了,我天天喂他吃咸菜。”

楚渊抿着嘴,眼底有些笑。

“快跑啊!”荒岛上,南摩邪扯着嗓子大吼。

白胡子老头跟在他后头狂奔,欲哭无泪。

堂堂仙翁居然沦落至此,他娘的情何以堪。

直到将那狂躁的青蛟远远甩在后头,南摩邪方才瘫在甲板上,喘道:“你划船,去楚军大营。”

白胡子老头气闷:“你起来!”

“我不起来。”南摩邪将手举到眼前,仔细欣赏那玲珑珍珠,“那是你孙子,又不是我孙子,你爱划不划。”

小金子趴在叶瑾背上,看他捣药材,而后亲昵道:“娘。”

段瑶震惊:“他刚才叫你什么?”

叶瑾伸手一指刚进门的沈盟主:“记住,这个才是你娘。”

小金子乖乖道:“哦。”

沈千枫哭笑不得,将小娃娃从他背上抱起来,问:“药物配得如何了?”

“亏得有瑶儿。”叶瑾指了指桌上一排小瓶子,“这玩意入海之后,别说是血腥味,就连海腥味,也会一道变成冲天恶臭。就是大楚的将士们要忍一忍,自己寻些棉花塞住鼻孔,不过鱼群是肯定不会来了。”

“没有那些怪鱼,叛军根本就不会是大楚的对手。”沈千枫道,“放心吧,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太久。”

“那就再好不过了。”叶瑾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先前在日月山庄的时嫌闷得慌,现在出来了,才知道还是家里好。”

沈千枫伸手帮他按揉太阳穴,低声道:“累坏了?”

段瑶立刻闭上眼睛捂耳朵,很识趣。

叶瑾:“…”

沈千枫在他唇角快速亲了一下:“我去忙其余事情了,你也别太累,嗯?”

叶瑾从他怀中接过小金子,耳朵红。

就算已经成亲多年,该红也还是一样红。

段瑶神情凝重,继续捯饬小药瓶,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倒是小金子笑嘻嘻抱着叶瑾,有样学样,也凑上去亲一口:“甜。”

叶瑾:“…”

段瑶眼底充满崇拜,盟主夫人也能逮着就亲,亲完还要撩,也不知这小鬼爹娘是谁,如此年少有为,不服不行。四周日月山庄的暗卫看到,也乐呵,再往远看,是碧波粼粼的无边海绵,被太阳一照金碎碎的,心情也会连带着一道好起来。

而比起有条不紊的楚军大营,翡缅国内则要阴沉许多。先前那群恶鲨虽说也重创了大楚船队,却并未伤其主帅,反倒是黑鸦被人砍断手臂,险些丢了命。军营中私下都在传,说段白月武功盖世,孤身一人便能迎战大军,更别提对方还有武林盟主沈千枫坐镇,光是听听,便知不是好对付的主。

“也是没料到,黑鸦竟会如此不中用。”楚项摇头,“真是可惜你我先前的苦心谋划。”

“他人醒了吗?”刘锦德问。

“醒了,不过浑浑噩噩,半死不活。”楚项道,“那把剑是玄冥寒铁,剑气冻住了伤口,黑鸦才会保住命。可同时寒气也伤了心脉,说不定脑子也受了创,更不知道剑刃有没有毒,他算是废了。”

刘锦德摇头:“废物!”

“他是废物不打紧,你我不是废物便可。”楚项道,“恶鲨虽说凶猛,不过楚渊也不好对付,有我那九弟在,说不定一毒便是一大片。第一场仗输了不打紧,第二场势必要赢。”

刘锦德问:“一切都部署好了?”

“走吧。”楚项站起来,“一道去看看。”

“搞定!”段瑶拍拍手,“够用了吧?”

“足够。”叶瑾伸了个懒腰,苦着脸道,“你抱这个小胖子一会,我腿都在抖。”

“也不知师父是从哪里弄来的小孩。”段瑶捏捏他的小胳膊,“若是没人要就好了。”还能带回西南府。

小金子手里捏着一只大虫,玩得开心。

四周暗卫牙根直疼,让叶谷主与段小王爷一起带娃娃,这得教出个什么来啊。

第152章 魔音 糊了也要吃

大军在这片岛礁歇息了三日,第四天下午,薛怀岳前来禀告,说先前受损的船只已经修缮完毕,受伤的将士们也已妥善安置,大军随时都能再次迎战。

“辛苦将军了。”楚渊走下龙椅,“这几日想来又是不眠不休,快回去歇着吧。”

“谢皇上。”薛怀岳刚要退下,却想起来一件事,道,“对了,今晨西南王与末将一道巡查军营之时,似乎身体颇有不适。”

楚渊:“…”

薛怀岳咳嗽两声,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莽撞,于是欲盖弥彰道:“原是末将是想找九殿下的,不过一直没碰到,所以顺便说一说。”

“下去吧。”楚渊挥挥手,“朕知道了。”

薛怀岳退出船舱,深呼一口气,小跑回了主帅营——自己方才也是中邪,怎么这事也能随便提。

楚渊叫来四喜,问:“王爷呢?”

“回来了,方才刚回来。”四喜乐呵呵道,“像是回了住处,皇上可要老奴去请?”

“不必了。”楚渊站起来,“朕自己过去。”

四喜跟在后头想,分开才刚一早上,这阵就要去找,还好。

段白月坐在桌边,一口气喝了三杯凉茶,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怎么了?”楚渊推门进来。

“什么怎么了?”段白月放下茶杯,“外头出了事?”

“外头能出什么事,我是问你怎么了。”楚渊伸手试试他的额头温度,无奈,“在发,自己不知道?”

“染了风寒,下午就没事了。”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而且我这不回来歇着了吗。”

“去床上。”楚渊道,“我去找小瑾。”

“这就不必劳烦叶谷主了吧。”段白月道,“随便寻个军医,或者瑶儿也成。”

“怎么,怕真把你治不举了?”楚渊好笑。

段白月道:“也不是不可能。”

楚渊懒得与他贫嘴,差四喜去请叶瑾,又让内侍送来水,自己拧了手巾替他擦脸:“还剩下些什么事情,交给瑶儿与千枫吧,你好好睡两天。”

“风寒也要——嘶,好好好,我睡。”段白月倒吸冷气,“怎么生病了还掐。”

楚渊道:“嗯。”

段白月将侧脸凑过去。

叶瑾伸手推开门。

楚渊:“…”

段白月冷静地躺回床上。

大战在即,你们就不能稍微消停一些,白日宣淫要不得!叶谷主坐在床边,先用眼神谴责了一下他哥,而后便探脉看诊,半晌之后,表情很严肃。

楚渊问:“除了秃头与不举,还有没有别的病症?”

叶瑾被噎了一下,不甘心道:“风寒。”

“有劳。”楚渊拍拍他的肩膀。

叶瑾愤愤回去煎药,温柳年端着一盘咸鱼过来,恰好碰到。见他嘴里一直在念念叨叨,于是好奇道:“叶谷主在说什么?”

“秃头有什么好啊。”叶瑾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很需要寻找一些心灵慰藉。

但温柳年偏偏不配合,道:“我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