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主子会如此喜欢,纵算是我,虽明知她是个女子,但对着男装的她,都不能不起羞涩,我也在第一时内,喜欢上了这个极有可能成为我未来主母的绝美女子。

“谌公子,奴婢会做几样点心,回头做给您吃?”这几样点心,是主子列了单子,我特地到临水城最大的饼糕铺向大厨讨教学来,是针对着这位大美人的口味特别钻研配制的。

“好好好,由可爱的人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更加可口美味,碧澜姐姐,你这样可爱,我纳你为妾如何?”

“咦,公于已有婚配了么?”与这样漂亮有趣的人一起说话,当真快乐呢。

“唉,家里已经有一个元配了,但他没有姐姐你有趣可爱,我决定娶姐姐你了。”

原配,是主子?我掩口一笑:“好说好说,只要公子您家的元配能容得下奴家,奴家定然会去侍候公子……”

“说定了,碧澜姐姐你非我不嫁咯。”

“好,能嫁公子这样绝色的人物,是奴家几生修来的……”福气,后面的两个字,在看见自旁边竹林内阴脸行出的三少时,我消了声。

“三少爷好。”

这竟是这一年来,我第一回见到三少。自从那次在云香小筑的隔门一谈,我和他,当真是奴婢是奴婢,少爷是少爷,我并没有再刻意对他回避,没有见着,是因他的刻意不见罢?但三少的风沫韵事,却时而有闻,今日听他与湖州花魁泛舟湖上,明日闻他为江南名妓大打出手……每一回闻,我都要庆幸自己早早作了清醒,三少的世界,怎是我这个呆扳丑陋的丫头能介入的呢?

“你就是江湖妖鱼?”三少扫一眼挂在我身上的漂亮人儿,眼内的芒幽幽暗暗。

我忖测,那是嫉妒,三少是在嫉妒妖鱼比他俊美太多。唉,这也是没有法子,像我这样的丑颜,反而不会对这张绝色脸容有任何妒念。如三少这样相貌不差者,才会有这等的心理落差罢?

“碧澜姐姐,这人是谁?”不知怎地.妖鱼变本加厉,更紧地贴来,一双臂还把我的腰紧紧环住。

她高了我半尺有余,这个动作,正好使我乐得有美人相靠,舒适偎她肩上,“这位是我碧门的三少,大当家的弟弟。”

“喔,锦毛狐?”妖鱼的美瞳盯着三少那一头美发,“当真不错喔……碧澜姐姐,带我到你的闺房,我们好好叙叙如何?”

我不解这位大美人的话何以转得如此突兀,但对她的提议也不无赞同,难得,会出现一个如此脾气相投者。“奴家的住处就在前面不远的云香小筑,奴婢除了做点心,还泡得一手好茶喔,您先喝着茶,奴婢可以慢慢为您做点心。”

“太好了太好了,既可以看着漂亮可爱的碧澜姐姐,又能大饱口福,谌墨有福了……”

“碧澜丫头!”身后,陡来一声叱,“你好歹也是大哥的私人管事,如此不知轻重,成何体统?”

唷?我好笑,“奴婢又没有在江南第一名妓的闺房外与人大打出手,哪里妨害到体统了?”

“你知道?”三少的眼内似乎有光亮一闪,“你知道我的事?”

拜托,这三少怎么了?“您的事临水城谁人不知?您不会以为奴婢孤陋寡闻到那个地步了罢?”

“你你……总之,碧澜丫头你一个女子与人拉拉扯扯成这副模样,你不怕……”

“不怕不怕,本少爷有担有当,当然会对碧澜姐姐负责,本少爷会择个良时,娶了碧澜姐姐,狐狸三少您放心就好。”

无疑,妖鱼此时的美人笑更使三少心情极坏,恶目大叫:“碧门中人不为妾!”

“是么?”妖鱼偏歪螓首,大眼晴含了笑睇我,“碧澜姐姐可以为谌墨破例么?”

不得了不得了,无怪会把主子迷得神魂颠倒,她如此模样的看我,若她当真是个男子,没准我就会当真点了头嫁了为妾,“……碧澜对公子无不从命。”

番外 碧澜(五)

“碧澜丫头!”

这位三少,到底想怎样?

人跳到了我跟前,我忽不敢看他,不是因为其它,而是那一头刚刚被妖鱼大肆“修理”过的发,委实惨不忍睹……我俯下目,忍住笑,“三少,您有何吩咐?”

“你当真要嫁那个娘娘腔为妾,你当真看上他了?”

“……那样美丽的人,若真能嫁了,也未尝……”

“你有毛病不成,自甘为人作妾,碧门中人的傲骨哪里去了?再者说了,那个娘娘腔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可爱?”

三少如此,我很感谢。

能如此急,如此怒,至少说明,三少当真把我当成了碧门中人设身考虑,“三少,你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不会……”嫁给妖鱼……

“不会什么?不会看错人?”三少身子蹦得高,嗓子也拔得高,“那妖鱼摆明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的轻浮性子,你被他那张脸迷住,又被他夸了几句漂亮,就不知深浅了不是?你的聪明伶俐哪里去了,你的独到判断哪里去了,你的……”

“碧三少?真是巧啊,又碰着了您?”

轻浮声嗓插播进来,我恍才发现,我们方才,竟然是在人来人住的大街上高谈高叫,而这位华服者,必又是三少的朋友交好。

“咦,三少,这位是……”

这一回,我没待他说,径自转身离开。

有一些话,无法避免听上两次;但有些事,经一次足矣……

“碧澜丫头,碧澜!”经摸过了半刻钟工夫.三少又自后赶来,气喘吁吁,“方才,为何不等我?”

“奴婢记得,奴婢与少爷,本来也不是同路罢?”

三少哼一声:“不是同路,就不能殊途同归么?反正目的地都是碧门不是?”

“奴婢怕打扰了三少与朋友的小叙,还是三少在责怪奴婢方才离开时未向三少告准?”

“……碧澜,你还在记恨上次的事?还在生气?你太小心眼了罢?”

“奴婢是小心眼,但奴婢不是记恨,只是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自己的身份啊,”我听他口气有异,“难不成三少以为什么?”

“你又来了!”三少一顿足,一瞪眼.“为了那件事,你有一年没有理我,还不够?朋友不是如此做的!”

“但朋友,也不是说伤就能伤的。”

“对,你伤了我,你伤了我的面子,你伤了……”

这位三少,倒真会倒打一耙。“三少,你既然生怕您的朋友得知碧门三少与一位丑颜奴婢相从过近,就莫和奴婢在街上争究这个了罢?说不定不知何时,又从哪里冒出您的一位朋友呢,您看看,那位是不是?”

我抬指,指他身后,趁他回身一望时,钻进另一条小巷,购买明日为妖鱼烹制点心所用的食材去了,三少,不是我的菜,也不是我的路。

当夜,我和妖鱼在她下塌的畅华轩举杯痛饮,我不似她那样恣放,只能喝得小醉,待辞别出来时,月过中天.一地银白,我踩着虚浮脚步,竟是前所未有的惬意轻松。

“碧澜丫头!”在云香小筑门前,我听到了一声震破耳膜的吼。

这……我凝着眸,盯着这人,有几分眼熟,但……是谁?“……你是哪个?”

“我是哪个?”那个人凑近我脸,提鼻嗅来,“你喝醉了?你非但在他的住处呆得这样晚,还喝得这样醉?你不要命了!”

好吵喔……,我捂着耳朵,“不要吵了啦,我要睡觉,闲人规避!”

“……你这副样子,倒是少见喔……”那人拿指捏了我颌,“倒有几分像人喽。”

我觉得不适,伸手打开颌上的手,“走开,都走开,我要睡觉了,闲人都走开!”

“睡?在哪里睡?……喂,你……你要在这里睡?”

这个人到底是谁,怎这样吵?我张手拉了他过来,堵上了他嘴……果然好用,不吵了,可以睡了罢?我推开手里安静下来的“东西”,一巴掌拍出,闭上眸,睡哦……

“……你竟然非礼我?而且用完就丢?本少爷竟然被你这个碧澜小丫头给非礼了?……你……不能在外面睡啦……”

朦朦胧胧中,我似听到耳边似仍有咕哝声响,但顾不得恁多了,好困,这时就算主子立我面前,我也要睡饱了先………

翌早醒来,没想到不擅饮酒的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宿醉的后症,反因酒后睡得沉香,格外神清气爽,手快脚快地开始了一日操作。

“碧澜姐姐,您来了?”碧漾迎上前,“您的桌上有一盅酒后汤,是……碧荷送过来的。”

酒后汤?碧荷?这个组合……

我喝酒的事,也只有和未来的女主子两人共知而已,但我不以为那条妖鱼会如此“贤惠”,想到为我这“未过门的小妾”熬汤送药,况且,是碧荷送来的,就更怪了不是?

“碧荷人呢?”

“已然回去忙了,不过她说,三少叮咛您一定要全喝下去……”

三少?又干他何事?“我许是擅酒体质,没有任何不适,那盅汤,你给喝了罢。”

“不行啦,碧荷特地交代,是三少特地给您煮的,特地吩咐……”

这个小丫头,这多“特地”,我怎听得有些“特地”的言外之意?

“碧澜丫头,汤喝了么?”

我“特地”转身,“特地”道:“三少,您怎知奴婢昨夜喝酒了?”

“你……”三少的脸,怎会突然变成那样地不够美观……“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记得奴婢喝酒?奴婢当然记得啊,昨夜,奴婢与谌公子……”

“你……了我!”

哦?三少又在吼什么东西?话说,一个人老是这样从早到晚吼来吼去,也不怕连累心肝脾肺?

“……你没听见我说什么?”

“奴婢知您在吼。”我揉着额,恩,这下一来,我倒似有几分宿醉头痛的迹象了。

“碧漾,你方才,可听本少爷说了什么?”

碧漾歪着头,甜甜道:“少爷您吼得好大声喔。”

“你,你们……”三少俊脸成了灰色,遂即面目一狠,仿似破釜沉舟道,“昨夜,喝醉酒的碧澜丫头,强吻了本少爷!”

“……”我和碧漾互觑一眼,而后,皆耸耸肩,继续在书房的擦抹打扫工作。

“喂,我说你强吻了本少爷耶?”

“三少。”碧漾皱着小脸,愁眉苦脸,“强吻又怎样嘛?莫说您是一个没有节操、没有贞操观念的花花大少,就算您有咱们大当家守身如玉的美好品德,这种事吃亏得也是女子耶,碧澜姐姐都没有要您负责的意思了,您在此叱来叱去又是怎么回事?”

我忍笑,碧漾小丫头,一张小嘴儿利得让人高兴呢。

不过,显然三少不太高兴,“碧漾,你……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哦?”碧漾脑袋瓜一歪,“不然呢?难道您要让碧澜姐姐为您负责?您想让碧澜姐姐娶了您?”

“……要你管!”

“您少来了,咱们碧门上下都知道,您可能是对碧澜姐姐有那么点意思。但那点意思,不够您撇开您的那点面子和自尊。您总以为,碧澜姐姐不够美丽,所以,对您的示好,该感激涕零,该百般奉迎。嗤,可是,您怎不明白,碧澜姐姐在咱们的心里,不输给任何一位大美人,您的那些有脸子没脑子的红颜知己,都不及碧澜姐姐的脚趾来得漂亮!”

卟 ,我实在是忍不住,倒非我当真认为自己的脚趾比较漂亮,而是在欢喜兹此不必愁着后继无人,十五岁的小小碧漾,已是这样的厉害呢。

“碧漾丫头!”

“奴婢说得有错么?不然您来告诉奴婢,您能大大方方领着碧澜姐姐到您的那些酒肉朋友面前介绍‘这是我喜欢的人’或者‘这是我要娶的女人’么?”

不能。我心内早知答案,就算三少当真喜欢我,也永远不可能把我公之于众,因我不是他所希翼中的美人,有我在旁,面对他的朋友时,他甚至不能抬头挺胸罢?

“三少。”我回了身,迎视他一张因小丫头的质问已现僵硬的俊脸,“昨夜若当真发生了什么,奴婢很抱歉。相信,醉酒人的行为,三少可以体谅,只是,请三少也能体谅一个奴婢的苦衷,今后,还请莫再走近奴婢了罢,因为,奴婢将来还是要嫁人的,长得丑还可以嫁一个丑夫为伴;名声坏了,怕是无人敢要了。”

“谁说的!谁说的!”碧漾娇声怪嚷,“澜姐姐,上一回我不是和你提过我有一个远芳表哥么?他上一回进碧门探望我的爹娘,见了碧澜姐姐,说您有大将之风,是奇女子呢。言谈间那个仰慕喔……我的表哥长得不丑喔,等他再来,我……”

三少退了出去。

碧漾小丫头,说中了他的痛处。一位少爷主子,没有勃然变色,也算修养上乘了,三少,很善良。

但善良的人,也有他的心石难搬。他此时定然在想,我为何没有生得稍稍好看,为何是这样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可是,三少,碧澜就是碧澜,这容貌也是碧澜的一部分,您不能撇开心结,只能说,不够喜欢。

番外 碧澜(六)

近来,碧门多处出事,多处管事遭受袭击。且今晨来报,江西、湘南两地的管事下落未明。

我到玉廷湖畔送走几位商户,信步游走,思虑着近来所遭种种。

何人,何组织,会与碧门抗上?碧门虽非真正的江湖门派,但与江湖联结颇深,况且投身碧门中的人,也不乏各大门派的世家子弟,欲动碧门,需经全盘考虑,这其中,并不单纯罢……

一念稍动,忽闻一丝异风浮动,我心念未起,身子已矮下,一柄利刃擦过发际,尚未及起身,另有几剑又至……

我武功不弱,反应也过人,但绝没到了主子那样神鬼皆惊之境,面对十个顶尖高手,渐有气力不足,尤其,肩上挨过一刀之后……甩出一把袖箭,趁围袭者避身之际,夺得一线漏洞,飞身入空,以碧门享誉天下的的轻功“梯云纵”逃命去!

“追,大小姐说活捉不成死尸也可!”

大小姐?随着风,我清晰听到这三个字。

身后人紧追不舍,而我所处,是玉廷湖最幽僻的南畔,少有人来……

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明知最近风波频起,我不该让自己落单,碧澜的身份或不够显要,但碧澜所知道的,对欲置碧门于死地者,绝对显要,我绝不允许自己落进任何人手中!

不知这些歹人,会不会水?我一厢纵跃,一厢思虑最快脱身之法。若我有女主子的水性,能在水内解决他们,该有多好……

“咦,碧三少,那边有人打闹喂,有好戏看喽!”

湖上,远有游舫近来,我一个起落,脚踏游舫之顶,欲籍此向对岸飞抵……

“碧澜?”游舫内,有人惊呼。

我听出是三少,先自心内一喜,又突生大急,呼道:“快走,有歹人袭击碧门中人!”

“你受伤了?”三少站在船头,盯着我血流如注的臂。

“轻伤无妨,快走!”

“碧三少,这位是谁?武功不错,可否给咱们演示一下?”三少身旁,有人高声调笑。

我一怒,“你乐意和这帮蠢材废物混在一起随你的便,奴婢告退!”

眼见已有一刺客已将赶至,我拈出指间袖箭,正没其眉心,而后拔身落向彼岸。

虽是有些生气,但仍回望,却发现他竟与几名随后追来的刺客打斗在一起,三少的武功仅算是中上,我都打不过的人,他怎不退反迎?这人常和废物厩混,傻了不成?

无奈,我放出了求助烟弹,把本来可以逃去的身形去而复返……

“你来作甚?还不快走?”三少如是吼道。

我不作一声,抄起舫上木椅、木凳、花架等可用之物御敌,得暇之时,顺便将那些隐在桌底船角发抖的废

物踢进湖内凉快去……

“快走!”他犹在吼。

我淡声道:“留着力气对敌罢。”

“你没看出,这些人志在取你?”

恩,还不算傻。“我已发了求助弹,碧门精卫不时便会赶来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