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嬷嬷点她额头,示意她莫多话,轻声道:“主子都没反应,偏你想得多。”

杏儿也不好争辩,只心道她担心的可并非主子,而是太子。自古帝王多情,陛下便是个典型的例子,她担心的是太子会惹小主子伤心。

被诸人各种猜测和担心的幼宁毫无所感,她自小便来回于各种宴会,虽说以太子妃身份参加的国宴还是头一次,可对她来说与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幼宁心思简单,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另一种强大,起码她根本就没在意过那些目光。

这番模样映入旁人眼中,便是太子妃于众人注视下依旧淡然从容、气度宁人。燕归忽而轻笑一声,低首倾向幼宁,“幼幼。”

“看周围。”

幼宁依言四望一圈,收到了许多或惊慌收回或不甘直视的眼神,奇怪道:“怎么了?”

燕归还未答,她便恍然般又望了一次,颔首道:“这些人都很漂亮。”

离得近些的几位宫妃狠抽嘴角,当然漂亮了,太子妃也不想想这些姑娘是为谁才打扮得这么漂亮,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燕归几欲失笑,幼宁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燕归微微摇头,喂了她一瓣橘肉,示意她看场中歌舞。

幼宁对其他姑娘的坦然欣赏来自于她的家世和自小到大的经历,她泡在蜜罐中长大,几乎未受过挫折,心中根本不会生出十三哥哥会被旁人抢走的念头。

想起因这几日所补话本而做的举动,燕归忽然觉出自己的幼稚。幼宁对他的感情坦诚而透彻,她对他不会有丝毫怀疑,根本无需用吃醋来证明什么。

两人一同看起歌舞。

宫宴向来由皇后操持,她抱病未出,派了身边得力的几个嬷嬷来看着宴会,督促宫人。

听说这次歌舞的伶人有好些是从宫外从来,出自这几年响彻京城的清梨园,无论身段或嗓音都是一绝。

单看周帝反应就能知道此言非虚,他是玩乐的个中好手,此时拍掌眯眼,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显然这些小姑娘弹奏得极好。

幼宁比燕归专心多了,点心都被冷落许久。燕归却只是偶尔看看歌舞,更多时候目光都凝在自己的小太子妃侧颜。

他的手从桌下伸出,轻轻将那团柔软的白云握入掌中,幼宁也毫无所觉。

小半个时辰后,燕归已不再关注下方,全心都在把玩幼宁细嫩的手指。只不知发生了什么,殿中突然响起几道极轻的嘶声,若非燕归耳力出众,当真难以被人察觉。

他微微抬眸,发现出声惊讶的都是几位老臣。视线转向场中,他眼皮微敛,似有丝丝冷光。

如今正表演的这个舞,可不就是当初和妃被献到周朝来的第一舞。她当初因这舞被周帝看入眼中,继而宠爱了一阵。

燕归未亲眼见过此舞,但他了解不浅,因为和妃尚在世时除了思乡就是常常回忆与周帝初见的场景。

第89章

此舞名为云中莲舞, 顾名思义,似在云中生长的莲花内起舞,从准备的一应器具到衣物皆为纯白一片,柔软轻飘。旁人欣赏时之余, 亦不由感叹这位舞者身体之好,秋夜并不舒爽,带着寒意,她这一身纱衣看着便觉得冷。

幼宁专注赏舞, 并未注意到身旁人的眼神由冷漠转至平淡无波。

周帝上了年纪记性不佳, 即便舞者容貌与当初的和妃极为相似, 也无法再勾起他的回忆。几十年中周帝身边来往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 和妃并非最美亦不特殊,他反倒没有那几位老臣记得清。

发出轻嘶声的老臣见陛下与太子皆神色淡淡、不以为奇的模样,不由心道也许此事只是巧合。

既为巧合, 便不必耿耿于怀。

场中本有些凝滞的氛围悄然恢复流动,觥筹交错,无比热闹。

柔然使者久等不得面见太子,他们倒也聪明, 知道另寻他法,借着这次宫宴的时机混进了宫。

可惜他们并不了解太子心情,如若太子当真能仅凭一场舞就能改变想法,当初他少年时代周帝掌朝的那几年, 就不会那么快使人心服口服。

“石喜。”燕归声轻, 石喜已机敏地俯下身, “殿下,有何吩咐?”

嘱咐几句,石喜不住点头,对主子的做法并不意外。那群人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现下柔然族和带他们入宫的人都讨不了好。

太子手下的人动作快、效率高,宫宴结束的第二日,对柔然族使者以及带他们入宫的人处置结果已出。

柔然族本计划通过太子妃那边的人入宫,奈何宁国公一府不好接近,四顾无门之下只能寻得一位四品官员之子。此人学术不行,惯好投机取巧,一直想着讨好某位贵人得以一飞冲天,使者中的那位少女出面,舌灿莲花,几句便将人说得飘飘然,把他们伪装一番后带进了宫宴,并混入了舞乐坊中。

柔然族不敢再提太子外祖父一事,被审问时随意寻了个理由敷衍,没成想太子当真满足了他们这个借口。将名为离羌的少女和她的兄长离云留在周朝,其他人一应遣回了柔然。

幼宁闻得此事,搁下朱笔,偏过头道:“离羌姑娘是十三哥哥的表妹?”

“从何处听说?”燕归倾身而来,果然看见她手中奏折正好提及此事,微微勾唇,不大在意道,“她唤母妃姑母,兴许是吧。”

幼宁眼眸轻转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被燕归捏了捏耳垂,“不用在意她,日后她若相处什么理由求见,也不必管。”

他留下这二人,不过为警告柔然不要动多余的心思而已。

幼宁闻言应声,便兴致缺缺地翻开下一道折子。本就是因此想到一些故事中的情节,起了点儿兴趣罢了,燕归否定得太快,让她毫无探索的好奇。

在她未注意时,燕归微微一笑。他此生欲|望很少,终于得到十多年来一直想要的幼宁,当然不希望有任何无关紧要的小事横亘在二人之间。

只愿今后亦能一如此时,安然相伴,携手终老。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三年多时日一转而过。

三年多过去,幼宁早已及笄,从含苞待放的小姑娘成为盛放的少女,清丽灼人,而燕归历时光打磨,亦成为真正稳重而不可捉摸的君王。

一年半前周帝退位,任太上皇,从此带着小儿子和几位美人四处游山玩水好不快活。燕归的登位仪式自然相当顺利,他早就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周朝之主,如今只是让其更名正言顺些罢了。

提起这位新登基的陛下,众臣简直不能更满意,若实在要说什么,约莫也只有这位的子嗣问题了。

当今皇后即为最初的太子妃,大婚时太子妃年幼未及笄,圆房都不可能,子嗣当然更不用说,这点很正常,所有人都能理解。

但之后的事许多人就不能理解了。

陛下长皇后七岁年纪,皇后及笄,陛下也二十有二,是该考虑膝下子嗣了。不过鉴于皇后刚及笄嘛,大臣们不急。

很好,未及笄前,不用急;刚及笄时,不该急;及笄一年,也…不应那么急?等及笄快两年,许多人不淡定了,怎么好像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不怪他们整日盯着陛下家事,只是陛下好似对皇后痴情无比,提了几次都没有选秀充实后宫的意思,摆明了要独守皇后一人,他们不指望皇后还能指望谁呢?

数历朝历代,并非没有专情皇后遣散后宫的帝王。当今陛下励精图治,在他的治理下周朝海清河晏、渐至盛世,大臣们也不会闲着没事非要逼其纳妃。

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在私底下传话,说陛下爱惜皇后,不忍其受孕育之苦。更甚者道,帝后至今都未圆房。

前者大臣们信了,后者他们半信半疑。

怎么说陛下都正值风华正茂,如何能忍那么多年?这…应该是假的吧。

比起火急火燎没事就喜欢吃瓜八卦的大臣们,帝后二人以及宁国公府可谓老神在在、不慌不忙。

秋高气爽,宁国公夫人更是直接同皇后一起去了华山礼佛。

一同前往华山的还有纪大学士爱女,纪琅华。

自幼宁及笄前几日起,纪琅华基本就对她寸步不离,除了幼宁与燕归在一块儿时,都在变着法儿入宫伴凤驾。

出乎她意料,别说什么溺水的意外,每次出宫时幼宁身边的人前前后后都能围个十几圈,怕是连只鸟儿都难飞进去。

莫非因为许多事有了改变,幼宁的悲剧也就不会再发生?

纪琅华不敢托大,这两年依旧时常进宫,帮幼宁提防时不忘叮嘱她,提高她的警惕。

皇后礼佛,华山上下早已束清,闲杂人等一应撤离。

幼宁未着皇后礼服,只是简单一身宫装,与容夫人并行,其余人保持距离跟在二人身后。

“幼幼。”容夫人道,“你可知娘带你来礼佛,是为何?”

幼宁展颜,桃腮含笑,“是因为这几月那些上奏折让十三哥哥纳妃的事吗?”

若皇后有所出,大臣们当然不会上这种折子。时人无不重子嗣,身为帝王更应如此,陛下的确还年轻,可寻常人家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两三岁了。

容夫人颔首,轻声道:“你如何想呢?”

数年时光足以让容夫人看清燕归对女儿的真心,她并不担心二人间的感情。

幼宁略有犹豫,她这几年当然了解到两人要有子嗣并不是单纯睡在一起就行,但…

平心而论,幼宁自己并不确定她是否已做好了成为娘亲的准备。早在当初及笄不久,燕归也同她说过这件事。

燕归似是被十八皇子生母和李卉先后难产而死的事所影响,曾郑重道他并不在乎是否有子嗣,至于今后继承一事,他自会从宗室中过继一子,作为未来的太子培养。

幼宁对此无可无不可,她本身就对孕育和成为母亲之事存在一些陌生和抵触的情绪,燕归话中的某些部分她很赞成。

不过幼宁知道两人的想法说出来定不会被理解,招致反对。

即便是娘亲,她都不知该如何道出。

第90章

戌时, 勤政殿。

夜暮西垂,秋露凝霜。才下了秋雨,枝头黄叶摇摇欲坠,一阵微风拂过, 便再支撑不住旋落在地,生出萧瑟寒意。

石喜轻慢合窗,临缝瞥一眼殿外,宫装女子果然依旧跪在那儿, 身体微微发颤, 恐怕撑不了多久。

宫女掀开炉盖, 往兽首铜炉添了一块香, 拨弄两下,淡香扑鼻而来,她不由含了笑意。恰巧回身撞见石喜, 便以眼神示问。

石喜摇头,小心望了望上首,思忖良久,抬脚迈上殿阶。

“陛下。”石喜放低声音, “九公主还跪在殿外。”

他俯身侯话,腰下快僵硬时终于得来一句回应,“喜欢跪,就随她。”

漫不经心的语气, 燕归随手翻过一本折子, 却再无心思, 眉头皱起,“皇后还有几日回宫?”

“回陛下,娘娘离宫才三日。”

才三日么…燕归眉目间愈发不耐,“去古籍库。”

瞧模样约莫又准备一夜不眠,石喜硬着头皮出声,“陛下,您已两日未睡了,是不是…该歇会儿?”

生怕被打断,他大着胆子抢先道:“陛下忘了娘娘离宫前的话吗?”

幼宁离宫前当着燕归的面对石喜道,若回宫得知陛下几日未眠或清减几斤,她便要重罚。

表面敲打石喜,但三人心知肚明,实则为威胁燕归。

忆起此事,燕归眉头稍展,微不可闻轻叹一声,“那便回去。”

寝宫处处沾染了幼宁气息,人却不在身旁。连续近四年的日夜相伴,仅仅气息早已无法再令燕归满足,反倒更添躁意。

步出内殿,主仆二人才再度记起默跪许久的九公主。

眼帘映入玄色身影,九公主如蒙大赦,只当燕归愿意为自己做主,保持跪姿摩挲向前,“皇兄,皇兄,你应我了是不是?”

从选驸马到成婚后的几年生活,终于让她懂得适时收敛骄纵,正如此刻在燕归面前卑微可怜的模样。

九公主两年前选定驸马,为安乐侯嫡幼子严宣。严宣相貌平平,才华仅为尚可,胜在为人克己守礼,敬爱九公主。柳嫔为女儿选此人为驸马,看重的便是严宣好拿捏,绝不会辜负九公主。

可惜九公主对驸马并不满意,大婚当夜甚至不允其入房。驸马好脾性,在偏房窝了一夜,第二日依旧以礼相待。

九公主骄纵之命响彻上京,但严宣对尚九公主毫无异议,甚至当真做好与她好好为夫妻的打算。九公主却瞧不上他性情软和,对自己一退再退,认为他毫无男子气概,从此更瞧不上他。

成婚一年多,驸马都不得近九公主身,更遑论圆房。倘若如此他便罢了,但九公主并非能安分的性子,她不知何时与宁国公世子容云鹤有了交集,被其气度容貌所慑,从此不顾已婚妇人身份,当着全京城的面对容云鹤狂追拦堵,逼得容云鹤自讨官职离开京城去了南方。

九公主此举无疑令她自己和严宣贻笑京城,严宣试图劝说,九公主却道他不过因子嗣而有意见,当场将自己的贴身宫女赐给驸马。

安乐侯府家教严明,从安乐侯到小辈房中无一不只有正妻一人,严宣被九公主强塞侍妾,但并无意宠幸。只是九公主因柳嫔与安乐侯夫人相继劝说她为侯府诞下子嗣不耐烦,竟直接给严宣下药,让他和那名宫女圆了房。

严宣自此真正心灰意冷,对九公主不再抱有希冀。也是那宫女好福气,竟一次有孕,被严宣接回安乐侯府,安心待产。

严宣不再去公主府,九公主起初两月颇得自在,时日一长便生不满。等过三月便直接前往安乐侯府质问,没想到正撞见严宣待那侍妾温柔无比的模样,当下妒心大起,不顾旁人劝阻抽出马鞭甩去,脾性来了连严宣都没能拦住。

最终以严宣左脸受损、侍妾当场小产结束。

安乐侯气得几欲昏厥,到圣前求和离,九公主却好似突然醒悟,觉察到这位驸马的好了,死活不同意。

这才有了今夜这一跪。

燕归恍若未闻,抬脚准备径直走过,被九公主突然一扑抓住衣摆。

“皇、皇兄…”九公主被那轻轻转回的漆黑眼眸刺了下,强忍惧意,泪水扑簌簌流下,“我真的知错了,求皇兄不要下旨,我真心欢喜驸马。”

真心欢喜驸马?从九公主口中吐出这话,当真再讽刺不过。

事实上圣旨已拟好盖了玺印,正摆在勤政殿内,就等明日去安乐侯府宣旨。

燕归顿足,“已知错?”

九公主不停点头。

“你在朕这有何错?”这话将九公主问住,“我…错、错在…”

她无法组织语言,听得面前人继续道:“若要跪,去安乐侯府跪。”

九公主僵住,她身为皇家公主,堂堂金枝玉叶,怎么能给臣子下跪?

说到底她并非真心觉得自己有错,不过因驸马不再维护自己而不甘,更因侯府要主动和离而气愤,种种情绪交织才令她道出欢喜驸马之言。

放在平时,她哪会多看驸马一眼。

燕归淡淡道:“不是欢喜驸马?做了错事,与他认错不是正常?”

帝王讥讽的唇角与周遭宫人似暗笑的眼神让九公主沉默许久,她狼狈抬首,“皇兄的意思是要帮外人,不帮我?”

未得话,九公主明了,直直望去,“是了,皇兄心底从来就没拿我当过妹妹。既然如此,当初选驸马皇兄从未帮过我,现在和离也不应由你来管。”

身旁传来阵阵倒抽冷气声,他们都没想到九公主居然敢忤逆陛下。

九公主又道:“皇兄心里从来就只有宁国公府,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哪个被你放在过眼中?皇兄说得不错,我还是不喜欢驸马,他家世相貌平庸,哪儿配得上我,只有容世子那等人物才能配得上我九公主。和离便和离,等拿了和离书,正好可去南城寻容世子。”

燕归眯眼,这是在威胁他?

九公主别开眼神,不与其对视,强行撑起勇气冷笑,“有本事皇兄就为安乐侯府和容世子杀了我,不然皇兄也了解我的性子,注定安宁不了。”

如今都道盛世大周,九公主心中笃定,即便为了这千古一帝的名声,燕归也不会对她这个亲姊妹做什么。

夜幕深沉,氛围几近凝滞,一滴水自叶片滴落,惊起众人心中涟漪。

他们屏气敛声,良久听得冷淡一声,“以为朕不敢杀你?”

铿锵剑鸣,利剑出鞘,燕归将剑掷向九公主面前,漫不经心道:“若真不想和离,自裁,朕便成全你。”

因抽剑过快,燕归指腹被划出一道血痕,他低眸一瞥,指尖带着极淡的血气,令他夜色中的眼神都显得极为阴鸷。

他不再看九公主,转身往寝殿走去,浩荡一群宫人只能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跟上。

石喜话也不敢再问,只觉离了皇后的陛下喜怒不定,着实难以捉摸。

九公主怔在原地,呆呆望了许久,眼中挣扎、愤怒、绝望,最后交织于不甘。

“殿下…”宫女颤音出声,生怕九公主一时想不开。

“滚开。”九公主轻声道,依旧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本宫想独自静会儿。”

既然殿下情绪并未激动,还想静会儿…应该没有被陛下的话刺激吧?宫女思忖了会儿,在九公主又一声叱骂下后退,退到廊下,准备暗中观察,若有不对便及时冲去。

九公主平日就娇气怕疼,也向来冲动喜欢说气话,自裁这种事顶多做做样子,肯定不会真做。宫女越想越心安,转身跑去拿了件披风,轻轻披在九公主肩上,这次未得责骂,但也没其他反应。

宫女心叹一声,知道主子肯定要些时日才能想通,急不得。

她退到远处望了许久,不知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倦意席卷而来,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勉力颤了几下,不觉中还是慢慢合上。

又过半刻,九公主几乎凝霜的眼睫动了动,眼珠下转,瞧见那柄散着森森冷光的利剑,俯身慢慢捡了起来。

与此同时,幼宁正随容夫人上香的手一抖,磅礴的昏沉之意袭来,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待,身体轻飘飘往旁边一坠,倒了下去。

寺庙霎时乱成一团,惊呼声脚步声吵闹不已。

迷迷糊糊中,幼宁仿佛听到了熟悉又奇特的声音,【滴——帝王驯养系统重启成功,数据载入——数据更新中——】

【警报!——警报!——目标命轨有变,目标命轨有变,请宿主及时回宫,请宿主及时回宫!】

第91章

十年前受幼宁所托, 系统救下容云鹤,能量耗尽不得不陷入沉睡,对任务的指导只能暂时中止。

这个世界能够额外为它补充能量的东西太少,系统只能靠自身慢慢恢复, 时日漫长,差点一睡不醒。

待系统飞快将十年来宿主和目标的经历收入库中,都不知该欣慰还是哭笑不得。

欣慰于没有它的从旁指导,目标燕归也在宿主陪伴下逐渐走上正轨, 成功登上帝位, 未生波折。哭笑不得则是…它家宿主还是被这位任务目标拐跑了啊, 它当初就觉得这位对宿主居心不良, 果不其然。

宿主长大了,不像幼时那么好骗。系统心虚无比,仍得硬着头皮将以前的借口继续编下去, 道自己因为救人力量受损,回天上休养了十年。

它没想到,幼宁居然又信了、信了、信了…

一人一系统都暂时性忘了因皇后突然昏倒而方寸大乱的宫人,在幼宁脑中默然交谈。

系统这次将自己的目标换了种方式如实告知, 幼宁思索再三,【这么说,你的使命就是帮助十三哥哥成为一名明君、千古一帝?】

【对。】

幼宁不免奇怪,【难道现在还不能算吗?】

如今周朝乃太平盛世, 其中不无燕归的诸多功劳, 如果这样都不能算明君, 那怎样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