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他,俊朗的眉头微拢,眼中原本的尔雅温良,谦逊胆小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这个年纪所没有的深沉与深邃。他只轻轻叹息。

就这样,顾云远由着孤飞燕抱,由着孤飞燕哭,他没动,也没出声。幸好。程亦飞这卧室很深,外头听不到屋内的声音。

许久之后,孤飞燕终于停了下来。

她是无比眷恋这个熟悉的怀抱的,可是,一停止了哭声,她立马就放开了。

即便她不愿意相信,可是,小药鼎都不认他,他就一定不是白衣师父。

她低着头,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歉,“顾医师,失礼了,我,我真的认错人了…”

顾云远眸中的深沉早已消失不见,他将手帕递上,轻轻叹息,劝说了起来,“丫头,人和人是有缘分的,缘分没了,强求不得。你师父既不要你了,你又何必再念他呢?”

孤飞燕猛地抬起头来,又一次直勾勾地看入他的眼睛。

顾云远一副被吓着的样子,连忙后退。孤飞燕泪迹未干,却一脸倔强,她说,“我师父也这么说过,但是,对于他,我偏偏要强求!我一定会找着他的!”

顾云远避开了她的视线,仍旧是轻叹,自言自语,“执念亦是病,是心病。心病心药治,你若不听劝,在下多说也无益!哎…你瞧瞧,你把我这衣裳弄成这样,这要是出去了,还怎么见人?”

他一边说,一边取来油灯,挨着自己心口烘烤起来。他心口都湿透了,全是孤飞燕的泪水。

孤飞燕这才想起来屋内还有一群人等着他们呢,靖王殿下也在的!

她总算冷静下来了。 在找到师父之前,在找到冰海的秘密和自己的身世之前,她依旧要努力当好她的药女,在这片尔虞我诈,争权夺势的大陆上活下来,站稳脚跟。

她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情愫,都得好好藏着。

纵使在不喜欢这个地方,她也别无他法。所幸,她遇到的人并不是全都那么令人反感憎恶的。靖王殿下帮了她很多、程亦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夏小满其实口是心非而已、还有公正热心唐静姐姐、惜才的老执事。还有…还有那个臭冰块,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

想起这些人来,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了。孤飞燕终于笑了,嘿嘿地问,“顾医师,我师父的事,你不会乱说的,对不对?”

顾云远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孤飞燕缓缓地眯起眼来,顾云远立马挪位置,同她拉开距离,不耐烦地说,“在下不是多嘴之人,只是,你若再敢骚扰,就休怪在下不客气!”

孤飞燕是相信他,“多谢!”

她连忙从小药鼎里取出药草来,敷在眼睛上消肿。她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出去,忽悠地了别人,也忽悠不了靖王殿下呀!

两人无话,各做各的,程亦飞仍旧在昏迷中。

天亮的时候,两人终于都把自己收拾好了,顾云远要去开门,孤飞燕却又一次拦下,“等一下!”

顾云远生气了,“你还想做什么?”

孤飞燕冲他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

她固执起来像个孩子,贼笑起来其实更像个孩子。顾云远看得似乎有些愣,孤飞燕并没有留心到,她突然越过他,用身体把门挡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孤飞燕的声音都变得狗腿了,她又嘿嘿笑起来,“顾医师,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帮忙。”

顾云远思索了下,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若是要医治别人的话,免谈。顾家祖制家规森严,一封引见信,只出诊一次,只救一人。在下不仅治了程大将军的腿,连程大将军的脾胃之疾,还有些小毛病都一并医治了。在下,尽力了。家规不可违,你若还想救他人,就再带引见信来!”

孤飞燕还是能理解得了顾家的家规的,这家规,其实是一种自保。

每一封引见信,都代表着一份人情债,也代表着一份人脉。

一如这一回,引见信是老执事写的,那么这份人情便是老执事欠下的。顾云远若出个什么事,老执事必不会坐视不理。

有了这些人情债和人脉在手,隐世医师也才能隐世独居,不怕外界为打扰,更不怕外界威胁劫持。

顾云远若自己坏了规矩,那就是自掉身价,贬低那些引见信的价值。失去了人情债和人脉,他一个文弱的医师,能不引来世人觊觎,他的日子能好过?

确定他不是白衣师父后,孤飞燕的脑子好使多了。她甚至怀疑,烟云涧里那些护卫,都不是顾家原本就有的,而是有人为还人情债,而送去的。

就算孤飞燕现在还有一封引见信,她也不会给天武皇帝用的。

她连忙解释,“顾医师,我不求你治病,我就求你帮个小忙,待会出门了,你会瞧见一个老太监,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理睬!”

第196章 三次,受宠若惊

孤飞燕以为顾云远除了出诊治病之外,其他事情都是很好商量的。哪知道,顾云远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就不答应她。

孤飞燕无奈之下,只能将蒙骗天武皇帝的实情告诉他。顾云远一听就生气了,“你这丫头,你分明是将责任推卸与我!哼,你休想我帮你!”

他说罢就要开门。孤飞燕一把摁住房门,不悦质问,“那我问你,天武皇帝和程大将军二者择其一,你会救谁?”

顾云远想也没想,答道,“自是程大将军。天武皇帝以药养命多时,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孤飞燕就等他这句话了,又问,“那我这么做,错在哪了?”

顾云远愣了,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孤飞燕瞪着他,不悦嘀咕,“你是隐世医师,天武皇帝又不会拿你怎么着。换做是我,小命难保!你们顾家家规不让你随便治人,又没有不让你救人。你一个当大夫的,怎么就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呢?”

确定了他不是白衣师父,孤飞燕就不客气了,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这种古板迂腐,胆小谨慎的性子。

顾云远别过头去,似乎很恼羞。他锁眉了许久,最后才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我听你的便是!”

孤飞燕那双大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她乐了,连忙福了个身,“谢啦!”

顾云远看着她明媚的灿笑,嘴角泛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只可惜,孤飞燕并没有看到。

孤飞燕正要开门,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看起顾云远来。顾云远似乎被她看怕了,连忙别过头去。

孤飞燕分明有些哽咽,却硬是笑了出来,故作打趣地说,“顾医师,我可能再也见不着你了,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见着我师父。你别那么小气嘛,就让我再看看,你要不好意思,就闭上眼睛呗!

顾云远回头看过来,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孤飞燕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答应,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明明都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可是,见到他闭眼的样子,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湿了。

太像了!

白衣师父闭眼的样子,就是这么安静的!安静而且温柔,却自有一股魅力,让全世界跟着他安静下来,让全世界都不敢打扰他。

小时候,半夜里惊醒,梦醒,哭醒,她总会偷溜到师父房间里去,钻到他被窝里,挨着他睡。清晨醒来,总能看到白衣师父安静的脸,不必他再安慰,她就能忘记所有恐惧。

孤飞燕看得都走了神,直到顾云远睁开眼睛,她才缓过神来,连忙避开,似乎是怕再让顾云远看到自己的脆弱。然而,她并不知道,顾云远其实早就偷偷睁眼看她了。

她淡淡道,“走吧。”

这一回,顾云远按住了门,他犹豫了下,取出了三枚金针递给孤飞燕。

“哎…丫头,咱们也算是有缘,今日,我就破个例。这三枚金针你收好了,他日若是有事相求,就拿这金针来找我。你千万记好了,就只有三次机会,不可乱用!”

孤飞燕太意外了,心里头的阴霾瞬间就被驱散。

要知道,她现在若再去找老执事要一份引见信,都是不太可能的,除了有筹码去交换!而这家伙居然…居然白给她机会,还是一口气给了三次!

她不是出现幻觉了吧?

孤飞燕愣着,受宠若惊。

顾云远等了一会儿,见她还不动,便将金针收了回来,“咳咳,你若是不想…”

他的话还未说完,孤飞燕就一把将金针夺了过去,“送出来的,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反悔不了了!”

顾云远倒也不反悔,而是认真起来,表情严肃地交代,“你记好了,千万不可乱用!”

孤飞燕小心翼翼地将金针收好,贼兮兮地问说,“是不是求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呀?”

顾云远不仅严肃,还紧张了,“除了求医,其他的,你休想!”

孤飞燕当然是开玩笑的,她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我又不能拿你怎么着,你这么怕我作甚?”

她的心情总算是好起来了,开开心心地开门。

外头,大家都还等着,一个也没走。

大家虽然已经知道程亦飞的双腿没事了,可是仍旧不放心。林老夫人头一个就冲过来,紧张地问,“顾医师,亦飞的胃病可能根治?”

顾云远一说明情况,林老夫人高兴地都说不出话来,后退了一步,竟给顾云远跪下了。

顾云远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连忙搀扶,“老夫人,切莫如此,在下不敢当,不敢当!”

林老夫人双眸泛着泪光,除了“谢”字,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云远谦逊客气得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少将军虽已经痊愈,可最好再卧床休养三日,切勿过早下榻,滋补之物,需循序渐进。”

林老夫连连点头。

梅公公抓住了机会,连忙上前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再替天武皇帝传达了谢意。

顾云远却当他是空气,没做声。

梅公公心想,孤飞燕一定事先跟顾医师沟通过了,于是,他又暗示了一番。

可是,顾云远仍旧不语。

梅公公尴尬了,朝孤飞燕投去询问的目光,孤飞燕则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梅公公立马意识到事情有变,他正要继续说,君九辰却开了口,“顾医师,这一趟辛苦了。本王令人备了宴席,还请移驾靖王府。”

孤飞燕窃喜,她就知道靖王殿下会帮她圆场的。

果然,君九辰一出声,梅公公便不敢多言了,生怕引起怀疑。

顾云远毫不犹豫地婉拒,“在下久居山林,清净惯了,恨不得一日千里,马上就回去。靖王殿下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在下不可久留。”

君九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邀。他道,“既是如此,那就请顾医师稍等片刻,本王令人备上快马和干粮。”

顾云远大喜,客气地作了个揖,“多谢!”

林老夫人原本也想留下顾医师,好好酬谢一番的,听了这话,她只能作罢。虽心急着屋内的儿子,她也还是陪着。

就这样,君九辰同顾云远坐下喝茶,其他人都站着。

孤飞燕早就站到君九辰身旁去了,梅公公恨不得将她拖过来好好问一问,只可惜没有那个胆。

待马匹和干粮备好,君九辰亲自送顾云远出门,孤飞燕跟在他身旁,就是不搭理梅公公。

梅公公见势头不对,也不敢耽搁,连忙回宫去禀…

第197章 都帮忙到底

梅公公走了,君九辰这个“坏人”还是要做到底的。否则,孤飞燕进宫没法交代。

他不仅送顾云远出程家,还亲自送出了晋阳城。

孤飞燕一路跟着,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真的要告别了,她才不舍起来。

顾云远谦逊地作了个揖,“靖王殿下,告辞了。”

君九辰立马回礼,“望,后会有期。”

顾云远连忙道,“靖王殿下,在下为医,再见到在下绝非好事。不如,后会无期。”

君九辰十分坦然,“人生老病死仍常有之事,本王向来不避讳。”

顾云远似乎也颇为认可,他笑了笑,朝孤飞燕看过来。

孤飞燕明知道他不是白衣师父,可是,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生出了离愁来,感觉就像是再次要同白衣师父分开了。

虽满心不舍,孤飞燕却也不敢流露太多。她认认真真福了个身,道,“我同殿下一样,不避讳!顾医师,后会有期!”

顾云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君九辰,无奈而笑,“那就…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一番告别,顾云远上马而去。

孤飞燕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终究流露出不舍来。君九辰也望着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孤飞燕的异样。

直到顾云远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君九辰才道,“孤药女,你先回去。此行本王也算奉命护送你,该到宫里复个命。”

孤飞燕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靖王殿下送走了顾医师,又进宫去面圣,这分明是配合她做戏,给她打头阵去。

她连忙福身,“谢殿下!奴婢明白,奴婢…”

她的话还未说完,君九辰就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孤飞燕悻悻的,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不过,她心下还是欣喜不已的,她越看君九辰的背影,就越是觉得好看无可挑剔,越是敬重,喜欢。

当然,她知道,有靖王殿下去打头阵,她也不能闲着的。

君九辰前脚刚进宫,孤飞燕后脚就到,君九辰去御书房里见天武皇帝,孤飞燕则去找梅公公。

梅公公一见着孤飞燕,立马怒声,“你个丫头,你怎么回事?你就等着皇上降罪吧!”

孤飞燕大呼冤枉,“梅公公,奴婢早就跟顾医师约好了,可他临时变卦,奴婢也没法子。奴婢在大将军屋内,都给顾医师跪下了!你在门口也听到了,靖王殿下邀他,他都不赏脸,连顿饭都不吃。奴婢真是没办法了。”

梅公公狐疑地打量她,似乎不相信。

孤飞燕又道,“梅公公,靖王殿下执意要把人送到城门口,奴婢一个当下人的,也不好阻拦。再者,奴婢若阻拦,殿下难免会生疑!这会儿,顾医师应该走不远,要不,您亲自走一趟?”

梅公公立马瞪过来,非常不满,却也没耽搁,立马就去追。

他当然知道靖王殿下都留不住顾医师,自己更加留不住。但是,孤飞燕都这么说了,他若不去追,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他也得跟着孤飞燕挨罚。

孤飞燕没走,就在宫里头等着,这一等,就直接等到旁晚。

梅公公垂头丧气地回来,她连忙问,“如何,可追上了?”

梅公公明显不像之前那么怀疑她了,他无奈地说,“这顾医师看着温良儒雅,怎么就那么难缠,咱家跟了他一里路,说得口干舌燥,就差给他跪下了。他一句话都搭理咱家。咱家也没法子了!”

孤飞燕好不意外,她没想到顾云远走得那么慢,竟能被追上。更没想到,顾云远会这么配合,真就一句话也不跟梅公公说。

怪不得了!

怪不得梅公公不再怀疑她了。

梅公公在天武皇帝面前说的话,比任何人都有份量。只要梅公公不怀疑她了,她面对天武皇帝就会轻松很多。

顾云远这忙,算是帮到底了!孤飞燕惊喜之余,心下是感激的。这算不算是因白衣师父而得来的缘分呢?

当着梅公公的面,孤飞燕也无暇多想,她叹息道,“哎,这该如何跟皇上交代?梅公公,您还是带奴婢去见皇上吧。”

梅公公却道,“皇上还在同靖王殿下下棋,咱家先过去瞧瞧。哼,此事虽不是你之错,却也是你只过,你等着吧!”

孤飞燕又意外了一把。她怎么都没想到靖王殿下是来找天武皇帝下棋的?她以为他来复个命,就回去了。

这天武皇帝正心急如焚呢,下棋这种耗心神耗耐心的事儿,对他简直就是折磨嘛!

回想起靖王殿下那张不苟一笑,冷肃孤傲的脸,再想象下天武皇帝强忍强憋的样子,孤飞燕着实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就这样,顾云远揽了责任,君九辰打了头阵,轻易化解了孤飞燕危机。本该紧张等待的孤飞燕,竟心生幸福感,发现自己在这片大陆上有贵人,有朋友,其实也不是那么孤单。

夜幕降临,梅公公才过来带孤飞燕去见天武皇帝。

靖王来复命,说了自己亲自送顾医师出城,而梅公公也将事情详细交代了一遍,天武皇帝并没有再质问孤飞燕,显然没有怀疑她什么。

孤飞燕进屋之后,天武皇帝也没有龙颜大怒,只是阴沉着那张严肃的脸,盯着她看,非常不满。

孤飞燕什么都不解释,直接跪下,“请皇上降罪!”

天武皇帝握了握拳头,问道,“你可还有法子邀到顾医师?”

孤飞燕无奈地叹息,“皇上,奴婢何德何能?此次不过是托了神农谷老执事的福,方能邀得到人。若是再邀,老执事也未必能答应,毕竟,此事非小事。再者,老执事若询问起来,奴婢也不好明说皇上的病情。”

天武皇帝无比惋惜,拳头一下一下捶着桌子。梅公公候在一旁,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天武皇帝不是没发过脾气,而是已经发过了,全把气撒他头上了。

见天武皇帝迟迟不语,孤飞燕跪着,歇着,也不主动说话。

其实,她并不害怕天武皇帝罚她,而是怕天武皇帝怀疑她。只要天武皇帝不怀疑她,她基本就安全了。

要知道,她是在靖王府里当差,又不是宫里头当差!这种保密的事,天武皇帝怎么罚她?再者,天武皇帝还得靠她的丹药保命呢!

天武皇帝着实憋屈,一下下捶桌,越捶越用力…

第198章 吓得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天武皇帝不仅仅是愤怒的,更是后悔!后悔不该对靖王隐瞒病情。以靖王的能耐,若知实情,必不会轻易让顾医师走的。

然而,后悔归后悔,他终究还是提防着君九辰。毕竟,这儿子虽是亲生的,却非亲自养大的,君九辰年幼时那一段被强行抹去的记忆,是他和大皇兄心中永远的忌惮。

他非常清楚,君九辰有足够的能耐,将君氏皇族代领向一个新的高峰,让君氏皇族一统玄空,回到玄空大陆最荣耀的位置上去。但是,君氏皇族绝对不能落到君九辰手里!谁都无法保证,君九辰那段记忆,一辈子都不会恢复!

他虽不像大皇兄那样渴望永生,但是,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就算撑不到太子长大,也必须撑到大皇兄回到晋阳城。

“砰!砰!砰!”

一声声捶打声,响彻寂静的御书房。

孤飞燕只当天武皇帝憋屈,哪知道天武皇帝此时此刻所思所虑?她一直纳闷靖王和天武皇帝的关系,她万万是想不到这父子之间有那么大的间隙,那么大的秘密。

终于,天武皇帝戛然停手。

他也不再提及顾云远的事情,而是怒声问道,“丫头,你的丹药,可炼制出来了?”

求不到医,天武皇帝只能暂时将希望寄托在药上头。

他手上的益神丹顶多只够吃半年,这阵子,派出去寻药的人是一个都没回来。再者别人炼丹需三年五载,孤飞燕就只需三五个月,他仍旧把孤飞燕当做第一选择。

其实,孤飞燕炼制续命丹药并不需要三五个月,若不是大批量一起炼制的话,她只需要专心致志一天,便可炼制出一颗出来。

她可不想天武皇帝把她当做炼丹炉,所以保留不少。

她认真道,“禀皇上,奴婢已经寻齐了药材,开始炼制。皇上放心,半年之内,奴婢一定将丹药奉上。”

半年,如果天武皇帝没有寻到其他丹药,那就更加受制于她了。而再过半年,就算有药在手,也救不了他的性命了!

孤飞燕心下很清楚,自己这般威胁天武皇帝,天武皇帝死之前,一定会对她下手的。她只庆幸,自己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好好谋划谋划如何脱身。

天武皇帝对她的回答还是满意的,好奇地问,“你在何处炼丹,又是如何炼制的?”

孤飞燕心下微惊,立马强硬了起来,“皇上,奴婢把性命押在这儿,自是会尽力而为,其他的,您不必操心!”

天武皇帝终于恼了,“怎么说话的?”

孤飞燕也不是第一次跟天武皇帝这么不客气了,她跪地脚酸,索性站起来,由着天武皇帝审视,“实话实说而已!”

天武皇帝有求于人,不得不忍。然而,憋屈之余,他心下倒也是赏识这丫头的。毕竟,哪怕是他最宠爱的靖王和太子,都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天武皇帝忍着,喝了一口茶,心平气和下来,问道,“丫头,还有三日,三月之期就到了。你打算留在何处?”

孤飞燕一下子就听得出天武皇帝的试探之意,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就跌落谷底。

她忙得都忘了这件事,可是,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靖王殿下至今都没有表态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孤飞燕一直愿意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事情都到面前来了,她不得不慎重思考。

她想,靖王本就无意留她,再加上她撞破了皇上的秘密,他更加要避讳了吧?八殿下君瀚引正是前车之鉴呀!

靖王殿下要避讳,其实,她也是要避讳的。她若执意留在靖王府,那不仅仅是给靖王殿下惹麻烦,也是给自己惹来嫌疑。

她能威胁天武皇帝,却不是完全的钳制。这个节骨眼上,她必须步步为营,掌控好分寸。否则,威胁不成,适得其反!

孤飞燕虽不舍、不愿、不甘,可挣扎了一番终究还是回答了,她说,“奴婢留在何处,还请皇上定夺。”

天武皇帝对她这话,可谓是相当的满意。

别说这丫头想留在靖王府了,就算这丫头想留在御药房,他都会怀疑她有异心!

这丫头留在他身旁,安安分分,专心地为他制药,他才能放心。

天武皇帝满意归满意,却依旧不表态,他呵呵笑了笑,说,“还有三日,且看靖王意下如何?朕总不能跟他抢人吧?”

抢人?

孤飞燕听了这两个字,终于意识到天武皇帝不仅仅不希望她留在靖王府,而且还希望她留在他身旁,而不是回御药房!

她心下大怔!

留在天武皇帝身旁伺候,那她跟制药工具有何区别,日子该怎么过?

再者,天武皇帝出了名的好色,身旁的婢女,哪一个不是伺候着伺候着,就伺候到榻上去的?

孤飞燕只觉得背脊发凉,浑身毛骨悚然起来。

天武皇帝笑了笑,把话挑得明白了,“呵呵,三日之后,靖王若不留你,你就到这御书房来伺候吧。”

孤飞燕敷衍着,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御书房的,她的魂都吓没了。

她回到靖王府,立马往君九辰的寝宫跑去,“砰砰砰”敲门。

然而,她没等到君九辰,而是等来了夏小满。

夏小满不悦道,“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呀!殿下此番跟着你奔波,都累着了,正歇着呢!”

孤飞燕急急说,“我有急事,非常着急的事,你就让我见见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