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然忍无可忍,直接不理睬钱多多,大步走入墓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时候,金子轻咳了下,道,“女儿,适可而止,别坏了公主大事。”

钱多多认真道,“爹爹,燕儿姐姐让我告诉他真相。我至少得说上半个时辰,才能把一切说清楚。这可是既费唇舌又费脑子的差事。我总不能跟燕儿姐姐讨辛苦费吧,自然得跟牧然讨了。最重要的是,我能借机试探试探他到底什么脾气。圣人言,一个人对待钱财的态度最能显出真脾气。放心,我坏不了燕儿姐姐大事的。我呀,就是趁机赚赚金子罢了。多一锭金子,便是多一份喜乐。”

金子竟无言以对。

钱多多很快就走入古墓。金子关闭了墓门,他早让百兽重新埋伏好了。他只让几个护卫埋伏在墓碑附近,自己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同时,令人给承老板报信,说明了牧然已经归降。

三尺地道之后,便是第一重墓穴。钱多多很快就在这里追上了牧然。并非牧然走得慢,而是牧然没追上孤飞燕和君九辰,不知道如何往下走…

第546章 原来是个胆小鬼

天湖古墓的第一重墓室是整座倒金字古墓最长的墓室。墓室内没有任何墙壁隔离,只有两排大石柱顶梁。两排大石柱之间是过道,两侧则各放置了两排棺材,皆为石棺,排放非常整齐。

一颗夜明珠根本无法将整个墓室照亮,只能照亮一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特别显眼。钱多多一下到墓室,立马就看到牧然。而牧然见有光出现,也知是钱多多下来了。

这第一重墓室的石壁上有壁画,大多损毁。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一些信息。大家之所以知道这座墓穴为倒金字形,一共七重,正是从那些残损的壁画里看出来的。

牧然这已经是第二次来第一重墓穴了,只是,他仍旧寻不到下第二重墓穴的入口。见钱多多下来,他立马箭步过来,冷冷道,“带路!”

夜明珠将他的脸照得特别清晰,他的五官很俊,虽然不是那种一眼就令人惊艳型的,却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死寂,那种毫无波澜地无望感,从眼里蔓延出来,让他整张脸都显得特别寂静、麻木;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钱多多今日是第一次见牧然,而此时此刻却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牧然这双绝望的眼睛。她吓了一跳,“你,你…在这种地方,你能不能别面瘫呀!”

牧然的眸光纹丝不动,仍道,“带路!”

钱多多一点儿都不喜欢牧然这种表情,更加不喜欢他这种命令的语气。她直接将小手伸到他面前,冷冷说,“道歉费麻烦结一下!”

牧然烦了,反问道,“如果我不给呢?”

钱多多窃喜,暗想,不给也好,她正好不用找其他理由拖延时间。

燕儿姐姐她们见了太子殿下和太傅,必要一番相认的。就燕儿姐姐的性子,不哭成泪人儿才怪!她才不要这么快带牧然下去。若是让牧然这个刚刚归顺的人见着燕儿姐姐哭鼻子,那燕儿姐姐多尴尬呀,日后还怎么立威呢?

钱多多也不说话,双臂环抱,背过身去,不再理睬。

牧然满腹狐疑,他虽然不清楚金子和沐灵儿的身份,但是看得出来他们是凌家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们对孤飞燕和君九辰态度很恭敬。

他道,“小丫头,你若敢违背主子的命令,我也无所谓。待王妃娘娘和靖王找过来,我自然能知真相,能下去。”

他说罢,也背过身去。

钱多多笑了,“主子?呵呵,你真当靖王妃是主子呀?你要等,那就等着吧!我呀,到外头溜达溜达,等你们出来。”

她这话虽然是用来唬牧然的,却也不算假话。因为云闲阁的主子确实不是燕儿姐姐,而是太子殿下。她说罢还真就往石梯方向走去。

牧然对他们的一切一无所知,听了钱多多这话就更好奇了,而最让他着急的终究还是同恩师有关的消息。他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玉牌丢给钱多多。

“欠你一锭金子,这玉牌暂且押给你。”

钱多多接住玉牌,她不用看,就用摸的都知道这玉牌价值不菲了,不过,她还是只对金子感兴趣。她道,“按照十成的日息算,本息累计。多欠一日,就多一锭金子,多两日就多两锭金子,以此类推!”

面对这种打劫,牧然压根没打算兑现。他爽快地答应了,“好。”

谁知道,钱多多却将玉牌丢回给他,冷不丁将插在他腰上的七律牧笛抽了去,“玉牌是用来辟邪的,你还是带着吧。这根玉笛押我这里,你什么时候还清债务,我就什么时候还给你。”

牧然恼了,伸手要来夺。钱多多连忙退得远远的,道,“反正你也想将此物交给王妃娘娘,不如我暂时押在我这儿了,也算表衷心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保管,多少金子都不换。”

牧然的脸色本就非常难看,听了钱多多最后那句话,眸中就起了怒火。他被套路了一次绝丢不会再被套路第二次的!幸好,钱多多不是故意套路他,只是嘴快。她连忙补充,“当然,你拿金子来,我一定换。”

听了这话,牧然的脸色才好看一点点。他看了钱多多好一会儿,竟然又一次让步了。他道,“收好了,若是丢了,我要你拿命来偿!带我下去,告诉我真相,马上!”

钱多多意外了,她料定了他不会答应,此举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呀!不过,意外归意外,她还是好不心虚地应承下来。她想,有了牧家的家传宝贝,将来她就不怕牧然赖账的了。

她左右看了看,相中了一口石棺材,轻轻一跃就坐上去。她琢磨着燕儿姐姐他们这会儿估计刚刚下道第三墓室,她还是要再拖延点时间的。

她道,“也没几件事,我先简单跟你说下。说完了,咱们再走。”

见钱多多敢坐在石棺上,牧然心里头是欣赏的。他想,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不像是矫情造作的女子,怎么就如此无理取闹呢?

他实在太烦了,不像再浪费时间便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钱多多又意外了,要知道,她可准备了不少说辞要说服牧然的。她没想到这个小气的家伙也有如此干脆的一面。她双手托着下巴,思索起来,“我想想,该从何说起呢?从十年前的冰海之战说起吧。其实…”

话到这里,钱多多突然停住了。她整个人瞬间僵硬住,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在挠她,像是…像是一只手!

牧然不悦地问,“其实什么?”

钱多多看着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她忽然“啊”一声尖叫,整个人从石棺上跳起来,扑到牧然怀中去。

她双手搂住了牧然的脖子,双脚夹住了他的腰,将他抱紧紧的,“救命啊!救命啊,有手!有手!”

牧然再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来,这一回,他是真真的不知所措的,他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是好,只能悬在半空。

他朝石棺看去,并没有什么“手”,而是看到了一条小青蛇。钱多多吓坏了,埋头在牧然的肩窝里,焦急地低声催促,“走啊!快走啊!”

牧然这才缓过神来,他嘴角控制不住泛起了一抹笑意,当然,是蔑笑而已。他暗想,自己真是高估了这小丫头,她原来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

他正想推开钱多多,可转念一想,却收了手。他道,“臭丫头,那双手正在朝你招手,我将你丢过去,如何?”

第547章 我叫你大爷成不

钱多多真实的年纪也就十六,看似精明老成,其实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她本就误任务刚刚那东西是从棺材里伸出来的手,听牧然这么一说,就更肯定了。她吓得将牧然抱得紧紧的,“不要!我们赶紧走吧!走啊!”

牧然任由她抱,站着不动。他若有所思地说,“奇怪了,这尸体已有千年了,怎么还动。莫非是早就尸变了?”

尸变,这是什么鬼?

钱多多从了没听说过这个词,但是,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她连忙问,“什么意思?”

牧然胡诌起来,“就是尸体不腐,变成僵尸类的怪物。”

她瞬间搂紧了牧然,吓得身体都发抖了,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就在牧然耳畔哀求,“走啊!我求求你了,快点走!”

牧然又道,“看样子这尸体是起不来了,没什么危险。但是,如果我把你丢过去的话…”

钱多多虽吓得六神无主,却还是有脑子的,她怒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牧然答道,“把牧笛还给我。”

钱多多又怕又恼,“卑鄙!”

牧然不语,竟大步往前走,靠近石棺。他出身牧家,黑森林一般的动物对他都颇为友好。这小青蛇原本对钱多多颇有敌意,见钱多都抱着他,似乎当钱多多是他的人,态度早已温顺。他们一靠近,小青蛇就探来脑袋,轻轻触了触钱多多的后背。

钱多多吓得大叫,小小的身子绷得直直的,浑身却还是控制不住毛骨悚然起来。

牧然就只让小青蛇触了她一下而已,很快就后退了。

钱多多险些给吓昏了。不等牧然催促,她慌忙腾出一手抽出藏在怀中的牧笛还给牧然。她刚刚不是不还牧笛,而是不甘心骂了一嘴而已。

“还,还…还给你,还给你了。咱们赶紧走吧,我要见爹爹…呜呜…”

钱多多都哭了,牧然却无动于衷。他的眸光依旧一片死寂。在他的世界里,早就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了。

他冷冷道,“靖王妃让你告知我的事,你说来听听。”

钱多多哪还敢卖关子?她以最快的语速,最精炼的用词,将该告诉牧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牧然越听越震惊,简直是不可思议。他打断了钱多多,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钱多多急着,“真的真的,全是真的!那个顾云远极有可能就是你恩师!你要是不相信,就去问我爹爹,要不去问我姐也成!赶紧走吧!”

牧然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秘密,他杵着。

钱多多抱得手都酸了,她很想跳下来逃跑。可是,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总觉得背后空荡荡的,那手还在朝她挥着。

她双手搂紧,双腿夹紧,低声哀求,“该说的我全说了,咱们赶紧走吧,我求了你!求你了还不行吗?”

牧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他喃喃道,“他教我影术,可有什么阴谋?”

这十年来,支撑他活下去的除了杀掉逐云宫主的信念之外,就是恩师了。那个时候他想了结自己的性命,是恩师拦下了他。恩师对他说,“小子,再熬一熬,若真熬不下去,就逃吧。黑森林外有大好山河,你都还未看过,不能死。”

恩师告诉他,死不是唯一的路,逃才是;恩师教会了他逃的本事。他虽然至今都没有逃,可是,他还是活下来了。活到了今日,看到了希望。

如果这份恩情是一场预谋,他的信念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走啊!我求求你了,我叫你大哥成不?”

“我叫大爷成不?”

“呜呜,我把金子全给你成不?”

钱多多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牧然却还是无动于衷。终于,钱多多冲他肩上狠狠咬了下去。牧然这才缓过神来,“放开!”

钱多多不放。

牧然要将她从身上拽下来,她就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攀住,不放。

牧然冷冷道,“石棺上的并不是手,是一条蛇,不信你自己瞧瞧!”

钱多多终于松口了,却没有松手,“骗人!你带我离开这里,快点!”

牧然道,“真的是蛇!”

钱多多就是不相信,“我才不信你这种卑鄙小人!”

牧然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二重墓穴的入口在哪里?”

钱多多松了一口气,“你右拐,直走到尽头,启动墙壁上第三排第四块转。”

牧然道,“好,我带你下去,你现在可以下来了吗?”

钱多多又猛地搂紧牧然的脖子,差点没将他勒死,她道,“等下去了,我就放开。”

牧然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他掰了掰钱多多的手,居然掰不动。他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多言,按照钱多多说的路线往前走去。

钱多多没有骗人,牧然很快就找到了第二重墓穴的入口。这里原本还有一堵厚厚的石墙,遮挡了开门的机关,且埋伏了不少陷阱。顾北月他们破了这道门之后,就剩下一个简单的机关。只要触动这个机关,便可以开启第二重墓门。

然而,此时此刻,墓门竟是开着的,并不需要牧然触动机关。

牧然止步在门口,冷冷问,“是不是这里?”

钱多多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只见他们已经站二重墓门入口,远离了那些棺木。她大大松了一口气,立马从牧然身上跳下。

这个时候,牧然才看到她小脸上的泪迹,知道她刚刚是真哭了。然而,牧然的眼神依旧一片死寂,他又问,“是不是这里?”

钱多多挺尴尬的,表面上并不承认。她没有回答,轻哼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内走去。牧然面无表情,跟了进去。可是,很快,他们俩就都吓了一跳!只见门外左侧站着一个人!

钱多多吓得又一次跳到牧然身上,抱住他。牧然却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墨。

这里虽是第二重墓门之内,可是,站在这里仍旧可以将第一重墓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黑暗中那一隅光明。换句话说,牧然和钱多多刚刚发生的一切,秦墨都看到。甚至,他们俩的对话,秦墨也都听到了…

第548章 你这个眼瘫

面对秦墨,牧然并不尴尬,他的眸光死寂如初。

他掰了掰钱多多的手,仍旧掰不开,他索性也不掰了。他冷冷道,“下来,是秦护卫。”

钱多多埋头在他肩上,不信。她还沉浸在“尸变”的恐惧中,周遭的风吹草动只会让她更加恐惧。

牧然又道,“是秦护卫秦墨,不信你自己看看!”

钱多多死活不肯睁眼。

牧然的耐心基本用光了,他不做声了,朝秦墨看去。他的眸光依旧死气沉沉,可是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秦墨说话,表明身份。

谁知道,秦墨竟一言不发,启动机关关上墓门之后,就安安静静地转身,往前走。

其他护卫已经护送顾云远下去了,他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他们的。当然,他不是来引路的,而是来提醒他们关闭墓门的。君九辰下第三重墓穴的时候特意交代他,一定将墓门关好,以防止金子失守,有人闯入,他们背后受敌。

他刚刚确实看到也听到他们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一点毫不关心,他只等他们过来,关门。

听到关门声,钱多多就更紧张了,“怎么回事?”

牧然盯着秦墨的背影看了片刻,一言不发,竟毫无预兆地运功,狠狠地将钱多多给拽下来,丢到一旁去。钱多多摔在地上,这个时候才看清楚秦墨的背影。

“呼…真的是秦面瘫啊!吓死我了!”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回头不经意撞上牧然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浮出了一抹厌恶。她顿是愣了。她自小到大就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宠着,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厌恶的眼神,第一次被人这么讨厌。她一时间还真缓过神来。

见钱多多看过来,牧然的眼神不仅仅厌恶,还浮出了些许轻蔑。他当着她的面,整理好被她弄乱的衣裳,才冷冷警告,“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再有下次,不妨试试看!”

钱多多这才明白他眼中对于厌恶是什么意思。她急了,脱口而出,“你,你,你觉得我,我,我…”

她着实不想说出“投怀送抱”这四个字,最后,怒声,“你个眼瘫!”

眼瘫?

不得不承认,这个词让本已经不想理睬她的牧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来,双眸已经恢复一片死寂,她冷冷问,“什么意思?”

钱多多气愤地回答,“就是眼睛有毛病,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听了这话,在不远处的秦墨停下了脚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继续往前走。

牧然欲言又止,转身就走。

钱多多爬起来,揉了揉屁股。她刚迈出一步,膝盖就疼了。她低头一看,竟见自己的裙子破了,沾了不少血迹。

“可恶!”

她原地坐下,撩起裙角一看,果然见自己的膝盖一大片擦伤,流了不少血。这伤也算是小伤,可是特别疼。她倒也没放心上,利索地撕了裙角,给自己简单包扎,就重新站起来了。

这时候,秦墨和牧然的背影都消失了。通道里一片黑暗,寂静。她的夜明珠只照亮了一隅,黑暗像是潜伏在周遭,蠢蠢欲动,要将这唯一的光芒也给吞噬掉。

她想起刚刚那只手,忍不住毛骨悚起来。她也顾不上疼,迈出步子就往前跑。

没跑多远,便到了通往第二墓室的石阶。她扶着墙,急急往下走,甚至都忘了膝盖的疼痛。终于,她在第二墓室的入口处追上了牧然和秦墨。

她止步了,气喘吁吁。

秦墨回头看了她一眼,仍旧没做声,继续往前走。至于牧然,看都不看她,箭步跟上秦墨。

第二墓室比第一墓室要小一些,可依旧是一个长方形的墓穴,开阔宽敞。同第一墓室的布局一模一样,中间是两排大石柱,石柱中间为过道,左右两侧一口口石棺排列整齐。

钱多多心有余悸,瞥了左右两排石棺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秦墨和牧然没理睬她,她也不理睬他们。她忍着疼,箭步追上去,紧紧跟在他们背后。她害怕,却不愿意承认,便在心里头各种嘀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面瘫,眼瘫,凑成一对正好!”

“不对,面瘫比眼瘫好看。”

她一开始是在心里头嘀咕的,可渐渐地,竟不自觉小声嘀咕起来。

“面瘫还比眼瘫脾气好!比眼瘫大方!比眼瘫坦荡!”

“臭眼瘫,本小姐就不相信你这辈子能找着媳妇!一辈子打光棍吧!”

“你等着吧,等出了这座古墓,本小姐要你好看!”

周遭那么安静,她的嘀咕声再小,秦墨和牧然也都听到了。秦墨表情默然,牧然面无表情,分明都假装没听到。

就这样,他们三人穿过第二墓室,往第三墓室的入口走去。第三墓室同第一,第二墓室的规则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第三墓室的壁画保留现对于完整一些,而通往第四墓室的门更加隐蔽。

此时,孤飞燕和君九辰已经在第三墓室,一步一步穿过墓室。他们既是往通往第四墓穴的门走去,也是往轩辕睿和顾太傅走去。

于孤飞燕,轩辕睿是至亲,是无人可以取代的亲哥哥;顾太傅则是老师,也是亲人,是除了父皇和干爹之外,另一份温柔的安全感所在,而如今还多了一重身份,是她的公公。

于君九辰,顾太傅则是养父,是师父,是他心里真正的父亲;轩辕睿是他幼时的主子,是自小一起读书习武的兄弟,是一起偷喝酒的知己,而如今多了一重身份,是他的妻舅。

孤飞燕来之前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下到第三墓室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加速了,眼眶还是酸楚了。幸好,这一回她忍住了,没有哭。君九辰始终牵着她的手,他的心跳是否也像她那样急速跃动着,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至少,到了这里,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仍旧是平静淡定的。

这一路走下来,孤飞燕一句话都没有,君九辰更是无话。两人之间,难得如此安静。

此时,护卫在前面带路,他们跟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夜明珠的光随着他们的前行,一路驱散了前方的黑暗。可是,前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黑暗也没有尽头。他们走了许久,眺望而去,前方除了黑还是黑。

走着走着,孤飞燕终于忍不住止步,问道,“还有多远?”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黑暗里突然浮出一道光来,渐渐朝他们这边靠近。是有人走过来了!

孤飞燕急急看去,心跳都漏了一拍…

第549章 见兄如见父

那一抹光,在黑暗中浮现,靠近,令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光随人来,还是人随光到。

孤飞燕和君九辰目不转睛地看着。两道高大而颀长的身影就在那光芒中渐渐浮现,渐渐清晰,渐渐靠近。

终于,他们看清楚了。

来者是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年轻,一个中年;一个黑衣劲装,一个白袍胜雪;一个霞明玉映、惊为天人,一个霞姿月韵、和光同尘。

这二人,自是轩辕睿和顾北月。

十年了,轩辕睿变了很多很多,同他父皇越发地相似了,无论是相貌、衣着,还是眼中那睥睨天下的高冷寒冽,还有那不怒自威的霸气。

而顾北月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他容貌依旧,温文尔雅依旧。他那张安静的脸即便不笑,都给人温和的感觉,而这温和并非平易近人,而是不可冒犯的。他连习惯都没有改变,以前,他总是站在龙非夜的右后侧,而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轩辕睿的右后侧,内敛寂静,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孤飞燕和君九辰看着他们,心中不自觉生出了错觉。他们仿佛看到的并非轩辕睿和顾北月,而是龙非夜和顾北月。

轩辕睿和顾北月早就看到孤飞燕他们了,他们二人越走越近,也越走越慢,终于都止步了。 此时此刻,彼此之间不过三步的距离,可这三步里却藏了整整十年的光阴呀!

终于, 孤飞燕的视线全落在轩辕睿身上。无需多问,她都非常肯定他就是皇兄。

她自己的相貌不随父皇母后,可是,皇兄却随了父皇。他真的太像太像父皇了,他高大傲岸,甚至比君九辰都还要高一点点,他那张脸俊得人神共愤,那双眼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他在那里负手站着,尊若神祇。

孤飞燕看入了他的眼睛,只觉得熟悉而又陌生;欢喜却又紧张;近在尺咫又觉远在天涯;恨不得跑过去,双脚却似灌了铅无法动弹。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想开口却开不了口。

许是长兄如父,见兄如见父吧。

明明说好不哭的,可是,此时此刻孤飞燕却同在冰海时一样,特别特别想哭。

她就这么愣愣地站着,看着。而本就寂静是墓室变得更加寂静了。

轩辕睿也看着她,冷冽了十年的眸光终于有了一丝温软。寂静中,他突然开了口,“燕儿。”

他这是肯定的语气!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孤飞燕越发觉得皇兄长大了,是个大男人了。她的心忽然就疼了,泪水一下子浮出眼眶。

兄妹二人何曾想过,会有长达十年的分离,又何曾想过需要用这种语气来肯定对方的身份。

孤飞燕不敢出声,生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她抿着唇,用力地点头,一点再点。

轩辕睿看着她,俊朗的眉头渐蹙,迟迟不语。

孤飞燕误以为他不相信。她急了,呜哇一声就哭了,“哥,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这一刹那,轩辕睿忽然就笑了。只是唇角微勾,便好看得无法形容,却也疼痛地无法形容。他已经好些年都没有笑过了。

他张开了双臂,越笑越无奈,他说,“又爱哭,又啰嗦,果然是我妹妹。”

孤飞燕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箭步上前抱住了轩辕睿,“哥…”

皇兄这怀抱像父皇,亦像君九辰,温暖、厚实、完全,令人一旦投入就再也不想出来。孤飞燕抱得紧紧的,努力地忍住眼泪。

轩辕睿亦拥紧她,无声。

许久许久,孤飞燕都没有再哭,他才出声,“怎么…怎么不哭了。”

孤飞燕又气恼又哀伤。皇兄怎么可以这样,一见面就又要笑话她吗?她才不要哭,他不是最讨厌她哭的吗?

她哭腔浓浓的,反问道,“干嘛要哭?终于见着你了,不应该要笑的吗?我又不小孩子了!”

轩辕睿沉默了片刻,又淡淡问,“怎么不说话了?”

孤飞燕答道,“干嘛要说话,安安静静抱你一会儿不行吗?我哪来那么多话说呀!”

明明有好多话好多话,可是,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而就算她知道要说什么,她也不想说。他最讨厌她叽里呱说个不停的,不是吗?

轩辕睿又沉默了,却将孤飞燕拥得更紧了。

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燕儿,你哭吧,要不说说话…可好?这些年,父皇和母后不在,你也不在,皇兄…皇兄怪不习惯的。”

孤飞燕原本是忍住了,可听了这句话,泪水就一下子决堤了。

十年的时光,一句“怪不习惯的”就轻描淡写过去了吗?十年的时光,竟能将曾经最讨厌的事情变成了怀念!

他居然想听她哭了,想听她絮絮叨叨了。他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到底有多孤单呀!孤飞燕越想越心疼,终是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她知道他对她的情况已经全都了解了,可是,她还是将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一五一十啰嗦给他听。

兄妹俩相拥,而在他们各自的身后,是另一份久别重逢。

君九辰就站在孤飞燕右后侧,而顾北月站在轩辕睿右后侧,两人已经四目相对了许久许久了。

他们都是那样安静,沉稳,可是却又各有不同。

君九辰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懂事隐忍的小小少年了,他比顾北月要高大威武一些,他身上多了上位者的尊贵与霸气。而顾北月却仍旧是当年那个顾北月,文弱单薄,那双温软、安静双眸却依旧能给人胜过一切的力量。

君九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双膝跪了下去。他双手作揖,毕恭毕敬,甚至是虔诚的,他道,“父亲!”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怎么变,眼前的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他的父亲。抱养之恩,十一年的教养之恩,永世难忘,无以报答,唯有这一声“父亲”。

顾北月看着君九辰,那温软的眸光渐渐露出了怜悯和疼惜。他看着看着,就笑了,浅浅淡淡,却好看得无法形容,好似四月春风拂面一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