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将去,玄空大陆北疆绝大部分地区的冰雪早就融化了,万物生机勃勃。然而,梦族雪地仍旧一片冰封,银装素裹。无论是呼兰雪地还是幻海冰原上的积雪积冰都是常年不化。

北海茫茫,水深而黑,浩荡无边。无论春夏秋冬,这里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乌云很低,似狂风暴雨来临前夕。然而,这里除了寒冬落雪之外,就只有阴天。越是远处,越是海天相近,阴沉沉,好似世界的尽头。

传言,北海是最深的海,最冷的海,也是最无情的还。因为这海里没有任何生命。也传言,北海里有无数大鱼,大鱼之大,单单一头就能吞下数十个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千年来,就连雪族的人都分辨不清楚。

此时此刻,百里明川仍旧悬在幽冷的海中。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脸安静。他笑吟吟的样子是极好看的,然而,他安静的样子更是好看得无可挑剔。无论是那眉眼还是鼻梁、嘴唇,亦或者脸型、肤色,甚至是那密而长的睫毛,都恰到好处,多一分近乎妖,少一分不够俊。

若说君九辰的俊是英俊,那百里明川俊则是俊美。

他明明只是闭了眼而已,没有任何变化,可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在他眉宇之间,看不到他一贯的邪魅神秘、清高慵懒,锐利城府、张扬恣意。他竟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纯净。

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他?

他是因风流成性而闻名整个玄空大陆的万晋三殿下,可是这世间到底有哪个女人见过他真正的睡颜?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百里明川安静地睡着,紫色的流光在他身体周遭流溢着,保护着他。这是鲛人在水中最后一重自我保护,也是最强大的自卫力量。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这一隅紫光,显得格外瑰丽,美轮美奂。

然而,寂静中,竟有一道红色的流光从海底深处,缓缓流溢上来。不似紫光的绝美,这红光红得好似鲜血一样,给人诡异阴森之感。若非它焕着光芒,必会令人误以为它一道从海底逆流而上的血流。

红流光渐渐地靠近百里明川,渐渐地变明亮。一开始,它还被紫流光所挡,可是,它在百里明川周遭萦绕了几圈之后,竟一下子光芒大作,淹没了紫芒,也同时淹没了百里明川。

红!

眼前一片全是红。

刺眼的红。

这红芒淹没百里明川的同时,也在急速向外扩散。像是血光大作,又像是鲜血蔓延。在深海黑暗的世界里,寂静无声却又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红芒才渐渐往中心褪去,渐渐往中心缩小。而这中心便是百里明川。

也不知道是这红芒退到了他身体里去,还是他的身体吸收了红芒。在黑暗中,远远望去,这一幕就好似一潭妖红的鲜血,全部涌入百里明川的体内,神秘而恐怖。

当所有红芒全都消失的时候,紫色的流光又渐渐的浮现,在百里明川周遭萦绕,流窜,从浅淡渐渐变得明亮,一如既往,瑰丽神秘,美轮美奂。

一切,毫无痕迹。

方才的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而百里明川依旧那样安静、祥和,就像个熟睡的孩子。

都过去几个月了,何人会想得到,他还在北海里。

此时此刻,夏小满又一次从海中冒了出来。他轻轻一跃便上了岸,他身上不着一丝水渍,干净极了。

君九辰并没有放弃追查百里明川的下落,按他的话来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是顾七少,还是云闲阁和花月山庄埋伏在万晋的探子,至今都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君九辰自是不会放过这一片海域,夏小满已经是奉命而来第三次了。

他的年纪尚小,能耐也尚小。而这北海,太冷太深了。几番下水,他都无法探到北海的底部。他什么都没找着。

“哎,若真是被大鱼吃了,我这上哪去找尸骸呀!”

夏小满一边叹息,一边摇头。他双手负于背后,驼着背在海岸边走,就像个小老头。

夏小满漫步了一会儿才上雪橇车,往回走。他都还未离开幻海冰原,护卫就匆忙赶来了,呈现了一封信函。

夏小满打开信函一看就吓着了。这信,竟是顾七少亲自给夏小满写的,要夏小满在梦族雪地多留几日,等他赶来了,带他下北海瞧瞧。

夏小满虽然没有同孤飞燕和君九辰一道去冰海,但是,早就听闻了顾七少的大名,知道顾七少不仅仅是百里明川的师父,更是王妃娘娘的干爹,靖王殿下的七叔。

他顿是倍感荣幸,可是,他很快就犹豫了。

他不仅仅肩负寻找百里明川的重任,还肩负着伺候天泽皇帝的重任,不能离开晋阳城太久的。

他犹豫了下,连忙交代护卫,“去,把此事禀给皇上和靖王殿下。”

护卫连忙道,“满公公,此事何必再禀?那写信的主子可是咱们王妃娘娘的干爹,王妃娘娘都听他的,皇上和靖王殿下自是也听他的。您再禀的话,岂不是不给这位主子面子,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您自己呀。”

夏小满立马怒斥,“主客不分,糊涂!”

护卫挠了挠头,不明白。

夏小满轻哼了一声,整理了下衣襟,正襟危坐,不再搭理护卫,俨然一副老成高傲的姿态。他前不久升官了,为大内总管,他以前就喜欢端架子,故弄玄虚,如今更甚。才十几岁的年纪,也不是个真太监,可是和深宫里的老太监一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护卫不敢多言,正来看,夏小满又回头看来,慢悠悠询问道,“对了,钱嬷嬷最近可有出什么纰漏?皇上,可还满意?”

他离开晋阳城的这段时间,都是钱嬷嬷顶替他伺候天泽皇帝的。钱嬷嬷虽当了几十年的仆人,又是伺候过孤飞燕的,可是,夏小满还是没完全放心,就怕天泽皇帝不适应。

护卫道,“不曾有过。皇上还有念尘小师傅都夸过钱嬷嬷,别人不要,就非得钱嬷嬷伺候。不过,钱嬷嬷总是私下劝皇上少跟念尘小师傅往来,念尘小师傅并不知晓。”

夏小满并没有觉察出异样,他十分满意,他笑了,“可不是,皇上就该有皇上的样子,总同一个小和尚混在一块,难免惹人闲话。不过,这钱嬷嬷倒是有两把刷子。呵呵…”

第564章 将军,有贵客到

夏小满嘴上逞能而已。既收了顾七少的信,他自是不敢离开北疆的。而此时,顾七少就在紧急赶往北疆的路上。

顾七少当初去万晋的最大目的就是亲自查百里明川的下落,如今,他已经非常肯定百里明川从入海那日起就音讯全无了。北海,是唯一的线索!

百里明川不在万晋,水姬和祁苏两家的当家人也都不在,万晋的军队却是越发嚣张,在两国边界同一日同一时间挑起了三场大战。

如今,三场战争还都在进行中,最大的那场战役可以说是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就要分出胜负了。

这场战争的战场正是古门关。

若是万晋赢了,过古门关便可长驱直入,收复故地,真正杀入天炎境内。若是天炎赢了,亦可长驱直入,遏制住万晋真正的要害,一鼓作气,剑指万晋皇都广安城!

虽然双方有三个战场,三场仗同时在打。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双方都已经将主要兵力全都集中到古门关来了。

这一战,决定大局!

万晋那边海将军掌控的是万晋最强的军队,而且,手里还有一支王牌鲛兵,实力可想而知。

祁家军当年毕竟是跟着天武皇帝打江山的,在行军打仗方面,祁家军还是能独当一面的。上一回,不过是一手好牌被祁彧打烂了。如今祁彧不在军中,真正有能力的副将便可不余余力,不受牵制地一展拳脚。虽然牌面不如以前好,却也能打得不错。

至于苏家。苏家本家干的是漕运,手上无兵,通过收买几位将军在军中占了一席之地。这一回,苏家不再居幕后,就连养尊处优的少爷苏玉丞都到了军中观战。足见他们对这场战役的重视程度。

海将军亲率主力大军,祁苏两家联手,东西两路配合海将军。三方合作,实力虽称不上无敌,但是也绝对不容小觑!

相较之下,天炎那边倒不如万晋这般大动干戈,倾巢而出。

天炎原有四大军力,一为程家军,而为祁家军,三为天雄军,四为武卒军。

祁家军叛变,程亦飞被认命为护国大将军后,全军改编。如今有三军,一是程亦飞的程家军,二是君九辰的武卒军,三天泽皇帝亲自掌控的御林军。无疑,前二者为主力。

此战,程亦飞只调用了部分武卒军在东疆协助程家军,武卒军的主力仍旧驻扎在中部和西部。一防百楚,二防内斗。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兵贵神速,机不可失。程亦飞并没有倾尽兵力,却能同海将军抗衡至今,正是应了这两三年来流传在天炎军中的那句话,“程亦飞,自己就在一支大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这一日,战场上两军激战,势均力敌。从日中至日暮,久久不息。

万晋大军之后,海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披铠甲,腰佩长剑。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前方的混战,他的表情是凝重的。

他左侧是自己的几个护卫,右侧是祁苏两家的人,其中为首的便是苏玉丞。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岂止是凝重,简直是紧张。他们都清楚,除了鲛兵,海将军已经没有援兵了。但是,程亦飞在古门关内,还有驻军可支援!

终于,苏玉丞出声了,“海将军,眼看天就要黑了,再拖延下去,两军皆疲。万一程亦飞开关出兵,咱们就输了!您可得快点行动呀!”

苏玉丞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海将军下令鲛兵偷袭。鲛兵并不擅长陆地作战,若是同陆地上的军队硬碰硬,是必是吃亏的。

鲛兵最适合偷袭。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让鲛兵由水路过古门关,偷袭程亦飞的后方,必可打程亦飞个措手不及。

海将军自是听到了苏玉丞的建议,但是,他没有搭理。

苏玉丞更急了,道,“海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你若想等三殿下回来,那万晋早就程亦飞踏平了!”

因为水姬的自作主张,海将军对祁苏两家任何人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不友善。而今面对军机大事,他岂会给苏玉丞好脸色?

他冷眼朝苏玉丞看去,不客气地问道,“不如,苏公子来当这个主帅?”

“我,我…”苏玉丞一时语塞,只别过头去,不争论,还“哼”了一声,十足娘娘腔。

海将军着实见不惯苏玉丞这种德行,他又道,“亦或是苏公子想上战场,让本将军看看你苏家投靠我万晋的诚意?”

苏玉丞心跳一咯噔,怕了,“海将军,晚辈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考虑。这时间,可不多了。”

海将军可没心思再搭理苏玉丞,他的视线穿过战场,远眺古门关城楼上那一抹刺眼的银白色。

距离甚远,他看不清楚程亦飞的脸,但是,他知道,那个城楼上那个身材高大,白袍银枪的男人,就是程亦飞!

他厉声道,“来人,上弓箭!”

众人皆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护卫很快就将弓箭呈上。他挽弓,远远地瞄准了那一抹银白。

见状,众人更加震惊了。

如此远的距离,由下而上射箭,命中的概率太小了,反倒会暴露海将军的位置。到时候,程亦飞由上而下发箭,海将军就危险了。

苏玉丞正要阻拦,哪知道,海将军的箭锋一偏转,竟将利箭射向了一旁的铜钲,“铿”一声脆响。

此为,鸣金收兵!

别说众人,就连一旁的小兵都愣了。但是,海将军怒目瞪去,小兵就连忙击打铜钲,令士兵撤退。

海将军什么都没说,调转了马头,离开。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甚至都担心海将军要认输了。很快,他们一个个全都追了过去。

此时,远在古门关城楼上的程亦飞亦是纳闷。

白袍银枪者不过是他的替身,他一身黑衣,手持弩弓,安安静静趴在城楼的右侧角落里,一直寻找着海将军的位置。

海将军击钲的时候,他就基本锁定了位置。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出手。

很快,周副将就过来了,低声,“将军,追不追?”

程亦飞优雅地收回那双修长的大长腿,嘴角泛笑,怎么看都不像个护国大将军,倒像个兵痞子。

他道,“你说呢?”

周副将立马回答,“归师勿掩,穷寇莫追!不能追!”

程亦飞从高出跳下,挥了挥手,“他们顶多是归师,还不算穷寇。不过,你说对了,不能追!呵呵,等着吧,不出十日,定能分晓胜负!”

周副将大喜,“有将军这话,属下就放心了。”

这时候,一个后勤兵突然跑过来,道,“禀将军,有贵客到!”

程亦飞颇为好奇,“谁啊?”

后勤兵答道,“神农谷竞拍场的竞拍官,王妃娘娘的好友,唐静。”

一听这话,程亦飞嘴角的痞笑就僵住了…

第565章 要么你死要么我怂

唐静居然来了?

唐静和程亦飞酒后芙蓉帐里共春宵一事,目前只有少数人知晓。除了程亦飞的母亲、神农谷老执事、承老板之外,也就周副将了解实际情况。

周副官一见自己主子的笑容没了,他连忙令后勤兵退下。打从靖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大婚起,他这爱笑的主子就变得不苟言笑,也就这几日打仗打痛快了,才有了笑容。他可不希望唐静来影响主子的心情。

后勤兵都还未动,程亦飞就挑眉朝周副将看去。见状,周副将不敢出声了,而后勤兵也不敢动了。

程亦飞没说话,转身看向城楼下的战场。此时,万晋退兵,天炎收兵,硝烟袅袅,满地伤亡,狼藉不堪。

程亦飞脸色已经彻底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肃与沉重。他望向已经落在山头的夕阳,道,“唐姑娘是贵客,好生招待,不得怠慢。告诉她,本将军有军务在身,不得空,明日再见她。”

后勤兵连忙道,“遵命!”

程亦飞竟有补充了一句,“此地多蚊虫。交代下去,给唐姑娘安排好营帐,不可忘驱蚊防虫。”

后勤兵恭敬地领命而去。周副将还在叹气,程亦飞就给他派任务了。

战后,牺牲的士兵要安排妥当后事,伤残的士兵要及时救治,防守也增强,粮草要补给,最重要的是要分析战况,形势,推测敌方的意图以调整战略,制定战术…种种事务,虽不需要程亦飞亲力亲为,但是,他都要了解,关心。他确实不得空。

周副将离开之后,程亦飞也很快下了承受,同几个副将一边低语,一边往大营方向走。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星辰渐出。军营里一片忙碌,直到深夜,一切渐渐静寂下来,就剩下风吹军旗,猎猎作响。

数名副将和参军从程亦飞的大营走出来,有单独而去,也有结伴而走。营内,程亦飞站在地图前,低着头沉思。

许久,程亦飞亲自将地图收起来。他问道,“几更天了?”

仆从答道,“四更了。”

程亦飞捏了捏眉头,问道,“唐姑娘,安置在何处?”

如果说他不担心她闹腾,那一定是假的。可是,他就算担心,也绝不会将一干将士晾在一旁,先去见她。

仆从答道,“粮草库旁,新搭了一座帐篷。”

程亦飞又问,“她说什么没有?”

仆从答道,“就说等将军打完仗了再见她也行,她不会走的。”

程亦飞压根不知道自己母亲做了什么事情,他本就想不透一直排斥他的唐静为何会找上门来,如今听了这句话,他更是捉摸不透了。

他连忙又问,“可还说了别的话?”

仆人摇了摇头,“没了。”

程亦飞自是不可能三更半夜去找唐静,他挥了挥手,让账内所有仆从都退下。哪知道,仆从们刚刚退下没多久,营长外就传来了士兵的禀告声,“禀将军,唐姑娘求见。”

程亦飞意外了。他连忙走出营帐,果然见唐静站在外头。她站得笔挺,双手负于背后,一身男装,发束玉冠,乍一看就像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当然,认真看还是很容易看出她的是女扮男装的。她的相貌太清秀了,靡颜腻理,明眸皓齿,十分动人。

那件事之后,程亦飞见她,脸上总有三分沉重,那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心情。他道,“久等了。”

他想,她愿意等,而这么晚又找上门来,必是有要事的。虽然靖王和王妃娘娘没有同他说详细,但是,她的身份,他也是略知一二的。他只分寸,守着秘密,连最亲的母亲和最信任的副将都没提。

唐静并不知道程亦飞对林老夫人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她听了程亦飞这话,只当程亦飞知道她来做什么了。

若非顾全大局,不想给孤飞燕和君九辰惹事,她早就闯到城楼上去找程亦飞算账了。她一等再等,算准了程亦飞有空了,立马就找过来。

她心中燃烧着怒火,却眯起眼来,笑得特别无害纯良。她说,“可不是嘛,等太久了。”

程亦飞不傻,听了她这语气就觉得不对劲了。他道,“到营内谈吧。”

他亲自给唐静掀了门帘,唐静落落大方地打了个请的手势,“程将军先请。”

程亦飞越发她很古怪,也没跟她争。他低声交代护卫不许任何人进来,才大步进营帐。唐静紧随其后,一放下门帘,她便立马取出藏在背后的长鞭,冷不丁朝程亦飞抽去,怒声,“程亦飞,你去死吧!”

程亦飞始料不及,但是,他还是轻易躲开了。唐静的武功不错,但是,跟他相比,那还差一大截!

他转身过来,没做声,眉头却紧锁。

唐静立马又狠狠甩去一鞭子,道,“本小姐今日不抽死你,就不叫唐静!”

程亦飞再次躲开,唐静连着两鞭子都是倾尽全力的,没伤着程亦飞分毫,她难免有些恼羞。她本就怒,一恼羞就更怒了,鞭子也甩得更凶了。

“嗖!嗖!嗖!”

一鞭鞭接连不断,气势逼人。只可惜,一鞭子都没抽到程亦飞,自己反倒气喘吁吁。

见她那模样,程亦飞终于出声了,“你到底怎么了?”

他见唐静的次数绝对不超过十次,他其实并不完全了解唐静。但是,他知道,她若要杀他,不会等到现在的。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唐静在气头上,又一鞭子甩过去,怒声,“少跟本小姐装疯卖傻。我本小姐告诉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怂!拿命来吧!”

程亦飞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若要我的性命,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唐静不可思议地呵呵大笑起来,“明白?你,你…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亦飞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自己毁了她的清白,死不足惜。

“我,我…你,那你…”

程亦飞还未说完,唐静就又甩起鞭子。程亦飞仍旧躲开,最后,直接抓了唐静的鞭梢,拦下她。

他认真道,“唐静,咱们能不能先好好说话?”

唐静冷声,“你放手。”

程亦飞不放。

唐静的声音更冷了,“程亦飞,你放开,否则后果自负!”

第566章 彼此都恼怒

面对唐静的威胁, 程亦飞仍是不放。他认真说,“你先冷静冷静,可好?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唐静看似成熟精明,可是,真正恼起来那也绝对是个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动的主儿。她用力拽紧鞭子,随即放开。整条鞭子瞬间朝程亦飞飞弹了过去,而与此同时,一枚飞镖藏在鞭柄也飞了过去。

程亦飞怎么都没想到唐静会用暗器,他避开了鞭子,却没有避开那把飞镖。那飞镖直接射入程亦飞的胸膛。刹那之间,鲜血喷了出来,程亦飞愣了。而见状,唐静也愣了。

偌大的营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包括时间,唯有程亦飞胸膛上的鲜血,不停地流淌出来,越流越多,渐渐染湿他的胸膛。

突然,唐静大叫了,“啊…”她终于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了,可是,却又陷入了另一份不冷静中。

唐静的叫声立马引来营长外的护卫,若非程亦飞之前有交代,护卫必早就闯入。护卫在门外询问,“程将军?”

这个时候,程亦飞才缓过神来。他一边按住伤口,一边道,“没事,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唐静捂了自己的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都吓傻了。

程亦飞不慌不忙,按紧伤口,翻找出金疮药,而后坐下,从自己的衣角撕下一一条布条。他毫不犹豫地拔掉飞镖,立马往伤口上撒上大量的金疮药,而后立马包扎起来。

要知道,拔飞镖会疼,撒药更疼。可是,这整个过程干脆利索,程亦飞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处理好伤口,他才靠在椅背上,朝唐静看去。

唐静竟还在发愣。她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有多慌。

程亦飞似乎没想到唐静会吓着,他也不做声,就看着她。看了许久,见她还愣着,他竟不自觉勾起嘴角,笑了,“唐静,你这是…自己吓自己了?唐静这才缓过神来,“我,我…”

程亦飞又道,“区区一枚暗镖,要不了本将军性命。放心吧。”

唐静越发尴尬,“我,我…我只恨自己没射准!”

她确实没射准,要知道再偏下一些,那就射中程亦飞的心脏,那就真会要命了。程亦飞笑了笑,双手搭在扶手上,道,“那这一回,射准一些吧。”

唐静气得快冒烟了。或许,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气自己,还是气程亦飞,她抬起手来,另一手握住了藏于袖中的暗器,瞄准了程亦飞的心脏。她质问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程亦飞点了点头,“是。”

唐静眸光一寒,立马启动暗器。这一回,仍旧是暗镖,可是,这暗镖非但没有打在程亦飞身上,更没有打在程亦飞心口上,而是从程亦飞脑袋上呼啸而过,射落在地上。

程亦飞正要开口,唐静抢了先。她轻哼,“我当然不会杀你。杀了你,谁替我燕儿妹妹打仗?但是…”

唐静一边说,一边朝程亦飞走来。她抽出了匕首,才继续说,“但是,我会阉了你!”

程亦飞锁起眉头,问道,“你既这般不满,当初为何那般潇洒?莫非,你当做所说都是假的?没想到,你是这么虚伪的女人!”

如果无法让一个女人冷静,那么就激将她吧,让她更急不冷静。程亦飞可不相信唐静当初的态度是假的,他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激将唐静。

果然,唐静怒声,“程亦飞,本小姐当初都放你一马了。你和你娘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我吃了亏,我认栽还不够吗?你和娘为什么要找到神农谷去?为什么要逼我成婚?现在好了,老执事知道了这件事,我舅舅他们也都知道了这事,我爹娘估计也快知道了。你让我日后还怎么做人?你让我日后还怎么在玄空大陆待下去!”

程亦飞惊了,“你说什么?”

唐静冷笑起来,“你装,你继续装!当初是谁说要负责的?你所谓的负责,就是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本小姐不得不嫁给你,不得不给你生孩子,帮你们程家传宗接代吗?呵呵,论虚伪,本小姐何德何能可以跟你相提并论?本小姐告诉你,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本小姐和你的事,本小姐也不嫁!”

程亦飞急了,“我娘去神农谷了?”

唐静逼近,一匕首直接刺在程亦飞胯下的椅子上,怒声,“你还装!你娘跟老执事全说了,这件事就是你的意思!你被她逼烦了,就让她去找老执事,让老执事给我爹娘施压!”

程亦飞着实不可思议,“唐静,我发誓,我并不知晓这件事。这是我娘一个人的主意。你相信我!”

唐静起会轻信,“那日在客栈我都听到了,你就是被她逼烦了!还有,你自己不想娶妻,还故意拿我当借口去搪塞你娘!”

程亦飞立马否认,语气里有几分恼火,“我没有!”

唐静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你没有?那我问你,那夜你我若从未…从未发生过什么。你可还会娶妻?”

程亦飞正要回答,唐静冷声强调,“你想清楚再回答!”

程亦飞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如实回答,“不会。”

唐静笑了,“那你说,我不是你不想娶妻的借口,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唐静心底,她不曾刻意去思考过,更别说提出来了。她想,她今日怕是彻底失去理智了吧?

也不知道程亦飞是否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看着唐静,迟迟没有回答。

唐静又道,“你回答我!”

程亦飞终是别过头看向别处,他的语气平静了,他说,“唐静,我不是拿你当借口不婚娶。在你我…在你我那夜之前,我早就死了婚娶的心,只是,我愿意对你负责,愿意娶你,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娶。”

需要?

“需要”和“愿意”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呀?

唐静暂时无暇思考那么多,她呵呵笑了起来,“程亦飞,那你告诉我,为何在你我那夜之前,你就死了婚娶的心?”

程亦飞缄默了。

唐静道,“因为燕儿,因为你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你不是死心,你只是把心藏起来了。你骗燕儿,骗靖王,你连自己都骗!”

程亦飞骤然转头看来,怒声,“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