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辰认真道:“谷志上并没有关于天降大火的记载,但是记债了一场人为的大火,就发生在我们找到赤灵石的那个山谷里。”

“人为?”孤飞燕听得都紧张了,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君九辰道,“千年前,有药师同外人里应外合,偷盗神农谷的药材,从后山那条小路运去。当时的谷主发现后亲自令人追捕,追至那山谷的时候,盗贼眼看逃不过,便一把人将一车药材全部烧了。当时恰逢寒冬,草木干枯,天干地燥,直接引发了火灾,整个山谷都被烧了。所有人都没逃出来,包括谷主。”

“怎么会这样?”孤飞燕不可思议,“这谷志有假吧!”

如果没有发现赤灵石,他们愿意相信那个山谷是个普通的山谷,跟药王谷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天降大火的地方在冰海灵境。但是,赤灵石出现在那山谷里,且那山谷的气息,山谷的轮廓跟孤飞燕印象里的那么相似。这如何解释?

孤飞燕宁可相信自己的推测,也不相信这所谓的谷志!他们找谷志,并非为证实推测,而是为了解更多当年的事情。

君九辰昨夜在北山上看完谷志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谷志有假。所以,他多看了那个疯老头一眼。

他正要开口,孤飞燕便认真问,“这本谷志为何从千年前记起?为何止于十年前?还有,如果有假,是何人造假?”

这也是君九辰想问的问题。他道:“且听听老执事怎么说吧。我细看纸质和墨迹,到时候让秦墨也来瞧瞧。”

孤飞燕这才想起秦墨还在盯顾云远。她急急要起,“走,去瞧瞧他们什么情况!”

君九辰拦下了,“既无人来禀,必是盯住了。再让他多盯一会儿,若是能盯出名堂来,最好!咱们歇会儿再过去。”

孤飞燕觉得有道理,也就作罢了。

两人并肩而坐,双脚浸泡在同一个盆里。孤飞燕不安分,很快就踩住君九辰的脚背。君九辰笑而不语,大手一伸,就将孤飞燕揽入怀中。孤飞燕玩性来了,用脚趾去夹君九辰,君九辰一开始让着她,但是没多久,他也夹起她来。两人斗了起来,你来我往,孤飞燕赢了好几次,开怀大笑。

以君九辰的力气,要欺负孤飞燕还不容易?他分明是刻意让着她,陪着她玩。他已经很久没见她这样放开一切,哈哈大笑过了。

过了一会儿,孤飞燕就靠在君九辰怀中睡了过去。君九辰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小心翼翼擦干她的双脚。他看着她这莲足,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竟笑了。他轻轻地在她脚背上落了一吻,才将她的脚放入被褥里去。

他在她身旁躺下,低声,“燕儿,待我们把一切都办妥,我带你去宁州吧。”

宁州,那是云空大陆南部的一个安静的小城,他小时候和养母待过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一日夜的折腾,君九辰亦是疲惫。没多久他也睡着了。如他所料,金子还在盯着顾云远。只是,顾云远此时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妙…

第745章 属下是证人

屋内一片寂静。

秦墨双臂环抱,坐在塌边,腰背笔挺,至今都还盯着顾云远看,仿佛不允许自己错过顾云远的任何动静。顾云远笔挺地仰躺在榻上,被子盖到了脖子处。他闭着眼睛,没了平素故作的迂腐气。这张脸看起来虽然年轻,却不稚嫩生涩,五官俊逸,完美地无可挑剔,可谓是丰神俊朗,惊若天人。他像是睡觉了,安静平和。可实际上,他此时的状况并不好。被褥之下,他早已双手紧握,身体紧绷,强忍着炙热。

虽然不见明火,他手心里却拽着两火火焰虚影。恰恰是这火焰虚影,让他的身体仿佛一点点陷入火堆中,一点点被烈火灼烧,吞噬,备受煎熬。这种炼狱式的煎熬叫做“火噬”,对于他而言早已是一种习惯了。不同于以往的是,这十年来,火噬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让他这么淡泊的人都有些无法承受。

若是以往,他也就安静地承受了。可是,这一回,他不仅要承受更要努力地抗衡,以保证自己不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被完全吞噬掉,消失不见。他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低估了秦墨,还是说自己低估了君九辰和孤飞燕。君九辰和孤飞燕去北山就罢了,居然会想到派人如此寸步不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完全寻不到机会脱身。

他们,这是非抓出证据证明他的身份不可呀!

灼伤感已蔓延道全身,他越来越难受,却还是硬扛着,不敢表现在脸上。然而,没多久,他的身体就突然变轻了。肉体一旦变轻,火噬灼烧的就不仅仅是肉体而是蔓延向了灵魂!没有什么比起灵魂被灼烧更加痛苦的了!顾云远终是撑不住,蹙了眉头!

秦墨的眼力是很等的好呀!顾云远一蹙眉,他马上就看出异样。他立马站起来,凑近盯着顾云远的脸看,发现顾云远双鬓上渗出了薄汗。他并没有退开,一边认真盯着,一边问道:“你很热吗?”

顾云远此时的身体正从脚往上渐渐变得透明,他自知无可奈何,难逃此劫了。他睁开了眼睛人,竟还是强忍着痛苦,冲秦墨谦逊而笑,“是,是有点呀!”

秦墨没在多言,直接掀起了顾云远的被子。这下,秦墨那张冷漠的脸终于露出了表情来。他十分错愕,目瞪口呆!只见顾云远大半的身体都透明了,仿佛一个虚影。很快,他的上身,脖子,脑袋也逐渐变得透明,整个人就像是个虚无缥缈的幻影,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甚至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回事?

“你,你怎么了…”

秦墨看着顾云远的脸,却已经分辨不出清楚顾云远的表情了。他也不知道顾云远还能不能听到他在说话。他缓过神来,遂是大喊,“来人!快来人!”

候在门外轮班的护卫几乎是第一时间闯入,然而,当侍卫到榻前的时候,榻上已经空空如也了。秦墨怔住,护卫急了,问道:“秦护卫,顾大夫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墨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没了…主子有证据了!”

侍卫一头雾水,“什么证据?秦护卫,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大夫到底哪去了?”

护卫十分焦急,满屋子四下寻找,就恨不得翻箱倒柜了。这屋子防守森严,着实令人想不明白顾云远是怎么不见的。

秦墨没解释,正要出去。孤飞燕和君九辰就赶过来了。两个房间在同一个院子里,秦墨刚刚喊那么大声,早惊动了暗处的护卫,自然也惊动了君九辰。

孤飞燕和君九辰往屋内看了看,并不见顾云远。不得不承认,此时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希望秦墨能寻到证据,却又不希望顾云远离开。

孤飞燕连忙问:“秦墨,怎么回事?人呢?”

秦墨遂将自己如何盯梢顾云远,还有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孤飞燕和君九辰是希望秦墨能盯梢出顾云远的异常来,且防着他到北山去作梗。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君九辰还思索着,孤飞燕便急急道:“难不成…难不成他又出事了?”

顾云远就算着急想去北山阻拦他们,也不至于当着秦墨的面凭空消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顾云远又出事了,他掌控不了自己。

秦墨补充道:“他盖在被褥中,很热,且出汗了。”

孤飞燕摸了摸榻上的被子,发现这被子并不厚。已是秋季,山里的气候更凉一些,盖这样的被子不至于流汗的。孤飞燕着急地拿出袖中的小药鼎来瞧看,喃喃道:“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她的担忧全都写在眼里,任谁都瞧得出来,却不自知。嘴上说的话能骗别人,心里说的话能骗自己,但是,眼里的东西骗不了任何人。

见状,秦墨毫不犹豫提醒:“主子,属下为证人。下回再见,属下能作证。”

君九辰道:“下一回再见,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言!他到底怎么回事,也能一并弄清楚。”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安慰,君九辰上一回也消失了,还是好好地出现了,不是吗?孤飞燕不自觉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君九辰瞥了小药鼎一眼,欲言又止。他交代秦墨道:“安排下去,加派人手守住烟云涧,还有山后头那个山谷。”

秦墨领命而去。君九辰带孤飞燕回房,虽然才睡下没多久就被吵醒,但是,此时两人都睡不着了。君九辰出去练剑,孤飞燕抱着小药鼎,以神识进入小药鼎的空间。

以前小药鼎的品级不够,药鼎空间有限,且她这个当主人的每次进入药鼎空间颇为耗神,待越久就越耗神。而今小药鼎晋升到八品,药鼎空间明显扩大了,她的神识能毫不费力进去,且长时间停留。

很快,孤飞燕就出现在药鼎空间里。她周遭全都是平坦的药田,药田里分门别类种植了数百种药材,空气里飘着药香。

按道理,她契约了小药鼎,对于小药鼎里的一切都可以感知到。白衣师父若是器灵,也应该奉她为主的。可是,如今她都迷茫了,她甚至怀疑白衣师父在小药鼎契约一事上也骗了她。她和小药鼎或许也不是契约关系!

当年,在药王谷的悬崖上,她得到了小药鼎,她说,“呐,送了就送了,不想反悔。”

师父说,“小样儿,对你,为师何时反悔过了?”

如今想来,这话分明别有意味。思及此,孤飞燕便开始满药田跑,满药田寻找。白衣师父若为器灵,出了事就应该回到小药鼎里。上一回她没寻找,这一回,她仍旧不想放弃。很快,她就大喊起来,“师父!白衣师父…大骗子师父!”

第746章 咱们再见之日

孤飞燕几乎跑遍了每一片药鼎空间里的每一片药田。只可惜,她并没有看到白衣师父的身影。此时,她就停在药田的尽头,气喘吁吁。

药田的尽头是一片漆黑,天黑地黑,什么都看不到,同药田区的蓝天白云,阳光微风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似一个世界被一分为二,一片阳光明媚的白昼,一片混沌未开的黑夜。

孤飞燕就站在这白昼和黑夜的分界线之前,使劲地闻,除了药鼎空间里独有的药香之外,她并没有闻到其他药香。她明知道无法踏入,却还是往前迈去。很快,她就被一股力量给弹回来,摔在地上。她没有爬起来,就坐在药田里发呆。

白衣师父告诉过她,药鼎空间黑色的区域是未被开发的区域,随着药王神火的晋级,药田就会像黑色区域扩展蔓延。可是,她如今却怀疑白衣师父骗她。这黑色区域并非没有被开拓,而是原本就存在的空间,只是,她没有修到一定的品级,就无法看到,无法进入!

或许,白衣师父就藏在这黑色的空间里,所以,她连感知都感知不到!

如今,小药鼎已经是第八品了,这就说明药鼎空间已经快被开拓完了,所剩下的黑色区域已经没有多少了。如果小药鼎继续晋升,达到第九品,她是否就可以找到白衣师父的藏身之处呢?

孤飞燕细细想了一番,又觉得不对劲。

白衣师父既有心躲着她,为何还要引她寻找赤灵石来晋级小药鼎呢?白衣师父就不怕她修到第九阶,自己就无处藏身了吗?又或者,这里头还有她不知道的玄机,白衣师父宁可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让她修到第九阶?

修?还是不修?

孤飞燕仍旧坚持原本的决定,不弄清楚一切真相,她绝对不修!她不想当木偶,一举一动都被人牵着走!

孤飞燕起身,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步一步往回走,走入药田。

十年!

骗了她十年,明知道一切,却剥夺了她的记忆,什么都不说。将小药鼎送给她后立马让她回归肉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何是十年,而不是九年、八年呢?他在等什么?又或者是等怎样的时机?

孤飞燕百思不得其解,她走走远了,声音却响彻整个药鼎空间,“骗子!大骗子!”

直到孤飞燕的背影模糊了,药田尽头的黑暗里,才渐渐浮出了一朵火焰。在无尽的黑暗中,这一朵火焰显得格外异美,它渐渐地散发出火光,驱散黑暗。火焰变成了一片火光,而就在这火光中,一道白影渐渐浮现。是的,是顾云远,确切地说孤云远。

黑暗,火光,白衣。看上去是那样美,甚至圣神。可实际上,他站在黑暗里,烈火焚身,痛苦难熬。然而,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之外,并没有表现出痛苦,他还是那样豁达淡然。他看着孤飞燕的背影,嘴角泛起浅淡的笑。孤飞燕感知不到他,但是,他却感知得到她,听得到她的声音。

他往前走来,带着一身的火芒。他似乎就要跨过那黑夜和白昼的分界线。可是,他非常平静地止步在分界线里。

“骗子?是呀,师父是骗子…终究还是让你们抓着把柄了。小燕儿,咱们再见之日,怕是…”

他原本轻笑着,可说到这儿,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抹怅然感。孤飞燕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却仍旧站着,看着。他似乎在寻找她的背影,却又像是在眺望药田。他身上的火光正在一点点变淡,随着火光边淡,他反倒渐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俊朗的眉头一锁,哪怕是痛苦之色,都是那般俊逸好看。

终于,他撑不住了,单膝跪了下去!而这一跪,所有火光顿时熄灭,他的身影也瞬间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

孤飞燕离开了药鼎空间,疲惫不堪,倒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夜里,她都没有醒来。君九辰猜得到她进药鼎空间了,他并没有打扰她,替她盖好被子,便又去练剑了,乾冥剑术的第三境界“无我无剑”的剑法,他基本已经学会了,如今处理反复练习阶段。

秦墨一边为孤飞燕守夜,一边在屋顶上晒孤家先祖的画像。这幅画像用的吸墨纸,需要吸收月光,被吸收掉的墨迹才会显露出来。这本是孤家先祖的画像,后来被第一任妆婆改成了自己的画像。故而,先画的男脸先显露出来,后改的女脸后显露出来。如今,这画上已经显露出了一双完整的女眼,鼻子也出现了模糊的轮廓。

孤飞燕他们已经在妆婆古墓里见过第一任妆婆的画像了。秦墨之所以继续拿这幅画晒月光,并非像看第一任妆婆完整的脸,而是希望在画像上发现有用的落款,获得更多信息。

随着药王祭几场祭祀陆续结束,神农谷的夜恢复了一贯的宁静,月光浸水水浸天,一派空明互回荡。

北山之巅,也寂静极了。

疯老头不见踪影,老执事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只见他鼻青脸肿,脸色惨白。那本谷志就搁在桌上,他拿着镜子自照,往脸上的伤口涂药。

“咿呀…”门突然被打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云远。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曾发生过,他依旧白衣胜雪,如斯文雅士。

老执事见着他,非但不震惊,反倒惊喜。老执事连忙丢下镜子,健步过来作揖,“谷主大人,您总算是来了!”

谷主大人…

千年来,神农谷真正的谷主大人一直都只有一个,一直都是他,孤云远。只是,他是一个几乎不管事,甚至不怎么出现的谷主。直到十年前,他回神农谷的次数才多起来,嫌神农谷太冷清,故而让老执事折腾出一个竞拍场和一个药材市场来热闹热闹。

老执事对他,也不是完全了解。前几日老执事见着他,知晓他是自己介绍给孤飞燕的隐世医师时,也是非常意外的。

见老执事鼻青脸肿,孤云远轻轻而笑,问道:“你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老执事那个叫一个委屈呀,“谷主大人,属下这可不是装的。这全都是真伤,身上还有好几处…”

第747章 而是传说应验

孤飞燕和君九辰逼老执事上北山要谷志,还只给他三日的时间。老执事多少就猜出孤飞燕和君九辰回偷偷过来试探虚实。他寻不到机会询问孤云远对策,又等不到孤云远来北山,无奈之下,他只能找谷主大人的替身,也就是那个疯老头一起演戏。

老执事是唱戏了,但是挨的打也是真真切切的。

孤云远轻轻摸了摸老执事脸上的伤口,立马蹙了眉。他问道:“怎么回事?”

孤云远当然也看出孤飞燕和君九辰要来北山,他原以为自己能摆脱秦墨的,只可惜事与愿违。他一恢复就赶来北山,为的也是谷志的事情。

老执事立马将自己如何做戏,如何骗过孤飞燕和君九辰的经过说了一遍,孤云远打量了老执事一番,轻叹,“真是为难你老人家了…”

老执事紧张了,连忙问,“属下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打散了,靖王要是还不信,属下也没辙了!”

孤云远手里凭空出现了一瓶药。他递给了老执事,轻轻叹息,在一旁坐下。老执事得了孤云远的药遂是大喜,立马就涂抹起来。孤云远拿来谷志,一页一页地翻看。这本谷志,倒不是临时假造,而是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只是,他在千年前就造了假。

他慢慢翻看着,没翻过一页,就好似翻过了数十年光阴。他轻叹,“千年了…真快呀。”

老执事知晓的并不多,包括千年前神农谷那个铸鼎的传说。一直以来,他的好奇心就颇重,听孤飞燕和君九辰说起神农谷后方那个神秘的山谷,他也忍不住怀疑。

见孤云远感慨着,老执事一而再犹豫,还是怯怯地问出口了,“谷主大人,那俩孩子可是猜对了?千年前的天火并没有落在神农谷,而是落在神农谷后头那个山谷里了?”

也不知道孤云远听到老执事的话没有,他仍旧慢慢翻阅着谷志。老执事索性问得更直接一些,道:“谷主大人,谷志上这场大火,可是您当年为掩盖真相而伪造的?”

也难怪老执事会这么猜,毕竟神农谷谷主一直就只有一位,这谷志上不少事情都是伪造出来的。

孤云远突然挑眉朝老执事看来,不说话,眸光有三分玩索。老执事一开始还算淡定。但是,被看久了,他就不自在了,以至于到后面心虚,惶恐,避开了孤云远的视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问。

孤云远其实不凶的,他嘴角轻泛起,没有回答老执事的问题,而轻叹道:“罢了罢了,他们既看过了,就给他们吧。本尊自己都瞒不住,也不怪你。”

老执事不明白,他和疯老头演得逼真,而且这本谷志本就是杜撰的。他们没有暴露什么呀!他急急说:“谷主大人,属下瞒过去了。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孤云远起身来,淡淡道:“你不明白,他们会告诉你。本尊原想多陪他们几日,如今不得不走了!”

老执事尚且不知道孤云远暴露的事情,他急急问,“谷主大人,您要去何处?可同他们辞行了?”

孤云远这才将自己暴露的事情说出来,他递给老执事一枚金针。这金针不是别的,正是前几日孤飞燕交还给他的那枚金针。他道:“把这枚金针交给小燕儿,就说…就说是从本尊榻上寻到的。”

孤云远倒没说秦墨绑了他,他才暴露的。老执事非常意外,然而,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和疯老头暴露了什么。他也不敢多问,连忙接过了那枚金针,“属下遵命。”

孤云远往门外去,老执事还是跟上。到了门口,老执事才问道:“谷主大人,您要去何处?若得闲,多回谷看看。”

孤云远步至悬崖边,朝神农谷后方的山林眺望,他道:“那孩子一直在等本尊,本尊也该去会一会他了。”

那孩子?

老执事越听越不明白,还想问,孤云远就让他不用送了。孤云远沿着石阶往下走,在雾气渐浓的夜色里,身影渐渐变得模糊 ,最后消失在远处。

老执事没敢马上下山,他等到了跟孤飞燕约定的第三日才带着谷志下山找孤飞燕和君九辰,称自己在山上摔了一脚才受伤的。

孤飞燕和君九辰没戳穿。他们早知谷志的内容,却故作惊喜,假意翻看。翻看了一番之后,孤飞燕喊来了秦墨。她道:“秦墨,你瞧瞧这墨迹和纸。”

秦墨早就被交代过了,他翻看了一番,格外留意记载火灾的那一页纸和墨。他道:“这是千年前记载的,没错。”

老执事并不知道秦墨有这技能,他暗暗震惊,表面上却故作气愤,道:“你们这是作甚?难不成老夫还会拿假的忽悠你们不成?老夫为了求到这本谷志,都摔成这样了!哼!”

孤飞燕怀疑谷志有假,却没有怀疑老执事。她连忙解释,“老执事,我们怕你也被骗了。我们有十成的把握相信神农谷后方那个山谷才是天火降临之地,而这谷志上记载那个山谷遭火灾,且这谷志的墨迹还是千年前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千年前就有人伪造了事实,记载在谷志上。甚至…”

孤飞燕认真看着老执事,没说下去。

老执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这个时候,君九辰开了口,“甚至,当年天降大火在那个山谷,并没有人知晓真相。有人为了掩盖天火的真相,故意制造火灾的假象,骗过世人。所以,记载在谷志上的是火灾,而非天降大火!”

老执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孤飞燕却接着君九辰的话往下说:“关于天火的所有传言说的都是天火将于神农谷,药师殉身铸造神农鼎,故而神农谷得了“神农”之名,且铸造了神农神像。结合谷志上伪造的这场火灾看来,我们推测,神农谷的历史也不止千年,神农鼎的传说也不止千年,当年天降神火并非传说之始,而是已有的传说应验了!”

老执事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你们的意思是,神农鼎的传说应验,天降大火于后山,当年那个药师以火灾假象,隐瞒了众人,伪造了谷志!”

孤飞燕点了点头,道:“那个药师一直住在那个山谷里,天降大火,烧毁了山谷的一切。他像神农谷的传说中那样,以身殉鼎了。”

听到这里,老执事终于明白孤云远为何说他们暴露了,也终于明白了真相。传说本就有,谷主大人不过是在千年前,应验了传说。

对于谷主大人的目的,他一无所知。此时此刻,他既伤感又有些忧虑。然而,他还是装作什么都知情,感慨道:“若是如此,那神农鼎还真就存在了。”

他说着,故作好奇,问道:“对了,顾大夫呢?怎么没同你们在一块?”

第748章 听你的,就一次

老执事问起顾云远,君九辰并不做声。孤飞燕以省事为主,也不想再多泄露,她故意答道:“前日被东场主邀去,就没消息了。应该还在竞拍场吧。”

老执事故意提议,“顾大夫祖上皆为医药界的翘楚,不如就此事问一问他,或许,他会有所耳闻。”

孤飞燕厌烦极了这种骗来骗去。她立马就拒绝了,“罢了罢了,不谈此事了。”

这个时候,一个药童匆匆跑了过来,道:“老执事,顾大夫不见了。我收拾他屋子的时候,发现榻上留了一枚金针。幸好我心细,要不就被扎了。”

药童取出金针来,这金针不是别的,正是顾云远交给老执事的那一枚。孤飞燕一眼就认出金针来,她暗自嘀咕,“走都走了,还留下针作甚?我若现在就有求于你,你敢出现吗?”

老执事连忙问道:“王妃娘娘,你说什么呢?”

孤飞燕随手就将药童手里的金针拿过来,道:“我说,这金针我就代为保管了,下一次遇到顾大夫再交给他!”

老执事连连点头,“好好,顾大夫是隐世名医,他用的针绝不一般,若是丢了一根,那一整套都得作废了。王妃娘娘千万保管好。”

孤飞燕颇为认真地说,“一定不会丢的。放心!”

这话一语双关,君九辰和秦墨都听懂了,老执事则满腹不解。

谷志也瞧过了,天火的真相也推测出来了,而此行最大也是最意外的收获,莫过于秦墨亲眼见证了顾云远的异常,下一回再见,足矣让顾云远演不下去戏。

孤飞燕和君九辰本该回姜平城,然而,姜平城的真相已经大白,有了穆清武和龙天墨的承诺,他们也没有回去浪费时间的必要。

一方面,黑森林那边金子父女俩和牧然都十分谨慎,在逐云宫附近徘徊了好几回,尚且不敢深入;程亦飞远去云空大陆唐家求亲还未回来;顾北月和轩辕睿仍在云空为洪涝灾荒忙碌,顾七少寻找云空大陆始终的百里水军也没有进展。

另一方面,逐云宫主和百里明川至今都没大动静,赫萧海劫走了韩虞儿和水姬,也没动静。

在这样的形势下,君九辰和孤飞燕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回晋阳城。一来,他们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就等着逐云宫主,百里明川还有赫萧海找上门来;二来,中秋快到了,君九辰也希望趁这个机会去一趟大慈寺。

老执事和东场主亲自送孤飞燕和君九辰到山下,东场主同孤飞燕聊起了唐静。趁着这机会,君九辰低声对秦墨道:“那疯谷主看起来应该是个练家子,不像药师。你留几个人盯着北山,寻机谈个究竟。若是见着顾云远,就告诉他本王单独约他,看他答不答应。”

秦墨面无表情道:“瞒着王妃,不妥。”

君九辰道:“此事不瞒着她,未必会成。顾云远若有什么苦衷,或许他愿意见本王。”

秦墨还是坚持,“不妥。”

君九辰冷了双眸,道:“本王知晓真相,对燕儿才有好处!”

秦墨想了下,终是妥协,道:“我听你的。”

他想了一下,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仅此一次。”

君九辰挑眉看他,语气也颇为平静,道:“下不为例。”

告别了老执事和东场主,孤飞燕和君九辰登上马车,往晋阳城方向走。神农谷到晋阳城,只需要七八日的时间。这个季节,一路往北走,可以看出路边景观的变化。刚离开神农谷,道路两边还是草木繁盛,郁郁葱葱,而靠近晋阳城的时候,便可见枫叶开始红了,银杏开始黄了。

在神农谷的时候,孤飞燕倒没什么感觉。而这一路回晋阳城,她倒是不自觉怀念起曾经同君九辰来回神农谷和晋阳城的往事来。她记得第一次同君九辰回从神农谷回晋阳城,是春季,一路桃花开得可美了,而那个时候,她不仅不知道他是谁,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可仰慕他了,简直将他当做男神,却同时在心里将臭冰块变得一文不值。

孤飞燕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回想这回想着,不自觉扑哧笑了出声。君九辰正在冥思乾冥剑术的奥义,听到孤飞燕笑,他立马睁眼看来,问道:“笑什么呢?”

孤飞燕刚要回答,马车突然停了。很快,秦墨递来了信使送来的两封信函。这两封信函一封来自姜平城的武将军,也就是穆清武,另一封来自天炎的驻军。

君九辰不必拆开都知道这信中大概说了什么,他递了一封给孤飞燕,笑道:“同时送达,倒是巧了。”

两人都将信函打开,如他们所料,武将军和龙天墨将证人王二平待会姜平城,王二平供出了百里明川,而龙天墨供出了建元老皇帝。姜平城所有老百姓都知晓强暴案是建元老皇帝和百里明川为联手发动战争攻打天炎而做的一场戏,如今,这个消息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向百楚国的各地。姜平城的老百姓已经反了,驻军亦反,全都拥戴了武将军,要推翻建元老皇帝。

孤飞燕大喜,“有武将军的威望在,咱们省了不少力气。”

君九辰亦是大喜,“百楚帝后本就内讧得厉害,武将军一反,宇文皇族便是大势已去。”

孤飞燕思索了一番,认真道:“说是这么说,可一旦三方斗起来,老皇帝和刘皇后势必会一致对外,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不会结束的。咱们本意不战而胜,不挑起两国战端,可也不能殃及百楚国的无辜百姓。”

孤飞燕一边说,一边掐手指算日子,她又认真道:“太子没多少日子了。依我看,咱们还是将晔十三送到武将军那去。一旦太子病发去了,刘皇后手里就只有宇文晔这张牌了,她定会同武将军妥协。如此一来,建元老皇帝才是真正大势已去。如此一来,也能免去不必要战事。到时候宇文晔在朝堂,武将军在军中,百楚自是在我们的掌控中,这才是真正的不战而胜。”

君九辰认真点着,连连点头,打趣地说,“爱妃高明!”

孤飞燕每次被君九辰才夸都不谦虚,她嘚瑟地说,“那是,我自幼在父皇和母后身旁,就算没刻意学,好歹也耳濡目染。”

君九辰连连点头,开起玩笑道:“我是自叹不如了,你皇兄或许能给你一较高低!”

孤飞燕不开玩笑嘚瑟了,轻叹,“快中秋了,怪想念他们的。”

第749章 未婚胜新婚

若不是事情太多,脱不开身,在唐静回唐家的时候,孤飞燕就想跟着一起回去了。她想再去陪一陪父皇和母后,也想回到家乡去陪一陪皇兄。

见孤飞燕耷拉下脑袋,君九辰立马捧起她的小脸来,认真道:“相信我,明年中秋,定能团聚。”

他承诺她父皇和母后三年,却同他皇兄约定了一年半。算来如今已过去大半年了,明年中秋前后,便是约定期满之时。

孤飞燕倒不是气馁,只是有些伤感。都说每逢佳节必思亲,她却是不到佳节就思亲。她很快就恢复了,推开君九辰的双手,自己抬起头来,认真道:“嗯,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日偏西,君九辰令马车加快速度,直奔晋阳城。

玄空大陆临近中秋,云空大陆亦是临近中秋。只是,气候并没有玄空大陆那么凉。草木依旧繁盛,不见落叶。此时,程亦飞一行人三人,才刚刚抵达唐家所在的卧龙山脉。

程亦飞此行只带了母亲林老夫,还有母亲的贴身老妈子李婶。他们在承老板的协助下横跨冰海,到了冰海南岸便有护卫来给他们带路。

他们这一路带到卧龙山脉。这一路可以说是跋山涉水,颇为艰难。林老夫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染了风寒上吐下泻。程亦飞看着心疼,几番劝说她原地休息,她偏不听,就怕自己亲自到唐家提亲,会影响唐静的心情,进而影响唐静的身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程亦飞可不敢捅破谎言,否则老太太一生气,闹着马上要回玄空,他就麻烦了。程亦飞只能放慢脚步,小心伺候着。所以,他们比计划中的迟了十多日。

前面骑马带路的护卫翻身下面,后面两辆马车跟着停了下来,程亦飞先下了马,而后去搀林老夫人。带路的护卫名唤徐东临,本是大秦皇帝的贴身护卫,在冰海南岸负责信函往来,这一回被特意安排来接待程亦飞他们。他年已三十六,看上去却像个机灵的很年轻人,能说会道,却不轻浮。

他道:“老夫人,程将军,咱们到这儿就算步入唐家的地界了。唐家,又被成为唐门,并不是一个大家族而是一个大门派。唐门地盘广阔,囊括了整个卧龙山脉。卧龙山脉有三座山峰,分别是天龙山,地龙山和神龙山,三山之间有盆地、深涧、溪流地势还是比较复杂的。唐家本家和长老们居最高的神龙山,而唐家的弟子则分布在天龙山和地龙山的诸多暗器、兵械作坊中。咱们,在这儿等一等,待会有人来接咱们上山。”

程亦飞早就从唐静口中得知唐门的情况,然而,此时此刻,他往神龙山望去,震撼之余,也理解了为何唐家主执意不让唐静外嫁。这已经不是家业无人继承的问题了,而是一大势力无后人掌控的问题。唐家掌控了大秦的兵械,直接关系到大秦军方,他身为将军,不必多想都知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他渐渐陷入了沉思。

林老夫人和李婶更是被震撼到了。林老夫人听说了唐静的真正出身,虽然心里头有准备了,可是听了徐东临所言,又看到周遭的山林,她还是迟迟都缓过神来。她喃喃自语,“这丫头,家里有山有矿,这,这…我先前怎么就没瞧出来呢?”

李婶连忙到:“老夫人,少夫人真是个好姑娘,简朴实在,深藏不露,不像如今有些姑娘,明明家中不富裕,还非得打肿脸充胖子,虚荣得很!”

若是从前,林老夫人必定会不许李婶随便道出“少夫人”这三个字,如今,她却道:“什么少夫人?日后得直接唤夫人便是!她同亦飞早有夫妻之实了,待这婚定了,她就是我程家的人了,要为亦飞开枝散叶的。”

李婶连连点头,“是是,是夫人了。”

果然如徐东临所言,没一会儿,山上就来了一个管家,带了三顶轿子,接程亦飞他们。程亦飞不坐轿,同徐东临走在最前面。此时,他的心情虽然非常复杂,但是,他还是非常激动的。毕竟同唐静分开了那么多日,思念得很呀!

到了山腰,放眼望去,只见整个卧龙山脉,漫山遍野全都是盛开的小雏菊。最令人诧异的是,这些雏菊全都是一个品种,全是白色花瓣,黄色花芯。

这漫山遍野,花海成片,浪漫极了。程亦飞好奇地问道:“徐护卫,这白色小雏菊是特意种植的吧?”

徐东临笑道:“自然。山里有人爱这花。”

程亦飞第一个想到唐静,他连忙问,“是唐静?”

徐东临乐了,“是你准丈母娘。若不是她拦着,你那准岳父,能把小雏菊种到山外去!”徐东临恍然大悟,低声,“幸好幸好。”

徐东临没听清,问道:“程将军,你说什么?”

程亦飞笑了笑,道:“没什么,这花挺好看的。”

程亦飞心里头是在庆幸唐家夫妇没给唐静取名雏菊。“唐红豆”已经让唐静欲哭无泪了,若是“唐雏菊”唐静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自报姓名的。

正走着,这个时候,一旁的花丛里突然飞出一道暗镖。程亦飞第一个反应过来,接住了暗镖。

“什么人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