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执事心想，若是谷主大人找君九辰，那是谷主大人有求于君九辰；而君九辰找上谷主大人，则相反。
孤云远举杯浅饮，笑了：“此事，岂会有胜负之分？看这样子，即便他手中没有筹码，他也会找上门的。去吧，把他带来。”
君九辰到北山的时候，正是日暮时分。孤云远坐在院中，把酒向夕阳。君九辰止步在院外，老执事等护卫全都自觉地撤走，整个山头上就只剩下君九辰和孤云远二人。
孤云远并没有回头，他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酒，放在自己对面，浅笑道：“靖王殿下，请。”
君九辰这才走入，他在孤云远对面坐下，却没有碰那杯酒，而是开门见山，道：“你心为善，何必如此伤及无辜？”
君九辰口中的无辜既是阿泽，也是那冰棺中的女子。他没有解释，但是，他知道孤云远听得懂。数月前他就囚了疯谷主，令人审问了许久。就在他们抵达妆婆古墓的前两日，疯谷主开口了。疯谷主供出了孤云远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而如果不是因为得知了孤云远那个秘密，他今日也不会瞒着孤飞燕单独来找孤云远；而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那个冰棺，他也不会那么肯定孤云远会见他…
第881章 你又于心何忍
疯谷主并没有告诉君九辰什么大秘密，却告诉他孤云远十几年前改革神农谷，开设药材市场，竞拍场所谋的利，不仅用于药师的栽培还用于对穷苦病人的捐赠。这十几年来，神农谷秘密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孤云远以身殉鼎或许会另有原因，并非为天下众生，但是他捐赠药材绝对只是为了行善。君九辰心中有了肯定的判断，再反观孤云远做的一切，越发肯定他是有苦衷的。
孤云远抬眼看了君九辰一眼，仍旧继续喝酒。
君九辰道：“那疯谷主已将神农谷的一切供出来。你无需再装。本王今日来若是徒劳而归，不会再来第二次！”
孤云远先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不得不承认，疯谷主是他的失误。确切的说他是低估了秦墨。当初若非秦墨那般守着他，他不会暴露自己，君九辰和孤飞燕也未必上得了北山。他原本还想多陪在他们身旁一些时间的。只可惜他暴露了。他也没想到君九辰的动作这么快，能撬开疯谷主的口。然而，意外归意外，他很快就笑了。都已经被揭了底，他竟还是淡然自若，一点儿都不着急，眉宇间那股慵懒清贵像是与生俱来一般，自然流露。
也不知道君九辰心里头怎么想的，他看着孤云远，许久都没说话。最后举起酒杯来，敬了孤云远，而后一口饮尽。他接连给自己倒了两杯，两杯都敬孤云远，两杯都一口饮尽。他放下酒杯，低着头，这才淡淡道：“死者为大，如此被牵扯何其无辜？何况还是你心头上人？燕儿一个姑娘家打小本性纯善，被一步步逼至如今心狠手辣，你又于心何忍？”
或许是这话触疼了孤云远的心。他终于抬起头来，正眼看向君九辰。此时，君九辰也抬起头朝他看去。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万物都无声了。
君九辰等着。
孤云远却安静了很久很久，才出声。他问说：“心狠手辣？那可弑得了师，杀得了夫？”
弑师？杀夫？君九辰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孤云远眼中浮出一丝哀伤，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还是那样淡然，他说：“听说，你来找我讨探乾冥？”
君九辰追问道：“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孤云远避而不答，又问：“你参透了什么？说来听听。”
“弑师杀夫”这四个字一直萦绕在君九辰的脑海里，让本十分冷静的他开始心慌。他看着孤云远，迟迟没出声。他在克制。
孤云远并不着急，他又替君九辰倒了一杯酒，打了请的手势。然而，君九辰并没有喝，他质问道：“若非我们发现了那个冰棺，你还打算将她逼成什么样子？像你这般心狠手辣，冷血冷情吗？心上人的尸骨不保，你竟还能再次闲适喝酒？”
君九辰说罢，遂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尽数泼掉。
孤云远微微怔了下，举起自己的酒杯来，一口一口喝得很慢很慢。然而，喝得再慢，酒也都有喝光的时候，一如人生之路，走得再慢也终有尽头。
孤云远喝完了杯中所有酒，才道：“今年中秋，我命将绝。需…”
听了这话，君九辰骤然蹙眉，问道：“你，你竟不是器灵？”
孤云远淡淡笑了，他说：“药王鼎尚未炼成，何来器灵？再者，并非每件器物都能修出器灵。”
“药王鼎竟尚未炼成？”
君九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他心中越发不安，道：“难道燕儿的猜测是对的？她并没有契约药王鼎。”
尚未炼成的神器，是无法契约的呀！
孤云远呵呵笑开了，虽笑却满满的无奈。他说：“她契约的是我。只是，她从未认真命令过我，自然没有察觉。待我将药王鼎炼成，我死了，她便是药王鼎真正的主人了。”
君九辰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似懂非懂。
他思索了一番，问道：“北海那一战，你是故意引出凤之力和乾冥的？莫非，凤之力同乾冥之力，有何关联？同药王鼎亦有关联？”
孤云远点了点头，道：“你不愧为九黎之后，也不枉乾冥之力选了你！”
君九辰认真道：“所以，所谓的人剑合一其实便是…”
他突然停住了，好一会儿才要继续往下说。然而，孤云远突然站起来，弯身而来，在君九辰耳畔低语。
他侧着头，表情依旧淡然，他的声音很低。他说了很久很久。而君九辰端坐着，一动不动。他目视前方，那张认真的俊脸一点一点变得严肃起来，可是到了最后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都失去了焦距。显然，他愣住了。
孤云远说完后，顿了片刻，才起身站直。他淡淡道：“我本意多替你做一些，只是不料黎琴会半途杀出。伤及子泽非我本意，然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你为乾冥之主，选择权在你，不在我。你回去吧，天亮之前，是进是退，考虑清楚。无论进退，都…都望你保全我夫人，入土为安。”
孤云远说罢便转身了，君九辰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他没有停留，一步一步往院外走去。
就在他走出院子大门时候，君九辰叫住了他，道：“你们，成婚了？”
孤云远止步，并没有回头。
他只答了一个“是”字。
君九辰又道：“为何…为何她同燕儿如此相似？”
孤云远回头看来，笑了：“或许上苍念我多行善举，补偿了我十年吧。”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随着他的远去，他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最后仿佛消失在夜空里。
是的，天幕早已降临。今夜十五，长空皓月，不见星河。
孤云远都离去了，君九辰还愣愣地坐着。很快，他就开始给自己倒酒，一杯一杯倒，一杯一杯喝，最后索性提起酒壶来大口喝。然而，他喝光了孤云远的所有酒，还是没有醉，反倒更加清醒！清醒地记住了孤云远方才在他耳畔说的每个字！
他按住了酒壶，低着头，安静了许久，才喃喃出声。他不断重复着：“不如陌路，不如陌路，不如陌路…”
第882章 什么都不必顾及
神农谷中最后的灯火都灭了，从北山上往下看，整个山谷安静极了。
君九辰一点儿都不想下山，恨不得就醉到在北山上，永远都下不了闪。可是，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赶在天亮之前离开北山，回到竞拍场去，以免引起孤飞燕的怀疑。
这一路下来，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可是，到了竞拍场，他却跟没事的人一样，任谁都看不出破绽。他自小就习惯将所有情愫所有情绪全藏在心中，滴水不漏。可是，这一回，他藏得特别难过，甚至狼狈。他不得不在竞拍场外站一会儿，才进去。
孤飞燕如他所料，太累了，并没有起来用晚膳至今还睡着。
他找来了芒仲，低声交代：“去，把季江兰送走。”
这个节骨眼上，要把季江兰送走？
芒仲一脸不解：“殿下，要送哪去？这季江兰对黎琴怕另有用处吧？”
至今，他们都没弄明白黎琴为何劫持季江兰。若是因为季江兰是九黎之后，那黎琴自己也又九黎的血统呀！再者，乾冥已经被殿下契约，就算黎琴手里有再多九黎之后都无用！
君九辰道：“秘密关押，此事不可让王妃知晓。明日她醒了，就说季江兰被劫了！”
芒仲吓着了，不自觉脱口而出：“什么？”
君九辰立马冷眼看去，芒仲连忙闭嘴，吓得都不敢动。
君九辰问道：“听明白了吗？”
芒仲一点儿都不明白啊！可是，他不敢多嘴了。打从殿下同王妃娘娘在一起后，他就没见过殿下那么冰冷的眼睛了，而刚刚他又见着了。
他怯怯地回答：“殿下，此处乃竞拍场。如何瞒得住王妃娘娘？”
就算他能摆平所有人，甚至秦墨，也摆平不了神农谷的人呀！王妃娘娘可是厉害的人，明儿随便一问，都能问出蹊跷来。到时候，事情就大了。
君九辰道：“你去同老执事打个招呼，就说本王要求的。他自会协助你。”
听了这话，芒仲更加震惊。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非常肯定殿下这是联合了老执事欺骗王妃娘娘呀！老执事的背后是孤云远，所以，殿下这是同孤云远…
想到这里，芒仲的心砰砰砰加速起来。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君九辰的心情糟得一塌糊涂，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多少耐性。他质问道：“听明白了吗？”
芒仲下意识想摇头，但还是点了头，“是，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芒仲离开后，君九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拔出了乾冥宝剑，开始练剑。他先前同父亲的讨论全都是对的，他对乾冥剑术第二境界“无我有剑”的奥义理解错了，可是，“走火入魔”练法是对的。而今夜，在他孤云远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确定了第三境界“人剑合一”的奥义，剩下的便是不顾一切，达到这个境界。
君九辰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如影，剑如影。
他疯了一样，倾尽全力在练习。可实际上，他无法专心，也无需专心。他只是需要发泄，需要将自己练出一身汗而已。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父亲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对他说的话。父亲说，“什么都不必顾及，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去做便是。”
一如平素，君九辰练剑练到了三更天。
他静默地更衣，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孤飞燕身旁躺下。眉宇间都浮出了倦色，他却仍旧没有睡意。他一手支着脑袋，侧躺着，傻傻地看着孤飞燕那安静的睡颜，看着看着，竟无声无息傻笑起来，而与此同时眼眶也无声无息地红了。
他着实忍不住，低声：“燕儿…”
孤飞燕睡得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君九辰嘴角的弧度更大，明明是傻笑，眼里都透出三四分宠溺来。
他又唤她：“燕公主…”
这时候，孤飞燕突然动了。仰躺着她突然翻身面对君九辰。然而，君九辰并不意外，他太了解她睡觉的习惯了。他一动不动看着孤飞燕，而孤飞燕伸手摸了摸，摸着他的腰，便抱住他，整个人往他身上靠过来，埋头到他怀里去了。
他替她盖好被子，轻吻她的秀发，渐渐将她拥紧。
都过三更天了，可这夜却依旧漫漫，仿佛没有尽头。他不能眠，就这么紧紧拥着她，等待天明。
就在他们隔壁，放置着冰棺。宽敞的内屋被冰封了，外屋寒气极重。秦墨和众护卫守着，夏小满睡不着，到处找不到芒仲，便找了过来。
夏小满问道：“秦护卫，你见到芒大哥了没？”
秦墨坐在门外台阶上，借着月光，在琢磨逐云宫主那本《云玄水经》伪本。他话都没说，只摇头。
夏小满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能找的我都找遍了，就差去主子屋里找了。这么晚了，他不守夜跑哪里去了？”
秦墨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有其他人守夜？”
夏小满道：“有两个护卫，你放心好了。殿下在，不怕贼人来，就怕贼人不来！”
秦墨又多看了夏小满一眼，欲言又止，很快就又低头看《云玄水经》。
夏小满犹豫了下，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道：“你不休息呀？要不，你陪我聊聊吧？”
秦墨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小满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一想到皇上被纹了脸，我就睡不着。你当时也在场吧？你说念尘小师父到底得了什么病，非得马上救？就耽搁一会儿不行吗？就一会儿呀，以顾太傅那伸手，就不能先救皇上吗？”
夏小满是真不了解情况，这一路到神农谷，谁都没空跟他说太多。他还要往下说，秦墨打断了，秦墨回答道：“不能！”
夏小满连忙问道：“那是什么病？如此严重？”
秦墨道：“去问你主子。”
夏小满还想问，秦墨便起身，轻轻一跃上了屋顶。他寻了个位置坐下，继续琢磨《云玄水经》，将夏小满晾在下面。
夏小满抗议了一番，无效，最后愤愤离开。
孤云远无声无息出现在屋内，他避开了屋内几个护卫，走入内屋…
第883章 百里明川背锅
寒气迎面扑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室冰封。这个屋极大，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冰棺就放置在屋子中央，显得格外凄凉。
孤云远踏入屋内，不过三步就停下了脚步。他颀长清瘦的背影看上去依旧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之感，好似九天的神尊落入人世界。然而，他宽敞的袍袖下，若隐若现的是紧紧攥住的手。
是隐忍克制？亦或者是其他？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站了许久，都已经迈步出去了一脚，可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说：“夫人，最后赔你一次。若有来世，还约春社把酒共留春。”
孤云远终究没有走过去，没有再看那女子最后一眼。留念留念，不见不留便不会眷念了。他就在原地站着，直到外头传来鸡鸣声，传来微光，他的身体才渐渐变得透明单薄，渐渐消失不见。
天亮了，春社日到了。
孤飞燕睡得早，天亮后没多久她便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看到君九辰极好看的侧脸，她习惯轻轻抚摸他下巴的胡渣，在蹭到他怀里去赖一会儿床。然而，今日她一醒来就起身下榻。她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出门后都顾不上用早饭，快步往一旁的大殿走。
秦墨靠在门口小憩，孤飞燕一靠近，他立马睁眼，站直。
孤飞燕问道：“昨夜可有动静？”
秦墨答道：“属下没瞧见。”
他们都知道，孤云远要出现，他们防不胜防。但是，他们也知道孤云远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瞒着众人带走那么大一个冰棺。
听了秦墨的回答，孤飞燕无奈笑了下，她意识到自己废话了。她太急了，她应该去好好吃顿早饭，等杨场主找上门，不是吗？筹码在她手上，该着急的应该他们呀！
孤飞燕对秦墨道：“你也累一夜，令人过来换班，吃过早饭去休息休息。”
这话刚说完，芒仲就急匆匆跑了过来，禀道：“王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季江兰不见了！”
孤飞燕好不意外，问道：“怎么回事？”
无论是季江兰那边是守卫，还是冰棺这边的守卫都是君九辰亲自安排的，用的也都是心腹之人，不可能出什么纰漏的。而这里是神农谷竞拍场，本身的防守也非常严格。昨夜至今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声，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芒仲连忙回答，“属下刚刚说去安排人手换班，哪知道咱们所有护卫，还有竞拍场的三名护卫全都中毒身亡！囚室空了！”
孤飞燕第一个怀疑的是杨场主，可是，直接看管季江兰的是君九辰的人，而且数量不少。就算是杨场主所为，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至今才被发现。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让芒仲马上去通知君九辰，自己往囚牢赶去。
秦墨看着芒仲远去的背影，那双冷漠的眼睛浮出了一丝疑惑，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捏了捏疲倦眉头，箭步追上了孤飞燕。
孤飞燕到囚牢的时候，芒仲安排的人手已经将现场保护起来。而杨城主也赶到了。孤飞燕顾不上和杨场主多言，亲自却检查那些尸体。没多久，君九辰就赶了过来。孤飞燕起身来，认真道：“确实是毒杀。用的是吸入性的毒气，毒发极快！”
杨场主看了君九辰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他认真说：“不可能，我竞拍场防守森严，别说人，就是一只鸟都休想飞出去！”
孤飞燕正要开口，杨城主又急急道：“来人，马上到谷中搜出！谷门尚未开，进出皆需报备。那贼子极有可能还藏在谷中！”
孤飞燕道：“不必了。怕是昨夜就逃了。”
杨城主还要争辩，孤飞燕补充说道：“他走的是水路，谁都拦不了！”
杨场主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并非装的，而是真不明白孤飞燕说的是谁。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君九辰出声了，他问道：“百里明川？”
孤飞燕点了点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对季江兰又兴趣？他在妆婆古墓里偷听了那么多事，如果，他想掌控黎琴， 季江兰也算是一大筹码。”
君九辰点了点头，没多言。
孤飞燕又道：“这个狡诈的家伙，在古墓里放着好好的机会不要，竟追到神农谷来？看样子，他在神农谷尚有细作！”
想当初百里明川利用细作从神农谷偷盗出药材一事，闹得整个玄空大陆人人皆知。时至今日，神农谷都尚未撤销对百里明川的通缉。
这时候，杨场主义愤填膺起来，“好呀！百里明川这小子未免也太嚣张了，真当我神农谷好欺负？我现在就禀老执事去！”
杨场主转身要走，孤飞燕喊住了。她说：“我们同他的恩怨自己会解决，神农谷同他的恩怨想必也会自行处理。只是，现在还劳烦杨场主给我一个准信。那冰棺，你们竞拍场是接还是不接？”
杨场主转过身来，一脸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孤飞燕心下微惊，追问道：“如何？”
杨场主赔笑起来，“王妃娘娘，老执事说了，神农谷竞拍场不可沦为黑市。这买卖…在下也是爱莫能助呀！还望王妃娘娘和靖王殿下见谅。他日若是有药材买卖，在下定争夺多多让利给二位。”
孤飞燕蹙起了眉头。要知道，她对此事是十拿九稳的，料定了孤云远会藏不住，会出面！她真真没想到孤云远竟是如此绝情之人。心上人的尸骨被如此侮辱，他竟无动于衷？他…他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呀！
她不相信！
孤飞燕看了君九辰一眼，也没有征询他的意见，冷冷说道：“好！既然神农谷不敢接，那本王妃就到神农谷谷口搭台去！本王妃倒要看看，天下想要这冰棺的人有多少！”
杨场主偷偷瞄了君九辰一眼，又看了看孤飞燕，问道：“那，王妃娘娘何时要走？”
孤飞燕看似冷静，实则情绪已经上来了，她道：“现在就走！”
他转身吩咐秦墨和芒仲，“你们去准备准备，马上下山！”
秦墨和芒仲领命而去，孤飞燕又朝君九辰看去，她似乎在等君九辰说点什么。然而，君九辰只淡淡道了一句：“走吧。”
杨场主看着他们二人远去，急了，立马转身去找老执事。而老执事其实也关注着君九辰他们的动态。老执事一见杨场主找来，连忙问道：“如何？如何？靖王殿下劝了吗？冰棺保得住不？”
杨场主对诸多真相都不明白，只是昨夜临时被老执事吩咐了不少事情。他道：“靖王殿下一句话都没劝！老执事，这事到底…”
老执事大惊，打断了杨场主，“没劝？不是说好的吗？怎么…”
杨场主一头雾水，还想问，老执事去匆匆往就拍场赶了…
第884章 真真狠心呀
老执事赶到竞拍场的时候，孤飞燕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冰棺仍旧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盖得严严实实，被送出竞拍场大门。竞拍场大门内外的石板都被冰封了，寒气极重。
见君九辰先走出来，老执事想过去询问个究竟。可是，见孤飞燕跟着走出来，老执事就躲了回去。
他们出了竞拍场大门便往山下走，所经之地，都要被冰封一番，直到他们远去才会解冰。现在是上午十分，竞拍场又是仅次于药材市场的热闹之地，上上山的人可不少。很快，他们就引来了围观。甚至有不认得君九辰和孤飞燕者，上前来询问他们是否从竞拍场里竞拍到什么宝贝了！
君九辰没理睬，孤飞燕更不会理睬。见状，秦墨主动上前开道，拦下上前来的路人。当孤飞燕他们到山下的时候，药材市场的人都纷纷闻讯而来，可谓人声鼎沸，人满为患。
孤飞燕始终冷着脸，目视前方。她没有放慢脚步，更别说止步了。君九辰走在她身旁，也冷着脸，不容侵犯。就这样，他们一路往山谷外走，后面跟了一大群人。
老执事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北山上去，他找了一圈，终于在屋后的悬崖上找到了孤云远。孤云远坐在悬崖上的石头上，孤独地举杯邀天上的孤云。他的身旁已是一堆空酒坛了。
老执事气喘吁吁地禀：“谷主大人，靖王殿下没有劝说王妃娘娘。这会儿，他们该到谷外了。你快去瞧瞧！”
孤云远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收回来。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酒。他没有回答老执事，而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轻笑道：“来，陪大人我喝一杯吧。”
老执事惶恐急了，“属下不敢。”
孤云远这才回头看来，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老执事坐过去。
老执事惶恐得脸色都有些苍白。这位主子总是云淡风轻，笑意时而浅淡时而慵懒，而老执事也算是他几个心腹里同他最近，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可纵使如此，老执事还是觉得他是遥不可及的，是必须敬畏的。
如果说第一次是邀请，那么第二次便是命令了。至少，在老执事看来是这样的。老执事纵使再惶恐也不得不上前，小心翼翼坐下。
孤云远亲自递给老执事一只精致的酒杯和一壶酒，就没有再管老执事了。或许，他不是要老执事陪他喝一杯，而只是想身旁有个人而已。有人在，他至少不会失控，而不失控就绝不会冲动了。
孤云远仍旧酒杯，敬远处的孤云。
此时，孤飞燕他们已经出了神农谷的大山门。孤飞燕和君九辰一止步，护卫们也都跟着停下，那冰棺就停在地上，冰封了一大片草地。几乎整个神农谷的客人全都跟着他们出来，在周遭为了三大层，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那被冰封的黑布下藏了什么东西。百里明川伪装成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就混迹在人群里。他将君子泽和黎琴囚禁在附近后，立马就赶来神农谷了。他猜得到孤飞燕他们会来，正想来探探虚实，寻找机会劫走季江兰。
正如孤飞燕推测的，他虽然不明白季江兰对黎琴有何用处，但是，多了一份筹码就多了一份跟黎琴谈判的胜算！只可惜，他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当成贼了。
“什么玩意？古墓里挖出来的？”
百里明川喃喃自语，往前挤了几步想看清楚，只可惜人太多了，他没办法靠太前。他也不敢再往前挤，生怕引起不满，成为焦点。他朝孤飞燕看了去，就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急急转移了视线。
见孤飞燕他们不走了，众人的议论说更大了。渐渐地，有人询问试探起来。
“靖王殿下，你们堵在神农谷门口，这是何意？”
“靖王殿下，王妃娘娘，这是什么宝贝？大家伙都好奇得紧，不如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昨儿也没听说竞拍场出了什么好东西。莫非…莫非这宝物是靖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带来竞拍的？被竞拍场回绝了不成？”
君九辰充耳不闻，毫无反应。那冰冷的脸比秦墨这个天生冷漠的人还要冷上三四分！而孤飞燕冷彻的小脸下藏着的是一颗烦躁的心，听到周遭的喧哗，她越发烦躁了。
突然，她一手按住了冰棺上被冰封的黑布。她手里藏着赤灵石，赤灵石的热量开始融化被冰封的黑布。渐渐地，玄冰退去黑布变得柔软。众人目睹了这一幕，都很不可思议，也越发好奇黑布下藏着的东西了。
孤飞燕一点一点抓紧了黑布，似随时都会将黑布掀起了！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孤飞燕手上，随着她越抓越紧，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全场变得特别安静。百里明川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一时忘了自己的伪装，下意识抬起手来摩挲下巴。摸到了一堆胡子，他才又放下手去。
在场这么多人，就君九辰一人没有看孤飞燕的手。他垂着眼，整个人显得特别安静，甚至有几分落寞。
突然，孤飞燕狠狠扬起手来！
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却发现，她只是扬手而已，并没有掀起黑布。她手里的赤灵石一离开黑布，黑布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冰封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就议论起来。百里明川不悦嘀咕，“女人，无趣！”
只有君九辰是平静的，他太了解她了，比孤云远还了解。他知道自己不用劝，她也狠不下这种心真拿无辜是死者去竞拍。死者为大，生者为重，皆是无辜！
孤飞燕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露出了些许绝望的色彩。直到刚刚那一刻，她都还在等，等孤云远出现。可是，她没等到。
她抬头朝君九辰看去，低声：“真狠心呀！！可能我高估了这个冰棺，也可能我…我低估了他。走吧。”
君九辰牵住她的手，没多言，直接下令：“走！”
围观的众人都莫名其妙，然而，孤飞燕和君九辰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们带上冰棺，离开神农谷。他们都走远了，看客们却还在议论。百里明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道：“季江兰呢？难不成昨夜就被送走了？还是…”
百里明川哪知神农谷的秘密，他怀疑起季江兰被囚在神农谷。趁着混乱，他摁了摁络腮胡子，混进神农谷，秘密找人。
远离了神农谷，君九辰才问道：“燕儿，这冰棺，如何处置？”
第885章 这就是永生
冰棺怎么处置？
孤飞燕说：“寻个地方，入土为安吧。”
君九辰点了点头，他猜得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即便答应了孤云远都一声不吭，不劝说孤飞燕。孤飞燕怒孤云远伤及无辜，自己岂能真正去伤及无辜呢？
孤飞燕他们并没有离神农谷太远，趁着夜晚，他们仍旧秘密将冰棺送回了妆婆古墓。妆婆古墓被毁，已是一片废墟。他们花了几日的时间，将冰棺埋藏在废墟下，深入地下数丈。
看着冰棺里，同自己极其相似的那张脸。孤飞燕喃喃问道：“他连她都可以舍弃，到底为了什么？”
在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她觉得自己不那么迷茫了。觉得能让孤云远执着千年的就是这个女人，觉得孤云远收养了她十年，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可她又一次猜错了。
君九辰没有回答，只道：“走吧。”
孤飞燕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振作。逼不出孤云远，至少，他们还有黎琴这条线索能追查。风火岛那边应该快来消息了。她点了点头：“嗯，走吧！”
君九辰回头看了墓门一眼，道：“燕儿，你先出去。我来取赤灵石，封墓门。”
他们要彻底封死墓门，即便有人破冰都进不来。在这种情况下，君九辰照顾不了孤飞燕。孤飞燕道：“你小心点。我在外头等你。”
孤飞燕并没有疑心，她同秦墨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