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肃容看她,沉声的道:“朕听说你又闯祸了?”

任丰年还沉浸在放在的吻上,脸红的滴血,一双大眼睛里皆是茫然。她只觉一颗心砰砰要顺着咽喉跳出来。即便是在多年前,他也没这么突然亲过她的,他们亲密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现下突然来这么一下,实在叫她有些害羞。

虽然任丰年嘴上说想和他生孩子,然而她实在简单的像张白纸,他随意画两下,便有了鲜明的印记。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人方才又质问她了。总是板着脸,讨人厌的很,任丰年撇撇嘴:“我怎么就闯祸了?我这么安分的姑娘,全后宫的楷模,怎么就能闯祸了?”

他捏捏她的耳垂,把人一把打横抱在怀里,边走便继续冷着脸与她讲道理:“闯没闯祸你自家不晓得?嗯?”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灼热成熟的,叫她有些犯懒,她缩在他怀里,闭着眼不忘犟嘴道:“才没有,你就为了她们,来教训我好了,我再不与你讲话,也不要见你,你去见她们好了…”

他肌肉收紧,把她掂起来两下,吓得她睁眼小声惊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又看见一张肃容的俊脸,一双洁白的手扯着他的面颊,又捏他喉结上的一层肌肤,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红着脸气道:“都怪你,你烦人。”

他使唤人打了热水,抓住祖宗一双莹白润泽的脚,按到热水里。任丰年给烫的脚一声,眼眶都红了。

他皱眉,探手试水,只觉温的很。任丰年已经红着眼尾哭上了:“你皮糙肉厚的,也不看看我甚么嫩生的皮子,现在都要给你烫红了。”

她说着把脚抬起来,脚皮都粉了,又拿脚底心在他衣裳上乱擦。她平日里也不烫脚,因着每日都要沐浴,也用不着单独烫一回,如今给他按着烫,多有些不太适应。

他虽晓得是任丰年太娇气,看着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又忍不住柔起嗓音哄:“乖啊,是朕不是。”

任丰年给他连着柔声哄了好几下,脚也不疼了,才拿手蹭蹭他的脖子,也不说话了。

他把人放在床上,自己也开始解外衫。任丰年现下清醒着,便吓了一跳,她脑子里头混沌着,开始乱想。听说那事很疼很疼,疼完第二日还要继续疼,行动滞涩,胃口也大减。

她在床上爬,躲到里头去,捧着绣了兔子的软枕,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皇帝躺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捏着她的手不准她多动,在黑暗里低沉着嗓音,给她讲道理:“朕知晓你是学不乖的,但也得装个样子。朕不求你利万物不争,只福往者福来,敬人者乃为人所敬。”

他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你与她们本无利益之争,亦不能称是相识,只不搭理便是,也当是为咱们将来的孩子,亦为家人积福德。”

任丰年本来听到一半,快睡着了,听到后头,却又忍不住要与他置气。她抿了唇不乐道:“我就不给她们脸,那又怎样,你要心疼,便去好好疼。”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他的声音却是淡淡的:“朕除了你,不会再放心不下任何一人,你是在戳朕的心。”

任丰年听的脸红,心里又愧疚,忙蹭到他怀里道:“那我不说了,我努力一下,不再乱使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你也不要因为她们气我。”

任丰年很明白,自己也不是真的多厌恶襄妃,但只是不喜欢她。襄妃比她更早站在他的身旁,气质上佳,出身更是高贵能与他相匹,说不准在东宫时还承过宠,与他有过很多夜的欢愉。

比襄妃,自己实在有些自卑,也害怕他心里真的,像是那些秀女说的一般有那个女人。与其如此,倒不如叫她来打破好了。她就是不给襄妃脸面,看他会怎样做,看他会选谁。

若他选了襄妃,那便罢了。她有什么是输不起的呢?一辈子也不只有一个男人是重要的。她死心便是了。

只今日来看,倒也非是如此。他即便生气,也是为她考虑,怕她太过娇纵,有伤名声体面。毕竟活在世上也不过如此,特别是在皇宫里过活的妃子,毕竟她还有家族亲人在身后,能保全自己,不代表家人也能完全。

他讲的一点也没错。

她不晓得他考虑的有多长远,但也知道,若自己有了子孙,总不能叫孩子觉着,自己有个嚣张没脑子的母妃。

任丰年知错了,便软乎乎的不成样子,再不像是那只梗着脖子的小鹅。皇帝把她抱在怀里,只觉女孩子的身子绵软的不成样子,不由呼吸微热起来。

任丰年很快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一开始还未曾反应过来,现下倒是唬了一跳,脸也变得粉红起来。她僵了身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挪挪。

大手把她按定,他淡声道:“睡罢,朕不动你。”

任丰年这才安下心来,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安心的打个小哈欠,舒展一下身子,合眼睡着了。

她真的不花半盏茶功夫,几乎合眼便能睡着,可以说十分心宽了。只皇帝却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几乎一夜不曾入眠。

陛下处理政务早,寅时便要起身。她还像只小猫似的,巴了他的身子不肯放,一张脸睡得红润,时不时哼一下,睡得舒服了,便不肯放人。

皇帝把她抱到一边,轻声低哄几句,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又把被子塞到她怀里,才把纱帘拉上。

周正德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见皇帝来了,连忙跟上伺候洗漱。皇帝喜欢烫口的茶,用膳喜清淡,平日里也无甚特别爱吃的菜色。

只周正德再清楚不过,圣人每趟吃着甚么养身又爽口的菜,总会吩咐下去,叫宝妃的小厨房也学着做她吃。

虽然宝妃娘娘她,吃东西就爱吃甜口的,时常管不住嘴,偶尔吃点重口辛辣的也开心的不得了,就是不爱这些养身的菜色,圣人知晓了也不曾说甚么,只遇上这些,依旧要吩咐一句。

周正德算是知晓了,里头睡得天昏地暗那位,往后福运大了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陛下是管老婆的一把好手。

任丰年:哼!谁说的,我就作给他看,明明他一直都很宠我!你看好了!

N日后

任丰年哭唧唧: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气嘛,是我不对嘛,你怎么还板着脸嘛…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任丰年在宫里呆着,有时无聊, 便养了一只小猫咪。她同皇帝说时, 害怕他不答应,不成想他倒是应了, 还问她喜欢甚么品种的猫。

任丰年想了想,有点害羞道:“我就喜欢小土猫。”

从前在家时她也想养猫, 最最眼馋那些活泼的小土猫, 翻个滚舔舔小肉垫,怎么看怎么喜欢。然而路氏不允许她养着, 只说猫儿不干净,也不爱亲人。

皇帝陛下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毕竟在时下贵族的认知里, 即便要养猫,也是养的品种高贵的长毛猫, 以毛色纯正, 眼带异色为上佳。土猫这种东西,也只有民间人家爱养着捉老鼠。

但这并没有什么,既任丰年喜欢养着玩, 那就养着罢。

很快任丰年便得到了她的小土猫, 带橘的毛色, 竖起的一对三角耳,眼睛是温和的棕色, 细软的声音喵喵叫。

陛下见她喜欢,浅淡道道:“从前朕送你的那对兔子哪去了?”

任丰年抱小猫的手僵了僵,垂着头有些沮丧道:“没了…是我不好, 没有照顾好它们。”

那对兔子却是太过名贵,又极娇气,给宫里兽师养也不能保证能活,更遑论是任丰年了。陛下早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借此提醒她。

见她沮丧,他又有些舍不得,柔声哄道:“那这只小猫便好生养着。”

任丰年蹭蹭他,眼神亮晶晶道:“好。”

她又道:“就叫它饼饼吧。”

他说:“…好。”

日子越久,任丰年便愈发熟悉宫里的生活。仿佛真儿个与家里无甚差别。但她心里也明白,只有把自己关在飞游宫里,才能活得轻松,而一出宫门,各样风雨便扑面而来。

七月中旬是她的生辰,任丰年头一个在宫里过的生辰,却没法好生操办。一来,她并无那样的兴趣,若是请的皆是她不愿见的,那还不若不要过。二来,身为宫妃,她也不能请家人进宫看她。

陛下倒是安抚她道:“你若想见,朕便下旨召你家人入宫。”

任丰年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在长安的家人,除了外祖父母,便是表哥他们。虽也是至亲,她却也并不想把他们召来宫里。到底多少心里话,不对着娘亲也说不出口,何苦白叫人跑一趟,活活受了罪去。

她摇摇头,很乖的靠在他肩上道:“你陪着我一道就好,我就很开心了。”

他亲亲她的面颊说好。

到了生辰那日,天气已然闷热起来,外头的光射到宫殿里头,都叫人觉着灼热。任丰年穿好轻薄漂亮的衣裳,唇上涂了淡淡的水红色,眼似水杏一般,晃荡着脚在殿里等他。她想了想,知晓他有时爱吃酒,于品酒上十分在行,不过却十分克制,一般时候很少碰,便又叫人备了酒。

她还年轻,也没有多重视自家的生辰,但不好生过着,又总觉着少了些甚么。这几日,宫里的妃嫔有许多皆给她送了礼儿,但她也没怎么看,皆叫人归了类送到库房里头去。

于这些,她也并非十分经心。只总有人爱用名贵的东西讨好她。那些东西皆是金光闪闪的,叫人一看就能识出贵重来。

这些妃子那般自信的样子,仿佛她的眼皮子就有多浅似的。她也晓得,自己出生很一般,大约在她们眼里,自己便是见到权财便移不开步,带着土气的女人。

然而任丰年十分不给面子,东家送的玉镯,她转增给西家,北家送的头钗,她又送给东家。她觉得这样便很好,大家都有礼得,落的一片欢喜,不是极好的。

她等了半日,却仍不曾见到人。转眼却听闻襄妃在御花园里散步时,生生呕出了鲜血,当场昏迷不醒。

任丰年站在殿前,轻声问阿莲:“陛下呢?他去哪里了。”

阿莲上前答道:“奴婢不知。”

任丰年嗯一声,又道:“也罢,那我去瞧瞧襄妃罢。”

阿莲迟疑道:“襄妃也许昏迷着,您去了,也未必见着人。”

任丰年就当没听到,仍旧穿好衣裳,去了襄妃宫里。她也不想扮贤惠,只若襄妃真儿个病重咳血了,不去瞧瞧也有些对不起良心。到底她们也无仇怨,最多便是看她不爽罢了。

任丰年到了宫门外下地,还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给她开门。开门的是两个小太监,跪在地上给她请安。任丰年进去了,才发觉一众妃嫔皆在里头等着,皆沉肃着脸细细说话。

大家见她来了,便齐齐起身行礼。

任丰年叫免礼,又问她们:“襄妃姐姐这是怎么了,现下情况如何?”

庄嫔道:“只晓得襄妃姐姐着了暑气,大抵身子本就弱些,又有忧思多虑,才呕了血。现下连药也不肯吃,喂上两口便要吐。只陛下进去瞧她了,大约有陛下在,襄妃姐姐也能吃进些药。”

任丰年摸摸光滑的指甲盖,嗯一声,边吃茶并不曾再说话。过了许久,众人都沉默坐着。毕竟宝妃来了,谁也不肯先说话,明显人家便是不想与她们有关系,凑上去还怕给下了面子。

任丰年也觉得尴尬,啜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口道:“诸位如此关心襄妃姐姐,叫本宫实在感动。”

庄嫔笑道:“在这宫里,姐妹们自当互相扶持体恤。”

任丰年掀了眼皮瞧她,嗯一声道:“庄嫔果真贤淑。”

这位娘娘夸人的时候,一张漂亮的脸也是散漫的样子,一看便不是真心的。这就叫庄嫔觉得十分尴尬了。

任丰年觉得无聊,又开口问道:“诸位这几月都在做甚呢?本宫有时觉着没趣的很,想同你们取取经。”

众人:“……”您都没趣,咱们哪里会有趣?谁不晓得陛下几乎日日都要在您那头,连陛下都没趣,宫里还有甚么有趣?啊?!

然而并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敢把话同任丰年说出来,大家自然是要装作一副淡静欢喜的样子,叫宝妃瞧出怨气,岂不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个贵人上前道:“臣妾也无甚可做的,不过是在屋里侍弄些花草,再做些针线。借娘娘的福,倒是有几分悠闲日子。”

任丰年就当没听到她话里的幽怨,也笑笑道:“成,那你便多侍弄侍弄,清心静气,也是难得。”说罢,带着百无聊赖的眼神,又看相其余人。

一众妃妾给她看得几颗心一道砰砰乱跳,合着宝妃觉得无聊,便强行要她们讲话…

众人悉悉索索的,一个轮一个讲起来,有爱写字的,爱画画的,还有爱绣花的,横竖翻来覆去皆是这么些东西。

快轮到苏绣的时候,任丰年十分无聊的叫停了。她一双杏眼看到苏绣,便没什么表示地移开眼,只当没看到。

这苏绣本是襄妃族人,不过只是分支的女儿,也说不得多亲近。只多少算是一个家族的姐妹,襄妃采选时,便刻意留了她。苏绣中选后,便一直留在怡宁宫里,大多时皆在服侍襄妃,日日去襄妃宫里请安,说奉承话与她解闷。

她日日在琢磨怎么通过襄妃见皇帝,却不成想,襄妃身为一宫主位,自家也见不到皇帝,更遑论分一杯羹给她了。

她用眼睛看看任丰年,心里也晓得她不喜欢自己,但说得便似她宝妃多讨人喜欢似的,若非因她隆宠在身,谁稀得巴结她。然而苏绣心里这般想,面上还是露出可腼腆可怜的笑,垂下头也不讲话了。

正此时,皇帝出来了。

他一眼便见着默默垂头吃茶的任丰年,一身簇新的藕荷色宫装,耳上是淡雅的羊脂玉耳坠子,衬得她面色莹白似玉。她见着他,倒是与旁的宫妃一道起身行了礼。

苏绣按位分说,也只是个小贵人,有这位分还是借襄妃的势头,此时为了候驾,倒是把最漂亮的宝石头饰戴上了,她又生的清秀白皙,即便站在后头,也叫人很难注意不到。

她抬起的一双眼睛,便看到皇帝俊美样子,一身玄色暗纹长袍,更衬得高大摄人,叫她手心也汗湿了。皇帝看她一眼,完全是因为她太闪了,没法注意不到。苏绣倒是对他羞涩的垂下脸,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任丰年在一旁理理袖子,垂眸继续对他一礼道:“成妾实在乏得很,如此便先告退。襄妃姐姐身子弱些,陛下还请多担待她,臣妾等皆盼着姐姐玉体安康。”

任丰年行完礼,又道一身疲乏,便先行告退了,遂留给他一个浅淡的背影,带着一干宫人离去。

有几个嫔妃在心里头侧目,不由内心嗤笑,这宝妃倒是脾气大的很,满脸淡然正经,嘴里也皆是贤良淑德的话,却怎么也不搭调,生怕陛下不晓得她吃干醋呢。只襄妃怎样也伴了陛下许多年,不问功劳,却也有情分在,又岂是她一个新宠随便吃吃醋便能抵消的?

正当众妃子皆盘算着陛下会怎样。他帝王之尊,生而恪己漠然,故即便不与宝妃计较,也难免要冷淡宝妃了罢。

然而她们发现,陛下后脚也走了,并没有要撷芳的意思,身后便碎了一地芳心。

后脚她们又发现,陛下又去了飞游宫。想也不用多想了,大约是安抚醋坛子去了。

众妃:“……”自己命真苦,还是绣绣花算了。

这日子嘛,就还算过得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是这样最近写着笛卡尔有关的论文再转头写小说有种我是谁我在哪里我真的存在嘛我为什么要写文这是完全正确于认知的行为吗我的思想在写而我的肉体又是怎样存在的考虑阿米豆腐周一交了作业就不用受荼毒了mmp

任丰年:你怎么骂脏话

作者:对不起我错了大家不要学我!我就随意吐槽一下!!

另:最近很忙,忙着写各种作业,每天不是在烦躁就是在写作业那种(WTF!),还是会日更(划重点),但是可能没办法像之前那么早码出更新,么么qaq~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夜凉如水,襄妃倚在榻上, 静静瞧着窗外。

明月当空, 宫里的夜晚总是静谧得很奇怪。她想了想,发觉自己亦不记得宫外的夜晚了。自从她十五岁那年, 便被先皇下旨送入东宫,便再也没能踏出宫门一步。

襄妃的一张脸, 算不得美貌动人, 却别有味道,迎风而立时, 裙上宫绦摇曳轻摆,不胜垂眸, 柔弱淡然。

她十六岁那年,遇见了年仅十四的殿下, 而之前的一年里, 殿下从没召见过她。她在东宫的小院子里等了一月又一月,日子过得枯燥乏味,每日除了读书, 便是做些绣活, 连个能请安的人都寻不到。她每日夜里, 皆握着殿下赐予的几对步摇失神,她那时还不明白, 为什么不见她。

她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太子时的那一幕。他穿着鸦青色圆领窄袖长袍,虽则年少, 面上却并无少年人的浮躁之气,生来便是寡欲优雅的样子。即便她是先皇赐予他的良娣,他也不过是淡淡颔首。

她还是苏良娣的时候,见到太子总是羞怯,因为她比太子还要大两岁,总觉自己不比旁的妾室鲜嫩了,而太子也并不很喜欢她,即便看到她会写诗作画,比旁的女人也要聪慧些,也不多赞许。

她后来渐渐长大了,才晓得,太子之所以多看她两眼,也不过因她父兄得力,并非是自己暗地里羞怯以为的那些气质才气。他本身便是才子,她的那些诗画自然也入不得他眼,梦里那些红袖添香,也不过是梦,睁眼便消散了。

襄妃身边的大宫人映柳端了药汤上前道:“娘娘,到吃药的点儿了。”

襄妃幽幽叹气,才轻浅道:“不必了,我用不下。”

映柳劝道:“娘娘,陛下走前也吩咐您好生养身子,您若仍是不用,陛下该担心了。”

襄妃心里自嘲,宫人也晓得她喜欢听些甚么,自己的心思如此昭然,到头来也不知被如何耻笑。襄妃还是就着映柳的手,把药汤饮尽了,嘴里苦了,温热的汁子过了肚子,一路苦到心里。

任丰年坐在床上,听他把襄妃的来历讲了,倒是有些可怜她。她在嘴里塞着饼饵,顾着腮帮子默默看着他。过了好半会儿,嘴里等空了才道:“那她今日也是真的呕血,并非是装的么?…”

皇帝把她抱在怀里,大手暖暖她冰凉的脚丫子。任丰年将将沐浴完,脚底心却又冷了,实在叫人心悬,叫了太医来看也道是体虚,虽日常瞧不出,却于长远无好处。

他轻轻摩挲脚底各个穴位,缓声道:“你这小脑瓜子里到底想着甚么?她装病骗朕,于她有何好处。”

任丰年拿莹白的脚踢踢他,示意换个脚暖,才道:“那您也不能就这么过去呀,您是太医么?不是太医去了也没用啊。”

他亲亲她的脸颊,并不多解释。他不想叫她知晓的事情有很多,虽则无愧于她,也不愿叫她徒增烦扰,朝政之事不仅以朝堂为棋盘,不论后宫还是旁的地方,皆是是非之地。

任丰年想了半天,竟然红了眼眶,撇了嘴道:“是你千方百计把我强娶回你身边,但到头来还不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嘴上说的好听,只我一个只我一个的…”

陛下心里怜惜,又舍不得她难过,吻过她洁白的耳垂,再亲亲她的额头,哄道:“乖一些,这事儿是朕不好,下趟若还有相类,定会知会于你。”

任丰年知道,他在这个位置上,定然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他能把她宠成这般,已然是最大的限度了。

她于是闭上眼拉着他,换了个话头,含羞道:“那我的生辰,你要送我甚么礼儿啊?”

他反问道:“你想要甚么?”

任丰年不想要珠宝,也无心权利。

她想了想,爬到他膝盖上,伸出藕节似的雪臂,环住他的脖颈,一双杏眼对上他锐利深沉的眼睛,蹭蹭道:“我想要个孩子。”

他捏着她的下巴,细细吻上她雪白的面颊,他在她耳边低柔道:“为甚么?有朕陪着你不好么?嗯?”

任丰年把他的脸挪开,才一本正经看着他道:“有您自然最好,只我也很想要一个与您长得像的孩子,这样若您政务繁忙的时候,我便不用那么思念了。”

她的“政务繁忙”又是甚么意思,他们两个都很明白。只有些话,并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唯有日久见真心。

他没有说话,顿了许久,看着她执拗的样子,却还是败给她。

纱帐拉上,他细细吻上她的面颊,感受她生涩的悸动。

她每一步都在喘,仿佛有甚么超过了负荷,又叫她无法抗拒。她看见溪流里最干净的湿土,鱼儿灵活游动在水里,甩甩尾巴,咕噜噜留下几串叫人麻痒的水泡。她仍不住笑一下,悄悄潜下去,勉力伸手抓取湿土之上含羞带怯,微微张口的珍珠蚌。水下压迫感太强,她忍不住喘息两声,伸长了手指,终于摸到润滑璀璨的珠子,指缘带过蚌里软嫩的蚌肉,仿佛还泛着新鲜的潮意。

……

任丰年觉得很累,那种疲倦的感觉,她长到这般大,也不曾十分见识过。小时候同表哥一道出门玩,即便走过一整条街,冒着大雨穿着湿漉漉的衣裳,都精神百倍。而如今她只觉着自己又困又潮湿,仿佛是梅雨季节里头还不曾风干的整条咸鱼。

这种感觉叫她十分烦躁,不等早晨便抱着被子醒了过来。然而身旁早就没人了。

尽管被窝还是暖和的,殿里也烧上了好梦香,那恬静的味道仿佛在告诉她,不该这么早打破这片静谧。然而任丰年就是醒了,不仅精神,而且还浑身都不舒服,并且还想打人。

阿莲端着烛台上前,她看着自家娘娘露出一条布了暧昧痕迹的雪白手臂,还不死心的抓住帘上丝绦,勉强起身。而娘娘的一张脸上,写着不乐两个字,一双杏眼给她瞪成死鱼眼,声音毫无起伏道:“陛下呢?”

阿莲顿了顿,垂眸恭敬道:“陛下出去练剑了,娘娘不若再歇会子,陛下自会回来。”

任丰年脑子都是空的,木着眼神嗯一声,才觉得不对,又道:“我睡不着,你叫人来服侍我起身罢。我去找陛下。”

任丰年穿了身家常简单的衣裳,发髻松松绾起来,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脂粉不施,拿着纨扇除了殿门。将将出门,便发觉外头还算清凉,大约是现下时间尚早,还不曾出太阳。

她想起某人经常说她,睡着睡着便把一日最好的时辰睡过了,原来是这样的意思。清晨的时候,即便是她浑身都酸痛,但精神头却意外的愉悦舒展了起来。

她被扶着亦步亦趋的进了海棠院,盛夏里海棠皆休眠着,她能从树干的缝隙里看见他在远处舞剑的身影。

倒是没她想的那般好笑…毕竟本来觉着,他一本正经锻炼身子,大约应该会是她见过最好笑的场景。

他一身家常玄衣,脚步似清风落拓,手腕变换之下,手中一把剑也跟着变换招式,眼眸沉寂淡然,是摒弃了一切情绪的冷淡。风扫过,落叶旋动。

他见她来,才收了剑势,将剑刃插入鞘,丢给一旁的内侍,暗沉的眼里仿佛多了及不可见的柔意。

任丰年扶着宝贝海棠树干,低头翻了个小白眼,心里便觉着这人格外会装些,练个剑而已,摆出格外高深的姿态作甚,大约也便是跟她爹似的,清晨起来打打拳,练练身子骨罢了,到老了还不是一路的老大爷。

然而这种话她自然不敢说,见他来还捂着腰对他生气的撇嘴,她语声娇颤道:“您倒是忘了我还在里头了。我今早一起来,便没再见到您。”

他拍拍她的肩,叫她把身子立起来,没得软塌塌地缠在树干上头,跟只滕树精似的,一点也没精神。

任丰年拿杏眼瞪他,抱着树干不肯起来。她就觉着腰疼,腿上的皮子也给磨得肿了,一点也不想动弹。想了想又觉着自己傻,干嘛这么早穿衣起来,躺在里头多好。

但她又觉着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呀,第一晚过后,她简直满心都在想他,满心都想赖在他身上蹭蹭撒娇,闻闻他身上的味道也是好的,反正不能叫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便是了。

然而这人这么早起来,连剑都练完了,反正就是冷淡的很,还嫌弃她站没站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