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应是,而后道:“明旨未下,但泰王殿下那儿也已得知了消息,郎君和泰王同为五日后出发。”

魏昭皱眉,久久不曾松开,而身旁的宁彧在亲随不住示意下终于缓缓开口,语调沉静,“看来圣人心意已决,殿下该高兴才是。”

另一人奇道:“宁大郎这话是何意?这分明是在同时考校殿下和泰王罢。”

宁彧摇首,“圣人有心,赈灾和平乱哪个更容易,哪个更得民心?此举摆明了偏爱殿下。”

宁氏将前朝的五皇子偷梁换柱,被宁彧大胆地养在身边当作书童。他本以为无人能想到此举,更不会注意一个小小书童,没想到被溧阳翁主和这位皇长孙殿下一同识破。

大罪之下,宁彧不仅保不住五皇子,更可能全族受牵连。无法,他同这位殿下多次商议后,选择戴罪立功,为其和各世家牵桥搭线,以修旧好。

平心而论,宁彧十分敬佩这位皇长孙的心胸。换作平常人绝不敢用自己,何况自己曾经的举动分明能算作是包藏祸心,任何人都应先除之而后快。

这位不仅没急着给他治罪,反而瞬间想到最适合的方法,当真把物尽其用四字运用得炉火纯青。

忠不忠心暂且另说,至少宁彧很欣赏这位殿下。

有人道:“殿下但凡有一点心思,就不该顾虑其他,这次赈灾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殿下要想的是如何做得出彩,不能简简单单了事。”

“哦?”魏昭看向他,轻淡道,“该如何做得出彩?”

此人立刻举出诸例,随后听得宁彧轻轻一笑,他立刻恼火,“宁大郎笑甚么?我说得难道不对!”

同时心中嘀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还是“前朝余孽”,偏殿下也能用他!

宁彧立刻噤声,作出认错的手势,安安静静倾听。

魏昭平静听罢,不作任何表示,随后也没再接受任何人提议,而是遣退众人去了乐章宫。

阿悦暂时未回,他便在书房等候,期间瞥见阿悦随意散在案上的几张画,不由静静看了起来,唇边含笑。

“阿兄在看甚么?”阿悦松开缰绳,手中肉肉立刻撒着小腿儿奔去了别处,“方才肉肉在闹,我便带它出去走了走,这才消停下来。”

魏昭点点头,“我见阿悦这几张画在案上散置,不知是风吹还是弃置,便来收了收,未经允许看了几眼,不想阿悦工笔如此出色。”

阿悦起初还不知他说的甚么,反应过来后当即小步跑去,小小声道:“这是我随意画的,当不得真。”

她实在不擅长用毛笔作画,无论山水人物都需要极其细致精巧的笔力,所以无聊之下便草草描了几个Q版小人,人物自然是魏蛟、文夫人、魏昭等。

不想竟被人瞧见,阿悦脸色通红。

许是被肉肉闹腾了一路,阿悦鬓发略显凌乱,衬着乌黑的眉眼和细白肌肤,颇有些写意山水画的意味。

魏昭抬手想帮她理一理,继而想到小表妹年纪不大,却也不可算懵懂稚童了,祖父还曾与她议过亲事,确实不好再像以前那样冒然亲近。

若因此叫她误会,以为只要亲近些的郎君都可如此,却是不妥。

是以魏昭方向一转,自然而然取起毛笔,在自己的那幅画上添了几字,“我极为喜爱这画,此去赈灾应当要些时日,不知阿悦可否赠我,让阿兄途中解闷?”

阿悦还能说甚么,他连小小的请求也这么温柔,任谁都不人心拒绝,并道:“如果阿兄喜欢,我还可以再画几幅。”

魏昭轻轻笑了,他如今已及冠,成年男子声音的略为低沉,便是这样笑着也极赋磁性,叫人听来耳梢微痒,“那就劳烦阿悦了。”

“阿兄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魏昭敛了神情,“我此去赈灾,少则大半月,多则二三月,三叔时日更长,如此祖父怕是政务更繁。”

阿悦当他担心魏蛟身体,“我一定让太医随时守着,也会看着祖父,不让他太过劳累。”

魏昭想的却并非此事。

不知为何,在知道自己和三叔都将出临安时,他心中一直隐隐不安,仿佛风雨欲来。真正认真去思忖,又想不出会有何事发生。

祖父祖母那儿自有许多人在,四叔虽有些小动作,但和二叔都还算孝诚,相信他们并不会闹。

唯有小表妹,她虽受宠爱,但近日祖父母他们身体皆抱恙,恐怕会有所忽略。若当真有异动,恐怕她便要首当其冲。

魏昭也不欲让阿悦害怕,只嘱咐道:“若我不在,阿悦有甚么事要外出而不便,不妨让莲女拿此令牌去城中,寻宁氏大郎。”

第41章

宁彧怎么会成了表兄的人, 为他效力?

昏昏烛火下,阿悦无意识扯弄床幔, 看着投映在壁上奇奇怪怪的光影,因这个问题躺了许久也没有睡意。

魏昭离开后, 她几度想起他交待的那句话, 怎么都不明白为甚么这两人能平和相处。

她特意对魏昭说出五皇子的事, 是希望能够提前消去一个隐患。阿悦和宁彧接触不多, 仅能从书中知道他是个极其擅于隐忍的聪明人。

仅仅是一小句话,就能让蝴蝶翅膀扇动这么大吗?

阿悦百思不得其解, 干脆不再勉强自己去想, 毕竟这看起来也不算坏事。

烛火忽然闪烁两下,阿悦眼皮一跳, 望向门帘,果然是莲女推门而入。

“阿翁醒了吗?”

“…翁主竟还未睡么。”莲女吓了一跳,点头道,“陛下刚咳醒了,正由人服侍着喝药。翁主千万莫起,陛下说了不能惊动你, 若见了你去, 定要动怒。”

她止住阿悦穿靴的动作, 取来披风,轻声宽慰, “小咳罢了, 太医都说无事的, 文夫人现也在,翁主不用操心。”

魏蛟半生戎马,从来肆意而张狂,现如今每日卧病在榻,连握笔都会抖,还连累夫人和小外孙女日日担惊受怕,他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起初阿悦去陪时他还能高兴,最近病症重了,往往都是不耐烦把人赶走。阿悦知道,外祖父不愿旁人看见他虚弱的模样。

她重新躺了回去。

莲女吹了几盏榻前灯,只远远在茶桌上留了一盏小烛台,阿悦眼前顿时陷入迷蒙的灰暗。

阿翁的时日还能有多久呢?

太医道,如果能保证心情舒畅,按时用膳休息,再将养一两年不成问题。这比阿悦了解的“剧情”又要晚了几年,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转瞬间魏蛟病情又恶劣起来,叫人不得开怀。

莲女已经打下帘子,阿悦趿鞋走到窗边,对面殿中依旧灯火晃晃,照着院中的细雪也成了浊浊的昏黄色。

那边还算平静,不像发生了什么。

阿悦呼出一口气,终于打算回去努力睡一会儿。

……

翌日醒来时,阿悦才知道魏蛟一早传傅徳等几个心腹兄弟进宫一聚的事。

说到傅徳,阿悦这几年都在很努力地以一个孩童的身份去“无意中”、“不小心”地点出他的某些不寻常。其实文夫人和魏昭都隐约有所察觉傅徳的野心,但魏蛟就是不信,或者说压根不愿怀疑。

阿悦觉得,这位外祖父的确有打天下的才能,但心胸着实过于宽广,似乎只要傅徳不当着他的面结|党|营|私,他就绝对不会对这些“好兄弟”怀疑半分。

有时候文夫人隐晦地提点一二,竟还会被他摆脸色。

所以这种时候,魏蛟依然惦记着傅徳,一点都不叫人意外。

从侍官口中得知午时举宴,阿悦想到太医嘱咐,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不想文夫人也在,瞧见她便道,“阿悦准备来盯梢你阿翁,瞧他是不是要偷偷饮酒?”

阿悦眨眼,“阿嬷都想到了?”

“自然。”文夫人神色竟也有几分顽皮,“他定不会让人另外备茶,我着人在酒壶中装了暗格,上下分别装同色的酒和果酿。”

这种事侍官听文夫人的交待,到时候倒入魏蛟杯中的自然只会是果酿。想到外祖父会有的郁闷神色,阿悦就忍不住想笑,“还是阿嬷厉害。”

文夫人微笑,“你阿翁的心思倒不难猜。”

难猜的,是傅徳等人。

阿悦帮着一起看过各色膳食,随身携带了长长的医嘱,提醒哪些菜不能摆在外祖父面前,看着午时快至就准备提前离开。

雪地松软,肉肉在上面欢快地跃来蹦去,有时偏用牙要去磨那些埋了半截的灌木。即便它的品种天生长不了太大,对阿悦来说也很难再抱起了,毕竟吃出的那一身肉也不容小觑。

她陪着它在雪上玩了会儿,不料起身时腰间的络子有所松动,玉佩忽然垂落在地。

阿悦一怔,再度弯腰前,就有一双手帮她拾了起来。

这双手的主人身材十分修长,需要阿悦仰起头才能观其全貌,他把玩端详了会儿玉佩,才微微一笑道:“这玉佩成色一般,配不上翁主身份贵重。”

说罢从怀中掏出另一块递来,俯首道:“我这正好有块和田暖玉,冬日佩戴可祛体寒,若能得翁主喜爱,也不枉它走这一遭。”

因雪光晃眼,阿悦起初未能看清来人,但听到这声音和语气,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待他俯首,这个猜测便成了事实。

果然是傅文修。

从阿悦和魏昭说出对傅文修的惧怕后,她就很少再见到这位叔父了,近一年因魏蛟养病时常侍奉左右,更是几乎没见过面。

说来,阿悦都以为自己快忘记了此人。

傅文修身形愈高,眉眼间也愈见冷峻,不笑时犹如寒气四溢的尖刀,真正笑起来,却也不使人如沐春风,反倒让阿悦寒毛下意识竖了起来。

当初他似乎还在学着收敛脾性,甚至在阿悦面前模仿魏昭的温柔和善,可时日一转,他好似已经不耐烦这么掩饰自己了。

或者说,这几年的冷待和毫无进展也让他终于意识到,掩饰和模仿毫无意义,倒不如做回自己。

傅文修的本性无疑是霸道又专|制,正如同他此时根本不需阿悦同意,就要给她换玉佩。

即使这块玉佩更好,阿悦认为也实在算不上好意。

“谢谢傅二叔,不过还是不用了。”傅文修听面前的小翁主清脆道,“我用惯了这块玉佩,不想换。”

她似乎胆大了些。傅文修毫不意外地想。

想起来也不足为奇,她心疾好了许多,又被魏蛟这般毫无章法地宠了几年,没变得任性骄纵已经算不错了。

这点话不至于让傅文修生气,何况她看起来康健许多,瓷白肌肤上透着极淡的粉,瞧着精致漂亮极了,如小仙女般。微微睁大眼看人的模样一点都没威慑力,只让人想到试图伸出爪子威慑敌人的小动物。

他唇角一弯,欲拍拍她的脑袋,却被提前预料般躲开,目光安静,不畏惧也不亲近。

傅文修不怒不急,笑道:“翁主若不喜欢,随便把它赏给宫婢,或者扔了,我都毫无异议。既唤我一声长辈,我怎好看你用这下等之物。”

说完竟是直接带着那块玉佩就进去了。

如果不是时机场合不对,阿悦都要被他这举动气笑。

霸道不成,就变赖皮了?

莲女也瞠目结舌,“这…都尉就这样把翁主的玉佩拿走了?”

这不是明抢吗??莲女可从没见过这么大胆又无赖的人,敢在宫里抢翁主的东西。

何况那玉佩怎么可能是下等物件,圣人连次等都不会让翁主用。

莲女讷讷道:“…翁主,着人去把玉佩要回来吗?”

想想也不合适,何况马上就要举宴,那么多人都在,纵使翁主年纪小,若被他人说成连赠长辈一块玉佩都不愿的小气之辈,名声也不好听。

她小心低首看了看,觉得小翁主似乎有些生气,又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双颊都鼓了起来,和平时安安静静的模样比,看起来竟很是可爱。

“不用了。”阿悦也知道不合适,想了想,干脆俯身把那块暖玉给了肉肉,让它含在口中,低声叮嘱道,“去里面,把它还给那个人,他不要就扔在那儿。”

肉肉通人性,闻言“汪呜”一声,摇着尾巴飞快地溜进去了。

没想到翁主会用如此损人的法子,思及那位都尉可能会有的脸色,莲女几人心中偷笑,一时间双肩不住轻颤。

为了避免傅文修会被激怒再度出来,阿悦做完坏事就一溜烟回了住处,事后缓缓拍着胸口,还能感觉到稍微加快的心跳。

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主动且坚决地拒绝傅文修,没有人在身边确实有所不安,但真正做出来后似乎能感觉,这位叔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至少,他现在依然要对阿翁俯首称臣。

因着这出意外,阿悦心情颇佳,奖了肉肉一袋零嘴后还给它单独作画。画的是小狗戏雪图,最后总觉得哪儿不对,又抱着肉肉的爪子在上面按下黑乎乎的爪印,这才成了。

随意用了几口午膳,阿悦睡了一个时辰方起,“阿翁那儿宴席散了吗?”

“小半个时辰前就散了。”莲女轻笑,“翁主不知,圣人强行同人换了几杯酒喝,惹得皇后不愉,现今正在那儿赔礼认错呢。”

“…”阿悦忍不住想,为了喝酒,阿翁果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两人正聚着,她便也不急去看望,先温习了半个时辰功课,再用了点荀君送来的药糕。

这些药糕初初吃来新鲜,亦有甜味,还真有些像寻常点心,可阿悦用得久了,入口只能感到药味,并不是十分喜欢。

屋外寒风又起,有隐约的呼声,莲女帮她梳着发,轻声道:“今岁入冬后的天儿算不错了,只是风大些,翁主要不要试试新发样,也省得回回被风吹得乱糟糟。”

她颇有兴致,“上回圣人亲自赏了两个金铃,说是和翁主极配,当时婢便想,扎在发上定是最好看的。这声音听着喜庆,且圣人喜爱,婢就给翁主梳两条小辫儿,再系上这金铃,如何?”

阿悦觉得这金铃戴起来颇为幼稚,而且有些像她以前养宠物时给他们戴的那种,便一直闲置在那。可莲女如此一说,又想到魏蛟和文夫人近日神态,犹豫片刻还是点头,“不要系太长了。”

知道小翁主容易害羞,莲女笑,“翁主放心,婢省得。”

莲女手巧,三两下编成小辫,乌黑的发上系了小小金铃,一抬首顿足,便是清泠泠的声响,清脆极了。

阿悦总觉得有些羞耻,步伐便迈得尤其慢,即便如此,甫一进门还是被二老听见了动静。

文夫人道:“定是阿悦来了。”

魏蛟起初疑惑,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什么,当即大笑,“小乖,快进来给阿翁瞧瞧。”

阿悦一步三顿地进了,被魏蛟高声笑着抱起,边爱不释手地玩着她发间的小铃铛,“阿翁当初一看,就觉得这金铃甚是精巧可爱,除了阿悦世间也无人能配了。”

他开口时酒气不小,显然不像莲女说的那样,仅喝了几杯而已。

不过,魏蛟这么粗犷的男子,喜爱的却是这种小巧精致的物件,未免有种反差萌。

文夫人笑意盈盈,温声道:“你阿翁有颗小女儿家的心,莫要和他计较。”

魏蛟瞪眼,“小女儿家怎么了?这样才能和我们阿悦说上话。小乖,你说是不是?”

这实在是三人相处的常态,伺候的宫人早已见怪不怪。

放下阿悦,两人将宫婢遣远了些,当着她的面又开始谈论起各种大小事。

他们并不介意阿悦听得懂与否,若她有时忍不住插上一两句,也不会忽略,反而会认真为她解答。

说过凉城雪灾和魏昭赈灾所用的种种手段,魏昭夸赞了长孙几句,转而又提起魏琏,皱眉微皱,“老三那儿,性情行事却像是有了大变化。”

原来魏琏此行去平乱,平得倒是极快,小小的动乱似乎被轻易镇压了下去。但就魏蛟得知,这次其实是一个商会牵的头,起因便是当地官员相互勾结,意图侵占几大商会的半数家财。

小利也就罢了,轻易就要人半数甚至全部家财,旁人怎么会允。泥人也有三分火性,起初是商会的人自发到郡守府前拦门,后来因米油等价钱上涨,许多百姓便也加入进去。

那些官员心生畏惧,怕生出大事,便上报这里有前朝余孽,试图谋反。

这便是传言中的动乱。

魏蛟派三子去这里,未尝没有磨炼他的意思。老三在他心中冲动是冲动了些,但不失义气,更会为民着想,他以为过程可能会有波澜,但结果总该是好的。

没想到魏琏一去那儿,二话不说官员和百姓先各杀了一批,手段铁血冷酷至极,的确有了极佳的震慑效果。

文夫人亦有同感,片刻道:“…确实不像阿琏平日的风范。”

魏琏语调沉沉,“不管是受人怂恿或性情大变,老三狠辣至此,他若得登大宝,我只怕阿昭他们几个从此便无宁日。”

尤其是魏昭。

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叔叔,他作为曾经极受圣宠还是极大可能继位的人选,这位叔叔一旦当了皇帝,会怎么看他?

只考虑这点,魏蛟让三子继位的可能性也要再低一层。

文夫人轻叹一声,她也正是考虑这点,才让夫君对这二人公正以待,不然三子日后可能会对阿昭有极大的意见。

可是魏琏性情短时间突然转变至此,便是她,也无法再为其说什么了。

何况以长孙的才貌性情,如果没有三子这一着,文夫人其实也很属意由他继位。

魏蛟轻道:“不过,两道圣旨暂且还是不动,我再看看他们二人如何收尾。”

说完他不经意扫了眼,正好瞧见小外孙女仰着脑袋听得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由笑,“阿悦听懂了吗?听出甚么了?”

阿悦早已练就瞬间转换懵懂神色的技能,语调轻软,“听见阿兄快回来了。”

面前的两位长辈顿时笑起来,“说了半天,竟只惦记着阿兄了。”

她被点点鼻尖,“宫里有小乖乖在等,阿昭定会早日回的,且放心罢。”

魏蛟笑得开怀,起身就要抱着阿悦转两个圈,没想到坐久了,猛地站起时就感到脑袋嗡得一声,眼前倏然变黑,扶着阿悦的手猛得一顿,很快就无力垂下。

阿悦犹在对着文夫人,感到不对劲时一偏首,伴随着发间叮铃铃的清脆之声,魏蛟高大的身躯砰然倒地。

第42章

阿悦相信, 自己和外祖母的眼睛在那一刻肯定睁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她的眼中映入了魏蛟倒地的身影, 但大脑依然是茫然的。

怎么就…忽然倒下了?明明前一息还在笑着要抱起她,明明他的笑声依旧清朗。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耳边响起宫婢的失声惊叫, 空旷的大殿脚步杂乱, 阿悦听见文夫人声音微颤, 仍在镇定地着人请太医并封锁消息, 绝不能叫其他人知晓圣人忽然昏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