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明看着她,带几分嘲笑的口吻:“三妹,皇后娘娘这位置有点远,不如我们慢慢来,你先做个太子妃吧?”

叶华侬一怔,抬头看着叶华明:“二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提前起事?

叶华明冲她勾勾手,叶华侬想了一下,慢步走过去,靠近他,听得他说:“反正石俊颜想娶你,不如你嫁给他,如何?”

“二哥!”叶华侬猛地喝了一声:“你在说些什么!”

叶华明冷笑一声,看着叶华侬这副蠢相,想着她败在石凤岐与鱼非池那样的人手里当真不冤枉,又懒懒说道:“既然石俊颜说了只要你答应嫁给他,便与商夷国通信大开边关方便之门,那三妹你嫁过去又有何不可呢?你还真以为,那位精明的二皇子石牧寒会娶你?”

“二哥你明知石俊颜最终必败无疑,也知道他并非真心要娶我,二哥你何必如此羞辱于我?”叶华侬恨声道。

“因为…你嫁谁都是嫁,大不了等石俊颜死掉了,你再改嫁就好了,先用一场婚事解决了你惹出来的麻烦,不是很应当吗?”叶华明说得自然而然,全然不觉得把自己妹妹推进火坑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算我嫁给他,他也未真个给我叶家行方便,二哥你不是不知道!”叶华侬还在为自己争取。

“那又如何呢?不给方便就不给,你反正是无用的弃子,我少一粒弃子有什么好值得可惜的?这事成,则是幸事,不成,也是常事。至少,让石俊颜报复一下咱们叶家,他心里痛快一些,让无为学院的人眼里干净一些,为我叶家恕罪,给我叶家争些时间来斡旋此事,也算是你的功劳。”

“你不是人!”叶华侬怒骂。

叶华明听着却毫不在意,嘲讽着说道:“你自己惹出来这么大的祸事,我这是在你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有什么资格来骂我?”

“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石俊颜的!”叶华侬怎么可能答应?

但是叶华侬却笑着说:“三妹啊,你是知道的,我向来有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我想,你并不希望尝试一下的。”

叶华侬白着脸,倒退一步,憎恨地看着叶华明:“当年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叶华明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放下架在奴隶身上的双腿,走到叶华侬面前,一只手伸出来,在叶华侬脖子下比了比,比好了一个位置,才掐上去,一点点用力,掐得叶华侬喘不上气,脸色憋得通红见紫。

“叶家的规矩,看来要重新立一立了,三妹,大哥的墓堆旁边还有块空地,你说,我要不要给你挖个坑,把你也埋进去?”他在叶华侬耳边喝着气低声说话,听得令人头皮都发炸。

叶华侬的双脚渐渐离地,在半空中踢着,双手拍打着叶华明的胳膊,死死地瞪着叶华明,却说不出一句话。

叶华明就这么掐着她脖子举着她,折磨够了才冷笑着一把把她甩在地上,留下一句话:“好三妹,今日就去找石俊颜说吧,说你愿意嫁给他做小,做妾,以你自己的名义去贴张榜出来,叶家,你就不用带着了。”

叶华侬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又大力地吸着空气,叶华明的话一字不落准确地传进她耳朵里。

她便知道,奴隶场的大火,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也如石俊颜和石凤岐所说,现如今,能救得了她的只有她与石俊颜成婚。

叶华侬在大隋国的年轻一辈中,虽不算是顶尖聪明的,但手段向来不差,脑子也并不愚钝。

若是换一批对手,她应对起来也该是游刃有余,但是时不与她,她撞上的是连商夷国活了六十几年的曾亲王都敌不过的一群小怪物,她被设计到如此地步,实为正常。

此时的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石凤岐与鱼非池之所以一直留着她,让她活到这个时候,也是算准了根本不用他们自己亲自出手,叶家的人就会收拾自己,比如此时的叶华明,他就根本没想过要救自己,他甚至会帮着无为学院的人对自己施以惩罚。

只要在叶家推出一个替罪羔羊来,才能使学院的人暂时找不到可以对叶家下手的地方,叶华明才有足够多的空间去解决奴隶场之事,或者说,解决叶家与两位皇子之间的麻烦。

二皇子石牧寒本就对叶家不完全信任,经叶华侬这么一折腾,更是疑窦重生。

石牧寒未直接杀了叶华侬,已是他对叶家的忍耐与包容了。

而叶华明所要做的,无非是赶紧向石牧寒证明叶家的忠心与实力,弥补起他那个三妹犯下的错误。

让叶华侬嫁给石俊颜,抛弃这粒棋子,也算是叶家给石牧寒的一个交代。

在叶家这样的候门深户里,发生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其实是很平常的,比方一个正常喜欢一朵花会折回来养在瓶中,但不会因为喜欢一双雪足便把那双足斩落放在坛中浸酒,花与人之间总还有些区别。

但在叶家,花与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叶家的奴隶生意往年里做得是没有这么风生水起的,自打这叶家的二公子叶华明接手了这生意之后,便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相对应的是奴隶们过得越发凄惨,越发悲凉。

叶华明首先是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再才去满足其他贵人的需求的,他会从每个奴隶场里精挑细选出那些漂亮的男奴或女奴,再看一看他们的双足是否美丽,两者同时满足之后,会豢养在这叶家足够大的院子里。

最高峰的时候,这院子里养了他上百号艳奴。

这是他最大的乐趣,可是这乐趣的挖掘地奴隶场,不过是交给她短短一段时间,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如同他表面上的那般优雅毫不动气。

更不要提,因为邺宁城的奴隶生意受到重创,连带着其他地方的奴隶场也渐渐受了影响,奴隶运转不动,整个大隋国的奴隶都堵在了边关处,过不得商夷,入不得后蜀,赚不到银子。

叶华侬的目光仅仅在这邺宁城里,她根本不知,邺宁城之外的地方,有着怎样的连带反应。

第一百七十章 道听途说终不可信

很多的故事和传说告诉我们,被欺骗的女子在看清真相之后,便会奋力崛起,寻找外援,努力向上,做一个自己把握人生命运的传奇人物。

这样的故事,已是烂到街边的说书人都能随口胡编上无数个了。

但是世上更多的是奋力向上之后,仍然淹没在利益洪流之下的可怜虫,看客们需得明白一个道理,故事,只是故事,道听途说终不可信。

叶华侬叶大小姐,应是听多了这样的故事,故而把自己当成了故事里的人物。

她开始了自救之路。

她自是不愿嫁给石俊颜的,但是她更清楚,石牧寒更不乐意收留她,谁叫她,不自量力地去威胁一位堂堂皇子,这皇子还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物?

于是,她走进了太子的宫里。

怕死的太子一直住在皇宫,这地方是他老子的地盘,暂时无人敢来宫里刺杀他,只是偶尔要注意一下饮食,门口的小狗已是不知毒死多少条了。

石俊颜裹着一件毯子,笑容亲切地看着叶华侬:“叶小姐来找本宫何事?”

他长得实在太丑了,丑得让人多看一眼都是恶梦。叶华侬竭力忍着心中的不适,直面着石俊颜这张丑颜,认真请罪:“当年是臣女不知轻重,开罪于太子殿下,万望太子殿下海涵。”

石俊颜他呵呵一笑:“海涵这种事,是肚子里能撑船的宰相才做的,我这个人讲究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叶小姐还是别说这些兜圈子的废话了,直说何事吧。”

叶华侬看着他,拈了拈她的筹码,说道:“若我能助太子殿下坐稳东宫之位,除掉二皇子殿下,太子殿下可愿相信臣女?”

石俊颜脸上唯一算得上不丑的眉毛动一动,笑道:“叶小姐这是跟家中兄长闹别扭了,上我这儿来找靠山?”

叶华侬她说:“殿下自可信臣女,臣女言出必行。”

她这想法,其实不算差。

在成为叶家弃子之后,叶华侬需要迅速找到她重新的价值,并且使这价值扩大化,叶家独女的身份极为好用,在她的想法里,若是有自己帮石俊颜,再加上无为学院的势力,对付一个石牧寒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况且她若真个与石俊颜走到了一起,也是听从了她家中那位变态二哥的话,算不得背叛叶家,日后若是石俊颜无论如何都难成大嚣,不能扶上墙,她也可以说她是来太子处卧底的,进退都有活路。

这一手,算是比较高明的。

而在石俊颜看来,叶华侬的示好算是叶家内部的分裂,喻意着叶家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全心全意上下齐心地辅助石牧寒,这对石俊颜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只要石俊颜稍微有点脑子,都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石俊颜的确没有拒绝,他只是说:“要本宫信你也不是行,咱还是按照老规矩,你嫁我做妾,我就信你。”

叶华侬手指扣住椅子扶手,耐下心头怒火,笑容勉强但仍然有:“太子殿下,要臣女嫁你也不是不可以,但臣女必为太子正妃。”

“没门。”石俊颜回拒得果断。

“太子殿下,你何苦将送上门来的好事推掉?”叶华侬努力笑着。

“说真的,你并不算是什么好事物,你坐在这里,我看着便生烦,我要娶你,也真的只是为了一洗无能骂名,叶华侬,做人最紧要是要有自知之明。”石俊颜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毯子,双腿盘在榻上,毫无坐相:“你来找我求和,连这一点都未想明白,还求什么和呢?”

在尊严与性命之间,并不存在太难的选择,所有攀上高峰的人,都是舍得下尊严的,活着才有以后嘛。

叶华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连这样的奇耻大辱都咽得下,只是眼眶都有些吡裂,狠狠地看着石俊颜:“是不是只要我嫁给你做妾,你就真的请陛下下令,与商夷国皇帝协商,打开边关大门?”

原来她还有这个准备,只要把那奴隶生意盘活了,就算叶华明这个变态二哥不喜她,也不能再对她做什么了。

石俊颜笑看着她:“你也知道我与无为学院的关系向来交好,商向暖是商夷国的长公主,我便是不找陛下,要把你那些奴隶运出大隋,也是容易的。”

“好,我答应你!”

“如此,我等你好消息,记得,要诏告天下,是你求我娶你。”

叶华侬一改往日的跋扈与骄纵,客客气气地行礼,从这太子宫殿里头退出去,石俊颜甩开了身上裹着的毯子扔到一边,敲着桌子:“出来吧。”

石凤岐缓缓从后殿里头走出来,手里还咬着个苹果,他近日来心情不错,鱼非池醒了过来,与她一起干成了一件大事,还与她解开了一点点小小的疙瘩,美好的日子就似这冬日小雪,悠悠哉哉。

他往那边榻上一坐,调侃着石俊颜:“恭喜啊,这可是要抱得美人归了。”

石俊颜冷冷地看着石凤岐,抢了他苹果咬一口:“你不会真让我娶她吧?”

“当然不是,我怎舍得让我的兄弟娶这么个女人?”石凤岐摆了下袍子笑道。

“那你闹这一出,到底有何用意?”若只是想羞辱叶华侬,目的早已达到,石俊颜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何苦非得逼着叶华侬跳出来。

“以后你就明白了。”石凤岐也不解释,路还很长,得一步步走,到日后收网之际,一切看着无用的事情都会变得有意义。

“随你便吧,反正我人就在这儿,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石俊颜咬着苹果,冲他扬了扬苹果核,说出个比较让人心颤的事情——

“我跟你说啊,前几天皇陵那边来了信,我老子把边关都锁了,不用找商帝,叶家的奴隶也一个也都不出去,全堵在边关关隘,主要集中在武安郡一带,你到底要做什么?”石俊颜不解地问道。

隋帝老胖子也算是阴险,明明那边关的奴隶都是他自个儿拦下来要给他儿子行方便的,却都赖在了商帝头上,让商夷国背了个黑锅,就连商夷的长公主商向暖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以为她那封长公主密信起到了效果,由此可见那老胖子行事的隐秘与技巧。

司业们诚不欺人,隋帝这老胖子,太精明,太混帐了。

以石凤岐与石俊颜和隋帝的交情,他自是知道这件事的,却谁也没说,包括鱼非池都瞒着,也不过是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些,反正效果一样就好,何必要在乎,到底其中是谁的高妙手段?

他也不会向石俊颜解释他有心要把叶家奴隶生意给搅黄的打算,说了他怕也是不能理解真正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这事儿做得鱼非池心里舒坦,石凤岐便觉得做来很有意义,哄她开心不是易事,能做一桩便要做一桩。

顺手还能救下不少人,总是功德一件。

“你替我向武安郡送封信,让石磊准备接手这群奴隶,估计人数不少,需要早做准备。”石凤岐突然说道。

“你要这么多奴隶干嘛?养兵啊?”石俊颜奇怪地问,那可不是小数目,得怕是有数千,甚至上万的人,石凤岐有何打算?

“我在武安郡养兵,我是脑子有病吗?”石凤岐内心十分担忧,以石俊颜这样的脑子,在太子这把椅子上还能坐多久?

武安郡夹在大隋与商夷国之间,常年战火不断,今日你戳戳我,明日我逗逗你,大战没有,小战不断,一直饱富争议。

那是个极为凶险的关隘之地,上接大隋,下临商夷,东边还巴着点白衹,可怜巴巴地夹在中央,兵家自古必争,争得武安郡的人们日子过得苦不堪言,那是石凤岐口中的故乡。

这么个地方,石凤岐怎么养兵?

更何况了,他要兵干嘛?

石俊颜没有深想他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个问题,相对于石凤岐,石俊颜很是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脑子不好用之人,这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都是他在一手帮着扶稳,上央都是他送来给自己用着以便日后成他良将文臣,匡扶朝堂,自己又有何资格再来他争一争谁更聪明这种事?

不争的好。

他只是说道:“再过不久,皇陵那边儿的事也就要准备妥当了,过些天是大祭之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皇陵看看?”

石凤岐摇头:“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你若是方便,把石牧寒也一并带去吧,将邺宁城留给我们,等你们回来的时候,这里就清静了。”

石俊颜叹了一口气,脸上都起了摺子:“这太子,真他娘的不好当啊。”

“好当就不让你当了。”石凤岐哈哈大笑,拍了下他肩膀:“我回了,你自己当心。”

“你们一行人才是真要当心,叶华明手段不输他爹叶广君,为人又残暴冷血,你们别自己出个什么事。”出于人道主义,石俊颜叮嘱关怀了一番。

“放心吧。”石凤岐笑道,“到了皇陵替我向老胖子问声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只是小姐的下奴

未出几日,石俊颜果然启程前往皇陵,去时声势浩大,宫娥太监无数,他坐在辇轿中,由着街头巷尾的人说他贪生怕死,去趟皇陵也要带这么多的护卫随从,怕丢了性命。

石俊颜也不理会这些骂声,反正他的确怕死,也的确担心有人来刺杀,就是怕人家来杀自己,才带了这么多人在身边,旁人也未骂错。

他不仅带上了护卫,还带上石牧寒,皇陵来了道圣旨,诏石牧寒与太子同往皇陵,石俊颜个不知死活的,暂命石牧寒为看护卫来亲自保护他。

如此一来可倒好,他的安全彻底有了保证,除非石牧寒想背一道护驾不利的骂名,否则,石俊颜的生死是妥妥不用再担心了的。

在他前往皇陵之前,还发生了一桩趣事。

叶华侬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有着令人赞叹的好气魄,竟然真的在京中贴了榜,求太子石俊颜娶自己。

此榜一出,邺宁哗然。

当初是怎么说来着,说是这叶家小姐看不上丑面太子石俊颜,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死活也要把那婚事退掉,这是怎么算的,转眼还没几天呢,又求着太子娶她?

如此反复无常,那叶家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自个儿不把自个儿当人看?一个女子的婚事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她竟也如此儿戏?

这脸皮打得是噼里啪啦的响,别说叶华侬是个女子,便是个男人,也经不起这等天大屈辱。

外界的人戏说纷纷,编了无数的好段子来笑话叶华侬,叶华侬便是再大的气魄,也不得不闭门谢客,关在叶府里头不出门见人,着实没脸见人。

更没脸见人的是,明明石俊颜应承过她,只要自己求他相娶,他就帮着自己把边关的关卡通融开来,但是石俊颜却在这关头上跑了,既不提娶她之事,也不说奴隶通关之策。

叶华侬前去问时,石俊颜只一句:待我从皇陵回来再议此事。

他就这么把叶华侬晾着呢,还是晾得如此地干脆利落,甩着大耳瓜子就往叶华侬脸上抽。

这是什么?

这是言而无信,这是戏弄叶华侬啊!

叶华侬气得要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咽下这莫大的怨气,毕竟石俊颜话还没说绝,谁知道他从皇陵回来是不是真的就会履行承诺呢?

她在邺宁城中苦苦捱着,留得学院几人哈哈笑着。

迟归最是得意,他自是不懂这其中有何奥妙,但依旧觉得石俊颜这招极为让人解气,所以晃着酒杯对鱼非池道:“那叶华侬对小师姐意行刺杀之事,让太子这一整,实在大快人心!”

鱼非池微微笑,小阿迟哪里知道,这只是个小药引罢了。

那方的石凤岐不满,拍掉迟归都要搭上鱼非池肩膀的爪子:“叶华侬还对我动了杀心呢,你怎么不说石俊颜这也是为我报大仇了?”

迟归近来不太爱搭理石凤岐,所以皱着鼻子不理他,只拉着南九上一边玩去了。

石凤岐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小孩子心性跟女人心一样难琢磨,便也不再理他,只是望着桌上另三人,咳咳喉咙,道:“这个,咱们来合计合计,叶华明的事吧?”

韬轲看着他一笑:“你把这邺宁城中碍眼的人都赶走了,只留下一个叶华明,难道不是早有对策了吗?”

“那要不,韬轲师兄你帮我看看,还有哪里需要细细商榷?”石凤岐笑道。

“我可不敢,谁知道石师弟你与非池师妹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我知道,叶华明得罪了你们两尊杀神,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韬轲笑着倒酒,摇头说道,他是真不知鱼非池跟石凤岐合计了什么,但想来,绝不是什么小把式就对了。

石凤岐听了他的话,望着鱼非池,而鱼非池托着下巴,望着南九。

石凤岐心里暗恼,她不是看着迟归就是看着南九,几时也能这般痴痴望着自己?他甚至摸摸自己脸皮,暗忖着自己的长相也不差,如何就死活入不得她的眼了?

他说,他可以等,等鱼非池一道雷劈在鱼非池脑子上,劈开她满脑子的混沌,劈得她福至心灵,然后开始喜欢自己。

现如今看来,他还有得待,这漫漫追妻路,他只能慢慢来。

他有点误会鱼非池,鱼非池看着南九,自不是在看南九那张阴柔绝美的好皮相,看了十来年,再好看的美色也会看出审美疲劳来,鱼非池只是觉得,她需要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她等了好些天,她天天懒在云客楼里喝茶睡觉,无聊了还会约上南九去看看腊梅,逍遥闲散一派懒散,完全没有半点要对叶家动手的迹象。

直到这一天,她又来到邺宁城郊的梅林中看雪梅,数一数看一看,梅有几瓣,漫天的粉梅白雪里,石凤岐向她走来,白袍上落着几瓣尚带飞雪的梅花,他伸手放在鱼非池跟前:“来了。”

鱼非池坐在亭中正半眯着眼假寐,身上盖了件厚厚的绒毯,旁边的南九正温着一壶酒,见着石凤岐那双修长又好看的手时,鱼非池裹着毯子翻个身,留给他一个后背:“来了便来了。”

石凤岐坐在她旁边,扯了扯毯子,露出她乌黑的发,还有围在脖子上毛茸茸的围脖:“你不要这么懒,你总不能把这些事交给我一个人去做嘛。”

“你又不是做不好。”灌了些冷风进来,鱼非池恼火地缩缩脖子。

“我一个人做,与跟你一起做,感觉是不一样的。”石凤岐凑过去半躺下,靠在鱼非池旁边。

鱼非池睁开眼,翘卷的眼睫下是一双清冷平静的眸子,这眸子里渐渐染着恼色,然后见她眸子一眨,无奈地叹气:“石凤岐,你总这样开黄腔调戏我,知不知道是很下流的?”

石凤岐满脸的无辜:“我哪里调戏你了?”

他眼中满是真诚与不解,鱼非池不由得心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太不纯洁了些?

这念头刚闪过,她便在石凤岐眼中看到戏谑调笑色,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竟相信石凤岐是个单纯之人。

“南九,弄死他!”鱼非池低声轻喝。

南九手中酒壶一甩,直直朝石凤岐脸上打过来,好好的衣冠禽兽漂亮皮相险些要让他破了。

接住酒壶,石凤岐对着壶嘴饮一口,心中默默地想,他要与鱼非池在一起,头一个需解决的便是这南九。

他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拖着鱼非池从暖烘烘的毯子里起来,足尖点过梅枝,抖落了一地的梅枝细雨与梅花瓣,他说:“别躲懒了,跟我去看看。”

鱼非池当真是一点也不爱这浪漫的举止,旁的姑娘或许会心花怒放,赞一番人间好景色,她却只会痛苦地闭上眼,央着能不能别飞这么高。

南九站在亭子里看着那远去的二人,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日石凤岐牢牢按着他肩膀时的力量,那双手掌很有力。

他收住了跟出去的步子,眼看着那一对白袍客自白雪与飞花中渐行渐远,凝成一副好画卷,良久地沉默不说话。

后来他收拾了亭中的毯子抱在怀中,一双堪比玉色的双足踩在柔软白雪里,有梅花穿过他些微扬起的墨发,划过了他脸上的奴字烙印,他抬手轻触那烙印,眼中泛过认命的神色。

未走出几步,他见一贵公子横于路当中,这贵公子的脸色比之这雪色更白,透着粉墨脂彩的光泽,他站在梅林中,身边是跪在地上的艳奴左右各有五人,有男有女,无一不是相貌出众之辈,在这冰雪的天气里,只着了薄薄的单衣,定定地跪在积雪里。

“做我的艳奴,我把你喜欢的女人送给你,如何?”贵公子叶华明开口,似怕惊落枝头雪,声音细而小。

南九轻轻抚了下怀中抱着的毯子,毯子上还残留着鱼非池身上淡淡的冷冽幽香,南九垂首,不说话,绕过这声势颇大的叶家二公子。

叶华明手指头轻勾,一个奴隶拦下了南九的去路,死寂的目光直直看着他。

南九不得不停下步子,只是依然不曾抬头看叶华明。

叶华明踩在奴隶身上走过来,绕到南九身后,嘴靠在南九耳边呵着热气说话:“你不想得到鱼非池吗?”

南九依旧沉默。

叶华明看着他在雪地里的一双皓白雪足,轻舔了一下红得如同饮血的唇:“你这样好资质的艳奴,很难找到了,南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答应我,我会好好待你。”

他的手伸向南九怀中的毯子,顺着毯子里面一路探到南九的身上,南九的肌肉结实匀称,并不是夸张的力量感,他顺着南九的小腹一路往上,细细感受着南九身上的肌肉,最终快要探上南九胸口。

南九一直,都只是低着头,如一个最合格的奴隶那般,没有半点反抗与激烈神色,司空见惯这些事,他便觉得,没有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小姐居然把他当人看。

只是当叶华明的手快要触碰到他胸口时,南九却陡然一掌推开了叶华明,将他击飞数步远。

重新理好毯子抱在怀中,毫无情绪的眼中有一点锋芒,他对叶华明说:“我只是小姐的下奴,不是你的,也不是别人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鸣鼓请冤,管了

南九着青衣,着他初见鱼非池时,鱼非池穿过的长衣微青如江南雨后的青石板颜色,赤裸着一双足,缓行在茫茫白雪与粉花中,他悄悄得如同贼,按着胸口处,那里藏一双鞋,鱼非池买给他的一双普通无奇的黑色布鞋。

他还偷得世间一点笑,笑如冰雪初融时的暖光微上,轻轻一点衔在唇边,令他颠倒众生的面孔活色生香。

叶华明取了帕子擦掉嘴边一点血迹,狭长而阴鸷的眼看到了这一点笑,微含了些冷戾:“倒从未见这样的贱奴,我却要看看,若鱼非池成为我掌中之物,你依不依我。”

令得石凤岐把鱼非池带走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只是他们一直在等着这样一件事而已。

邺宁城中有个官,是为太守,这个官勉强算作是邺宁城老百姓的父母官,说勉强是因为这个官他平日里鲜少搭理老百姓的事,忙活的尽是宫中的明争暗斗。

关于这个官他平日里是怎么做的孽,不在石凤岐的关心范畴,反正这做官的做来做去,做到最后都是一副德性,他关心的是,今日有人来太守府前敲鼓鸣冤。

鸣冤之人是个中年男子,他的状纸所书乃是他家小女失踪了三日,求这位大人来帮忙。

有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凑在一起,听了那中年男子的哭诉声,也只是唱一声惋惜,怕是他把这衙门前头的大鼓敲破了,那太守大人也不会搭理,京中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太守大人从来不关心。

中年男子他是男儿泪纵横,哭得凄惨,扒在太守衙门前声声喊冤,求着太守大人帮忙找一找他家闺女,到底去了哪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丢了,心疼的总是爹娘。

太守官门紧闭,半点人情也未透出来,绝望的男子哭得要绝望断气时,一方白净的帕子伸到他眼前,他抬头一看,看到个与他闺女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娃,小女娃一身白袍,漂亮是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般,这仙子一副黑心肠,却在此时笑容温柔。

小女娃说:“这位大叔,可否告知你家千金姓名,年纪,还有模样如何?我帮着你找一找。”

男子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他应该是个庄稼汉,那帕子在他脸上一抹,抹下来的都黑色的泥垢,再看他身上的衣服破旧,黑色的棉絮都从破开的洞里钻出来,当真是穷苦人家。

太守哪里会管穷苦人家的事呢?

这男子眼泪止不住,鱼非池扶着他站起来,他对鱼非池一边哀叹一边说:“我闺女名叫苗芽儿,今年十五岁,几天前她上街去买些油醋,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我到处找啊问啊,都找不到她,我闺女打小就死了娘,从小跟着我没吃好没喝好,这要是落到恶人手里,我心里…我里比割肉还疼啊,姑娘!”

鱼非池听罢拍了拍他后背,又说:“你能说说你姑娘长什么样子吗?这没个图样,也不好找人。”

男子从怀中拿出张画像,哆嗦着打开:“这就是我姑娘,本来这是要送到她城西李家的,李家的小子从小跟我闺女订了亲,要是这李家是个没信用的,嫌弃我老苗家拿不出嫁妆,不肯要我家芽儿,当着大家伙的面退了婚,我…我…”

接过那画像,鱼非池看了看,姑娘长得虽说不是倾城色,但眉眼清丽,温柔秀气,还有点朴实单纯的样子。

她冲着人群中招招手,又走出来几位白袍客,她将画像交给商向暖:“向暖师姐,劳烦你找几个画师将这画像拓上百来份,张贴于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