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怔了怔:“向暖师姐,你要问什么?”

“问你秘密,十个问题,你要快快地回答我,不准想太多。”商向暖说。

“我没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商向暖笑道,“迟归你什么时候喜欢你小师姐的?”

头一问,就是重锤啊。

“我一直喜欢小师姐,就像我喜欢你们一样。”

“真的?”

“真的。”

“你来商夷的目的是什么?”

“小师姐来了,我就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帮谁来得到这天下?”

“没有,我对天下不感兴趣。”

“你既然对天下不感兴趣,为什么要入无为七子?”

“小师姐入了,我便要入。”

“你的生活中除了你小师姐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的。”

“比如?”

“比如练武,比如看书,比如学医。”

“你觉得商夷和后蜀此次战事谁会赢?”

“我不知道,我不关心。”

“你希望谁赢?”

“我不关心,所以,谁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你…”

“十个问题到了,向暖师姐。”迟归笑看着商向暖。

商向暖算一算:“明明才九个!”

迟归笑起来,眸子清亮,透些慧黠:“向暖师姐你问我玩不玩这个游戏,那也算是问题的呀。”

“迟归你耍赖!”商向暖气道。

“是师姐你耍赖吧?”迟归反驳道,惹得众人大笑。

商向暖觉得这游戏没趣透了,白了迟归一眼,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得干净。

后来几人又聊了大半夜,鱼非池已经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石凤岐带着她先回去睡下。

等到人都散尽,韬轲与商向暖坐在亭中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冷酒,韬轲说:“迟归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厉害。”

“竟然什么也没问出来,而且他的答案全是真真假假掺半,我反倒分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商向暖半倚在亭子栏杆上,“你知道这香料的厉害的,就连石师弟刚刚也微微屏着气,以免中招,迟归竟然…”

“我想,这就是鬼夫子选他入无为七子的原因。”韬轲说。

“什么意思?”

“心志坚定,意志力强,不易受外物所动,他比我们所有人信念都要坚定。”韬轲分析道。

“那可完了,他喜欢着非池师妹不止一天两天了,按你这说法,他恐怕是不会回头了。”商向暖笑起来,“唉呀,可怜了我们的石师弟啊,天天除了提防非池师妹跑掉,还要担心小师弟抢人,辛苦他了。”

韬轲听着她抑扬顿挫的语调好笑,说:“你少幸灾乐祸,小师妹是不会喜欢小师弟的。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她需要有一个人给她足够多的信心与勇气,她才能面对这一切,而迟归,显然不适合。”

“我担心的是,迟归太能忍,太能藏了,我们并不知道他藏得有多深,如果他跟着非池师妹为大隋出力,哈哈,咱们商夷可就真的危险了。”商向暖笑得古怪,“真想看看皇兄知道这一切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暂时不会为大隋出力的,因为,他并不希望帮石师弟。如果不出意外,他会一直这样低调下去,除非遇上什么不测的变故。”韬轲到底是了解迟归多一些,对他的分析也准确一些。

“最好如此,我可不希望商夷多一个劲敌。”商向暖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我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睡吧,明日我会让人把石师弟和非池师妹去钱庄做了什么,送到你这里来。”

“长公主慢走。”

钱庄的老板在这一夜里连夜把石凤岐写的信送走,也连夜把石凤岐要的人通知到。

信越过山与水,战火与泥泞,顺利地到了偃都。

现如今的偃都渡口已再不复当年的繁荣之势,后蜀跟商夷的大战让这里的商人能逃的都逃了,没有一个人指望着后蜀能赢过商夷这头猛兽。

往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渡口,现在只有几只收起了帆的船泊在岸边,靠着搬货吃饭的苦力脚夫靠在码头上晒着太阳,无事可做,无钱可赚。

街边做生意的店面也关得七七八八了,这年的银子都不值钱,根本买了不什么东西,多的时候都是以物换物,换些日常所需。

凋零与衰败,在这个没有自己实业,全依仗着生意来往过活的国家,迅速地蔓延,用不了太长时间,这里的一切,都会变得破落而颓废。

就连姜娘的茶汤店,也是门可罗雀,再没什么人来坐着喝一碗茶汤了。

这是必然的,一旦爆发全大陆的战事,最难支撑的国家就是后蜀。

他们外面的繁荣与昌盛无法掩饰住内里的根基不稳,他们囤再多的粮食,再多的衣物也经不起漫长的消耗,而不能得到补给。

那封信几经辗转送到了叶藏手中,叶藏近些日子忧心事太多,被折磨得不轻,人都瘦了好几圈,在其他的商户都选择暂时关张以保存资本的时候,叶藏还在坚持着正经运转,他总不能让整个后蜀都停摆。

看信的时候,朝妍陪在他左右,两人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将信看了两三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看完之后,半晌无语。

叶藏手指头敲着信,不敢置信地看着朝妍:“他们认真的?”

“看样子是的。”就算是朝妍再怎么花钱如流水,扔起银子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可是看到这信上的东西时,依然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这不是扔钱玩,这是扔命玩啊!

“不是,媳妇儿你跟我说道说道,石师弟跟小师妹这是闹哪出?”叶藏实在是有点无法接受石凤岐的要求,显得特别不能理解。

朝妍抿着嘴唇想了想,也只能摇摇头:“我也看不懂,但是我觉得,小师妹跟石师弟总不会害咱们。”

“我这儿要是垮了,前线的瞿如就完全失支了支撑,现在蜀帝一门心思就听着书谷的话,征什么破船准备海战,瞿如那儿全靠着我撑着呢!现在石师弟他们…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最先害死的人会是瞿如和商葚,我是无所谓,钱没了再赚,我大不了白手起家重头再来,可是瞿如商葚怎么办?他们要是没命了,怎么再来?”

叶藏气得跳脚,全然不顾他堂堂天下第一大商的风度。

朝妍犯难地看着这封信,想了又想:“但是我觉得,以石师弟他们的性子,是不可能让瞿如师兄和商葚师姐有危险的。而且,他们也不会让蜀帝有危险,所以,也许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步呢?你也知道,他们做事,总是一环扣一环,也许这只是其中的一环呢?”

“媳妇儿你能不能胳膊肘别一直往外拐!”叶藏气道。

“这就是他们一定要让我陪着你看这封信的原因。”朝妍说道,“他们知道,我比你舍得。”

“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这是人命关天的问题。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这关系到太多人命了,我…我不能轻易做决定。”叶藏颓败地叹口气,转身入了里面的房间。

他的内心里是愿意相信石凤岐,相信鱼非池的,可是他的理智让他难以做出决定,他们那个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

朝妍一个人看着这封信,如此疯狂地举动,不像是石师弟做出来的,更像是小师妹。

如果小师妹,好像她每一件事,只要是她想的,她都能做成。

朝妍看了一眼里屋正睡着的叶藏,暗自下了决心,提笔写了几封信,盖了他们的章印,往该送的人手中送去。

她看着飞腾而起的白鸽,暗自祈祷着:“小师妹,你可千万要赢,我们的命,可都在你手里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次日韬轲收到商向暖的消息,说是截住了石凤岐发给叶藏他们的信,但是信中所说的事跟商夷没什么关系,只跟叶藏他们有关,所以不必担心别的,他跟小师妹只是想救叶藏罢了。

后蜀与商夷的战事如火如荼,遍地开花,韬轲虽未亲自上战场,但是他很擅用人,手下大将都是个顶个的好用,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入后蜀的国土,要划破这个繁荣但也脆弱的地方。

听说,后蜀已连失三城,死伤无数。

这样惨烈的战事传来时,谁也无法再提起兴致喝酒唱乐,就连鱼非池不能再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石凤岐不是很希望这些事传到鱼非池耳中,免得坏了她的心思,暗地里只让南九经常带着鱼非池去绿腰那里,陪着绿腰说话聊天,一来可要转移鱼非池注意力,二来也可以多陪陪绿腰。

自那日鱼非池他们死活把绿腰请了出来,与韬轲隔着屏风见了一面之后,绿腰就不再跟着商帝身边侍候笔墨,大概是那天商帝也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看到绿腰,容易想起温暖,于是不如不看。

以前,商帝也经常与温暖在一起,商帝吹笛,温暖起舞。

谁知道那一晚上,伤心的是不是不止韬轲和绿腰,还有商帝这个作茧自缚的人呢?

鱼非池问起过绿腰,问她对商帝怎么看,绿腰只说:“他是个好国君,但不是个好男人。”

或许真的是她看多了人间离愁,也看多了儿女情爱,倒是一语中的,说破了商帝的所作所为。

那时候温暖离开金陵城,鱼非池去送她的时候,温暖就说过:“鱼姑娘,帝王家的人,是没有心的。”

这两个同样可怜的女人,都说出了真谛。

如今轮到鱼非池与帝王家的人拉扯上关系,好在,石凤岐至少是个有心人,这大概是鱼非池最大的幸运。

就算是石凤岐再怎么瞒着鱼非池坏消息,也掩饰不了他每日与苏于婳讨论着某些事到很久,他们身为大隋第三方人马,商夷与后蜀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大隋的判断,他们的任何判断,都会影响到大隋是是否参战的决定。

他身为大隋太子,有不得不肩负的责任,鱼非池并不意外。

偶尔商向暖也会来看绿腰,三个女人并没有一台戏的吵吵闹闹,反倒是能坐下细细的聊天说话,几个不同立场,不同身份的女人,倒是大气开朗得能放下很多东西,只小心而珍惜地呵护着属于她们之间的小小的情意。

哪怕这情意,在这场滚滚浓烟四起的战事中,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小师妹,你怕不怕商帝会把你和石师弟扣在这里当人质,要挟大隋?”商向暖笑问鱼非池。

鱼非池摇头,只说:“你与商帝都不是这样目光狭隘的人,扣下我与石凤岐能解决什么呢?隋帝又不是魏帝,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人两个人,而放弃他的大业。作为帝君,他与商帝一样狠心。”

“你倒是什么都明白。”商向暖笑着倚着亭中梁柱,手里转着一朵随手摘来的野花,“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商夷与大隋开战,我们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一个你一个石师弟已经足够头疼的了,再加一个苏于婳,简直是恶梦。”

“何不说还要担心迟归?”鱼非池笑声说。

“什么意思?”商向暖偏头看她。

“那天晚上在韬轲师兄府上喝酒,你们不就是在试阿迟吗?”鱼非池点破她的小打算。

“什么都瞒不过你啦。”

“阿迟不会的,他比我的心更小,对这些事,不会有任何兴趣,你们不用担心他,也不用打扰他。”

“好,师姐记下你的话了。”商向暖挽上鱼非池胳膊,“你们七子之间的事,师姐插不上话,但是你的事,师姐还是可以关心一下的,你准备什么时候也石师弟大婚?趁着这会儿两国还没打起来,大家面子上也总还过得去,不如早些办了婚事吧,我也好去大隋给你庆贺。”

鱼非池眨巴眼,想了想:“唔…等我哪天瞎了眼,就闭上眼睛嫁给石凤岐。”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松口,难怪石师弟天天把你看得这么紧。”商向暖笑话她。

再好的掩饰也掩不住铁一样的事实,该来的事情总会来。

坏消息接踵而至,石凤岐说:“老胖子已经在整兵了,只等后蜀与商夷战事到最激烈的时候,就准备挥军南下。”

“韬轲师兄肯定料得到这种情况,他定是有准备的。”鱼非池说。

“当然,所以他留了兵力在商夷国内,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而且我觉得,他的目的不止于此。”石凤岐揉一揉额头,“我总感觉,后蜀难逃此劫。”

“先不管这些了,之前叶家那些掌柜的是不是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鱼非池摇摇头,这些事情现在担心也担心不过来,不如想想可以解决的事。

“差不多了,非池,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天下七国如今已灭两国,剩下的五国都非弱辈,早晚会打起来的,毕竟谁也不会等着别人来吞并自己。”石凤岐拉着鱼非池的手,问她这个最尖锐,最无可逃避的事实。

鱼非池点头:“我一直都知道,我很清楚这一切无可阻止。不说别的,单说我们自己,七子中大师兄已去,剩下我们六个,还有六年的时间,这六年里,大家会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就算是胡作非为,涂炭生灵,大家也会在所不惜。我害怕的,并不是天下一统而要面临的战争,我害怕的,是我们自己手足相残。但我真的已经在努力了,石凤岐,我在努力地让自己一点一点地接受这个事实,你给我一些时间,或许…。”

“我不逼你,非池,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我愿意接受,并且喜欢的样子。”石凤岐暖一暖她有些微凉的手指,有些怜惜她这样逼她自己。

见鱼非池沉默,石凤岐拉起她站起来:“走吧,我陪你去见叶家的各位掌柜,如果你的方法有用,至少我们能延缓一段时间。”

好几年前,鱼非池就跟叶藏说过,便是别的生意都做不好也没关系,一定要把瑞施钱庄做大,做遍天下各地,要足够强,足够大,大到可以在这片大陆上有足够份量的话语权。

如今,这话语权,终于要起作用了。

与叶家各大掌柜见面的地方,就是那座废弃的老宅,这地方其实除了鱼非池跟石凤岐知道外,金陵城中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来这里的叶大掌柜共计十八人,这都是在商夷国商事上极有份量的人物,他们所负责的生意也只有两样,一是粮食,二是钱庄。

鱼非池给了他们一个任务,一个差点把他们吓得跳井的任务。

“鱼姑娘,这么做,对叶家损失太大!”有人惊呼道。

“等叶家都没了,到时候损失更大。”鱼非池说。

“可是此举,姑娘可有同叶大掌柜商量过?”

“后蜀已经开始行动了,只差商夷这处响应,如果各位掌柜不希望看到叶家就此倒下,也不希望看到无数的人流落街头,遍地饿尸,就按我的说法去做。”鱼非池微微清寒的神色,看着这些人。

“可依姑娘所言,如果这么做了,便是真正的饿死无数人,甚至有可能,激怒商帝,我等…我等也难逃一死!”

“所以我要你们提前找好地方躲藏,这一点石公子会帮你们。另外,只要你们不要太过吝啬,依计行事,并不会饿死什么人。”鱼非池无视着他们的怒意,依旧平稳地说道。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鱼非池打断他的话,显得凶悍,“你们以为后蜀亡国之后,叶藏死了之后你们还能继续安逸在这商夷国中活下去吗?你们以为后蜀亡国的命运不会降临到商夷头上吗?你们以为就没有更强大的人把商夷碾压得粉碎吗?”

“越早解决这个问题,对你们越好。”鱼非池厉声说道。

石凤岐轻抚她后背,让她不要那么激动,对着这些人说:“按她的要求去行事吧,我是大隋太子,我可以作证,大隋的军队正往商夷推进,到时候商夷会面对与后蜀一样的结果,你们谁也逃不脱。”

众人不再多说话,但是心底仍有不满和疑惑却是一定的,只是他们不敢再说。

“你们的叶大掌柜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同窗师兄,我只是想救他,救整个叶家的生意,熬过此劫,我不会害你们。”鱼非池低声说。

“但愿鱼姑娘守信。”有人说道。

等人都走了,这宅子又恢复了它的宁静破落,鱼非池坐在井沿上,抬头看着上方天井,惨兮兮一轮白日。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是个好人呢?”鱼非池突发感概。

石凤岐听着好笑:“你那主意,怎么听都不是个好人能想出来的。”

“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如果隋帝知道你帮着我干这种事,会打死你吧?”鱼非池拉拉他衣角,让他坐下来。

石凤岐长吁短叹,故作愁苦的样子:“可能会被他打断两条腿骨吧,现在咱们就指望着,苏师姐不要看穿你的计划,不然,大隋一插手,什么都玩完了。”

鱼非池咬咬唇,不好意思地说:“我会补偿你的。”

“拿什么补偿?”

“以后你就知道了。”鱼非池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今晚我就知道了。”

“石凤岐你最近真的是…色欲熏心!”

第四百五十章 各位请接招

后蜀被打得手忙脚乱,叶藏也被逼得手忙脚乱,但是在其他的地方,并非如此。

就算是正在打仗的商夷国,他们作为攻方,伤害的只是后蜀的国土,子民,于商夷国而言,他们普通的百姓生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商夷国的每一座城池都还在依序运转,每一个人都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开多了茶余饭后聊一聊这场跟后蜀的战事以外,他们的生活与平常并无二样。

商帝是很有能力的国君,韬轲在外面征伐疆土的时候,他可以把商夷国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出半分纰漏。

商夷是一个自身本来就很强大的国家,不同于大隋正面临着疯狂的变革时期,有太多不稳定因素,而且几乎是闭关锁国,不与外人来往。

大隋盛产米粮,但是上央除了给石凤岐面子,仅仅与后蜀的叶藏有过粮食生意之外,不再与任何外人做太多生意,只要能维护大隋国内的基本日耗就够,他把所有的精力和人力都放在开垦荒地与囤兵强兵这两件事上。

而后蜀因为无法种出任何粮食,只能依靠与各地生意,积累巨大的财富,如此方能自保,但是买来的粮食再多,也总有用光的那天,这样的弊端,当年在无为学院的时候,鬼夫子就已经说过了。

几国开战,最难支撑的就是后蜀国。

而商夷国与大隋,后蜀两国比起来,便是取了折中之法。

他们既可以自己自给自足地种粮养兵,也不忌讳与他国来往贸易,毕竟谁也不嫌钱多,商夷国这几年充盈的国库,离不开商帝极有远见的头脑和目光。

这三个国家,一个像是固执守旧的老头儿,一个像是鲁莽激进的少年郎,还有一个,则是开明沉着的中年人。

商夷能在须弥大陆上称霸这么多年,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商略言,他也绝非是个与他年龄相符的稚嫩帝君。

但是最近这个稳定的国家,最近出了些事,一些平常百姓之间的小事,看上去,与天下整个大势,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刚开始的时候,是叶家的生意人开始大量的收购粮食,什么别的都不买,只买大米和谷物,出价极高,高出市场价格足足数倍,一时之间引得众人争相出售。

但是一般这样高买高卖的生意都不是什么正当生意,突然坏了整个商夷国的物价,所以大家都是悄无声息地进行。

别的不说,起码要瞒过朝庭,不然那些高得让人肉疼的税收就足足让他们喝一壶的了。

有人也曾疑惑过,商夷这会儿还极为太平,根本不会出现战事起粮食缺的局面,叶家收这么多粮食做何用?

叶家的商人是这样回答的:“后蜀现在打仗缺粮食,他们好发一笔战难财,把这些高价收来的粮食卖去后蜀,后蜀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这会儿他们正愁银子没地方用,不管往他们那儿卖的粮食价格有多高,他们都会照买不误。”

然后人们又奇怪:“这会儿商夷跟后蜀正打得不可开交,两国通商的道路也毁得七七八八了,你们还怎么运粮食过去?”

叶家的商人神神秘秘:“咱们叶大掌柜手段通天,有他的门路,这您就不必操心了,只要把大米都卖给我,多少我们都吃得下!”

有钱不赚,老天都要看不过眼的。

而且商夷的人觉得,这会儿就算是把粮食卖给后蜀,也不会对商夷造成什么影响,后蜀根本不是商夷的对手,反而是他们,在中间赚了一大笔,数银票都要数得手发软。

于是,这样暗中类似走私的粮食生意在商夷各地的地下交易市场疯狂盛行,有风声有门路的粮食商人,都大批量地高价出售着存粮。

叶家的商人做生意向来豪爽大方,只要价格合适,当场支付银票,那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干脆得很,绝不二话。

但是他们也并没有把市面上的粮食全部买空,不然的话,商夷朝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总要留下一些,为他们稳住商夷的官员,给自己争取些时间。

这些消息很是隐秘地传回鱼非池这里,她细细看完之后,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一步用了太多时间,足足花去了大个月时间。

谁知道这大半个月,后蜀的战场上又会发生什么?

所以后面的事情,必须要尽快。

大概是因为鱼非池心疼叶藏这些年赚钱不容易,不希望他所有的努力都毁于一旦,所以她安排了所有在商夷的叶家商户,将手里的银票都换成了金银现物。

叶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大,自然不必再作赘述,他手下的商户有多少,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几日就能清点的。

不过这些闲散各地的商户都有他们的负责人,有一个总的掌柜,各城各郡的人,一一安排下去,就能快速行动。

而且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地方在于,他们去换银子金子的钱庄都不是瑞施钱庄。

瑞施钱庄的银票是可以在各大钱庄通用的,这是叶藏这些年来努力扩大瑞施钱庄所得到的最大的成果。

一般来讲,各大钱庄银票不可通兑,因为各大钱庄之间也有他们自己的竞争,都希望他们在储户之间形成一个闭环,把这些客人死死地圈在自己名下。

叶藏不同,他持着一个开明的态度,拿着瑞施钱庄的银票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提银子,客人存钱期间所得的利钱也照样算在瑞施钱庄的份上,到时候瑞施钱庄自会补给各大其他商人的钱庄。

为了使其他商户的钱庄愿意提供这样的便利,叶藏用了补贴其他钱庄一定银钱的方式,他们只需要认可瑞施钱庄的银票,把钱提客人,按着客人提钱的数量,以一定的比例再补贴其他名号钱庄一些钱,就当是辛苦费了。

这看着,是一件极为亏本的买卖。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开明的态度,使得去瑞施钱庄那处存钱的人络绎不绝,快速地扩充了钱庄的生意。

也就让瑞施钱庄能够迅速地开遍须弥大陆各地角落,在短时间里成为须弥第一大的钱庄商号。

而且原本的利钱,本来客人来瑞施钱庄兑银子的时候也是要给的,现在不过是借着他人的手再给出去,作用反而更大,只是需要给其他名号的钱庄一些小小的辛苦费,就能换得如此之大的好处,是个人都会算这笔帐,怎么算怎么赚。

最难之处并不是这些辛苦费的开销,而是如何与其他名号下的钱庄达成这个协议,能让他们认可瑞施钱庄的银票,愿意见瑞施钱庄银票,而给人提银子。

毕竟有了钱的利头,还要有足够的信誉作保障,让其他名号的商户相信瑞施钱庄不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空壳骗子。

这就要归功于石凤岐那么多年来在须弥大陆上的广大人脉力量,最早响应叶藏这种钱庄经营模式的便正是大隋,在大隋得到认可之后,再向其他国家推行就要容易得多了。

早先时候石凤岐在西魏,他去钱庄里借提银子的借口打听鱼非池的消息,就简单地向盯着他的探子说过这回事,连西魏那样偏远地方都认可这样简单方便的银子流通方式,就不要再提别的地方了。

比如这商夷,也就有这样的银票流通方式。

现在回到主题,叶家的商人,拿着叶家钱庄的银票,去其他商人的钱庄里,兑换出了大把大把的金银,难以斤两论,要以箱算。

商夷共计三十三城,三十三城里的叶家商人同时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掏走了大把的粮食之后,又疯狂地掏空了各大钱庄的存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