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南燕,后蜀,苍陵,三国统一矛头对准商夷,不管商夷多么强大,都必须要暂避锋芒。

在长久的战事里,商夷已经消耗了很多力量,本来对付南燕还算绰绰有余,加上一个苍陵也算是勉强相当,再来多一个准备充足,精力充沛的后蜀新军,就要力不从心了。

就算是韬轲,也不可能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打仗这种事,在原始的冷兵器时代,主要还是靠兵力来堆。

后蜀没有爽约,本来他们还在想,鱼非池跟石凤岐到底在闹什么名堂,说好了要苍陵搞事,怎么跑去要救那些被贩卖的女子?卿白衣甚至在想,是不是鱼非池的同情又泛滥了,忘了正事。

后来的结果都看到了,苍陵果然把商夷搞得自顾不暇,彪悍的苍陵人热血,热血的弊端就是容易被煽动,而鱼非池这样卑劣的阴谋家,最会做的事情就是煽动人心。

后蜀参战,打了商夷一个措手不及,韬轲坐在营帐内,紧紧握着茶杯,快要把杯子捏碎。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自己该怪谁。

想要怪小师妹一次次地对他不公,可是小师妹也只是为了她所忠诚的国家效力,为了石凤岐拼命,并无过错。

想要怨长公主居然没能早些把这样的情报送过来,让后蜀这个叛徒有了可趁之机,可是长公主已经嫁去了后蜀,是书谷之妻,她做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想来想去,好像只能怪初止,若不是一开始他作孽过多,小师妹他们根本想不到这样的计策,也没有这么圆满的遮掩手法,更不会有乌那明珠的恨意被调动。

可是初止如今是商夷之臣,若是在这种时候,还要再来一番朝堂政斗,无异于自断手脚,自折其翼。

更何况,如今的初止,怕是也不好受得很。

他在大隋的战事节节败退,已经快要退出白衹旧地,退回商夷了。

也就是意味着,当初韬轲与商向暖争来的那一半白衹旧地,要归大隋所有了。

大隋将完整地拥有白衹旧地,西魏旧地两国家,彻底稳固他北境霸主的地位。

韬轲他想着这些,想到开始头痛,慢慢放下茶杯,茶杯在桌上,慢慢裂开。

商夷的大军的确很快就选择了撤退这条路,韬轲没有被这样的打击打得失去理智,他知道此时的商夷再作硬拼已经很不划算了,不止会失去苍陵的地盘,还会损兵折将。

当不能阻止损失到来的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及时止损。

他是保不住苍陵的,但是,他可以保住人手。

这种情况下,后蜀与南燕这两方人手推进得十分迅速,很快,商夷占据的大半部分苍陵地盘,成为了无主之地,各为其主地拼死搏杀,混乱无比。

要是继续按着大家当初的约定行事,结局该是这样:后蜀与南燕的联盟大军彻底把商夷驱逐出去,然后南燕撤兵,得苍陵五城,后蜀再给他们一大笔银子,后蜀占据苍陵,拿下与商夷对峙的筹码,天下格局,再一次改变。

这场战事进行的时候,初止彻底从白衹旧地退了兵,大隋彻底拿下了整个白衹,这件事让大隋上下一片沸腾,欢欣鼓舞,歌颂着瞿如大将军的威名,也歌颂着太子的英明决策,一时之间,这两人的地位在大隋水涨船高,人们都快要不计较当初的石凤岐也是杀过大隋无数贵族的刽子手了。

毕竟,没有什么事,大得过一个国家的胜利,这足以洗去一切污点,把石凤岐捧成一个英雄,一个未来的明君首选。

这也是御书房五人组明着暗着一直在做的事,不停地向大隋百姓灌输,所有的高明的决择,都是大隋太子石凤岐想出来的,不管是在白衹的战事,还是胆量过人的要去苍陵救出大隋被贩卖去的女子,这些事,通通都是石凤岐的功劳,他居功至伟。

没有人会与石凤岐抢功,就连苏于婳也不会,因为每一个人都清楚,石凤岐会是未来的霸主,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未来打下坚定的基石。

唯一不爽这种事情的,是石凤岐,他觉得,他有夺人功劳之嫌,这些事儿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但是他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风头,让他心里不痛快。

鱼非池知道后,跟他说:“大隋需要一个英雄,英雄背后需要一群帮他成事的人,我们是一个团队,你是团队的领头羊,让大隋的百姓去歌颂一个团队,会分散这些声音,远不如歌颂一个英雄有力量。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是一个门面,代表着大隋的门面。你越强大,越得人尊敬,越有利于你在须弥舞台上发声,为大隋发声,这样的声音才会坚定有力量。所以,你不必觉得难堪或者不痛快,你现在得到的这些东西,以后都会变成肩负,变成鞭策,你也会因为背负这些,做到更好。”

石凤岐听她说完,好奇道:“你好像很懂这些事?”

“我跟鬼夫子,学的就是这些。”鱼非池轻描淡写地带过,不然难道跟他说,嗯,我前辈子就是个政客,政客的手段,我当然比你们更熟悉。

“鬼夫子可没有教过我们如何玩转这些事情。”石凤岐不是很相信她的话,支着额头笑看她。

“因材施教吧,我是玩转这些事情的材料,所以就教我这些教是多些。”鱼非池说。

“今日那些从苍陵救回来的女子,就要到了。”石凤岐看着天边,“你是对的,的确很多人不愿意回来,最后回到大隋的,只有七百来人。”

“希望剩下的人,在苍陵也能过得很好。”鱼非池淡笑道。

“我以为你会愤怒。”石凤岐说,“你那么努力地想救她们,可是她们却甘愿留在那里,我以为,你为她们痛心疾首。”

“我不会去救自甘堕落的人,同样,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更改意志,听我号令,我会为她们感到心酸,但我不能代表她们,没有人可以代表她们。大隋上下有很多人对她们表示不理解,甚至唾骂,其实,不过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罢了,觉得她们应该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过活才是正确的,这种想法本来就很荒谬。”

难得的放松时间,鱼非池的闲话也多了几句。

“等后蜀在苍陵站稳脚根,南燕也就要退走了,音弥生看来也会离开邺宁回去,听说他铁了心要带你走,你是怎么想的?”石凤岐回过头来看着她。

“那你呢?”鱼非池笑问道。

“我?我无所谓啊,如果你真的觉得跟他离开是一件好事,我也还是那句话,会向老胖子帮你说下情,让你离开。如果你不愿意,只要这邺宁城你住得惯,你想住多久都行。”石凤岐笑说。

“多谢了。”鱼非池笑了下,起身准备回府。

“鱼非池。”

“嗯?”

“你会离开吗?”

“不会,我不会离开的。”

“嗯,那就好。”

哪怕你是为了你亡夫的遗志所以要留在大隋也很好,咱们大隋啊,没了你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运转,哪个人能像你,轻轻松松地就想出这么多好谋略,把别人可能要头疼许久的事情,抬手就解决?

成为我的谋臣也很好,不喜欢你,可以信任你,也很好。

鱼非池走后,石凤岐叫来笑寒,问了一个让笑寒毛骨悚然的问题:“咱们这邺宁城中,现在哪家青楼最好?”

“公…公公公子…你咋了,你别想不开啊!”笑寒吓得只差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逛个青楼怎么就是想不开了,前面带路,对了,你把我带去就行,我知道你怕林誉削你的皮。”石凤岐起身,撩开袍子就走在前面。

“公子诶,不是啊公子你听我说,你去青楼怕是会被陛下骂的吧?”笑寒还在作着垂死挣扎。

“他不会的,我说你烦不烦,赶紧带路!”石凤岐提起笑寒,把他扔在前面。

笑寒一路凄凄惨惨地,一直把石凤岐带到了明月楼,这个点儿正是明月楼热闹的时候,虽然秋日凉,可是这里的女子好像不怕冷似的,光着半截胳膊袒露着大半个胸脯招摇过市,招揽着来往的客人。

“那我就把您领到这儿呗,我…我我先回了啊。”笑寒一边说一边退。

“滚滚滚。”石凤岐踹了他屁股一脚,自己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石凤岐进了青楼也没找地方坐下,只站在莺歌燕舞正当中,热情的老鸨见他衣着不凡知道是块肥肉,殷勤地贴过来,问着想找什么样的女子,清纯的妩媚的多才的多艺的丰满的匀称的,只要是他想要的,明玉楼里都能找出来。

除了这老鸨之外,还有一堆女子也围在他身边,红的绿的紫的粉的蓝的白的,薄纱之下的肉体隐约可见。

石凤岐站在那里很久,莫名一阵想吐,就像被这些年轻而丰满的身体碰到的时候,都变成了腐坏了的烂肉,黏腻得让人恶心。

最后,他掏出一沓银票,往半空中一扔,由着那群女子去捡去抢,自己走出了明玉楼。

第五百三十一章 关你屁事

商夷承受着两重大败,对大隋的战争,他们失去了白衹一半,对南燕的战争,他们失去了苍陵的一半。

商帝已有许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重创了。

商夷国,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了。

所以商帝很不开心,帝君不开心,总是有人要倒霉。

而初止这个引发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不止失去了商帝的宠信,还被革去了在商夷国朝堂上的官职,商帝把他贬去了苍陵,理由是,他本就是苍陵国的可汗,如果不能将苍陵的事解决好,就一辈子也不要想再踏入商夷的王宫了。

杀了初止也比这个惩罚来得痛快,对于权势无比渴望的人,失去了高官与权利之后,会过得生不如死——你或许会对此话存疑,但是你要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视权力如性命,终其一生,都在追逐着权力的巅峰。

做不成男人初止,又失去了他渴望的东西,他的人生,显得狼狈落魄。

这个消息传到大隋的时候,鱼非池显得无动于衷。

“小师妹难道已经料到了商帝会这么做?”苏于婳问她。

“当然,且不论初止这个可汗是怎么得来的,他都是苍陵现在最名正言顺的可汗,如今的苍陵是多国混战,不再归属于商夷也不臣服于南燕,后蜀拿下他们也还需要一段时间,那么自由之民的苍陵人,需要一个可汗,一个带领他们的人,初止是商夷能派出的最合适的人选。”鱼非池翻着信,慢慢说。

“可是初止在苍陵的声望并不高,怕是难以服众,也就起不到太大作用了。”苏于婳拧眉道。

“他此去又不是让苍陵听他号令的,商帝不过是想阻挡住后蜀的步伐,为他们争取时间重新调兵,那么初止只要起到这个作用,就足够了。”鱼非池说着笑了一下,“他变商夷的废子了。”

“想不到,我们七子之中,也会有落到如此地步的人。”苏于婳笑道。

“他能力本来不差,只不过太过渴慕权力,渴望声名,忘了正事。三姓家奴,当然不会有好结果。”鱼非池用在初止身上的话,没有一句是不重的,她是再也不会把初止当师兄看了的,无为七子中出此败类,令人不耻。

“你们可有考虑过,此事过后,大隋怎么做?”隋帝打断他们的闲聊,出声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苏于婳问一声。

“就是字面意思,他们闹他们的,咱们总不至于坐在这儿吧?”隋帝笑道。

“我建议休养生息,这一回我可不是跟小师妹对着干。”苏于婳笑道,按了一下鱼非池的胳膊,说道:“大军刚刚拿下白衹,若是稍事歇息可以缓一缓,也能对军中有个清点,粮草的补给之事也能跟上,正好趁着商夷这会儿也没有动战的念头,我们可以把准备做得更充分一些,以备下次战事。”

“说得在理。”隋帝伸了伸胳膊,“这段时间,你们也都忙坏了。”

“不敢当,为陛下效力。”几人低头应话。

“这样吧,放你们几天假,休息一下,等看一看苍陵的情势,我们再安排下一步。那个瞿如,该怎么行赏就怎么行赏,小胖子,这件事交给你去办。”隋帝说道。

鱼非池轻轻笑起来,就知道当初一定要把瞿如保下来是正确的做法,这会儿连隋帝也都已经认可他。

“鱼丫头留下陪我用膳,你们下去吧。”隋帝照例说道。

“老胖子,你是我爹诶!”石凤岐一开始还觉得隋帝这偏心偏得蛮有意思,时日长了竟有种自己不是他亲生的错觉。

“你还是记得我是你爹哦?赶紧滚!”隋帝骂一声,带着鱼非池就下去用膳。

石凤岐看着他们两个,莫名其妙,问着上央:“她真不是老胖子的私生女?”

“公子,你希望她是你妹妹吗?”上央反问着他。

“嗯…老胖子一生为人正直,从不拈花惹草,绝不可能有私生女这样的事,是我不对,我先走了啊。”石凤岐连忙要逃。

“等等。”上央跟过来,“我听说你前日去了明玉楼?”

“笑寒这也跟你说啊?他到底帮谁的啊?”石凤岐红了耳根。

“明玉楼的姑娘怎么样?”上央与他并肩慢慢走出宫。

“不…不怎么样。”石凤岐在这种事情上,与外人说起时,总是有着迷之羞涩。

“听老鸨说你扔了一沓银票就走了,没叫姑娘?”上央估计也变成了八卦小能手。

“啊…所以我说不怎么样嘛!”石凤岐恼火道:“你问这干嘛呀?你又不去嫖!”

“只是想着以前的公子从来不会出入这种场所,现在居然也会流连烟花柳巷之地,有些欣慰。”

“你欣慰什么?”这走向不对诶!

“至少证明公子不是喜欢男子的,唉呀,近来朝臣为此事操碎了心,公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没一个女子,大家都在猜你是否有断袖之癖,暗中来找我询问,我也是很无奈啊。”上央忍着笑意,长吁短叹。

石凤岐听得目瞪口呆,最后气得鼻子都歪:“你说,你跟我说是哪几个人在嚼舌根,我去跟他们好好聊一聊这断袖之癖,我让他们断胳膊!”

“嗯,不能说,公子慢慢坐,我先回去了。”上央摇摇头,笑着退下。

背对着石凤岐的时候,笑容慢慢放下,眼神有些沉重的样子。

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有意,大家闲下来的这几天,朝堂上除了日常的各种杂事碎嘴多舌地讨论着之外,还多了另一个议题。

议题说啊,咱们太子掐着指头算一算,这已经二十有四了,想陛下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与先皇后成亲多时,咱们太子这孑然一身的,怎么都不是个事儿,所以,众卿便问:太子殿下,准备何时成亲呀?

太子殿下曰:“关你屁事。”

众卿被骂了一脸唾沫,甚是委屈:“如今民间都知道太子殿下乃是我大隋的英雄,英雄当配美人,太子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大隋上下都盼着看殿下成婚呢。”

太子殿下曰:“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他们屁事!”

“殿下,这话就不对了,到您这年纪的男子,本就该成亲了,不然…也总不好嘛。”众卿哄笑,面色古怪,不大好把石凤岐前去逛窑子的事拿到这朝堂上来讲,那也太不给石凤岐面子了。

石凤岐冷着脸,冷着眉,冷着眼,冷冷地看着上央。

上央老神在在,目不斜视地看着隋帝。

隋帝胖滚滚的身子瘫在椅子上,看着折子。

大家伙儿见陛下没出声反对这事儿,觉得有戏,继续讨论得热火朝天,已经开始想哪家的女子适合成为太子妃,或者,咱先不立太子妃也行嘛,侧妃也是可以的。

他们不是很敢讨论太子妃这位置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家中的闺女嫁给石凤岐跃上枝头,而是他们知道,那上央先生后边边儿站着的鱼姑娘,乃是上一任太子妃。

虽然如今的太子不记得了,可是人家鱼姑娘没忘记啊,若是太过明目张胆地讨论太子妃之事,那不是甩着巴掌往她脸上扇耳光吗?还是噼里啪啦带回声儿的。

以鱼非池今时今日在大隋的地位,谁也不敢这么放肆。

鱼姑娘呢?

鱼姑娘她眉目低垂,面带笑意,拢在腰间的双手轻轻交握,安静地一句话也没有,只听着众卿们的小声议论。

站在她旁边的苏于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鱼非池眉目不动的侧脸,叹一声小师妹好定力,她此时内心只怕翻江倒海,刀光剑影,竟也能忍得下来,不露半丝。

石凤岐见鱼非池如此安然的样子,内心有轻微的受伤,呵,果然是个对自己毫无情意的女人,听到这样的事,连眉头也不曾抬一下,根本就像是与她无关一般。

下了朝,五人照旧往御书房走,鱼非池的神色始终未有半分变化,就那么淡淡的静静的,与她无关的样子。

“他们准备让我娶妻,不知鱼姑娘怎么看?”石凤岐忍不住,闷声问她。

“拿眼睛看呗,还怎么看?”鱼非池像是觉得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一般。

“你也想让我立个太子妃吗?”石凤岐继续追问。

鱼非池想了想,神色认真的样子。

石凤岐一看有戏,眼巴巴地等着。

鱼非池想了半天之后,说:“我只负责政事,或者战事,太子殿下您这私事,我管不着,不在我理事的范围之内。”

“你想了半天就想这个?”石凤岐气道,“我要娶太子妃诶,太!子!妃!诶!”

“我刚刚只是在想,您这个事,该划到政事里还战事里,想了想,怎么都不在这两事范围之内,所以,太子殿下您冲我发的这火,有点不太对啊。”鱼非池笑声道,“再说,又不是我叫你娶妻不是?”

石凤岐被她的话一堵,竟觉得无处反驳,瞪了半晌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着鱼非池慢慢走开,他站在那里,莫名地觉得很愤怒,很生气,很火大。

却又不知为何火大。

难道自己真的又喜欢上她了?

不可能!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他指一个,我杀一个

御书房小议照常,说完正事之后,石凤岐提起了“私事”,他直言不讳:“我现在还没有成家的打算,老胖子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不想娶妻。”

隋帝抬抬眼,瞅着他:“那你想什么成家?”

“等…等我遇到我想娶的女子,我自然会成家了。”石凤岐心一虚,下了大功夫才忍住不去看鱼非池。

“想娶的女子?说说看你想娶的女子是什么样子,我帮你看看大隋上下有没有合适的。”隋帝又把眼低下去。

“我没想好,但反正,不是那些千金小姐,她们看着就烦。”石凤岐这会儿心头有点乱,坐在那里焦躁不安。

“你倒是挑剔,还看不上千金小姐,说得好像人家看得上你这个跋扈太子似的。”隋帝笑着哼了一声。

“我话反正放这儿了,你也别瞎操心,我还能娶不到媳妇儿咋地?”石凤岐闷闷不乐道。

“我也把话儿话这儿了,趁着这段时间不忙,你的终身大事也就定下来,上央啊,拟个花名册上来,合适的女子画上人像,太子那儿我这儿,各送一份。”隋帝合声道。

“你要娶你自己娶!我不娶!”石凤岐气得跳起来,拍得隋帝的御案啪啪作响。

“这事儿,还真由不得你。”隋帝两根手指拔掉石凤岐按在御案上的手掌,淡声说道。

“你!”石凤岐气得说不话来。

“你们退下吧,鱼非池留下陪寡人看会儿折子。”隋帝低下头去,埋在公文里,不看这一屋子的人。

石凤岐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鱼非池,愤恨地甩袖而去,苏于婳与上央也悄无声息地退下,但是他们两个心里清楚,隋帝留下鱼非池不是为了看折子。

鱼非池坐在那里,提一口气,准备应对隋帝。

“你觉得他现在娶妻好吗?”隋帝开口便是重击。

鱼非池笑着应答:“这是天子家事,我不便多嘴。”

“你知道,寡人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娶妻吗?”隋帝走出御案,坐到鱼非池旁边的椅子,顺手拿了几个腌制的话梅递给鱼非池,话梅去了核,是她喜欢吃的小零食。

鱼非池接过,咬了一个在嘴里,摇摇头:“不知道。”

“要么你离开南燕,要么他娶妻,你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了断。南燕那个世子有一句说得没错,情这种东西,不是否认,便不存在的。我虽然知道你已经尽力在与阿岐避嫌,让他不要妄动情根,但是阿岐的性子很古怪,有时候他很执拗。我记得你们刚出无为山那会儿,你也是很努力地拒绝过他,但是他依旧死性不改。”

隋帝说着话,带着很寻常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家常一般,鱼非池慢慢品着话梅的味道,听他慢言细语,也不打断他。

“我本来是准备答应南燕那个世子的请求的,让你跟他一起走,免得再像他说的,重蹈覆辙。但是后来我想了想,你是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大隋,离开他的,而我牺牲你已经很多次了,就算我是为了阿岐,也不能一直让你被牺牲,这样未免对你不公平,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你们两个再无可能,怎么样,才能让阿岐彻底收心,甚至死心。”

“我当然知道他不想娶别的女人,他傲得很,什么样的女子都瞧不上,我跟你说,以前西魏有一个第一美人,喜欢他得不得了,他倒好,直接跑了,把人家姑娘气得一怒之下嫁给了魏帝。”

隋帝说起了往事,带着些笑意,鱼非池也跟着他发笑。

“所以啊,我就在想,委屈过你那么多次了,不如这次委屈一下他。不管他喜不喜欢,让他能娶上一房妻子,收住对你的心思,你也能轻松一些,他也就定了性子,你能理解了吗?”

隋帝温和地看着鱼非池,等着鱼非池说话。

鱼非池在嘴里咬了半天的话梅,就像是把无数的话在嘴里圆了又圆,慢慢圆成最圆润最善解人意的样子,她笑着对隋帝说:“能理解,所以,陛下这段日子一来,一直对我特别好。”

“对,我知道如果他娶妻,你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但总好过强硬地把你赶出邺宁。我这段时间一直对你很好,也不是作假,我为了阿岐作孽太多,我当还你一些。”隋帝笑着对鱼非池说道。

“陛下有心了。”鱼非池却不知是该感恩,还是该难过,好像都对,好像都错。

“苍陵的事快解决了,南燕世子也快回去了,他毕竟是南燕的太子,我就算是回绝他的提议,也得有个好话头,而且的确这段时间大隋挺太平,就趁着这工夫,把他的婚事办了,你觉得呢?”隋帝看着鱼非池问道。

“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娶别的女子呢,陛下你也要强迫他吗?”鱼非池问道。

“他会娶的。”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也会同意的。”

“陛下英明。”

“回去吧,我不指着你帮我劝他,不要阻拦他,鱼丫头,我也是没办法。”隋帝拍了拍鱼非池的脑袋,这是他近来喜欢对鱼非池做的小动作,很亲密,像是家中的父兄长辈,对着晚辈。

鱼非池嘴里那个话梅的味道其实一点也不好,酸得让人牙倒,半点甜味也没有。

她一直咬着这个话梅,直到走到宫门口。

“老胖子跟你说了什么?”石凤岐等着她。

“说苍陵之事。”鱼非池把话梅咽下去,笑对着石凤岐。

“当真?”石凤岐不信。

“我骗你干嘛,你要不信你去问隋帝。”鱼非池负起手,慢慢往宫外走。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是在问你我立太子妃的事?”石凤岐不死心地跟着。

“我都说了,那是你们的私事,我天天操心大隋这些大事还来不及,没空想你那些家事。”鱼非池说道。

“如果我真的娶了别的女子呢?”石凤岐问她。

鱼非池很想说一句“那便恭喜太子殿下觅得佳人了。”可是话到嘴边边上了,她却觉得怎么也说不出口,怎么也说不出恭喜的话来。

她不想恭喜石凤岐,她诅咒着任何一个有可能嫁给石凤岐的女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她盼望着石凤岐最好一辈子孤身终老,她恨不得让这天下所有对石凤岐有觊觎的女人都消失。

她一点也不想恭喜石凤岐,一点也不大度,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她一丝半点,也不想成全石凤岐。

她只想把今天早朝时,提起这个话题的人,全部都杀了!

她嫉妒要要发疯,恨得要发狂。

石凤岐在面馆的时候答应过自己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别的女人,他答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