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乔太医已出宫月余,现在不知何处…”

“太医不留在宫中,竟然出宫数日?”安然语中也隐有焦急的怒火。

“多年来,只有乔太医最了解大王的病症,此次出宫他是得王旨而行,臣想应该也是为了大王去寻求医治之法。”王太医将目光落向金塌上锁眉之人,语气沉重。

珍太妃颤抖双唇:“难道…大王一直身有病症,而只有乔雀清楚?大王究竟得的什么病?”

“臣等会尽力…”

“安然,你速传令派人将乔雀找回。”珍太妃听不进他言,直接下令道。

日光渐明,外面春暖花开,金塌上的人深邃双目被睫毛掩住,似隐在重重夜色不知投向何方,有轻风隐隐轻拂,吹得塌前金绣帷幕飘荡。月容上前,注视着那张兀自昏睡的面容,竟觉得这身影如此的孤寂,沉淀了难言的愁苦与清冷,俊挺五官都难以掩饰他眉宇间浮现的落寞,叫人无端的心疼起来。

104 爱与恨(三)

颐和宫位置偏北,而颐华宫却位处南面。颐华宫本是一座与颐和宫同等构建的院落,因长期内无主人,所以虽有宫女侍卫每日打理,却清冷不已。如今这座院落里住进了它唯一的主人——银翟,可想而知,银翟该是何等身份。

春日阳光几好,丝丝暖意融入轻风。

银翟仍然白衣长袍,孤独一人立于园庭之中。他抬眼望见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飞檐屋角,嘴角笑意更浓,全是嘲讽。

现在,终于站到了这里——颐华宫,却不是颐和宫,后者才是属于君王的宫殿,而这里只不过是一座冷清的园子。当年先王——他的父亲银岳王,为何要新建这座一模一样的园子?是愧疚?惦念?还是…

门外突然冲进一人,银翟黑眸一眯,瞳孔缩了一下。他已将园里所有的宫女侍卫赶出,非吩咐不得打扰清净,何人敢如此直闯?

蓝枫云步伐焦急,满面忧心,看到园子里潇然玉立的白影时,刹时停下,眼中忧色也立刻变为凌厉杀意。脚底一动,她移到银翟面前,直直逼问:“瓦儿在哪?”

银翟轻抬眉睫:“你是谁?”

蓝枫云再问:“瓦儿在哪?”

银翟环臂,嘴角含着冷笑:“看来,你倒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废话少说。我不管你姓银也好,是太妃亲封的王爷也罢,只是你伤害了瓦儿,这个仇他日我定会为瓦儿讨回来!”蓝枫云握紧拳头,定定注视这张与大王长得相似的面孔,忍住没与他动手。

银翟懒懒撇唇:“怎么?瓦儿口口声声惦记的冀哥哥还没活过来么?”

蓝枫云皱眉:“就算你是大王的亲弟弟又如何?狼子野心,孰不能容!”说完,她转身离去,挨着深红的门扉,一间一间房找去。

庭园深处,银翟面无表情,冷冷望着北面的天空,春风暖意化不了眼底冰寒。一双冷冽的眸子更加深幽,映着冰冷妖冶般的浓烈,直逼心底云霄。

“你们以为我想姓银么?”一声低语化为冷风,他周身是静冷的杀意,阴沉沉让人如坠冰窖的杀意,严邃而凌厉,可以将一切洞穿粉碎,寸片不留。

“云姨…?”几欲破碎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蓝枫云走进一间厢阁,看到一张苍白如雪的小脸,原本娇柔的身躯瘦下一圈,脆弱无比。

“瓦儿小姐…”

瓦儿僵立房中,确定这不是幻觉,才失声痛哭:“云姨…真的是你么?”

“是我…”蓝枫云抱住她,眼中泪意盎然。

“云姨…”瓦儿青丝直泻身后,纤身楚楚,伏在她肩头痛哭,多日的委屈悲哀如洪水般无法控制,泪珠成串,浸透衣襟。这些日子以来,她隐忍着多少恐惧与挣扎,日日盼望早点回到亲人身边,然与冀哥哥相见却是那等场合,此刻云姨声声焦切才如温暖春风拂进心头,无奈痛苦可以尽情宣泄。

一时间,屋内只闻抽泣之声,声音由大转小,瓦儿两眼红肿,看得人心疼不已。

“小姐…你的眼睛…”蓝枫云吃惊,此刻才发现瓦儿眼神不对。

瓦儿拖住她手,走向塌边坐下,心内放下了不少,摸摸自己原本灵透清明的双眼,轻声哽咽:“眼睛…会好的。云姨,你怎么现在才来?”

蓝枫云盯着她的眼睛,想起庭院中白衣冷漠的男子,眼色变得凌厉。她反握瓦儿的手,心有愧疚,借温暖手心传过疼爱:“小姐,一听闻小姐回宫,我就急欲见你,不过…大王婚典突生变故,这两日宫中又接二连三出事,我想来也来不了,今日终于无法忍耐…”

“云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冀哥哥他…”瓦儿心头扑通狂跳,本不想提及痛心之事,一直强忍不敢问到冀哥哥,可锥心痛楚让她越发不安,总觉有大事发生而自己未知。

蓝枫云紧了紧手指,缓缓道:“前日,我陪太妃在正殿等大王前来磕行婚礼,结果吉时已到,仍不见大王踪影。后宫女匆匆来报,说玉台殿出了大事,有人带你出现并阻挠婚礼,大王与人出手受伤…”

“冀哥哥受伤了?”瓦儿为这二字心惊肉跳,虽未亲眼看到,但前日感觉到的刀光剑影逼人杀气仍然清晰,冀哥哥与恶人翟出手了么?

“大王…”蓝枫云见瓦儿巴掌大的小脸焦切万分,单薄身躯只怕风吹犹倒,恐怕经受不起刺激,于是一撇头,将口中话语硬生生吞入腹中,“你别担心,大王没事。倒是你回来得及时,那没有你的婚典终是没有举成。”

她听错了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忘了呼吸,只张着小嘴合了又开,良久心头逐渐涌入丝丝清泉,思绪渐明,不可置信地问:“冀哥哥没有…娶她们?”

蓝枫云轻抚她的长发:“虽君王心思难测,但这么多年大王对你的感情,无人不知,没有你在,大王就算举行婚典也是情非得已。婚典因你误了吉时,群臣不敢多言,浦相、夏将军对此事颇有微辞,就连太妃…不过,瓦儿,云姨总是站你和大王这边,只祝福你与大王。”

“谢谢云姨…”瓦儿将小脸埋入她怀中,已知道太妃奶奶定是也为此事生自己的气,太妃虽疼爱自己,但如此大事因自己耽搁,她生气无可厚非。冀哥哥没有娶她们,冀哥哥仍然是以前的冀哥哥,值得她全心信赖的冀哥哥。原来所有的恐惧、痛苦、无助都是恶人翟谎言欺骗自己的,他只想看到自己痛苦吧!

泪水闪光,沿颊垂落,欣喜伴随酸楚默默流下。

105 爱与恨(四)

蓝枫云拍她肩头:“瓦儿…虽婚典未成,但太妃依旧照规矩册封了容妃和安妃,现在她们都是后宫的娘娘,而你与大王名分未定,所以…”

瓦儿捉紧她的衣袖,喉咙干涩:“瓦儿明白。”她突然坐直身子,乌黑的眼珠子直直向前,“云姨,大王…他真的没事吗?”

若冀哥哥尚未对自己变心,那为何放任自己独在这清冷院落与恶人为伴,为何知道自己眼盲也未请太医前来?与情与理,都不像冀哥哥的处事。

蓝枫云抿了一下唇:“大王…没事。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小姐你介意这场婚典吗?”

瓦儿小脸立刻蒙上阴影,她那么爱他,与他两心相映一生相许,他却在自己失踪生死未卜时娶别的女人,她怎可能不介意?纵然再多相信,信任的堡垒再坚固,也怕会被残风冷月一点点侵袭摧毁。这场婚典像钢刀插进心口,玉阶前他冷漠疏离的话语如针刺扎进心口,那种活生生的痛,又岂是一句“相信,一句“理解”所能驱散?

“我明白小姐的感受,知道大王要举行婚典,我多次为小姐愤恨不平,几番想闯进御书房请大王给个说法。然…我天天在太妃身旁,我知太妃心思,我知那几个大臣的心思,而大王的心思…在婚典之上我也总算明白了。”

瓦儿眼中闪过一抹黑亮。

“大王有苦衷,他这样做内心定也苦楚不少,否则也不会…”

“也不会什么?”

蓝枫云抬头,转开话题:“大王竟然在婚典上提拔了几位新官员,而边关也传来捷讯,原本编入夏将军军营的士兵又重新编排了。”

瓦儿不解。

“小姐知道么?那些新编士兵原本就是我们红家的部下,如今大王利用战捷重编,编为御林军,封你爹旗下副将卫广寒为御林大将军。我看这次大王是利用婚礼重整朝政…”

瓦儿心头一松,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如此说来,冀哥哥真不是辜负了自己。她真想立刻见到他,好想他!

“云姨,我想见冀哥哥。”

蓝枫云怔了一下,盯住她黑幽无神的大眼,咬牙将话题再转:“你的眼睛是外面那人弄瞎的么?我这就去替你讨个公道!”

瓦儿一手扯住她,摇头:“那人是硬骨头,没人可以逼他治好我。云姨,我还想知道,他…银翟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翟、银冀,这对孪生兄弟,同生在帝王之家,因出生先后有序引发了命运分歧。蓝枫云将自知的往事,细细说给瓦儿听,瓦儿听完,淡眉紧锁,心里对银翟的恨意竟无形中消散了几分。突然涌进的同情与哀伤渗进黑暗的眼中,她轻叹出声:“如此荒唐而残酷的命运…莫怪于他那般冷酷无情…”

窗外,走廊上一白色人影,听到此幽幽叹息,脊柱骤然挺直。淡金色的阳光自万里无云的长空投下,落满他衣襟,修袍利落身长玉立,毫无遮掩的俊容带着三分峻冷风色,深深黑瞳复杂与仇恨交织。

“冀哥哥…不,云姨,冀哥哥…竟然如此病重…”屋内静默一会,突然爆发出瓦儿嘶心喊叫,“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瓦儿一手推开蓝枫云,急急起身离塌,黑暗混乱中奔向门口。蓝枫云未料她听得大王昏迷会反应如此激动,正后悔自己没坚决瞒住,只见那虚弱身躯已跌倒在地。光亮的青石地面,映出一抹高大的黑影,银翟站在那里注视着地上哭喊的人儿。

“云姨,带我去…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嘴唇哆嗦,语意坚定,她回头摸索朝蓝枫云哭喊。蓝枫云一把跪倒地上,眼泪汪汪,揪心地扶起她,“好…你别冲动,我这就带你去见大王。”

银翟冷冷挡在前面,居高临下俯视两个互相掺扶的女人,目光深沉落在瓦儿不见血色的脸上,看她身躯羸弱地随时就要倒下,眉头一拧:“不准去!”

“恶人翟?”瓦儿手指抽紧。

“请王爷让开。”蓝枫云直直瞪他。

“王爷…”瓦儿呢喃,声音落入银翟耳中,他背对着光,神色更加阴暗,轻勾着嘴角冷笑一声。

“我要见他…他需要我!”瓦儿站直身子,努力平息气喘,每次在银翟面前,她总会不由自主变得冷静,大约看透他一心伤害自己,所以只想以冷静守护自己。

银翟讥唇:“你以为你想见就能见到么?也不瞧瞧如今自己的身份。”

蓝枫云眼眸一暗,明白他说得不无道理,更加怨恨地盯着他。

106 爱与恨(五)

瓦儿这次回来,与银翟沾染关系不清不白,阻挠婚典,引起众怒,就连珍太妃也失望欲绝。大王没来得及下令多说什么,便心绞发作昏迷不醒,银翟却借机向太妃要瓦儿,太妃不知是刺激过重还是对瓦儿不再抱有希望,竟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太妃封他为王,赐颐华宫,瓦儿再次被他掳走。宫廷之中,大王的天下,银翟尚能把握左右,对大王、对瓦儿而言,形式极为不利,偏又无可奈何。

瓦儿气息微弱:“任你是何身份…我只是真心爱着冀哥哥的那个人…也是他需要的那个人…”

“他需要的是太医。”银翟话语无温,如冰山雪海。

瓦儿摇头:“我听到他心里的呼喊…他也在想我,只想我陪着他。”

“世上竟有你这愚蠢之人,玉台殿上,他对你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迎娶二妃,对你冷漠平淡,你又何必再自做多情?”银翟见她痴痴模样,烦躁肆掠,只想扼杀她脸上不顾一切的真情。

瓦儿抓紧袖口,泛白的指尖掐入掌心:“无论你如何挑拨,我都不可能再上你的当…我和冀哥哥都不会!云姨,带我去颐和宫…”

蓝枫云接过她伸来的手,抿紧双唇强敛起眼中恨意,瞥向面无表情地银翟:“王爷,你心中怨结如何消散,枫云不管,我家小姐是无辜的,请你考虑治好她的眼睛。”她再看了他半晌,在他冷漠的神情里看不出什么松动的蛛丝马迹,吸了口气便扶着瓦儿跨出门去。

屋内寂然无声,地上一抹青影久立不动。

一只雪白小猫悄无声息自窗口跃进,确定站立的人影之后,才低低“喵”了一声,银翟眼中冷光一闪,望向身后。

筱水朝他皱眉:“你终于进宫了,却成了王爷。”

银翟抿唇不语。

“翟,你为什么是王爷?你真是银族的…”

他点头。

筱水站住不动,水眸闪烁:“怎会这样…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再点头。

“那你为何还要听师傅的命令?为何要杀那些朝廷官员?”筱水当日跟随银冀一同从北诏返回,因瓦儿失踪,她倒落得清闲。听闻珍太妃册封的王爷与大王长得极为相似,她心中疑惑,天底下不可能再找到如此相似之人,遂找住机会来一探究竟。果如其然,该王爷就是翟。

银翟声音平静无波:“从前的命运由不得我选择,以后却可以!”

“翟…你所说的大任务就是它吗?”

银翟侧身,目光清冷落向她:“银冀没有怀疑你?”

筱水皱眉:“我不确定,但似乎真的未曾怀疑于我。否则郡主失踪,大王那般担心却没有向我问起…”

银翟垂眸思索,薄唇挑动了一下:“看来,他比我想象得更有耐心!如此甚好,真是个好对手!”

“莫非他真已怀疑我了?”筱水不解,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哦,忘记告诉你,师姐前些日子也进宫来了。”

“何种身份?”

“医女。

“医女?这倒好,宫里的太医医术不见得精湛,要么银冀也不会昏迷两日,那些庸医都束手无策。旋跟师傅所学的医术或许真可以用上排场。”银翟说到此,越来越疑惑师傅的意图。

筱水道:“师姐进宫是为了医治太妃的病,不过估计太妃也没多少时日了。”

“水,旋进宫可是有人引荐?”

筱水沉思:“具体我不了解,大约是某位官员推荐给太妃的。师姐只见过几次,每次都有其他人在,并不方便谈话。”

银翟负手,低手凝向雪猫:“你我也不要多见,免得遭人起疑。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再来颐华宫。”

107 爱与恨(六)

颐和宫中,君王寝宫门扉紧闭,有侍从谨守门外,神色庄严。

瓦儿被蓝枫云掺扶,立于石阶之前。她们已等候了好一会,侍从根本不让其入内,说太医还在里面看诊,任何人不得打扰。进进出出,寝宫门先后打开好几次,王太医等小心守在塌前,从沁梅苑宣来的医女也踏了进去,良久不见出来。

瓦儿看不见,对外界声音格外敏感,门每打开一次,她的身子便悄然绷紧,满脸期盼,每有脚步声经过,她又抓紧手指,隐隐不安。

蓝枫云终于耐不住,将刚踏出门的侍从唤过:“克达,大王情况究竟如何?”

在宫中,克达算是银冀最贴身侍从,只因宫中形势复杂,除隐衣侍卫组织外,银冀从不轻易将人视为心腹。克达面色沉重:“大王仍在昏迷未醒。蓝姑娘与郡主还是请回吧。”

瓦儿晃动了一下:“他…还没醒?我要去见他…”

“郡主…”克达看她一眼,面有难色,叹息道:“请蓝姑娘带郡主回去吧。”

其实,太妃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大王,尤其是瓦儿郡主,只因太妃认为婚典变故、大王昏迷大多因瓦儿而起,故难免迁怒于她,甚至将她隔离到颐华宫去。

瓦儿咬牙摇头:“不。我要在这等着…等他醒来。”心中苦涩沉痛,冀哥哥究竟如何了?昏迷两日未醒,她怎可能就此离去?焦虑不已,只想扑到塌前,执起他的手给予关爱。迷蒙的目光穿透清冷空气不知投向何方,凉风迎面轻拂,吹的她衣衫飘荡。

单薄身影如此的孤寂,沉淀着难言的清冷,消瘦和苍白更显她身上的苦痛落寞,叫人无法不为之心疼。

蓝枫云明白瓦儿心思,再次询问:“太医可查出大王所患何疾?”

克达垂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克达,你让我进去见大王一面,好不好?…我想见他…”瓦儿的五脏六腑搅在一块,再也按捺不住,撂起群摆便往前冲,“我要在他身边陪着他…”

“小姐!”

“拦住她!”一声娇喝自远处响起,浦月容打扮得光彩明丽,一身醉红银丝斜襟罗衣,外罩玉色云痕纱,飞仙髻上插着玲珑步摇,她眼中的潋滟随着娇雅步履焕然生姿,却似乎藏着几多冷冽的神采。贴身侍女零儿也是抬着下巴,朝这边睨来。

“瓦儿郡主,大王病重,你不得在此吵闹。”

瓦儿听出她的声音,脸一转请求道:“月容…我想见他,他如此病重,我怎能…”

零儿走下石阶替主子拦住她的身子,浦月容道:“大王昏迷,你的眼睛又看不见,你进去了又当如何?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太妃奶奶有令,请郡主不要打扰。”

“我只想见见他,陪陪他,哪怕是一小会也好…”瓦儿哽咽,想不到自小疼爱自己的太妃奶奶会如此防备自己,“月容,我求你让我进去,冀哥哥虽然昏迷,但他可以感觉到我…”

浦月容打断她:“多说无益。郡主非要我直言么?敢问郡主现在是何身份?既非大王的妃子,还跟新王爷纠缠不清,又岂能再入大王寝宫?”

瓦儿薄唇抖动,到此刻才完全发现月容亦不是从前的月容,但一心想见银冀的渴求不改,玉殿高台之上,冀分明还是对自己情深意重,只因形势所逼不得不隐藏,如今他虽昏迷,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唤。

“求…月容通融,我只想进去…”

“郡主大人,现在我家小姐乃是容妃娘娘,请郡主大人以礼称呼。”零儿暗中掐住瓦儿手臂,冷着脸提醒道。

蓝枫云早已看出这主仆二人不怀好心,有意刁难羞辱瓦儿,立刻将瓦儿拉过自己身边,护住她,冷冷道:“容妃也并非大王亲口所封,而郡主却是昭告天下,你一个小小丫鬟竟敢对郡主无礼!”

零儿面色一白,退回到浦月容身边。

浦月容轻撇红唇,语气转冷:“云姨,本宫敬你在宫中多年,不与你争辩。容妃这头衔是太妃当着满朝文武亲口所封,难道不跟大王册封一样么?瓦儿与本宫姐妹一场,本宫当然念及旧情好心提醒。”她一口一个“本宫”,刻意表明身份,目光一直紧盯蓝枫云隐忍的脸庞,眼中闪着得意。

徐步走到瓦儿面前,声音轻了几分:“瓦儿,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明白么?你对婚典造成阻挠,耽误吉时,与新王爷关系不明不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让宠爱你的大王颜面扫地,有辱尊严,你以为大王还想再看到你么?”

瓦儿闭了闭眼,心中早已滴血,如今造成这种局面,最痛快的该是恶人翟吧!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而自己与冀哥哥真的都受了伤,伤了身,更伤了心。

然,无论如何,谁也无法阻挠她想见冀哥哥的心,哪怕是感受一下他的气息也好,这种渴望即使拿十匹马也无法拉动丝毫。

扑通一声,在蓝枫云惊呼声中,双膝跪下。

108 爱与恨(七)

“求容妃娘娘。”每个字从心底最深处发出,包含着无比渴望。

浦月容微愣,瞟她一眼,月色的轻绸,衣袂微飘,春日澄澈的光线穿透绿芽初绽的枝叶半洒上她的侧颜,一支白玉簪散挽秀发,因着了阳光的色泽通透而明净。发如云,人如玉,身如薄云,这样的瓦儿看起来楚楚动人,挺直的脊梁又透露着一种不可摧毁的坚定。

“求我也没用,我不能违了太妃的旨意。零儿,随本宫进去看看大王吧。”浦月容转身,嘴角嗪着一抹轻笑。

零儿应一声,抬着下巴跟上前去。克达微微鞠身,对跪在地上的人儿摇头叹息,眼中充满无奈同情。

蓝枫云扑到瓦儿身边,拉着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浦月容什么嘴脸你难道还没看清么?现在小人得志,太妃在气头上,除了大王谁能为你说话?你这不是折磨自己么?”

瓦儿不愿醒来,双膝在跪下那刻便没了知觉,不觉疼痛,她仰面,泪水滑下,滚落到月色轻绸里。

“云姨,是我伤了冀哥哥…早知如此,我不该求着回宫…可是,我又那么想见他…回到他身边。”泪水成串,颗颗都是心痛与悲哀,“我现在别无它想,只想陪这他…不能进去里面,就让我留在这离他最近的门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