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听来真有些荒谬,却与余白印象中那个木讷的脑袋不太灵光的小姑娘十分吻合。她不禁又想起方才在宾馆房间里看到那些物证照片,一只大行李箱,装着各色衣物,随身的书包里放着零食、化妆品、小钱包和一些单据,手机套着粉嫩的外壳,全然就该是一个普通女孩的家当,如果后来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话,万燕还会走出机场,继续她平凡如尘的生活。

唐宁与周晓萨还在市场管理处交涉,余白与孟越等在外面。孟越无聊,又抽起了烟。

余白不抽烟,便只能继续想着那些物证,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其中有一些与其他格格不入,但究竟是哪一样,一时间她也说不清。

孟越在一边吞云吐雾,忽然看着余白笑道:“我今天也算面子大,等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见着小唐的女朋友了。”

余白听得一惊,见孟越一脸笑意,颇有一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自豪,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辩解,却不知为什么舌头有些打结:“我不是他…,我跟唐宁,我们只是研究生同学。”

孟越看着她,笑意愈浓:“我说余律师,我是刑警出身,后来辞职跟着唐嘉恒律师做调查员,几十年吃的就是这碗饭,这点事情总不会看错。”

余白心颤了颤,嘴上却不认输,也不与他争辩,只是笑问:“能请教一下,您是从哪一点判断的么?”

“身体语言,”孟越回答,“你面对小唐的姿态完全不设防,目光对视也一点都不回避。”

“熟啊,”余白笑,“我跟他认识都多少年了。”

“真不是?”孟越见她如此坦然,倒有些不自信起来。

“真不是。”余白肯定。

孟越一笑了之,抽了口烟又道:“要真不是,不妨朝那方面发展发展,小唐这个人…跟他爸爸不一样。”

这话余白倒是不懂了,唐嘉恒是名律师,若说虎父无犬子倒分明是一句夸奖,可孟越却是在强调他们的不同。还在A大读书的时候,她听同学八卦,就知道唐宁母亲早已经不在了,父亲唐嘉恒做律师做到名利双收,情场上也是颇为得意的,虽然一直没有再婚,但传闻中的女朋友都是名媛佳人。余白甚至一度觉得,唐宁见人就撩的性格其实也是得自他父亲的真传。

“那是好是坏?”她玩笑。

孟越还未回答,抬头看着唐宁他们已经从市场管理处出来,正往这边走,便掐灭了烟头,把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17

余白抬头看向唐宁,他对她微一摇头,无奈笑了笑。她便已明白,这一趟无有收获。

其实,警方已经来此地查过一遍,他们此行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高瑞龙说自己不喜欢拍照,所以万燕手中连两人的合影都没有,只有一副根据她描述所作的画像。画中人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五官端正而平常,看起来稍显秀气,除此之外没有明显特征。唐宁拿了画像翻拍的照片给市场里的商贩与管理处员工看,所有人都说没什么印象。

“那监控呢?”余白问。

“可以调,”唐宁回答,“要是这两天的,刚才在办公室里就能看到,再早的人家嫌麻烦。作为律师没有强制权,还要申请法院的调查令。一方面是时间来不及,下周就开庭了,另一方面是大海捞针。”

“到底有没有都不一定,”孟越补充,“一般商场、旅馆的监控录像最多保留一个月,万燕出境的日子距离现在早已经超过这个期限了。”

“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打听一下?”余白又问。

唐宁想了想,回答:“他们后来又在别处开过房,但是万燕记不清具体日期。”

余白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唐宁也是摇头,道:“小姑娘脑子糊涂得很,所以我才一直担心她在提审的时候说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那有没有考虑过智商鉴定?”余白突然想到。

“这个已经提过,”唐宁点头,“但结果也不能抱太大希望。按照她的情况,初中毕业,在外打工,独立生活,大多是会被认为有完全行为能力的,就算智商偏低,也不是法定的从轻情节。”

“但她刚满十八周岁,是不是可以考虑辩称智力发育状况滞后,导致她对事物的分析和判断能力都不及同龄人?”余白建议。

虽然稍显牵强,但也是个辩护的角度。然而,这个角度,唐宁显然也已经想到过了。

“我查到一个类似的判例,”他告诉余白,“是B市一个故意伤害案,法官酌予采纳了辩护人的意见。我也会朝哪个方向试一下,如果是其他案子,应该是可以争取从轻的,但毒品案就不一样了…”

余白知道他说得没错,涉毒的案件重点打击,从重从严,只因为脑子笨一点就从轻处罚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出了服装市场,一行人往停车的地方走,都没再说话。小姑娘脑子糊涂的很”,“分析和判断能力不及同龄人”…余白又想到那些物证照片,那格格不入的一样,“正因为方才的对话渐渐突围而出。

唐宁大约也在想着什么,走到半路,忽然疾步。

“这是怎么啦?”孟越跟上去问。

“赶紧回宾馆,” 唐宁答,“我想起来一样东西。”

几乎是与此同时,余白也想到了,是那些单据中的一张彩票。

四人于是上了车,往宾馆驶去。还在路上,唐宁便让晓萨打电话找经办这案子的法官和检察官,因为是周末,尚不确定能联系上哪一方。

“就因为一张彩票?”晓萨却是将信将疑,“那也可能是万燕自己买的呀?

“不会的。”余白突然出声。

周晓萨转头看她,似乎在等她解释。

余白尚未答话,坐在前排的唐宁已开口:“因为那是一组号码的复式投注。”

余白倒有些意外,他对物证的细节也记得如此清楚。

“难得买一次的人大多搞不清什么是复式投注,”唐宁继续说下去,“而且看万燕的银行流水,每月工资三千元不到,除了这次去马来西亚,她的现金进出一直很有节制,可以看得出只有生活开销,不太会花这么多钱去买彩票。另外,从她的认知水平出发,大多不会懂得复式投注,那张彩票很有可能就是高瑞龙遗留在她那儿的东西。”

“那就有了,”孟越拍了拍方向盘,“彩票上有销售点的编号和精确到秒的购买时间,就算销售点的监控已经被覆盖,附近道路上的监控一定还有。”

“道路监控能保留多久?”余白问,一颗心不禁悬起。

“警方的要求,至少三个月内都可以恢复。”孟越回答得很肯定。

回到宾馆房间,物证照片便在眼前,果然是有一张彩票,复式投注,红区十个数,蓝区四个,总计一千六百多元,购买时间是一个多月前,销售点就在服装市场附近的一个街头彩票亭。

随后的事情,竟是出奇得顺利。

傍晚时,唐宁便去法院见到了万燕这案子经办人。那是个中年女法官,姓刘,那天恰在加班。大约这位刘法官也对万燕有些同情,携带海洛因入境没有疑问,但是要证明她主观上对走私毒品知情,显然证据很不充分。于是调取道路监控的许可很快拿到,又因为孟越在警队的人面颇广,他们当晚便找到交警监控科看到了那一天那一时刻的画面。

高清视频图像的右下角秒数跳动,一个个子不高,清瘦秀气的年轻男人从彩票亭内走出来,看其面目,与万燕描述的高瑞龙有七分相似。男人穿过马路,往西走去,很快走出了那个画面范围。但这样的监控镜头那条路上一路都有,只要继续查下去,便会有更多的线索,比如他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虽然最终结局未卜,但案子被退回补充侦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离开交警队时,余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万燕这个没留下任何踪迹的男朋友真的是让他们找到了,哪怕线索只是一张彩票,不记名,没中大奖,只能兑五十块钱,高瑞龙大约也没太在意,随手留在万燕的包里,可偏偏这么巧,是如此确凿的证明。

那晚上天吃上东西已是夜里将近十点,与其说是晚饭,不如说是宵夜。四个人都已是饥肠辘辘,吃得风卷残云。只是唐宁一面吃一面还要想着明天的安排,他这一夜要留在H市,次日一早去见万燕案子的公诉人。而周晓萨当夜就要赶回A市去,是为了他正在办的另一个P2P的案子,准备委托人取保候审的材料。

“学姐…”晓萨向余白开口,仿佛是想搭个便车的意思。

“晓萨你吃完就跟我的车走,我今天也得回A市。”孟越却是抢了先,说罢又朝唐宁瞟了一眼,眼神中似有深意。

晓萨不明就里,哦了一声,埋头喝粥。

余白在旁暗自笑了笑,只当作没看见。她在心中道,这位大叔倒是好心思,莫非还真打算让他们朝那个方向发展发展?正想着,忽觉桌子下面谁蹭了她的腿一下。她一滞,抬头看看唐宁,却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吃着一碗他最爱的鸡汤泡饭,反倒叫余白觉得是她自己居心不良。

宵夜吃完,孟越带着晓萨离开,余白还是跟唐宁去宾馆,她的车还停在那里。

大约是方才孟越给的心理暗示,一路上,余白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车里小小一方空间,一旦静下来竟会叫人感觉这么不自在。所幸唐宁说起那件P2P的案子,总算填满了这空白。

他的委托人名叫蒋钰,是网络P2P平台“智投”的一名高管,早先在A市广播电台做过财经评论员,也算是小有名气,可说是那个投资平台的门面。

早在经侦立案之前,蒋钰就已经找到唐宁咨询。也难怪她最着急,虽然她并非是平台的老板,获利也不是大头,但绝大多数受害人都是冲着她的名字来的,一旦平台暴雷,她大约连人身安全都难得保证。

于是,唐宁给她指了条明路。就在咨询之后第二天,他便带着蒋钰,以及他连夜准备的数万字材料,包括自首书,证据目录,问话笔录,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法律分析,去A市公安局经侦大队投案自首。开门见山,递上厚厚一叠法律文书。

就在同一天,经侦也已对“智投”立案,封了办公场所,拘了差不多整个公司的人。所有高管中,只有蒋钰赶上了投案自首,得到一个40%上下减轻处罚甚至免罚的机会。

余白听那描述,也觉得排场可观,有如警匪片中黑帮大佬的投名状。而唐宁恍又是她印象中的流氓律师,助纣为虐,帮着恶人逃脱刑罚。

“上次听你说自己选案子,还以为你只替好人辩护呢。”她笑着揶揄。

唐宁听她这么说,便也嘲笑回来:“我看你这些年在BK到底还是荒废了,身为法律工作者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当事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我们身为律师可以判断的吗?”

余白无语失笑,这话确是叫他说对了。

唐宁还有话讲,继续道:“法律保护弱者,也保护强者,保护受害人,也保护侵害人,哪怕你违反了法律,你也仍在法律的保护之下,接受法律早已写明的审判。”

“嗯,这话说得有水平,”余白夸一句,又损一句,“你爸爸说的吧?”

他倒也不动气,反笑道:“是我爷爷。”

“行,《律师的自我修养》,你赶紧写一本,我买来随身收藏,每天拜读。”余白继续夸他,半真半假。

正说着,车已经转进宾馆地库,找了个位子停下。唐宁先下了车,转到副驾驶这一边替她开门。余白看见自己那辆SUV就在不远处停着,自知下车道别也就该走了,莫名却有点失落。是为了这历险般的一日,还是别的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整一天的奔波无关风月,反叫她觉得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十分对她的胃口。

走吧,她对自己说,然而跨出车门,才刚站起来,唐宁已低头吻在她唇上。也是奇怪,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抗拒,一双手臂已环住了他。

“你想干吗?”姿态已摆在那里,嘴上却还是要问。

“收账啊,”他答,“不是说欠我一次么?”

“不等我给你个说法了?”她笑,两人贴在一起,知道他已是箭在弦上,却偏要这么玩。

他果然没了耐性,只吻着她,喃喃笑道:“还等什么?再等都黄昏恋了。”????

18

次日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余白惺忪睁开眼睛,见唐宁已在床边做他早起的伏地挺身。她一时起了玩兴,从床上下来,又如从前一样趴到他身上去。唐宁吃重,又做了几个,终于倒在地上,半是体力不支,半是存心,反身便将她抱了满怀。

两人滚在地毯上,余白笑他:“不行了啊你,从前可不止这几个。”

“不都说了是黄昏恋么?”唐宁自嘲,倒也不在乎给她说几句。

余白听闻,食指点着他的鼻子,道:“你呀,给我记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这么拼,要真到了黄昏恋的水准,麻烦请别带上我。”

口气是教训,话却说得实心实意。唐宁自然懂她的意思,听得十分受用,亦看着她品评:“你还是研一打我宿舍楼下过的样子。”

“还那么土?”她微微赭颜,斜睨他一眼,推开他坐起来。

“还是我喜欢的西瓜啊。”他撑起身体,拉下她的吊带一口咬在她胸上。

余白哪料到他会这样做,发狠打他两下,却被他捉住双手,再想挣扎,可到底力气不及,还是被他得了逞。

那日上午,唐宁又去了趟法院,刘法官已联络了经手万燕案的公诉人,三方碰面。

与此同时,余白在法院附近一家茶楼里坐等,忆及昨夜,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喝着茶竟也是笑出来,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又与那家伙睡在一起。

回想两人之间的分分合合,似乎也都说不清缘由。头一回是因为她喝多了,第二天闹翻,大约应该归咎于那个打分——十四点七三,唐宁嫌低,伤了自尊。

后来隔了小半年,两人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再见。她不想做得太难看,大人大量,主动与他打招呼。他便也对她笑,与旁人无异。这反应倒是叫她松了口气,觉得他这人到底还算不错。

不记得是为什么,那日的聚会散了之后,两人又走在一起。那是旧城的一座开放式公园,夜里也有不少人散步。他们沿着步道走着,说是聊天,却是余白一个人讲得比较多。都是工作上的事,吴东元这样,吴东元那样,这名字无可回避,想来是提起了许多次。而唐宁只是听着,大约因为与他做的事太不相干,接不上口。

走到一处岔路,有一小段没有路灯,几步就要踏出那片树影,他却忽然拉她的手把她留在那里。

“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他对她道,黑暗中只见一双眼睛。

她看着那一对晶亮,不知怎么就点了头。

面前的人于是低头吻她,时隔已久,却还是熟悉的唇舌。

这一次,没喝过酒,但大约是食髓知味,竟比之前还要急切。在街边找了快捷酒店,进了房间便缠在一起,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干净。

事后,他看着她笑:“这回怎么样?怎么也能上十五分了吧?”

说句良心话,确实是好了许多。方才的作为,在脑中过一遍都要脸红。可见他这样,她又觉厌恶,猜想不见这半年,此人一定是万花丛中过了。手还环着他的脖子,感觉到他颈侧跳动的脉搏,心里却是恨不能咬他一口。

可气归气,阵仗不能输。她记得自己推开他起来,一边清理穿衣,一边感谢他的倾情演出,说这一阵工作压力太大,正需要这样的纾解。

此时回想,她发现自己竟不记得唐宁当时的表情,大约是她主动回避,根本就没看他一眼。只记得那夜离开宾馆之后,又发了红包给他,出手阔绰,正好十五块,不带零头。而他也是爽气地收了,又回一句“Good game”。于是,这便成了他们之间的Round 2。

事后,余白也曾做过反思,觉得自己在宾馆床尾说的那番话一点没错。

干他们这一行的压力确实不小,企业,券商,投行,再加上律师和会计师,反正只要金钱不眠,人人便都疲于奔命,像她这样的junior associate更是在食物链的最底。

而面对压力,每个人的应对方式都不尽相同。与她平级的同事中,甚至还有人沉迷于抓娃娃机,每逢 pitch或者closing之前那段忙疯了的日子,午休不吃饭都要去抓上几回,家中娃娃堆满半间屋,若论支出,简直该被送去戒赌。

相形之下,她的这种解压方式显然更加人畜无害,有益身心。不管唐宁那边怎么样,总之她只睡了他一个,双方知根知底,都是成年男女,未婚未嫁。她于是自认三观端正,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谴责。

后来的情节全都类似,两人隔一阵便凑在一起,又会因为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翻脸。有时是因为她损他,但他也不是没做过恶心她的事情。最过分的一次是在她身后一边做一边拍视频,而且还蠢得要死,让她听到镜头缩放的声音。她气到无语,下床抢过手机,扔进马桶里冲走。这是Round 4还是Round 5?她已记不太清。

就这样直到那一天,她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决定去美国读书,事务所出钱,机会难得。

消息发出的时候,已是她出发的前夜,显然不是征求意见与他商量,只是出于一个炮友的基本礼仪,知会一声而已。那时,她记得自己也是下了决心要从新开始的。

消息发出去,他没有立刻回复,似乎是隔了许久,才收到简单的几个字:“晚上见面吧。”

以他们之间的交情,她也觉得是该见一见,但同组的同事已经说好要为她践行。她如此这般告诉他,言语间倒是有些歉意的。

谁知他只是又问了一句:“你们在哪儿聚?要是有空,我晚点过去找你。”

要是有空?她轻哼一声,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发了他地址给他,就是在吴东元偶尔搞sho box演出的那个酒吧里。

那天夜里,她又做了一回鼓手,与吴东元合作。从台上往下看,只见酒吧里人头攒动,勉强能分辨出BK同事坐着的那两桌。至于唐宁,大约没有抽出空,始终不见人影。

演出结束,吴东元转头看着她笑,凑到她耳边道:“You are the best in my team,我们都会想你。”

除去说她是the best,而非one the bests,稍有过誉的嫌疑,这句话并无问题。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并非是亲密,而是因为周围太吵,不这么做,根本听不清。

说完那句话之后,吴东元又展臂与她抱了一抱。那是一个绝对符合上下级关系的礼节性的拥抱,却也是她唯一一次接触到他的身体。她大约红了脸,隔着衬衫传来的体温,许久都还记忆犹新。????

19

隔着落地玻璃,余白看见唐宁的车出现在街角,朝茶楼这边开过来,而后又拐进了后面的停车场。她心里半是欣喜半是不耐,只等着听他的好消息。本以为他片刻就到,可她在位子上等了一会儿,却还是不见人影。她也是急性子,最不喜欢等人,起身去外面张望,才出了那个卡座,便与唐宁撞了满怀。

“怎么啦?”他看着她笑。

“早看见你车了,掉沟里去啦?”余白吓了一跳,忍不住损他。

“刚接了个电话,”唐宁回答,顿了顿又加了句,“是晓萨。”

余白听了,倒觉得好笑:“随便是谁,你跟我解释什么呀?”

唐宁看看她,也是笑起来,却不说什么,只是拉她并排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