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哼了一声,胸口翻腾,半晌才道:“儿女都是债,我这是作孽啊。奶娘您带着张全去庄子上吧,老爷正气着,我也不能跟他拧着干。等过段日子他消了气,我再把你接回来。张全倒是不方便回来了,在外面帮我管着铺子吧。”

周妈应了,忽然道:“夫人您可要注意着大小姐,奴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大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张氏眼珠一转,若有所思,半晌翻了翻手,“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还能翻出我的手心?我仔细瞧瞧也就是了,倒不信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仔细盯着她也就是了。还能怎样?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还犯不着我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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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猪吃虎

楚家姐妹本在西园赏花,不曾想楚惜情今日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出了事,姐妹几个自是半天不见她和楚惜颜回来。

到后来派人打听,才知道出了事,只知道这事儿跟朱昂有关,闹得很厉害,楚惜颜被禁足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

楚家姐妹们一个个面色有异,自是散去不说。

楚惜忧和楚惜兰住的地方相近,便一道回去,路上,楚惜忧忍不住讽刺道:“我早奇怪了,朱家公子怎么好端端地跟大姐闹掰了,看来只怕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呸,你瞧二姐那个样儿,狐媚子,定是她从中作祟。”

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楚惜兰显然也是个不省事的主儿,低声道:“回去跟姨娘打听打听,兴许从爹那能知道。”

楚惜忧眉毛跳动,一时喜形于色。

反正楚惜颜倒霉,她比谁都高兴,大姐跟二姐斗起来,更是让她欣喜无比。

至于楚惜梦,也回了桂园,一路上若有所思,心中却觉得今日事着实出乎意料,到底为何二姐被关起来闭门思过,是否跟那件事有关?

楚惜梦喃喃自语:“闹吧,闹得越发厉害,那才是好呢。”

而楚惜情则回了湘园,梅香一直忐忑不安地问:“姑娘,您别丧气,今个儿是奴婢没办好,要是能想法子截住杜仲…”

楚惜情摇了摇头,淡淡道:“多说无益,你还看不出来么,父亲并不想事情闹大。”

那么明显的场面,做戏一般的话儿,她那个混迹官场当上礼部侍郎的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之所以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怕事情闹大各方都无法收场,便就此糊里糊涂地算是过去了。

“啊?”

梅香不解地垂头想着,一会子叹了口气:“只可惜水蓝了,好好一个人,就——”

楚惜情并没有气馁,今日事虽然没有得到预料的效果,却也让朱昂知道了事情真相,埋下了怀疑和分裂的种子,更是让楚惜颜被罚,张氏也是麻烦得很。

从这方面来说,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之前想要一蹴而就,果然是太过着急了。

她太急着复仇了,现在才算明白过来,这事儿不能急,只能循序渐进,步步经营,她就不信了,她没有办法搞倒她们!

楚惜情回到湘园,仔细把事情前后再想了一遍,便定下了办法。

先示弱,扮猪吃虎,这倒是目前最为可行的办法。

没到中午,张氏便来了。

“惜情呀,你这孩子,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张氏一来别的不说,先是问罪。

楚惜情已换了身雨过天晴折枝梅花的对襟长褙子,乌发挽了个纂儿,只带着朵绢花,脸色还有些憔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一见张氏,便是抹泪道:“母亲怎这般说法?惜情怎会生您的气,您可是我亲姨妈。”

亲姨妈,毕竟还不是亲妈。

----第一更o(n_n)o~两更今天。

蜂蜜红枣茶

张氏眼皮跳了跳,上前坐在她旁边的锦杌上,一边搂着她肩膀道:“瞧瞧,可怜见的,这事儿是姨妈对不起你。你妹妹是个任性的,从小就被惯坏了。我今个儿知道,狠狠打骂了她一顿。这作死的丫头,叫我怎对得起我姐姐?你亲娘去得早,我便是你的娘,好孩子,这事儿娘宁给你做主,叫朱昂定娶你。”

楚惜情心中冷笑,现在看上人家武昌侯世子了,朱昂便不再眼里了,倒是不介意施舍么?

可惜,她楚惜情也不会要那么个货色!

何况,她亲娘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母亲,我真的不想嫁朱昂了。自小我学女诫,读书,常看到孔融让梨,我是姐姐,合当让着妹妹,我不想为了这事儿失了姐妹情谊。况且,如今我已对朱昂冷了心了,女儿再不想见他了。”

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

张氏嘴上劝着,心里却冷静地在评估,见她说话不似作伪,直觉得以楚惜情的性情,大抵若是真的记恨惜颜,便会直说,心里便放心了,然后又开始鄙夷楚惜情的无用,都到了这份上了,竟还如此懦弱,果真不愧是姐姐生的蠢货,心里便更加轻视她了。

张氏劝了一会,又呵斥丫鬟去打水伺候楚惜情洗脸,“好好一张漂亮的脸蛋,都哭花了,快洗洗吧。”

楚惜情便应了。

红玉上了两盏茶来,张氏一瞧,色泽红润,“这是甚么茶?”

楚惜情擦洗了脸,回头精神似好些了,便道:“是女儿在书上见的,说是蜂蜜红枣茶,补气养血,能让女人气色红润,女儿便叫厨下做来尝尝。”

“哦?”张氏平日里惯吃燕窝之类的,这类简单的东西倒是不怎么用过,见楚惜情这般说,便尝了几口,夸奖道:“倒是甘甜清润,你要是补水,我那儿还有些名贵血燕,一会子我叫人送些与你。”

“不用了,那是孝顺母亲的,女儿年轻,倒不须如此。”

楚惜情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蜂蜜红枣茶,心里的想法却是叫人看不懂了。

尤其梅香更是疑惑得紧,姑娘一回来,没多久就让人准备这个,恰好准备好了,张氏也来了,倒像是算计好的。

张氏吃了茶,又坐了会子,言道有事,楚惜情便送她出门,到外面低声道:“二妹年幼,还是劝劝父亲,叫她早些出来吧,想来经过此事,以后她也能更懂事些。”

“好孩子,母亲知道你的心意了,她是该好好惩罚了,你不必给她说情。”

张氏眸光闪动,却只没说如何,便自去了。

楚惜情目送她远去,回了房,不一会儿,杜妈妈来了,问道:“姑娘,大厨房来问,这一周的膳食单子,请您定下,您看可有什么想吃的?”

楚惜情便摆摆手:“照旧吧。”

杜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楚惜情却若有所思,嘴角勾着笑意,丝毫未见什么难过。

往事不堪回首

当晚,夜色渐深。

楚惜情晚上拿了个火盆,在院子里烧起了纸。

火光映得她脸色晦暗不明,她默然地把纸片扔进火盆里,上面有的是她曾经写给朱昂的情诗,朱昂写给她的信,现在都被火舌吞没,燃烧成灰烬。

“姑娘怎么在这烧起东西来了?”杜妈妈看见院子里有火光,过来一看,有些诧异地问。

“没事,就是烧些东西。”

楚惜情一时有些恍惚,今日水蓝的死让她很有些震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有些事情,真的变了。

她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个夜晚。

她其实并不是本来的楚惜情了。

前世,她是个21世纪的新新人类,这一年正是十七岁,她考上了大学,暑假期间跟家人去旅游,不慎跌落山崖。

结果,再来时,她就变成了楚家六岁的大小姐楚惜情,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朱昂冷淡她之后,她很伤心,后来就认识了董其玉。

那个混蛋怂恿她私奔,于是在去进香的时候,她带着梅香和水蓝一个跟董其玉逃跑了。

没想到到了杭州,董其玉突然翻脸不认人,居然将她和两个丫鬟一起卖进了红绡楼。

楚惜情无法忍受那种日子,就预谋逃跑。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月落星沉,梅香提出由她和水蓝来引开人,让楚惜情乘机逃走,等回到家里,再想办法救她们。

她成功了,可是没多久就被人追了上来。

是陈方平救了她。

她还记得那个书生,浓眉大眼,面容方正,一身寥落的青衫洗得发白,这个少年是个身怀正气的人,正好撞到楚惜情,当时也是她病急乱投医,陈方平却答应替她遮掩。

他在追上来的打手帮闲问路时,便故意说了个反方向,把人引走了。

本来她是有机会逃走的,陈方平本要带她去投宿的客栈暂避,本来她都以为自己是时来运转了。

是水蓝那个贱人,她带人追来,正巧撞见了她。

本来有陈方平不至于被人发现,可是水蓝对她何等熟悉,一眼就看见了她,叫人把他们围个正着。

那些帮闲跟陈方平发生了争执,她则被人抓了回去,临走前,只记得陈方平正被人围殴,满脸的血,不知死活。

“为什么?”

她愤怒地质问水蓝,水蓝只是冷笑道:“你真当谁都跟梅香似的那么傻呢?我可没兴趣陪着你一起留在这,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从一开始我就是负责监视你的,不然的话我会那么傻陪着你私奔?”

“谁,是谁,董其玉吗?”

“他,算什么东西!”

水蓝嘲笑道:“小姐,你也真是够蠢的,奔者为妾,这辈子你都做不了正妻,只有你才会信董其玉那个小白脸,你这辈子也就从没活明白过!”

永远都忘不了

楚惜情愤怒,痛恨,她被抓回了红绡楼。

阴冷的后院,她看到了被打得半死的梅香。

“小姐,快逃,快走,不要管我…”

鸨母李妈妈面无表情地跟她说:“楚姑娘,你别再妄想逃走了,杭州地界儿,还没有人能从我们这儿走出去的。今个儿你不听话,那就该受到惩罚!”

楚惜情本来以为自己会被打,可是没想到他们却动的是梅香。

她亲眼看着他们把梅香打死了!

她疯狂地叫着梅香的名字,挣扎着,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了。

她死在了她怀里。

楚惜情浑身发抖,想起那一幕,她克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永远都忘不了,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

水蓝,你该死!

她有多恨水蓝,哪怕这些事情现在没有发生,她还是无法摆脱前世的仇恨,现在她死了,她却没有半点怜悯。

她永远都不能原谅她。

“姑娘怎么在这儿烧起纸了?”梅香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惜情抬头看去,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笑盈盈地走过来,她半蹲在旁边,说道:“啊,是给水蓝烧的吗?唉,虽然她很可恶,不过人死为大,以后她忌日的时候,我也给她烧个纸钱,请师傅超度一下。”

梅香双手合十,很认真地祈祷起来。

“梅香——”楚惜情声音有些哽咽,她望着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女孩儿,心中忽然感慨万千。

结束了,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梅香还活着,她也会活得好好的!

“嗯,姑娘怎么了?”梅香疑惑地看着她,总觉得小姐有些不对劲儿。

“梅香,记得,一定要活得开开心心的。不用给水蓝烧纸钱,她——”楚惜情目光带着恨意:“她不配!我也不是给她烧的。”

“啊?”

梅香迷糊地挠挠头,似乎有些不解。

“我只是把过去烧掉。”

她是在祭奠吗,或许吧,是烧给过去的自己,祭奠那前世已经死掉的自己。

一旁的杜妈妈也不解地看着楚惜情,她们都不能理解楚惜情的恨。

“水蓝怎么处理的?”

“夫人让她娘老子把尸体收葬了,给了一笔银钱,奴婢听说她娘老子被夫人赶去庄子上了。”

楚惜情冷眼望着渐渐燃烧成灰烬的火苗,淡淡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了,我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我打算去静慈庵住几天。”

杜妈妈有些茫然,“听说慈静庵的庵主不是去世了么?庵里的人都散了些。”

“嗯,已经新找了主持来了,听说在城里也很有名望。”

---周末会三更o(n_n)o~

慈静庵

梅香倒是清楚楚惜情的意思了,她猜测小姐是想去找药婆婆学医术,住在龙山上楚家的家庙,再方便也没有了!

“那敢情好呢,倒可以出去玩了。”梅香故意打趣道。

楚惜情笑了起来,骂她:“就知道玩!”

梅香便笑着过来,帮楚惜情收拾了东西。

夜色渐深,楚惜情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她的黑眸却是炯亮的。

她不会放弃的,也不会绝望!

——

慈静庵是楚家的家庙,坐落在龙山上,离越王台不远,庵堂三进,前有殿堂,后有禅房,青白围墙环绕,庵堂里养着大狼狗,专门看家护院。

楚惜情上午来了慈静庵,便在后院的禅房安置了一个小院子住下了,这里本就是为楚家的女眷留着的,一贯有人打扫,倒也干净。

“还是老太太疼您,把二姑娘罚去佛堂清修了,之前说是闭门思过,谁知道她在屋里怎样呢?”

梅香在一边跟红玉收拾自家带来的妆匣,一边说着话。

楚惜情想起今早去跟祖母楚老夫人说想到慈静庵住几天的事情,楚老夫人只是拍拍她肩膀,告诉她住几天再回来,她定会给自己做主的,没想到老夫人一转眼把二妹关到自己身边教训去了,怕是楚惜颜这段日子有的罪受了。

“你呀,少说几句。”楚惜情看了眼外面院子守着的婆子,心里直犯愁,这回过来,张氏可是派了她身边的嬷嬷过来的,这要是想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慈静庵,那可真是很难。

“红玉,水蓝没了,梅香现在做她的事情,你嫂子在大厨房做事,以后我房里吃食的事情就落在你身上了。”

红玉也才十五六年纪,肤色微黑,但也生得明丽,闻言喜上眉梢,上前给楚惜情磕了头,知道这话是允诺她升为一等丫鬟了。

“奴婢省得,以后姑娘想做什么吃食,奴婢先跟嫂子打招呼。”

楚惜情拍拍她的手,赏了她一个赤金虾须镯子,把红玉喜得眉开眼笑。

楚惜情之所以提拔了她,便是看在她嫂子这层关系上,能够让她得些厨房的消息,这有时候看着无用,有时候却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回头回了府里再挑人补充你的位置吧。”

梅香笑着恭喜红玉,楚惜情想了想道:“梅香,你陪我到后院瞧瞧,听说这里后院种了一排桃花,也不知开了未?”

“好咧。”

二人遂去了后院,门口看门的婆子刘大家的闻言便未跟去。

楚惜情一路走着,蹙眉道:“这要出去的话只怕麻烦得紧呢。”

“姑娘是想出门去药婆婆那么?要不奴婢去传个信儿,请药婆婆过来?”

楚惜情摇了摇头:“我不想人知道此事,再说我跟这新来的主持静安师太也没个交情,不知道她的为人,这事怎么也瞒不过她去,传到别人耳朵里,更是不好。”

---今天三更哦,第一更。

婴宁

她是想自己偷偷研究,不想被张氏等人知道,因此上倒颇为麻烦。

到了静慈庵的后院一瞧,果真种了些桃树,但时令未至,虽然有些冒了嫩芽,尚且离花期还远些。

二人本来要到后门去看看,不想看到三五只大狼狗趴在门口守着,见到生人,便汪汪吠了起来,凶猛吓人。

楚惜情有些怕狗,退了几步,抬头看看围墙算不得太高,便叫梅香搬了石块过来,自己踩在上面踮起脚,朝外看看。

“这要有个梯子还有可能…”

“啊,你是谁?”忽然梅香惊叫起来,楚惜情回头一看,正瞅见一个小尼姑抱着个雪白的小兔子正好奇地看着她们。

楚惜情忙从石头上下来了,这要是被人知道她想爬墙,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