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情放眼看去,跟着老太太往这别院内走去。

过了垂花门,内中花木扶疏,假山花石,怪石嶙峋,颇有趣致。

每一块石头,每一处屋瓦,每一个花木都透着雅致,难怪这园子要叫雅园,还真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字了。

“大姐,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我瞧见好几个一品二品夫人,三品的淑人就更多了。”楚惜兰低声道。

眼前都是穿着冠服的女子,一个个浅笑盈盈,彼此谈笑,衣香鬓影,脂粉带笑,香风习习。

“嗯,今日注意些。”

“明白了。”

“别担心,有些人咱们前几天不是也见过吗?太子妃听说虽然脾气直爽些,但也好相处的。”

楚惜忧说道。

果然,这边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之前来赴宴的徐真儿和刘婉珍等人。

“楚小姐,你们也来了!”徐真儿笑着过来打招呼,眼珠一转,打量她们姐妹一眼:“呀,今日你们都穿得这么美,我可没法子见人啦。”

“哪有,真儿你也挺好的嘛。”

刘婉珍看楚惜情的目光有些古怪,脸色不太好看。

自从那天回去之后,事情似乎就变了,杨家那边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口风上变得暧昧起来,现在这婚事也变得越发不确定起来。

刘婉珍觉得这事肯定跟楚惜情有关,那天她到底跟杨幼宁说了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否则的话,怎么回去便是要退亲呢?

她看楚惜情的目光也冷淡起来,带着几分敌意。

这女人,明明都跟别人定亲了,还霸着杨锦深不放,是什么意思?

楚惜情看到她的目光,见她目光不善,也没有理会。

杨家那边如何做她还不清楚,因为那是杨家的家务事,她并不好插手。

可是现在看刘婉珍的态度就知道大概了。

一定是杨家那边改了口风。

楚惜情大概猜得到,肯定是杨锦深说了什么,否则杨家那边不至于这样。

“今日楚大小姐才是最美呢,真是艳冠群芳,咱们都被你比下去了。”刘婉珍似笑非笑地说着,“怪不得人人喜欢,我一个女子瞧见都忍不住心动呀,你们说是不是?”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这话,楚惜情蹙眉,这话里分明带刺。

旁边的人也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未免让人误会。

楚惜情淡淡道:“哪敢,刘小姐你这么夸我,我可不敢当。惜情蒲柳之姿,不过寻常。这里太子妃尊贵无比,各位夫人又是雍容大气,我算什么。”

旁边人听到了,不由得点头称赞她说得得体,对刘婉珍有些侧目。

刘婉珍有些变色,偏偏楚惜情这话说得太好,让她一时找不到什么来回话。

刚刚不过想让人针对楚惜情,楚惜情今日虽穿得淡雅,但容貌气质都是上等,一走进来已经吸引了很多目光,说她艳冠群芳,明显不怀好意,不小心会使得她被人针对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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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

可是现在楚惜情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陷阱给拨开了,并不在意,还使人觉得她是故意在为难她,还要夸她楚惜情大方得体,觉得她刘婉珍小气善妒,因为人家的容貌就心生嫉妒。

眼看着众人的目光有些奇怪,她心中叫苦,她真的不是嫉妒楚惜情的容貌,只是因为杨家的事情而心中不满罢了。

没想到如今这情形,却是被这女人随便就拉进坑里了。

刘婉珍脸色有些不好看,旁边徐真儿打哈哈笑着:“今天来的都是大美人,只有我一个丑八怪呢。今天回去要让我娘给我填回肚子里生得更漂亮些。”

旁边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促狭鬼,你母亲正跟柳夫人说话呢,让她听到非得骂你不可。”

“我可不管,谁让她不把我生得国色天香的,如今后悔也没用啦。”

众人说笑起来,老太太拍了拍楚惜情的手,给她递了个赞许的眼色。

楚惜兰蹙眉,瞧瞧问楚惜情:“那个刘婉珍怎么回事,咱们家以前跟她很熟吗,干嘛这个模样,真是奇怪。”

楚惜情淡淡道:“不必管她,她再瞎闹只是自取其辱。”

正说话间,太子妃已经到了园子里,“太子妃到!”

远远一声唱喏响起,楚惜情抬头看去,便见到一个盛装女子被几个女人簇拥而来,一身织金云霞凤文褙子,海水江崖马面裙子,生得浓眉大眼,笑容爽朗,三十多岁年纪,行走之间步步生风,人未至,声先到。

众人忙各自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免礼,诸位命妇千金平身。”太子妃笑吟吟地挥手,“今天是我请各位来园子里玩的,不必拘束,便放开心怀好好玩耍,不要拘谨。”

“谢太子妃。”

这位太子妃还真是性子直爽,说话更是简洁明快,她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旁边的女官跟太子妃说了一句,太子妃目光一扫,看到老太太,忙起身道:“这是楚老太太啊,许久不见呢。”

“太子妃风采依旧,甚是想念。”

“来,您老人家快坐。”太子妃亲自招呼她坐下,笑着道:“自从老太太回了绍兴,也有三年没见了,如今瞧着您气色不错。”

“娘娘过奖了,老身也是老了,如今不比当年了。”

“您这是老当益壮呢。”

太子妃说着话,旁边太子妃的母亲靖国公夫人也笑着道:“几年前见老姐姐还是硬朗,如今不输当年嘛。”

旁边人说着附和着,一行夫人小姐很快就熟悉了。

“您几个孙女呢,这次也来了吧?”

太子妃问道。

“都在这儿呢,惜情,过来。”

老太太招手,楚惜情跟楚惜兰楚惜忧都走了过去。

“参加太子妃娘娘。”

“快请起。”太子妃少不得一番赞叹,尤其见了楚惜情,更是拉了过来笑道:“这惜情吧,以前便听说你是个才女,正好今日雅园诗会,你可不要好好做一首诗。

楚惜情忙道:“小女哪敢称才女,不过是自己闲来自娱自乐而已。”

刘婉珍见和徐真儿等人在一边瞧着,不由得撇撇嘴。

“谁知道她有没有才华,也没听她有什么名篇出来。说不定就是自己自卖自夸的呢。”

刘婉珍心中嫉妒,这会子见太子妃如此亲近楚惜情,当真有些不快了。

然而她也知道楚家和太子的关系不同,他们这些于太子来说还不够重要。

所以刘家才想让她跟太子最近身边的红人杨锦深结了亲事,如果太子登基,将来也有刘家的好处。

可是偏偏楚惜情一番话,不知道是跟杨幼宁说了什么,这事儿就泡汤了,让刘婉珍怎么不恼恨。

何况,那杨锦深看起来翩翩风采,也算是名门子弟中极少数有勇有谋,前途无限的。

这门亲事去了,以后可未必还找得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正在这时,一个侍从从外面急忙进来了,跟靖国公夫人说了几句。靖国公夫人顿时脸色有些不好,她在太子妃耳边嘀咕了一下,太子妃顿时眸光一变,朝外面看去。

“来都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太子妃轻声道:“就请进来吧。”

靖国公夫人点点头,便让侍从去请人。

旁边众人有些疑惑,太子妃笑道:“是信王妃来了。”

众人顿时目光各异,这次是太子妃办的宴会,信王妃怎么也来了?

这是想干什么,是想顺便捣乱的么?

楚惜情蹙眉,朝外看去,很快便见到几个侍从宫女簇拥着信王妃和另外一个女子过来了。

二人俱是雍容华贵,信王妃生得端庄大气,旁边的女子则是妩媚多情,见他们来了,太子妃起身走过去迎接。

“妹妹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病着呢?”

太子妃上前关切地问道。

信王妃忙道:“姐姐办的宴会,我怎么能不来,今儿身子还行,我也有心出来散散心,这不,就带着秦瑶她一起来了。”

太子妃扫了一眼旁边的信王侧妃秦瑶,秦瑶笑声清脆,眸光流转带着几分波涛暗涌:“太子妃不会不欢迎咱们吧?”

太子妃嘴角犯冷,淡淡道:“怎么会呢,来者是客,何况是一家人。”

说着,拉着信王妃的手过来了,不理会秦瑶这个侧妃。

楚惜情只是看了会便察觉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要说这秦瑶跟楚家也是颇有恩怨,楚家之前跟秦家因为秦默的事情也是闹得不可开交,虽然最后证明事情不是楚原做的,但是是张氏指使人做的。

张氏虽然已经被处死了,可是张氏到底曾经是楚家的夫人,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秦瑶是秦默的姐姐,是信王的侧妃,信王现在的几个儿子都是她所处,所以在府里颇有地位。

而信王妃则因为家族势大,所以地位也很稳固,两人之间如何争斗不提,刚刚就看这秦瑶面对太子妃都敢挑刺,就知道此人为人了。

楚惜情跟老太太说道:“看来今天是不想简单了。”

老太太点点头,跟她们说道:“都小心点。”

看到秦瑶,她也有些担心,毕竟秦默是死在张氏的算计中,跟楚家也有不小的关系。

这边太子妃带着信王妃过来了,这在场的命妇们便有些人尴尬了。

毕竟他们之前跟信王妃也颇有来往,本来以为今天信王妃不可能来的,没想到这时候过来,分明让大家难堪。

尤其信王侧妃秦瑶,更是笑吟吟地道:“诸位,又见面了呢,前几日大家还一道游园子,这不京城就是这么小,随便又见到了。”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信王妃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是缘分,本来我病着,之前便没决定来不来,这不,半途来了,没打扰大家的兴致吧?”

众人忙笑道:“没有,没有。”

“刚人齐了,还没开始玩呢,正好,弟妹你来了,你的才华也是出名的,待会儿做首诗吧。”

太子妃笑着道:“至于我么,就看看就好。你们是知道我不擅长这些的。”

两人说笑了几句,至少场面上不那么难看了。

太子妃笑着招呼大家,说如今园子里荷花盛开,大家可以以荷花为名作诗作画。

于是便有三三两两的女子们结伴去池塘边赏荷游玩,楚惜情也正打算跟姐妹们去游玩,不呆在这里干坐着。

没想到还没起身,这边秦瑶已经发话了。

“这是楚家的小姐么?”

楚惜情蹙眉,回眸欠身施礼:“小女是楚家长女。”

秦瑶眸光一闪,一脸惊讶的样子:“呀,就是那个楚原的姐姐是吧,听说你当初为了给他翻案可是经常出入衙门,真是女中豪杰,怪不得能得到威远侯的看重呢。”

她这话一出,周遭的气氛陡然一变。

有人不知情的好奇地看过来,也有知情的目光闪烁,带着看热闹的光芒。

对不起你

楚惜情脸色微微一变,这话说起来未免太过了,太有歧义,让人听着好像她楚惜情为了给弟弟翻案做了什么不守闺誉的事,还不知道怎么跟男人龌龊才有了顾渊的帮忙。

毕竟,这时候女子到底不适合抛头露面,去衙门的事有她父兄出手,自然轮不到她去出头。

当时她的确是去过衙门,却也不像是这秦瑶说的那样。

旁边老太太脸色也是一变,太子妃蹙眉,正要开口,楚惜情已经说话了。

“秦侧妃,我知道您一定还为令弟的事伤心,我们楚家也为此事感到很抱歉。我弟弟楚原当时虽然跟令弟有些矛盾,不过也只是孩童之争,没想到他却被人所害,当时我弟弟被人陷害入狱,我身为长姐难免担心,自然要去看看,出入衙门也是跟家人同行,毕竟他是我弟弟,去探望一下想必您也能理解。过后我们家也为令弟做了法事,希望您也能节哀顺变吧。”

这话说来,秦瑶的脸色便有些不快了,楚惜情这话说得真切,便是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人,这时候也隐约明白了。

显然,秦瑶跟楚家之间有纠纷,且还涉及案件,楚惜情去探望弟弟自然算不上奇怪,这也是人之常情,秦瑶显然是故意为难她才说出这番话来。

楚惜情不介意把话说开,反正早晚别人都会知道,不如说清楚,还免得别人胡乱猜测,信了谣言。

知道内情的就更是玩味了,毕竟秦瑶跟楚家的事也算闹得极大,涉及到太子一派和信王一派,当时也是闹得满城风雨的。

最后的结果是有些出人意料,但是却也合情合理。

秦瑶怪罪楚家不奇怪,但是在这种场合就不给人面子,也太嚣张。

这里可是太子妃的宴会,不是信王府的地方。

秦瑶哼了一声,道:“呵呵,我哪敢怪罪你,不过是赞叹楚小姐能干罢了。说起来,多亏了威远侯,不然的话这冤情还不能洗刷呢。他可是楚家的救命恩人,楚小姐许配给他,真是知恩图报。”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分,楚家的人都皱了皱眉。

太子妃冷声道:“威远侯做事公正,他只是秉公办理,有什么错?难道秦瑶你希望那害了你弟弟的恶人得逞才好么?再说,楚小姐跟威远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这是天作之合。”

信王妃瞪了她一眼,打圆场道:“她呀,就是心直口快,说话就是不经脑子。楚小姐别介意。”

楚惜情目光平淡,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信王妃和秦瑶这个侧妃是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二人一唱一和的,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秦瑶敢这么说,就不信没有信王妃的默许,没有背后那个信王的默许。

否则的话她们怎么敢这么说。

信王不满楚家,大家几乎是鱼死网破,自然不必给她们面子。

所以秦瑶敢这么说,太子妃也会极力维护。

楚惜情裣衽为礼,认真道:“知恩图报也是人之常情,侯爷既为人忠义公正,如此男子自然当可为夫婿,我父亲很欣赏侯爷,两家既结姻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自无不从。秦侧妃若是觉得知恩图报不应该,那小女也无话可说。”

秦瑶见她竟敢噎她,正恼了想说话,老太太上前了,淡淡道:“这婚事是老身答应的,不知道秦侧妃有什么异议?此事陛下也知道,您若有异议大可上折子直陈。”

信王妃忙道:“老太太别生气,这婚事自然是天作之合,她也是因为弟弟的事有些不痛快罢了,她性子直,您别太介意。”

“老身哪敢呢。”老太太面色冷淡。

太子妃脸色也不好,今日本来是她笼络众人的日子,偏偏信王妃和秦瑶来捣乱,闹得现在不可开交,楚家更是不快。

要不是楚惜情回答得体大方,把矛盾引到秦瑶身上,回头楚家又要被人黑了。

“祖母,无妨的,秦侧妃一定不是故意的。我跟姐妹们先去赏花了,您呢?”

“我留下来吧,不耐得动弹。”

楚惜情看太子妃使眼色,知道老太太跟她有话说,便不再多问,转身拉着楚惜兰往池塘边走去了。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那就是楚家的大小姐?”

“是,听说是跟威远侯定亲的那个,没想到是这般品貌,真可惜了,要是早回京城,我倒真有意思给我儿子说亲。”一位妇人说道。

“瞧她刚刚说话,也是个厉害的,你可未必降服得住。”

“那可有意思了,威远侯家那老太太,这回怕要倒霉了。这楚小姐看着娇弱,实际上说话绵里藏针,不是简单的人,做主母是够了。”

几人低声议论,走到池塘边,旁边三三两两的少女们也有人掩着扇子偷看她。

“大姐,你瞧他们都在偷看咱们。”楚惜兰小声道。

楚惜忧有些担心,她蹙眉道:“方才的事大家都瞧见了,她们难免议论。唉,到底之前那事不是什么好事情呢。”

她心中担心这一下就没人跟她们交往了,幸好很快徐真儿就过来说话了。

而这时候她也瞧见了人群中的杨幼宁。

杨幼宁是跟杨夫人在一起,正跟人说话,她早就瞧见楚惜情了,可是杨夫人为免人议论,不让她马上就过去,直到这时候人都各自散开了,她才得以拖着杨夫人过来。

“楚姐姐!”杨幼宁欢快地跑了过来,咯咯直笑,抓住她的手臂道:“我早就瞧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