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爱他!”她的声音沙沙哑哑,像是哭过很多次,又充满了哭过之后无畏的决心与勇气。她不躲不避,接受乾隆如寒刃利刀一样的审视,瘦弱的脊背慢慢地挺直了起来。

乾隆猛地调开头,不再看她,然后忽听一声咆哮传出御书房外,“来人!把格格给朕带出去!”

“皇上…”芯月唇瓣突然咬出了血丝,一颗颗落在她淡蓝色的旗装上,绽开如一朵傲然的梅花。

门开了,慌乱的脚步声齐齐踏了进去,一见芯月令人触目惊心的模样,早已等候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瑞亲王、轩德与永琮扑通跪了一地,匆匆请安,一双双眼睛只朝芯月看去。

乾隆抖了抖胡须,龙颜一怒,火气哪能那么容易褪下,只听冷哼从鼻子里发出:“你们也是来替乱党求情的?”

瑞亲王毕竟年长,抖抖袖口答道:“皇上请息怒。臣等是担心芯月,芯月不懂事…”

正说着,永琮突然快速地冲了过去,脸上因焦灼而大汗淋漓,连声唤道:“芯月!芯月!”他刚才这瞬间动作极快,待乾隆等人回过神来,芯月已伏倒在永琮怀中痛楚地干呕,乌黑的睫毛上挂着两颗闪烁的泪珠。

“芯月…”

“芯月!”

瑞亲王与轩德也顾不了那么多,他们深知芯月的身子,怕有意外,连忙赶了过去。乾隆简直不敢相信芯月会突然间虚弱至此,像是生了什么大病一般,心头顿时难受起来,对着惊愣得不敢动作的公公吼道:“宣太医!还不宣太医!”

芯月开启哆嗦的唇,大口地呼吸,努力地哀求:“皇上…请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他是死囚,任何人都不能见!”乾隆见她模样,抑制不住心疼,越是见她哀求着要去见柳漠西,他便越是恼怒,不能同意。一个金枝玉叶的格格,一个叛乱民族的首领,身为一心要保护她的皇帝,怎么可能再让这段孽缘发展?再说他昨夜亲自提审了柳漠西,对于龙云图与该族之事有了进一步了解,让他更加下定决心要崭除此人,

“皇上…”

“芯月,别说了!”瑞亲王见伶俐可人的爱女虚弱哀凄,心脏随之阵阵抽畜。

不知从哪来一股力气,芯月从永琮怀中跪直了身躯,不允许任何人扶住自己,并拢双膝低着头,一字一字道:“芯月恳请皇上…让我见他一面!”

“恳请皇上让我见他一面!”

“恳请皇上让我见他一面…”

乾隆终究没有答应,为公为私,他都有他的顾虑与打算。

而芯月,只是坚定地重复着这句恳求,她一动不动地跪着,忍住身子的不适,不接受太医的看诊,也不接受其他人的劝慰。她只是定定地跪在那里,微低着头,乌黑的长发披泄在身后,额前的发丝几许凌乱,倔强的目光透过眼睫盯着地面。

“恳请…皇上…让我见他一面…”

太阳渐渐升起,明亮的日光,照映着一抹高大的身影。龙袍金色的光芒耀得人不敢逼视。他是皇上,九五之尊,自然无人敢逼视他的圣颜。但是早上芯月无畏无惧的眼神却清晰地盘旋在脑海,乾隆轻叹一声,招手唤了唤人。

随身侍奉的公公心神领会,立刻上前战战兢兢地禀告:“启禀皇上,格格她还在御书房里跪着…不肯起来。”一句话,说得冷汗涔涔。

乾隆浓眉紧锁,抿起唇连同叹息声也收了起来。

下午,瑞亲王和轩德、七阿哥等人终于得以再见到圣颜,一见到便纷纷跪了下去。乾隆凌厉的眼眸瞪了他们许久许久,才扣紧了手中的玉扳指,用力地吐出话语:“朕是为了她好,你们真要推她入万劫不复么?”

“儿臣只知道,皇阿玛若不应允芯月,她那倔性子…处处都是她的万劫不复!”永琮痛苦地答道。

乾隆震住,扣紧的玉扳指几乎要立刻迸碎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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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龙云咒,皇城决(三十)

(本章字数:2166 更新时间:2010-4-22 0:23:00)

守卫森严的刑部天牢,外面是坚固的青石筑造,每隔几步便有侍卫看守。

一间单调隔离的密室囚牢,自柳漠西负伤被押进这里,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囚牢生活。这里阴暗潮湿,四周密不透风,从昨天关进来到今日,狱卒才送过一顿吃的,且是以极为藐视嘲笑的眼神睨视着他,直接将吃的泼在他的脸上。身为谋反叛乱的首领,他一日内被带出去审过三趟,由于拒不认罪,免不了遭受一顿顿严刑拷问。

此刻,力气大损的他正被吊在冰冷的墙壁上,粗重的铁链箍住了四肢,脖子也被链着不能自由。

牢房里安静地只有他忽轻忽重的呼吸声。

囚牢外阳光照射,夏日的炙热让急步前来的芯月香汗淋漓,她顾不得擦拭,抿起小嘴紧盯着前方。篮子里是她精心准备的食物,还有王府中珍藏多年的健补丹丸。因为轩德多年来为朝廷抓过无数乱党,深知他们入狱后会遭遇些什么,所以非常委婉而无奈地提醒芯月要有心理准备。

芯月何等聪明,在御书房中久跪不起,硬是以苦肉计堵赢了皇帝的心软,于是强抑住心头的惊恐担忧,赶紧为探望柳漠西做准备。她已经无法想象他在狱中的遭遇,只乞盼着能见到他,安慰他,鼓励他,告诉他许多从不曾说过的话…

“格格,请留步…”刑部满尚书德福正巧在场,一见芯月出现,慌忙拱手福礼后,踏出一步挡住他。

“尚书大人,格格由皇上特准,可以进去看看犯人。”轩德与永琮紧随其后,赶了过来。尚书大人又是拱手一礼,想两人打了招呼后,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芯月手中的食篮。一直以来,芯月格格多受皇上恩宠,举朝上下无人不知,可近两年发生了不少变故,格格与漠西族关系更是敏感特殊,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芯月不想耽搁,事实上越靠近囚牢一步,她的身子就越控制不住颤抖,对于柳漠西的事,她从来都难以如表现那样冷静。于是袖中一掏,摸出一块皇上特许的令牌,“尚书大人,请放行!”言辞中已有抹不容置疑的命令。

尚书大人一见金黄色令牌,立刻垂下头退开一步,“格格请。”

轩德与永琮互相使了个眼色,目送着芯月在侍卫带领下步入通往囚牢的门口。本是千方百计寻着机会要报大漠之仇,但在看到芯月不顾一切对皇上的恳求后,都不禁心疼难忍,他们为芯月担忧着,也选择了尽自己所能帮助芯月。

“嘎--”沉重的石门打开,侍卫恭敬地送她进来。

明亮的光线透入,华贵的袍角微微掠起,。

一双精致的小鞋,上面有繁复的花纹,纤弱的身影被阳光从身后映射。她在石阶上头顿住脚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十指扣紧篮子才缓缓地步下台阶。然后又是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囚牢中又变得黑暗。

有人来了么?是送饭的么?

柳漠西闭上眼睛,自嘲地咧开嘴,额角还有着未干涸的血迹,嘴角上更是残有殷红的痕迹。可是,头晕耳鸣尖,他定是产生幻想了,怎么会在闻到令人饥肠辘辘的饭菜香时,还闻到了一股梦牵神萦的熟悉气息?

这脚步声…

不是冷酷而粗鲁的侍卫,好象是…

好象是…

他猛然睁开眼,深邃的黑眸仿佛一道犀利的闪电,骤然无声划过,穿过幽深的昏暗,尚隔着段距离便已看见了那抹纤纤身影,心中骤然排山倒海地撞击着,像瞬间爆发的滚滚岩浆,难以抑制地激烈震动。

这一瞬,他忘记了呼吸,失去了平静。深如暗夜的瞳孔变得如针尖般大小,却清楚而深刻地映出她的容颜。

绝丽苍白的容颜,梦里徘徊的容颜,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渴望的容颜,就近在咫尺,款款走向自己,越来越近。

他怕这是场梦,好怕一个呼吸就会把梦惊醒。

可是,腕上、脚上、脖子上的铁链却在顷刻间一起“哐铛”作响,他无法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颤栗,喉头咕隆一声,发出如奄奄一息般的困兽般的嘶吼--

“芯月…!”

芯月顿时泪满眼眶,她那么极力忍耐,极力让自己冷静坚强,终因这一声近在耳边又如在天际的呼唤而崩溃。

一眨眼,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湿了脸颊,湿了衣襟。

他与她,同样漆黑而灼亮的双眸,藏着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悲哀,紧紧纠缠,紧紧对视,仿佛就这样要将对方凝视的天荒地老。眼中万物不在,什么阴暗的囚牢,什么周身的疼痛,在看到她的身影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芯月一步步走近,他这才看清,她一直咬着自己苍白的唇瓣才没有痛哭出声。而她也看得很清,那张疲惫憔悴、发丝凌乱而胡渣一片的脸庞上,惟有那双黑眸是照亮她天空的明灯。

他第一次看到这双美丽的眸子里如此清晰地映着担忧与心痛,还有他可以为之付出任何代价的渴求--她的爱恋。盈盈水波中,毫不掩饰她深深的痛与满满的爱,只因这一眼,让这个刚毅不屈的男人突然觉得,人世间生生死死,浮浮沉沉,有她如此爱恋,生死浮沉又何妨?

惯来冷薄的唇角突然微扬了起来,露出一抹触动人心的微笑。柳漠西一舜不舜地对她笑着,发自肺腑地再唤一声:“芯月…”

然后,手中的篮子顺势一放,那娇小的、颤抖的身躯便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腰。

“喔…是我不好,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芯月仍是颤抖不已。她从来没这么脆弱过,没这么恐惧过,也没这么坚定过。热泪滚滚,滚落她湿润的眼角,滚入他破裂的襟口,滚进他火热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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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龙云咒,皇城决(三十一)

(本章字数:2228 更新时间:2010-4-22 0:23:00)

胸膛不规则地起伏,里面岩浆翻滚,似要与她灼人的热泪相融。他想抱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可是只听到一室“哐铛”,身上的几处伤口不受控制地重新流出血水。

“芯月,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声音沙哑无比,他带着甜蜜的苦笑,声音里承载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痛。

芯月又抽泣了几声,静静地在他胸口伏了会,听到他依旧有力的心跳,才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慢慢放开他。

“噢…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心碎呢?”她含糊地低声道,发红的眼中波光荡漾。

柳漠西忽然心情大好,瞳眸像被一次次燃放的烟花,亮了又亮。他低头凝视着她,浓情蜜意不觉流露,“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芯月小嘴张了张,在那热烈的目光下,雪白的脸颊涌出一丝红晕。她抬起小脸,眼波更加明亮,大声说:“我舍不得你为我心碎!”

“芯月…”他抽了口气,惊喜浮现,全身立刻剧烈地挣扎,冰冷坚硬的铁链一阵晃动。

她承认了!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不再隐藏,不再躲避,坦然而无畏地表达自己。

这才是他的芯月,他所爱的女人。

“你这样子…是要让我为你心碎么?”芯月见他激动,飞快地按住他的手,她睁大眼眸,视线这才离开他发丝凌乱的脸庞,慢慢移动。结实的手腕上有青紫的淤痕和血迹,因挣扎而磨得伤痕累累。

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视线又移到那鞭痕交错的胸膛,心中顿时被什么哽住一般,硬得发疼,紧接着胃酸翻涌…

“呃…”小手一捂,她面色又苍白如纸。

“芯月!”柳漠西大喊,浑身肌肉紧绷,脖子上青筋直冒,恨不得立刻挣脱那链子的箍制。芯月转开身,连声干呕了好一会,吐出不少酸水,才虚弱地回头:“我没事…”

“你…你…”柳漠西拳头咯咯地响,吸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完整,目光却落在她被旗装掩饰住的小腹上。

芯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泛起温柔的笑容,朝他点点头:“我很好。”

“芯月…”某种温热的东西充斥着眼眶,他站得挺直,蓦然平静下来,惊喜而担忧地纠缠着她的视线。

芯月重新走近他,踮起脚尖,将小脸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和我们的孩子…都很好。”他浑身轻颤,喜悦贯穿全身的每处角落,血液流淌地格外迅速,只听她继续轻轻地说:“所以,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我不能有事,你更不能有事!”

闻言,他几乎要窒息到不能言语,头一撇,干裂的双唇便吻住了她。

她的唇柔软而芬芳,比记忆中的更加甜美。下巴上硬硬的青渣磨蹭着她细腻的肌肤,她不以为意,反而主动张开小嘴,丁香小舌生涩又热情地与他缠绵…

“芯月…就算让我现在死在这里,我也甘愿…”柳漠西喘息着说。

芯月闻言退开一步,皱起眉头,睨视着他,“你确定?我…可是还有很重要的话没跟你说。”

“什么…?”他当然不想死,不但不想死,还想好好地活着,陪着她,陪着他们的孩子…

“你听好…”芯月抱怨地瞪着他,“我喜欢你,从八岁就开始喜欢你…长大后,我更深爱着你,也痛恨着你!可是…无论是爱还是恨,你都那样霸道无礼地刻在我的心头,让我怎么都摆脱不了…十年了,你自己说说,你在我心里十年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柳漠西已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感情,他知道,一直知道。可是,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还能亲耳听到这毫无保留的表达。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真要这样死了,也是幸福着死去的。

芯月偏明白他的心思,咬牙忿忿道:“混蛋,你还没想明白么…我爱你!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会不惜一切救你…”

“芯月…”他真不知道说什么,低沉的呼唤之后,抿紧了薄唇,然后慎重地吐出一句话,“我也必须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所以你放心…无论明天怎样,我都会不惜一切地好好活着…等着你来救我…”

“恩。”芯月抹去眼中泪水,不再情意绵绵地耽搁时间。返身拾起地上的篮子,揭开盖巾,鲜美的食物立刻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柳漠西的肚子及其配合地“咕噜”起来。

她细心地一边喂他食用,一边喂他喝水。吃完,她又拿出上等的金创药温柔地为他清理伤口,他苦笑着想,或许过会又会增添新伤口了,却听到她满有把握地说:“我会不允许谁再打伤你了!”然后,一边讲述外面的情况,一边小心翼翼地抹药。

偶尔,伤口会扯疼他的心,但柳漠西再一次感谢上苍,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地方,也让他觉得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芯月帮他处理完伤口,和着水让他吞下珍贵的丹丸,“这是多年前,阿玛立了战功,皇上特意赐他的长生丹药。你吃了它,我也可以放心不少。”

柳漠西趁她喂上丹丸时,双唇轻啄她的手指,眼眸热烈而温柔:“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勇敢的女子…”

芯月手指一热,慌忙收回,“等我真救出你时,你再夸我吧。”

“无论结果如何,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的气息明显沉稳了许多。

“可是…”芯月收拾好篮子,神色凝重起来,“可是皇上手上的证据,你我都无法反驳…我想了许久,总算想明白了龙云图与玉轴诏书的事。”

柳漠西唇角淡噙薄笑一缕,其味苦笑嘲讽,对她道:“你一跟我说这些,我也想明白了。哈…真是天大的讽刺,多年来为龙云图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我族子民不惜一切捍卫的圣物,竟然会是反清复明、乱臣贼子的证据!千算万算,终是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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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龙云咒,皇城决(三十二)

(本章字数:2324 更新时间:2010-4-22 0:23:00)

千算万算,终是难逃--

三百年前,大明天下。漠西族先人盘踞大漠,恰逢明成祖亲自率师由京师出发,发起第三次亲征漠北之战。战中遇险,漠西族长率领族民为救圣驾,英勇地牺牲在风沙之中。成祖感恩于漠西一族,战捷回京后特命漠西新任族长进宫,亲笔御赐于玉为轴的七彩圣旨,诏告天下--永保该族和平昌盛…

从此,该诏书便作为漠西族圣物代代相传,而大明王朝也的确保障了漠西一族,让他们富足安定地生活在那片黄沙绿洲之中。

时世变迁,满人金戈铁马,以勇不可挡之势结束了明室天下,开始了新的王朝。

漠西族人感知祖先传下的圣物会遭来杀身之祸,但又不能毁灭世代相传的族之圣物,于是请人秘密绣制龙云图,将其作为“圣物”代为相传。而真正的圣物七彩诏书则藏于冰封千年的天山雪域。龙云图上九龙为尊,同样象征帝王之物,另一方面图上精密的布局正巧将藏圣物的地点隐于其中。

于是,龙云图可保漠西族繁荣昌盛的传言渐渐扩散,族人因此心有所系,将其视为民族聚合的寄托,而有心之人逐渐将其演变为藏宝地图的流言,多次引起局部战乱。直至三十年前,雍正时期清兵侵入大漠,将图夺进皇宫,从此开始了漠西族人寻回“圣物”的征途。

囚牢中,柳漠西与芯月将自己的猜测细一分析,都恍然大悟。

“我已看过那道圣旨,圣旨的绢布上印满了祥云图案,且第一个字正是印在右上角第一朵祥云上。此乃真迹,无怪乎皇上看了勃然大怒,不肯听我解释…”芯月轻叹一声,仰头与柳漠西深沉的双眸对视,“不过你放心,蓝大哥与红长老已经进京,漠北的赫连族长也有相助。阿玛与七阿哥他们都会帮我…漠西,我虽不忍心你在这里受苦,但是请你定要坚持住,相信我!”

柳漠西拧起眉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天知道,他多想将她抱在怀中,吻着她,告诉她“我相信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很相信你!”。

下颌微抽,他哑声道:“芯月…你今日来到这里,便是让我有了淡然面对天崩地裂的勇气和信心。你也要相信我!”

“恩。”芯月惊觉时间已过去很久,纵然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只得缓步上前,双手合抱住他的腰。脸蛋再次依在他的胸膛上,熟悉的气息夹杂着血腥与药膏的味道,奇异地,她竟没有反胃。苦涩地闭上眼,静默了一会,再睁开时,眸光温柔坚定,“我走了。等我。”

“好好照顾自己…我最担心的是你!”她的身子离开柳漠西,他重新空荡的胸膛缺少了温暖,若有所失,“好好照顾自己!”

“我也是。”芯月咬牙一转身,踏着台阶毅然离去。

她不会放弃,即便星光黯淡,前途无路,她也不会放弃!

石门打开又关上,外面强烈的日光刺痛了她的眼,她抬起下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紧牙根,不让自己懦弱地倒下,其实…她根本没有把握可以救出他,没有把握可以照顾好自己…

没有他,她如何照顾好自己?

可是,她更知道,他那么悲惨地被箍制着囚在那里,若不给他勇气和信心,他该是怎样痛苦地在煎熬中忍受每一刻?就算最终要被送上断头台,那他也是在幸福中度过生前的每一刻的…

漠西,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芯月默默地念道,小手紧贴着腹部,隐约感觉到一丝生命的跃动,眸中水光一闪,她痛苦地闭上眼。

“芯月…”轩德和七阿哥一见她出来,忙迎了过来。尚书大人站在几步之遥定定注视着他们,这三位年轻人都是皇上最喜爱之人,自己不能得罪,但是朝廷重犯,众目睽睽,也必须秉公办理。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谁有办法,能将这场叛乱干戈尽快解决。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是谨慎而忙碌地度过每一刻。

轩德与七阿哥亲自找了刑部尚书求情,恳请在皇上未宣告任何处置之前,不得再对柳漠西动刑。

瑞亲王联合了几位朝中老臣一同向皇上柬言,说玉轴诏书只是前朝遗留之物,现在的漠西族人并不知情。所谓世代忠贞,永不叛国,也是指漠西族的先祖。如今柳漠西继任首领,根本不知诏书内容,又怎么可能衷于明朝?

再则,天下少数民族甚多,关系复杂,皇上当慎重处理。若归顺才一年的漠西族就此惨遭灭族的命运,只怕会引起其他各族的惶恐,也可能会让隐匿于各地的汉人乱党组织借题发挥,趁机动乱。

如今虽有诏书为证,但仍不至于对该族赶尽杀绝;另外也有人上报近年边关发生的几起局部暴动,漠北的赫连族长提供证据,并由他结交的两位朝廷要臣一同上奏,表明那些暴动并非叛乱,更与漠西族无关,而是属于居住在大漠内的几个民族纷争。其中,萨拉族便是常以漠西族之名,四处挑衅朝廷,煽风点火,有意嫁祸…

蓝雾祁与红多隆聚集了京中的族人,暗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誓要救出柳漠西,与族人共存亡。

芯月每日在王府中等候消息,也不断地推测皇上的心思。她想或许皇上是要报当年自己与大哥、七哥在大漠受之仇,毕竟受辱的是他们,被挑衅的却是皇帝威严;其次,皇上想借此招打击谋反势力,杀鸡敬猴,这样的话可就彻底糟了;又或者…皇上见他们如此求情,心有所软,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台阶下来…

所以,每天瑞亲王自宫中回来,芯月都要细细询问皇上的反应,直到三日后,瑞亲王回到王府,欣喜而激动地告诉她:“皇上终于下令,立刻调查向刑部递交玉轴七彩诏书之人,抓捕审讯。”

芯月心中松了口气,眉心却依然紧蹙。

想到那个如幽魂一般的萦娘,那双永远被蒙在面纱之外的冰冷双眸,她的恨那么多年都郁结不解,梦娘竟是她的女儿,更没想到她会变本加厉到要让漠西族人全部毁灭。难道她从来没意识到爱恨本是双刃剑,握得越紧就伤得越深,只有自己坦然看待才能得到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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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龙云咒,皇城决(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