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琪的母亲三夫人王氏瞪了她一眼。

李老夫人也对李明琪警告:“仙儿现在是最难过的时候,你们当姐妹的要关爱呵护她,不许耍小心眼。”

被斥责李明琪没有半点害怕,乖乖的点头应声是,慢慢的将李老夫人给她单独做的羹汤吃完。

虽然李老夫人没能派人跟随,家里还是有人看着的,李奉常很快就带来消息:“就在帽儿山附近走动。”

“那边清净,散心正好。”左氏道。

李奉常摇头:“不是散心,是在找大夫。”

大夫?屋子里的人都很惊讶。

“他们遇到路人会停下来说话,待他们走了后,我们上前询问路人,才知道说是在问大夫。”李奉常有些无奈。

李家这段时间请了数十位大夫了,都是声名赫赫,李明楼一个都不见,现在却自己出去找大夫了。

李老夫人笑:“帽儿山竟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神医?叫什么?”

李奉常苦笑:“说是叫猎先生。”

屋子里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神情表示都没有听过。

“当地的路人也没有听过。”李奉常道,“不知道仙儿是从来听到的。”

李明楼长大后回来在江陵府住了也不过一年时间,家门并没有出几次。

“或许是大哥当初给她说过?”左氏猜测。

就算是李奉安说的,李明楼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反而自己去找?左氏也没有办法找到猜测了。

那些猜测说出来都不太好。

李老夫人呵呵笑了:“不管是找大夫也好还是散心,她高兴就好,我们不要去逼问她,让她自自在在的,伤病也能好得快。”

屋子中的人们都起身应声是,连刚会走路的小孩子都跟着奶声奶气,李老夫人被逗的开怀,把小孩子抱来跟前,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李明琪挪到李明华身边,撇撇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李明华并没有兴趣多想:“她跟我们想的从来都不一样。”

李明琪还是那个观点,抚了抚新裙子:“现在不一样了,大伯不在了,她应该懂事了。”

懂事就是在长辈们面前恭敬,对待姐妹们亲近,家族可是她以后的依仗。

李明琪就是不喜欢她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

李明楼并不知道姐妹对她不喜欢,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喜欢不喜欢的跟生死比起来不堪一提,她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里,一无所获。

“帽儿山很大,这里的人不知道,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问问。”元吉说道,尽管他对这件事抱着怀疑。

帽儿山再大大不过江陵府,如果是个有名的大夫就算隔着半道山也不会那么多人听都没听过。

李明楼知道他的疑惑,她心里也有些疑惑:“或许他现在还没没成名?”

元吉愕然:“现在?”这个词对应的是以后,以后?大小姐的意思是知道以后?

李明楼失言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立刻就给出了解释:“父亲提起他的时候还没有成名,但断定他以后会成名,或许现在还是没有。”

李奉安的话是元吉从不怀疑的,点点头:“小姐放心,只要确定是帽儿山的人,就一定能找到。”

要找一个人其实不算难,尤其是对于他们来说,一声令下足可以把江陵府挖地三尺。

只是这个人不能这样找,这样找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按照她的意愿。

“我们明日再去。”李明楼道。

元吉应声是,要退下又被李明楼叫住。

“你身体还好吧?”

大小姐非常关心他的身体,元吉点头道:“很好,多谢小姐。”

那还真是奇怪,李明楼看着元吉离开,他被留下来不会死在剑南道,为什么天就容他呢?没有大雨倾盆冰雹砸地,带着他出门也没有山崩地裂,大摇大摆的走在日光下也没有任何不适,身上更没有半点烧烂的伤口。

不过这样也好,她找到猎先生的话,就也能改变原本的命定,让猎先生不再是项云的人。

李明楼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整理的接下来十年重要的事和人。

猎先生不是日常治病问诊的大夫,是军中专治战场上伤残的大夫。

第18章 第十八章 救命有鬼

猎先生救过项云的命。

成元六年,陇右兵马与安氏的家将何千大战,项云被何千派出的刺客埋伏袭击,一箭射穿了胸口,就是这个猎先生把项云从鬼门关拉回来。

穿胸之箭,还能救回来,神乎其技。

“猎先生是你们江陵府人。”那时候项大老爷来跟她感叹,“当初肯留下来还是六弟说了自己与你父亲的关系,猎先生对你父亲久仰这才接受了邀请。”

李明楼当时很高兴也很骄傲,父亲虽然不在了项云还时时刻刻提起他,很多人也都还记得他。

现在想来,项云这何尝不是打着李奉安的旗号收拢人心,这种事不止一次,李奉安的不少旧部好友都被这样笼络。

猎先生一举成名后,项云没有把猎先生这样保命的高人留在身边,而是送给了李明玉。

乱世行军打仗能有这样的大夫随身是极大的安心,如果当初有猎先生在,父亲李奉安也说不定不会死,她和李明玉大受感动,李明玉将兵马十万调拨与项云,助他击溃何千大军,占据江南三道。

这不是第一次借兵,也不是最后一次,几年下来李氏的兵马耗损,而项云越来越壮大,在大夏节度使中跃居前三,也因此在武鸦儿死后备受重用。

大夏先后设立了十个节度使,但最厉害的不过三位,安氏因为贵妃偏宠势力扩张飞速敢举兵造反,武鸦儿独霸西北勇悍聪慧战功赫赫壮大兵马,而李氏则因为李奉安高瞻远瞩十年积聚稳固大西南,只可惜这十年的积聚最终为别人做了嫁衣。

内有李氏亲族纷争损耗声名,外有项云耗兵吞功,想到那时候项氏的人常常来给她报告喜讯,李明玉的兵马在哪里又打了胜仗,又抢回被叛军占据的城池,自己欢喜骄傲,还感谢项云的辅助,在项家人眼里就跟个傻子一样吧。

项云,第一侯。

李明楼看着纸上写的这三个字,这第一侯是踩着李氏的肩头得来的,而且最后还给李氏扣上谋反的罪名斩草除根,这世间再无李氏,只有项云。

李明楼将一叠纸拿起来点燃扔进香炉里。

猎先生当然并不是必不可少,是她现在在江陵府,猎先生是距离她最近最方便找到的人。

金桔推门进来,对她的动作没有好奇。

“小姐吃饭吧。”她道,亲手将饭菜一一摆好。

李明楼在李家是有单独厨房的,用的是剑南道来的厨子。

李明楼起身洗了手坐过来吃饭。

“大小姐这几日还要出门吗?”金桔问道。

李明楼点头。

那也就是说还要住在家里,并没有去太原府的打算,金桔领会了:“那我把小姐日常用的归置一下。”

李明楼的房间除了床铺其他都还是离开时的样子,空荡荡的什么摆设都没有。

李明楼在家金桔不愿让人进来一直也没有收拾,李明楼出门她就来布置一下。

对于这些身外小事李明楼不在意,也没觉有有什么不便,不过给金桔做些事也好。

李明楼的马车在清晨驶出了城门。

李家有人在后远远跟随相护,只要他们不近前不打扰元吉并没有驱赶。

项九鼎穿着新衣衫站在城门一角目送。

“上前问个好也不行吗?”他不悦的说道。

在他身边的是项家的二管家,这一次特意被项老太爷安排来陪同的。

“六老爷交代过不要打扰李大小姐。”他轻声解释,“你看她连李家的人都不让近前,显然还不想见人。”

项九鼎摇摇头:“这大小姐比老太爷的架子还大,还难伺候。”又嘿嘿笑,“南哥儿以后可有罪受了。”

项二管家道:“大小姐是个小姑娘呢,现在又遭逢难事。”

项九鼎瞥了他一眼:“四周没有外人,调侃一下这位小姐都不行吗?”

项二管家和气的笑:“不行,六老爷说了不能调侃这位小姐,小姑娘们都心思重敏感,会看得出来。”

项九鼎咂咂嘴:“六老爷还说什么?”

项二管家不在意项九鼎的调侃,认真道:“六老爷说大小姐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要去问更不要催。”

项九鼎将手背在身后:“行吧,李大小姐去散心,我也去散心,在这江陵府好好玩乐。”

全心全意的玩乐享受,做到比这位李大小姐更不想离开江陵府。

李奉常安排了人跟随李明楼,老夫人也不再关注了,媳妇们操持家事,小姐们恢复了日常,晨昏定省读书写字针线女红,以及也可以出门走亲戚了。

李明琪的外祖母病了,她要跟母亲王氏回去探望。

李奉安出事后,王家作为亲家关切的很周到,李老夫人很满意,听闻王老夫人病了,三老爷李奉耀去了剑南道,为了表示体贴立刻让王氏回去探望住两日。

三夫人这边热热闹闹的收拾,李明琪也忙得很,丫头仆妇一大堆挤满了屋子,李明华李明冉都在。

“这件衣服呢?”李明琪将一套衣裙举在身前转过来问二人。

花花绿绿的,李明冉咬着糖人点头。

李明华摆手:“你外祖母病着呢,你穿素气点。”

李明琪不情不愿的将衣裙扔给丫头:“穿的素气会被她们瞧不起。”

每个人的亲戚家都有年龄相仿的姐妹们,小姑娘们在一起总是免不得比吃穿。

李明华指着她身后:“穿的素气,你可以戴的华丽啊。”

三个女孩子围着妆台,金银珠花都摆了出来挑挑拣拣,你满意了我不满意,都满意了还是觉得寒酸。

“你不是有一条那么长的可以绕几圈的大珠串。”李明冉咬着糖人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提醒。

李明琪过年的时候带过一次,柔亮的珠子配着素锦衣裙让人光彩夺目,她对那条珠串印象很深。

李明琪也想起来了:“我娘前些天让人换珠子的金线拿去了。”忙让大丫头念儿去拿回来。

李明华对这条珠子也印象深刻:“有这个珠子你三天不换衣服都没人敢小瞧你。”

李明琪眉开眼笑:“这是父亲有一年去剑南道送年货,大伯送给我的。”

这种珠子平常人家能有一条就当传家宝藏起来,李奉耀带回来时王氏也吓了一跳,特意去请示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允许了才敢收起来,偶尔让李明琪带一带,心里还在斟酌将来给李明琪陪嫁还是留下来给孙子传家。

选定了衣服首饰,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李明琪安心的坐下来和姐妹说话,留下丫头仆妇们忙碌。

门帘掀起,念儿两手空空进来:“夫人说那珠子送去修还没好,珠子太好了,匠人做的很小心很费时,最快也要三天后送回来。”

三天后黄花菜都凉了,李明琪甩袖子:“外祖母家我不去了!”

去王家的消息早已经送过去了,去的人有谁也都是提前说,王家会按照来人安排住处,突然李明琪不去,满心欢喜等候见外孙女的王老夫人肯定会失望。

这可不是小事,丫头仆妇们顿时慌了。

“小姐别急。”念儿迟疑道,“可以借一条用。”

借?李明琪恼怒:“这个家里能找出第二条才是见了鬼。”

念儿道:“小姐,我适才出去看到金桔带着人搬大小姐的东西,妆盒里就有一条这样的珠子。”

李明楼。

李明琪神情一顿。

李明冉将糖人嘎嘣咬断:“是了,家里有这个鬼。”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丫头打架

金桔并没有拿来太多物品,衣服几件,首饰更少,现在李明楼这样情况,准备几套简单的备用就好,免得看了伤心。

主要是将屋子里的摆设恢复如初。

李明楼不在家,丫头仆妇们可以进来,动作麻利半日就收拾好了,金桔站在室内巡视很是满意,还没散去的丫头仆妇们也很高兴。

“大小姐心情好多了吧。”

“大小姐要在家里住很久了吧。”

“我们可以回来伺候了吧。”

她们七嘴八舌的询问。

金桔只笑着:“能当闲人就快好好的享受吧,忙起来以后别抱怨。”

不回答问题也就给了希望,想回来的笑的更开心,想走的多几分思量。

“金桔。”有人在门外探头。

金桔从屋子里看过来,认得为首的是李明琪身边的丫头念儿,刚才从库房搬东西时她就在一旁探头看。

“大小姐这里收拾呢。”念儿不等邀请便自己走进来,几个小丫头跟着进来。

念儿在屋子里环视:“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金桔客气拒绝:“不用了,都好了。”

念儿站在了妆台前,伸手拉开了妆奁。

她的动作快又突然,金桔反应过来时,念儿已经伸手抓住一个盒子:“这条珠子跟我们小姐的一样,我们小姐要出门,珠子还没修好,大小姐借我们小姐用用吧。”

借?金桔惊讶,屋子里站着的仆妇丫头们也屏住了呼吸。

姐妹之间借东西也是常见的,但来李明楼这里借东西....

金桔忙上前按住盒子:“我们小姐不在,等回来琪小姐再来问吧。”

念儿抓着盒子不放:“好啊,我先拿去,等大小姐回来就来问。”

“念儿,你这是借?”金桔沉下来脸,“你这是抢吧。”

“你怎么诬陷人。”念儿喊道。

跟着她的几个小丫头立刻伸手推搡金桔。

金桔一个趔趄向后退,眼看念儿拿起了盒子,忙扑上去伸手去夺。

念儿一声尖叫,原来金桔的指甲狠狠的划过她的手背,留下几道血印子。

大丫头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上留下几道疤痕是天塌的大事。

金桔看着念儿如同被捅了两刀一般在丫头们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哭天喊地的跑了出去。

有麻烦了。

金桔在丫头群长大,吵架也是常有的事,但涉及到小姐的还是头一次,以前她资格不够到小姐跟前伺候,而到了李明楼身边也没人敢跟她吵架。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

金桔看向四周,屋子里站着的丫头仆妇们似乎还处在震惊中呆立。

“我们大小姐的东西谁都不能动。”金桔深吸一口气,“大小姐不在家更是如此。”

丫头仆妇们便乱乱的应声是。

金桔恢复先前的轻松:“都收拾好了,大家去歇息吧,我让厨房准备了汤饮小食。”

众人笑着道谢热热闹闹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离开了。

她们离开,金桔脸上的轻松顿消,不可能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家里一个小姐跟前的丫头都敢跑这里来无礼了。

现在只怕已经传遍了李家上下,多少人都等着看结果,这件事结果如何关系以后她们怎么对待李明楼。

她该怎么办才能解李明楼的困境?丫头金桔站在屋门口神情有些茫然。

没有了父亲母亲的孩子,这困境是天给的。

有父母的孩子也会遇到困境,李明琪哭着扑进李老夫人的怀里:“祖母救我。”

秋日的花架廊下,李明冉和李明华摇着扇子看着李老夫人的院落,进进出出的人已经停下来,院子里隐隐有吵闹声传来,但很快便消散。

李明冉探着身子兴致勃勃:“李明琪说三婶要打死她,这是跟祖母告状,三婶要是被祖母骂了,回去肯定更要打死李明琪,我上次跟祖母说我娘让我爹给她捶腿,就被我娘回去打了。”

李明华哈哈笑:“那可不一样。”

李明冉还想不明白这怎么不一样,然后看到丫头念儿哭哭啼啼的被两个仆妇送出来,坐直了身子:“祖母罚她了。”

是送出来但不是押出来,李明华让小丫头去问,小丫头很快追上仆妇顺利的问了蹬蹬跑回来:“老夫人说大小姐那里说了不让人进,就算去帮忙也不行,所以罚她去洗衣房两个月。”

先前的冲突念儿跑回去说被金桔诬陷偷盗打了。

“小姐要出门,常用的珠子还没修好,我看大小姐有一条就说了句跟我们小姐的一样,要是能借用一下就好了,金桔就打我说我偷大小姐的珠子。”小丫头将念儿的话学来,还将手举起来模仿受伤。

王氏知道后恼怒不已,怪李明琪不约束下人,将李明琪拖过来要打,李明琪才不会乖乖挨打,跑来向李老夫人求助。

李明华从廊上跳下来:“好了,定论了,琪儿没事了。”

李明冉更关心最重要的事:“珠子还能借来吗?”

李明琪闹这一出,就是为了珠子,结果还没定论呢。

李明华想了想:“应该能吧,老夫人罚念儿是避重就轻了,还有些不高兴她被打。”

有时候呵斥多管闲事也是表达不满。

李明冉听不懂但看得懂,她看向院门口:“看,是祖母跟前的婆子们,咿,古妈妈手里拿着老夫人的首饰盒子。”

李明华也看到了,微微皱眉:“是去安抚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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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桔站在院门口看着面前站着的仆妇:“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