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崔征有很多事瞒着他呀。

皇帝并没有等太久,夜幕降临的时候崔征就过来了。

“陛下。”他施礼道,“皇帝之玺不是遗失在京城,是臣送给昭王的。”

皇帝神情震惊,他猜测了很多,比如真正祸乱宫闱的是崔征,天子六玺玉玺都在他手里,是他丢了之类……

没想到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过分,崔征不仅拿着天子六玺,还敢送人!

“如果是父皇的意思,送给皇兄也,也无不可……”皇帝结结巴巴替崔征补救。

崔征摇头:“先帝并不知道这件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其他人知道。”

那这到底是谁的天下?皇帝看着崔征,诚恳道:“相爷这样做肯定有不得已。”

想起了当初恍若隔世,崔征一声长叹,将事情经过讲给皇帝。

“就是这样,先帝被全海劫持,为了以防万一,臣自作主张请昭王回京。”

“陛下你也知道,先帝很少诏你们进京,为了让昭王相信,我便拿出皇帝之玺为信物。”

“却不料安康山派人去劫杀昭王,楚国夫人去救护,但最终没能救下昭王。”

听到这里皇帝恍然大悟:“所以楚国夫人是从昭王手里得到的皇帝之玺!”

崔征点头:“定然是这样,适才老臣一直在想这件事,昭王虽然不幸身亡,但沂州城完好王府也未破,为什么这么久了始终没有人送回皇帝之玺,还以为是丢了,所以老臣也没给陛下说,老臣欺瞒陛下了。”

他俯身施礼。

皇帝心里冷笑,伸手搀扶:“相爷过去的事就别说了。”

崔征也不把过去的事当回事,继续说眼前:“现在才知道原来在楚国夫人手里。”

“那应该是皇兄临终前托付给她的吧?”皇帝猜测道。

崔征点头:“肯定是这样,昭王信任她,但是…~”他的面色沉沉又怒,“这个女人竟然把皇帝之玺据为己有,更敢胡说八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私自行事无人知晓,让那女人有可乘之机!皇帝看了眼崔征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呢?”

崔征道:“臣向天下宣告臣的罪过,以证朝廷体统,免得让那女人胡作非为扰乱朝纲。”

皇帝忙拉住他的胳膊:“相爷万万不可。”

不可?崔征不解。

“你看你当初选了要皇兄进京……”皇帝喃喃道。

崔征瞬时明白了,这个鲁王啊……

“陛下,当时是因为昭王距离京城还算近,形势太紧迫,否则你们两位皇子当然都回京最好……”他解释道。

这一点连安康山都知道,所以第一时间就派兵去杀昭王……

鲁王倒是因为位置偏远幸免于难。

真是时也命也。

皇帝道:“相爷!朕怎会在意这个!朕是说既然当初确有此事,而那楚国夫人也说了自己救皇兄是奉旨,她既然敢对外这样说,就必然不会认错,到时候肯定要跟相爷狡辩争论,先帝和皇兄都不在了,这件事也没有其他证据,你来我往争论不休,才会更乱了朝堂啊!”

那倒也是……那个女人胆大包天权欲熏心,为了私利连叛军都能放过去,皇帝之玺藏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拿出来,怎可能轻易放弃。崔征面色沉沉,这个女人,如果不除掉……

“陛下,她将来必然是第二个安康山!”

皇帝叹口气:“但她现在还在对抗安康山,她一日没有变成安康山,朝廷就一日离不开她。”

崔征道:“那陛下要如何做?”

还能怎么样,皇帝道:“顺水推舟呗。”

那岂不是让这女人无法无天?

皇帝握紧崔征的胳膊喊声相爷:“现在最要紧的是朕尽快回到京城,等朕回到京城,收回皇帝之玺,一切就回归正常了。”

等皇帝回了京城,楚国夫人还不把皇帝之玺交还,那她就罪无可恕,人人得而逐之了。

“相爷,快去看看,韩旭准备的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可以启程了。”

……

……

崔征离开,两个内侍放下帘帐,皇帝还站在原地似乎出神。

“陛下,相爷这个人真是欺君大罪!”一个内侍气呼呼道,“细论起来,这些祸端都是他引起的。”

面对自己可信的内侍,皇帝不想再说谎话。

崔征这个人说楚国夫人是第二个安康山,看看他做的这些事,难道他不是第二个安康山吗?

原来他意属昭王,现在扶持自己当皇帝不过是无奈之举。

皇帝的脸色阴沉。

“但现在朕还离不开他。”

等到了能离开的那天……皇帝一甩袖子,这些人都去死吧。

……

……

崔征询问韩旭的信送到宋州的时候,韩旭正站在商武城外,皱着眉头看禁闭的城门。

“拒捕?”

“扣押了官差?”

“武氏族人干了什么?”

“你又干了什么?”

这一句话他是问站在身边的中齐。

这个小将打着他的名义搜刮了武氏不少钱财,不管是私利还是大义,但不能把他韩旭当傻子用。

中齐喊委屈:“大人,这次真是大案,我钱都没收,都退回去了,那苦主也说了,不要钱,只要沉冤得雪大仇得报。”

韩旭看着中齐没说话。

这种找苦主诬陷的把戏他可见得多了。

中齐上前一步道:“大人,我可没说谎,那苦主是武氏族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罪当斩不要钱

“六爷!你想干什么?”

商武城内也是一片混乱,无数的人涌向一座家宅。

这是武氏六房所在。

但大家都被隔在街头巷口,能接近这间家宅只有族中的老爷们。

二房的一位老爷神情不满,呵斥六房的老爷,说的话还很重。

“你年纪小不会当家,就让你的叔叔伯伯们来!”

好容易熬到爹死了的武六老爷气的脸通红骂这位二房同龄人:“十老诚,等你能管你们家的事再来管我家的事吧。”

而一旁他的叔叔伯伯们眼神闪烁纷纷劝道“诚爷,话说过了!”“祖宗规矩不能变。”“不要说气话了。”

二房行十的诚老爷冷笑:“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你做的事已经惊动了二老太爷。”

他伸手一指旁边,旁边地上坐着七八个衙差和官吏,他们被绑缚卸去了兵器。

但他们没有吵闹,只是冷着脸看着这一家人争执。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官差大人?你是不是疯了?”

武六老爷恨恨道:“是他们疯了,跑来无缘无故要抓我一家人去衙门!我质问几句他们就动刀动锁,还要绑我!把我当什么?把我们武氏当什么?”

坐在地上的官吏冷冷道:“无缘无故?我们说了,有人告你们谋害人命,所以请你们去衙门对峙,你抗拒不听,我们再三警告才强行带人。”

武六老爷哈的一声嗤笑:“有人告我们?别胡说八道了,你们就是想要钱。”

他伸手指着他们。

“说要多少钱,我给你们多少钱,但你们这样欺负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官差冷笑:“你若有欺负人,给多少钱也不能饶!现在兵马已经围城了,你束手就擒把!”

二房老爷劝道:“这都是误会!大家有话好好说!”他看八房老爷,“你把人放开!”又看官差,“大人,您给外边说一声退兵吧!”拍手跺脚,“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六房老爷抓人时逃走了两个官差,官差跑去叫了兵马,看到兵马气势汹汹举着兵器而来,商武城的护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把城门关了,兵马见状更喧嚣,将四城齐齐围住。

“让他们攻城!”六房老爷愤怒的喊道,“这次我一分钱都不给他们,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数罪并罚。”官差道,“大夏律法自有论处!”

六房老爷哈的笑:“我倒要看看怎么罚我。”

他的话音未落,天边似乎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地面震动。

“不好啦不好啦。”有很多人大喊着跑过来,“官兵开始攻城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官府真的敢攻城?

这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有何不敢?”

韩旭面色肃然,看着前方的城门。

“官差被抓,你们不放人,官府就来救人。”

他伸手一挥。

“攻城!”

十几个卫兵扛着粗大的圆木吼叫着撞上城门,结实的城门颤抖发出砰的响声。

响声不停。

另一边脚步杂乱,一群群卫兵扛着云梯冲向城墙,伴着啪嗒啪嗒的声音,云梯在城墙外排开,一个个卫兵身姿灵敏的攀爬。

另有一队队卫兵在城门前列阵,他们没有抱圆木撞门,也没有爬梯,而是半跪举起弓弩,对准了城墙上……

商武是家宅,也是城池,其他人的护卫守家宅,武氏的护卫则守城。

隶属族中的护卫人数不少,配有护甲和精良的兵器,也都精明能干,在第一时间就关上城门。

此时他们窥探城外,因为卫兵撞墙攻城而发出惊叫“怎么办”“快去告诉老爷们”“来人来人”还有人试探着对着外边挥动兵器……

“大胆!你们速速退后!否则………”

他没能喊出否则怎样,中齐举起弓,嗡的一声,离弦的箭流星飞去,射中那护卫的咽喉。

护卫发出一声叫,像折断的树枝啪嗒从城墙上掉下来。

而随着中齐一箭,跪地的弓箭手也纷纷拉开了弓弦………

城墙上猝不及防的护卫发出惊叫,又有几人翻滚掉下城墙。

血在城墙上下弥撒。

杀人了!

真杀人了!

城墙上瞬时混乱,外边围观的民众也发出叫喊,有很多人惊慌的跑开,但也有人没有跑,惊恐又兴奋咬着手战战兢兢的看………

或许是因为那位肃立的朝廷官韩大人,或许是这些日子官员和兵马真的没有扰民,进出城都不收钱,或许还因为官府对武氏查抓闹了这么久,私下有很多人在说笑,不知道会不会动真格的……

真的要动真刀真枪流血杀人了!

但流血刚开始就结束了。

“大人息怒啊。”

城内传出喊声,城门也打开了,辈分最大的武二老太爷不坐轿子,亲自颤颤巍巍的迎来。

“韩大人!有话好好说!”

被绑缚的官差已经被松开护送,而武六老爷则被绑着。

“大人,孽子惹祸有罪!”武二老太爷道,“请大人带走先论国法,我再论家规!绝不轻饶姑息!”

韩旭看着他们,抬手道:“不用,既然武六老爷不愿去官衙,那本官就在你们商武城里审问查案!”

他说完向城中走去。

武二老太爷等人不敢阻拦,只能忙跟着转身。

先前攻城的兵马并没有跟着进城,而是守在城门外,只有中齐带着一队兵马护卫,另有官吏们带车将府衙里的桌案牌匾竟然都搬来了。

真的要在商武城里审案啊,民众们好奇的也跟着向这边走来,守在城门的兵卫门没有阻拦,商武城的人更不敢阻拦………

“二老太爷你看这……”武氏诸人无奈,不知所措。

有人也难掩愤怒:“这韩旭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都送了他多少钱了,结果还是一副无情的样子。

既然这么铁面无私,那为什么还要收他们的钱!

武七老爷轻叹一声:“因为那些钱,他认为是自己应得的。”

送钱的事都是查出来真有犯罪,钱再多对韩旭来说是赎银罢了。

根本没有半点情义负担。

那现在怎么办?

武二老太爷面色沉沉:“事到如今……”

他看了眼被绑着武六老爷。

“你最好别被真的查出些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证!否则族里也帮不了你了!”

武六老爷面色铁青又愤懑,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可饶恕的?!他又没造反!倒要看看谁能诬陷他!

……

……

“大人是我报的案。”

一个面相老实四十多岁的男人跪下来叩头。

“我要告六老爷害我妻女!”

韩旭坐在六房家门前,有桌案,有匾额,文书笔吏端坐,差衙手持水火棍肃立两边,果然是把衙门搬了过来,原本被吓跑的民众又都回来了,第一次见到这样搬着衙门审案,兴奋的指指点点。

看着带上来的原告,武六老爷皱眉:“我怎么看着你这么面熟?”

那人叩头:“六老爷,我是您的侄儿,武春。”

他的侄儿多了去了,族里有十房,再有旁枝,每房里除了承继的大房也有无数分枝……枝枝叶叶繁衍。

武六老爷皱眉想了想:“你是西街头老园的儿子?”

武春应声是。

那这还是六房里的人,搞什么啊!

“你是家里人?有什么事怎么不跟族里说?”一个老爷皱眉道,“你这不是胡闹吗!惹来这么大麻烦!”

韩旭道:“告状怎么是惹麻烦?”

那老爷讪讪,解释道:“是说小事惊动大人,给大人添麻烦了,大人这么忙。”

韩旭还没说话,那武春带着委屈和怒意喊道:“我给族里说过很多次了!十多年了!没有人理我!”

这话让四周的武家老爷们无话可说,有这回事吗?族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哪里记得住?

“你胡说八道!”武六老爷这时听了随从介绍武春,也知道了大概原因,“你妻女走丢了,族里家里也帮忙找了,找不到,怎么说是我害的?”

武春看着他,一双眼发红含泪,身子发抖:“十五年前,你过生辰,我带着妻女来帮忙,那一晚后妻女就不见了,有人告诉我,是你!你!”

他说到这里浑身发抖口舌打结,咬着牙用尽力气一字一顿喊出来。

“你奸污我幼女!我妻子救护女儿,她们都被你打死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胡说八道!”武六老爷更是跳脚,“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都不知道你妻女是谁!”

但他跳脚落地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是有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癖好,但十几年前的事真没印象……

人太多了,他哪里都记得!

满场哗然,武氏族人也议论纷纷,老爷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可不行!不能让当众审问了!且不论真假,这种事当众说起就有辱门庭!

“韩大人!您听我说,此事非同小可!”

“韩大人,还是把人带去衙门去!”

老爷们涌上前劝道,又悔又怒!早知道就该让这几个差衙把武六老爷带走!

那边武春埋藏心中的话说出来,就已经破釜沉舟,跪地叩头大喊:“大人若不信,去六老爷家中后院梅树下的枯井一搜,我妻女的尸首就在里面!”

四周再次哗然,韩旭推开这些围着自己的老爷们,对中齐一声令下“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