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少年的心和夏尔曼的心融化为一体,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不能,绝不能…

阿尔缇妮斯面对卡尔的逼近,根本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这时,夏尔曼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不准你再伤害她!!”如铁如石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的同时,心却是苦涩。

还是逃不过啊。

逃不过,爱上她的命运。

卡尔的眸色死死盯住夏尔曼,有一丝惊诧闪了出来,随后是一种了然,最后是一种讽刺,“原来是你!!”

这时,船上的侍卫,已经有了反应,团团将卡尔围住,但他们的武器刚扬起,就被卡尔震倒在地,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即使只有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夏尔曼已经拉着阿尔缇妮斯的手跳入海里。

“不要再挣扎了,你也看到了,他不是普通人。”夏尔曼搂着阿尔缇妮斯的腰,在海面上浮浮沉沉,他看向一边,知道那里有个无人的小岛。

“为什么卡尔会是这样的?”她在见到他那副形态后,打心底生出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很深刻,就像被镌刻在心头一样,磨灭不去,甚至有点让她恨。

“听我说,皮布罗斯现在是埃及的领地,我没有骗你,七日前,埃及突然袭击赫梯,他们运用了一种相当神奇的兵器,破了赫梯的铁剑,以及用铁加固的战车轮,赫梯惨败收场。”不管她信还是不信,他都要告诉她,避免她飞蛾扑火,能听进去是多少就是多少。

“不可能!!”阿尔缇妮斯不相信听到的事实。

在这个青铜器时代,铁是最坚固的东西,赫梯的战车轮,还有铁剑都是用铁而制,打破了军事力量的格局,成为霸主,这个时代,还没有一种金属可以取代它。

除非…

除非这个时代出现一种非这个时代的产物。

不,不会的,即使是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为了保证历史的轨迹,她也没有为了保护萨鲁,保护赫梯,而制造出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

可是穿越时空的并不只有她一人。

夏尔曼抱着她游上了岸,海水的刺骨在上岛的那一刻,更明显,直逼入骨,他的伤口也与因为海水的咸湿,刺痛得像是骨头被一刀刀的剔着似的。

阿尔缇妮斯冻得直哆嗦,夏尔曼心想,她会受寒,必须赶紧找个可以取暖的地方。

阿尔缇妮斯被他拉着前行,脑海里思绪翻滚,是卡尔提议要改道去皮布罗斯的,埃及刚巧在前几天击溃了赫梯,还有那神秘的兵器。

不…她顿时像坠入了冰窟之中。

他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海岛上有一片树林,不是十分大,但每颗树都长得十分茂密,像一把把的伞,将岛的部分笼罩,夏尔曼深觉得这会是跟好隐藏地。

伤口的绷带已经被浸湿,血混着海水晕开,没止住的血在剧烈的运动后,流得更凶,像汩汩的泉水,染红了他的衣服,海水则混着血,滴落在地面上,一滴接一滴,夏尔曼像是无所觉,拉着阿尔缇妮斯只想进入更深处。

既然逃不过命运,那就只有再次面对了。

他们来到一个树洞前,那是天然造就的,光滑的洞口,翻出的树皮上已长出了不少野草和藤蔓,将树身牢牢束缚,吸取养分,长得十分茂密。

“躲进去!!”夏尔曼推她入洞。

阿尔缇妮斯看着他,借着月色,这才发现他本来青色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脚下是一个接一个血印,蜿蜒而去,他的脸色白得像是全身的血都快被抽干了,在夜色下,白得像是发光体。

“你的伤!!”阿尔缇妮斯骇然的看着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你关心我吗?”他的眼睛仿佛融入了月色,流萤点点,看着她像是在看待最珍贵的宝物。

“我只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她回答,隐忍住给他治伤的冲动,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她就不会失去孩子。

这个恨,深得足以让她杀了他。

“是吗?”夏尔曼苦笑不已,心里的涩远比伤口的痛,来的剧烈。

这一世,她依然没有爱他,甚至,她都不记得他是谁。

孽缘,果然是孽缘。

“你不要把话岔开,告诉我,你知道埃及攻打赫梯是用的是什么样的兵器。”她要知道更多关于埃及的事情,否则,她的心不能安稳。

“你相信了?”夏尔曼心喜道,她终于肯相信他了。

“快告诉我。”她追问,急不可待,更想知道萨鲁有没有出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那种兵器,可以很轻松的将铁剑斩断。”

阿尔缇妮斯一惊,手开始发抖,将铁剑斩断,在这个青铜时代…

“既然相信了,就不要去皮布罗斯,你先躲在这里。”夏尔曼知道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他将阿尔缇妮斯推入树洞,也不管她的意愿,将茂密的野草盖住她。

“夏尔曼!!”阿尔缇妮斯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得不阻止他,他现在要对付卡尔,根本是送死。

卡尔不会伤害她,这是她笃定的,但是卡尔却要她去皮布罗斯,他为什么要怎么做,再加上埃及的神秘兵器,她脑中有了答案,却不想去相信。

她的阻止让夏尔曼心暖了起来,她还是关心他的,即使他曾深深的伤害过她,让她失去了孩子。

从未对她说过,他爱她,此刻想说,却说不出口。

他憎恨懦弱的自己。

阿尔缇妮斯推开野草,就想出来。

如果任她阻止下去,恐怕两人都会被发现,利光在夏尔曼眸中一闪,手刀劈向阿尔缇妮斯的脖颈。

突然而来猛袭,瞬间让阿尔缇妮斯沉入黑暗,她的身子朝后倒去,夏尔曼搂住她,将她拥入怀里,眸色流出一种爱恋的光彩,像海浪般翻滚。

依着她的眉,画着她的眼,拂过她的鼻尖,描绘着她的唇,冰冷的唇覆盖在她娇艳的唇瓣上,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有火焰在跳跃,又哀戚、又释然,也有着深如海洋的苦涩。他用最缓慢的速度,最仔细的方法,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想牢牢的记住手指上这种丝滑的感受,温暖的触感,还有沾染一点她的香气。

这是前世的他,不敢做,却又最想做的,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才放下她,将她隐藏于树洞中。

该离开了,这次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他轻笑,再痛苦,也没有比失去她更痛苦。

他无所惧。

走出森林,来到海滩,他迎战那如同可以暗黑所有光亮的男人。

卡尔见到他,杀气更浓,眼中赤金色变得沉红如凝固的血,“她呢,把她交给我。”

夏尔曼冷笑,“她已经走了,因为知道了你的阴谋。”

卡尔怒不可泄,手中赤金之光,瞬间变成一把弯弓,“你该死!!”

“得不到的东西,何必强求,你错了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一次。”夏尔曼不明白,再痛苦,会有比心爱的人痛苦,更伤心的事情吗。?

“你想起来了!!那正好,你就再死一次吧。”卡尔神情就像地狱来的勾魂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杀意浓浓。

夏尔曼看着他架上了金光如日的箭,但是箭头是黑色的,没有害怕,只想说服他,“爱她,就放了她,你这样总有一天会让她恨你,甚至想要杀你。”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不如关心一下,你会怎么死。”爱她,就放了她,多么可笑的话,爱了那么久,叫他如何放弃。

每一分,每一秒,都因为想念她,渴望她,而心碎。

“你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我!!”说话的同时,夏尔曼也驾起了弓,不过是蓝色,水涛的形状,白色的浪花就是弦。

卡尔冷哼,“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射箭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夏尔曼咬着牙,扬起箭。

卡尔眸中精光一闪,拉弓,放箭。

箭疾驰而去,像闪着金光的恶魔之矢,夏尔曼没有躲,没有避,更没有放箭,他嘴角弯出一抹弧度,硬生生的被箭穿透了胸膛,他站得笔直,没有倒下。

卡尔嘲讽道,“你连怎么射箭都忘记了吗?”他像是个胜利者,走近他。

夏尔曼眸光一动,等得就是这个时候,白浪的箭即刻飞驰离弓,就像跃出海面的浪波,挥洒着雪白的水珠,风一般的速度,朝卡尔直逼而去。

卡尔没想到他是故意中箭,好让自己松下警惕,一时不查,只来得及躲过半寸,虽然避免了要害被击中,但肩膀被穿透,海水的盐分,让伤口疼得抽动,神经也跟着痉挛。

夏尔曼虚晃着脚步,再也拿不住弓了,海蓝色弓像是退潮的海水,呼啸而去。

真可惜,本来想为她除去他的。

金色的箭没入他的胸口,他猛咳一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卡尔平复下伤痛,利目直刺入夏尔曼的心头,这个动作像是带有魔力似的,夏尔曼惨叫一声,吐出更多的血。

他的心象是被撕裂了,剥离了,血肉模糊。

“你前世就是这么死的,重温旧事的感觉如何?”卡尔的肩膀鲜血直流,但丝毫不在意,夏尔曼的痛苦,让他兴奋地颤抖。

夏尔曼倒在地上,苦楚让他的惨白的脸发青。

是的,前世他也是这么死的,当年的他是海王波塞冬最疼爱的儿子奥列文,从小就体弱多病,连医疗之神卡拉博如都束手无策,知道自己无药可医,他变得沉默,不爱与人相处,孤僻得就像深海里的礁石,没有一丝人气,然而在一次天神届狩猎日里,他遇到了心中的阳光。

月亮女神阿尔缇妮斯那因为胜利而喜悦的笑容,那健康清灵的笑声,牢牢攫获了他的心,他爱上了她。

为了能吸引她的注意,知道她喜欢射箭,他决定学箭,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出色。

终于,她的目光注视到了一直默默无闻的他。

他总是用比谁的箭法好,来诱惑她,只要他赢了,她就得嫁给他,可惜每次都是平手,他失望之余,更加勤奋练箭。

当他觉得有一定把握能赢的时候,她却告诉他,她爱上了别人。

震惊,苦楚,嫉妒,悲伤曾一度让他病发,甚至想去死,可是他喜欢她的笑,喜欢她总是愉快的表情,喜欢她在阳光下追逐猎物,喜欢她…

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她落泪,舍不得…

所以,他选择祝福,尽管这会让他一辈子痛苦。

然而,太阳神却要剥夺她的一切。

他获悉阴谋后,和太阳神据理力争,却被重创,无法阻止之下,只好不顾病体飞奔到海边,想要阻止惨剧的发生,那样的他是不该使用神力的,但是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不顾,神力的运用,让他本已严重的内伤,更加恶化,他一病不起。

因为没有任何外伤,所有人都以为是心痛所致。

最大打击并不是在于此,而是月亮女神的自缢,才让他伤心过度致死。

讽刺的是,在他死前,天神界为了不让世人知道月亮女神和魔神暴风雨神相爱的事情,决定隐瞒真相,用他来混淆视听,捏造事实。

如后世传说的那样,月亮女神是因为和他相爱,被太阳神嫉妒,设计让月亮女神射死了他,继而导致这份爱情的破灭。之后,月亮女神悲痛欲绝,央求宙斯将他的灵魂升入天空,并以猎户星作为他死后的象征,而她终生未嫁,永生相伴。

多美妙的谎言,他无从拒绝,就算不是真的,是假的,他也心甘情愿。

后世的人只会知道,她爱的是他。

这就够了,足够了。

但在死前,他还是许下了心愿,倘若再遇到她,他便不在爱了,因为爱情太痛苦,他怕有一天也会像太阳神那样因为嫉妒而毁了她,他给自己下了一道封印,倘若在遇到她,即使爱,也要杀了她。

这也是他的私心,一种报复吧。

可惜,他还是没能杀她,即使在遇上她的时候,已经预感到,他会为了她而死。

讽刺啊…

躺在地上,仰望那天际的猎户星座,连接的光华已不在,星子的闪光骤减,越来越暗,一如他即将消失的生命。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像是哭泣的眼泪,为他而哭泣,哀伤于他心底这个剪不断的哀梦,终究这不过是一场梦,她从来爱得都不是他。

想起,在埃勃拉皇宫花园的里偶遇,她惊诧的表情。

想起,在埃勃拉议事殿里,她的睿智风华。

想起,在埃勃拉的北城,她滚落在地时,眼中的惊惧和痛楚…

过往如烟,最后痛的那个永远是他。

记忆的残片,飘逝的片断,她的美好,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切都在深烙在他的心底,抹不去,擦不尽,他连控制心的权利都没有。

一眨眼,一回首,再见到她时,命运依旧注定。

心中的哀伤,伴随着伤口撕裂的痛楚,渐渐从知觉上消失。

她可会记得他…

对了,她一直都想知道孩子下落,可他却没有告诉她。

没有告诉是对的,这样,她才会记得他…

记得他…

呵呵…

静静闭上眼睛,雨洒落在他带着满足的笑容上,清澈的水滑过他的面容,他已没有了声息,有的只是那抹久久不散的笑容…

满足地,安详地,无怨地…

海浪将他的身体卷走,沉入海底,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猎户星座代表渴望爱情,又在爱情中绝望

一生一世的绝恋…

短暂得如刹那烟华,随海浪隐去…

于是,亚述王夏尔曼·阿达德尼拉里一世驾崩。

第一皇妃 Ⅳ Ⅴ 卷二 三王一后篇 取代

阿尔缇妮斯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张开眼睛的刹那,她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异感,猛地起身,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

印入眼帘的是一座奢华的殿宇,面积很大,按照现代说话足有百来平方,看构造应该是座寝殿,她所躺的床榻足可让六人平躺还显宽裕,桂木所制,镶着金边,每一条花纹都雕琢的很精细,莲花,飞鸟,还有蛇和老鹰,栩栩如生,再看四周,土黄色的墙壁打磨得十分光滑,用油彩绘画出鲜艳的壁画,左边放着一个箱子,纯金所制,上面红蓝白三色,描绘着人形,刻画出战争的场面,一隅是高脚的桌箱,四脚皆为狮形,抽屉的把手是颗鲜红色的玛瑙,桌面摆着一只用盛开的莲花雕塑作为手柄的黄金酒杯,杯身则画着绿色的两只鸟。

她眨巴了一下眼镜,接着秀眉一蹙,这殿堂主人的身份绝非一般。

脖颈上传来一股酸疼,让她想起了夏尔曼劈晕了她。

难道…

她慌张的起身,走到窗口轻舞的纱幔前,阳光即使有了的它阻隔,也难掩灼热,这样的气温,绝不是在哈图沙什,心咯噔咯噔的直跳,深吸一口气,她刷的一声拉开纱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