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杞子突然冷笑一声道:“变故。”

“变故?什么变故?”

“家庭变故,我的母亲是一名妾氏,因我又是女儿身,所以从小就受别人欺负。后来我们被赶出了家门,娘病了,病得很严重,没钱医病,我就学着刺绣,来卖点钱,后来家旁边的琉璃书院的柳夫子,他好心,让我做了他的学生,还让我在书院授琴,这样我可以赠钱补贴家用了。”泪无声的滑落,杞子从怀里取手手绢,轻轻的拭着。

“想不到你从前这么苦,后来怎么样?”凌世祺感慨道。

“有一天,我和我娘离开了,走之前,我和仲文哥约定,不论如何对方都会等自己的,没有想到,我走之后的一年中,娘死了,我回家去投奔仲文哥,去追那里诺言、约定,可当然看到他时,苡秋挺个肚子在他身边叫他相公。”

凌世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静静的听着。

杞子接着说:“当时无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是何等的打击,在那一年中,为了那个约定,我受尽了折磨,可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他的一句‘对不起’,我的心碎了,碎成了一粒粒的沙尘。我不记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场面的,只知道自己清醒后,满脑子的恨意,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念头,这个世上无可留恋。”

凌世祺双眉紧皱道:“仲文他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更何况是那么重要的约定。”

杞子点点头说:“仲文哥也是迫不得已的,当是柳伯伯病重,要让他成亲冲喜,其实现在想来,我也不怪他了。”

看着凌世祺道:“几经辗转,我认识了月玲,来到了洛州,又认识了你,认识了韵娘,也许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凌世祺无语,杞子停下来转身看着他说:“凌大哥,当初我和仲文哥错过了,我不希望你和韵娘因为我而错过,韵娘是无辜的,我不希望她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更何况我完全能够相信她对你的爱一点也不压于你对我,凌大哥,你要珍惜眼前人啊。”

凌世祺严肃的说:“杞子,你知道我爱你,你要知道‘爱’不是施舍,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

杞子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可你换一种想法,其实你对我更多的是好奇,可那并不是爱。你认真的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是只把韵娘当妹妹吗?当你受伤的时候,当你孤独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你才最应该珍惜。”

“我。”凌世祺陷入了沉思。

远方几只燕子落在了房顶上,成双成对的戏嬉着,凌世祺忽然释怀一笑:“杞子,你真的是一个很神奇,让人想不透的人,不论是你的气质、你的涵养、你的胸禁,你的气魄,怎么也不可能跟一个丫环联系在一起,你现在真的是一个丫环吗?”

杞子婉尔一笑,说:“我是不是丫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不过我有权要自由的生活。”她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玄毅是皇帝,上午可以让你是皇后,下午就可以让你变成丫环,可杞子的自由,玄毅是干预不来的。

“谢谢你点透了我的心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凌世祺笑着说。

“那我们回去吧,我想韵娘一定会很高兴的。”杞子边往回走边说:“喜酒我可是一定要喝的,可不要忘了我。”

凌世祺跟上她,笑道:“那是当然,杞子,现在苡秋已经逝世了,你和仲文还会在一起吗?”

杞子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回到起步处时,柳仲文和绣雨正逗着小思奇,看到他们回来了,立即起身。

第一百五十六节 也会担心

第一百五十六节 也会担心

凌世祺问道:“仲文,没有没看到韵娘?”

柳仲文道:“你们走后,她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凌世祺笑道:“那你们坐一会儿吧,我去一下。”

看着凌世祺离去的背影,柳仲文说:“杞子,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杞子轻轻的摇摇头说:“没有什么,来,把思奇给我抱抱。”

接过思奇,绣雨不经乐道:“看小姐把思奇少爷给宠的,就像是他亲娘一样。”

杞子望着绣雨,确定她是无意中说的后,脸居然红了,和柳仲文相视一笑。

下午,柳仲文和柳夫子出门办事了,杞子哄着思奇睡着了。杞子轻轻的拂着思奇睡熟的小脸,真是喜欢的不行,想着自己要是也有这么个孩子该多好。一会儿就为自己这个不害臊的想法红脸了,想想自己也大了,娘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自己都出生了。

绣雨领着赵韵娘轻轻的从门口进来,绣雨到杞子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杞子回去头去,微笑着点头示意。

外屋,绣雨给杞子和赵韵娘各倒了一杯茶后便离去了。看着赵韵娘满面红光,就知道凌世祺向她表明心迹了。

“杞子,我来是想跟你道谢的。”赵韵娘脸上飘着红霞,低着头细声说。

“道谢?为什么要道谢?”杞子说。

“谢谢你让表哥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

杞子摇摇头道:“韵娘,你不用谢我,若是他心里没你,我怎么劝也是枉然的。”

“只是只是。”

见赵韵娘吞吞吐吐,杞子着急的问道:“只是什么?”

赵韵娘一脸歉然的说:“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拉着赵韵娘的手,杞子笑道:“韵娘,凌大哥喜欢的至始至终都是你,只是她忽略了一些东西,不曾察觉到而已。”

赵韵娘微微的笑着说:“杞子,你人真好,一定会找到一个爱你胜过爱他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杞子抿嘴笑而不语,她心里酸楚,没有人能体会。

在征得赵韵娘父母意见后,和柳氏商量把婚事定在半月之后。接下来的准备工作,是把凌府装扮得喜气洋洋,怎么说也是凌府大公子的婚事,总不能马马虎虎的了事。这天,杞子、赵韵娘、凌世祺还有绣雨、凌年一行五人到街道喜事铺采买东西,七七八八买了一大堆,拿不了,只得让绣雨去租了辆板车来,看着满车的东西,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妈呀,这么多!”绣雨丫头张大了嘴感慨说。

“嘿嘿。”凌年坏笑着说:“羡慕吧,想嫁人了吧,等你嫁人的时候可没这待遇。”

羞得绣雨大骂:“死凌年,谁说我要嫁人了,谁说我要嫁人了?”说完追着满大街的跑,乐得其他人满脸无奈的表情。

在看绣雨和凌年追打的不经意间,杞子好像看到了德福走进了前面的济仁堂药铺。鬼使神差的感觉让杞子不由自主了走了过去。凌世祺和赵韵娘疑视着,凌世祺马上叫道:“凌年,你们别闹了。”

两个追打的人这才停了下来,赵韵娘道:“你们看着东西,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凌世祺和赵韵娘跟了上去。

济仁堂药铺里,德福拿好了药刚转身就遇到了杞子。

“主子,怎么是您啊,你怎么来了?”德福刚才还一脸的沉重,现在被欣喜替代。

杞子说:“我只是来看看,看看你买了什么?”说完这话,杞子自己都糊涂了,她为什么要过来?

德福忽然又变得沉重起来,道:“奴才是来买药的。”

杞子想起寒如水还在幽园里,说:“原来是给寒姑娘买药呀,怎么样?她的伤好了吗?”

没想到德福居然没好气的说:“好了,有饶太医在,能不好啊,就是懒着不走,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杞子当然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相信德福也知道,只是杞子在他面前,他不好说罢了。

“杞子,怎么了?”凌世祺和赵韵娘走了进来说。

“哦,凌大哥,韵娘,放心吧,没事,我只是看到了德福,过来打个招呼而已。”杞子笑道。

德福一礼道:“凌大公子,赵姑娘,你们这是?”

杞子笑着说:“他们俩快成亲了,我们出来是买吉宴要用的东西的。”

“是吗?恭喜恭喜。”

“客气,客气,德总管,府上有人生病了吗?”凌世祺看着德福手中提的药问。

德福拉长了脸说:“不是生病,是酗酒,奴才买的是解酒的药。”

“酗酒?”凌世祺惊道:“德总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德福看着杞子说:“夫人,求您回去看看吧,自从那天你从幽园跑出来后,主子就精神恍惚,食欲不振,整天酗酒,还让寒如水那个女人。”

“夫人?”凌世祺和赵韵娘异口同声说,以为自己听错了,都惊愕的看着杞子。

“杞子,德总管刚才叫你什么?”赵韵娘仍不相信,抱着疑虑问道。

“郑公子不是说你是他府上的丫环吗?”凌世祺也抱着同样的态度问道。

德福知道说漏了嘴,歉然的看着杞子说:“对不起,夫人,是奴才嘴快。”

杞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凌世祺和赵韵娘,她不想多说什么,只说:“凌大哥,你不是有请贴给郑公子吗?给我吧,我拿过去。”

凌世祺从怀里掏出请贴递给杞子说:“麻烦你了。”

“德总管,我们走吧。”

“是,夫人。”

凌世祺和赵韵娘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杞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德福回去看看?还是因为看着凌世祺和赵韵娘充满得到答案的期待眼神,自己不愿提起往事的原因?这才同意的吗?反正此时,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让她自己也懒得去想了。

玄毅居然会酗酒,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真的会像德福说的那样,是因为自己吗?没有想到自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事情已经挑得很明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次进宫的,为什么玄毅还不走,难道他们之间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月玲还在幽园吗?”杞子问。

德福说:“在啊,不过她整天跟着蓝将军,这两天都快把蓝将军气疯了。”

“呵呵,这到挺像月玲的性格的。”

说话间到了幽园,芬儿和芳儿两个丫头看到杞子回来了,都开心得像只小鸟,拉着杞子在湖边小亭说长说短。

德福将醒酒煮好,路过了湖边小亭,杞子叫住他说:“德公公,我去吧,顺便把喜贴交给他。”

德福推辞着,面色很不自然说:“还是还是奴才去吧,娘娘您和芬儿和芳儿俩多待会儿,喜贴的话,等奴才把皇上叫醒后,您再给他也不迟啊。”

“是啊,是啊,娘娘,你快过来坐下,让芬儿陪您聊会天。”芬儿和芳儿俩姐妹拉下杞子坐在凳子上,德福趁机转身想走,杞子何等聪慧,这点小计俩怎么能瞒过她。

杞子叫住他:“德公公,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呀?”

“娘娘哪儿的话,没,没什么不方便,对不对?”

“对,对,对。”芬儿和芳儿俩人和德福一唱一喝,这更让杞子好奇了。

她走到德福面前,接过醒酒药说:“你们都在这儿等着,谁要是跟过来,我就生气。”

三人只得说声:“遵懿旨。”

临近玄毅的房间,杞子的心莫名其妙的加快了速度,手颤抖着,险些把药洒了出来,她自嘲道:“哼,杞子,你也会紧张。”

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进去了,屋子里的酒味扑面而来,差点也杞子呛得咳嗽。她走进内屋,当看到桌上倒着的酒瓶子,满地杂乱的衣物,床上一对赤身裸体的人影时,呼吸被哏住,鼻子一阵酸意,双眼噙满了泪水。

第一百五十七节 不该看到的

第一百五十七节 不该看到的

寒如水的玉臂搭在玄毅胸前,头紧紧的靠在玄毅的臂弯里,那个曾强迫自己靠着的臂弯,原来是谁都可以靠的。杞子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险些晕过去,一颗泪滴在了药碗里,这就是德福不让她进来的原因,现在她居然开始后悔起来没有听德福的话,进来看到这肮脏的一幕,淫乱的一幕,不堪的一幕。她强忍着悲痛,将药碗轻轻的放下,以免惊醒了好梦正眠的两个人,又将凌世祺的请贴从怀里掏出来放到桌上后,立即逃离这让人恶心的一场笑话。

不曾想在门口,撞到了正欲禀事的蓝子辉,看到杞子先是叫道:“夫人,您回来了?”

他的一声‘夫人’声微大了些,惊醒了玄毅。

看着杞子泪流满面的样子,蓝子辉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哭了?我怎么会哭呢?”杞子笑道。

“可是你。”蓝子辉指着杞子满脸泪痕说。

杞子下意识的碰了碰面颊,看着指尖的眼泪,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会哭了?自语道:“不,一定是弄错了,我怎么会哭呢?”她赶紧擦干眼泪。

苏月玲走了过来,看到杞子,开心的叫喊道:“杞子,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去找你了。”

看到苏月玲,杞子心里的酸楚越发历害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吓得苏月玲连忙拿出手绢替她擦拭着:“杞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杞子又哭又笑说:“我没哭,好了,我要走了。”她再也不想在这里待着,说完刚想提起脚步,玄毅闪到她身后拉住她的手。

他的酒显然还没醒,带着醉意说:“你又想到哪儿去?”

杞子挣扎着,想到刚才那不堪入目的场面,哭着吼道:“要你管,你快放开我。”

玄毅始终没有松手,眼看着杞子的手腕逐渐有些了红色,在场的人都倒呼了口凉气,可是没有敢上前说话。

杞子再次吼道:“你听到没有,快放开我。”说完扬起手狠狠的甩了玄毅一耳光,德福和芬芳姐妹正好赶来,在场的每个人都被吓住了。

玄毅终于松开了手,双眼瞪得圆圆的,怒视着杞子,铁青的脸上透着寒光,像要吃人一般。

“你无耻——。”杞子吼完最后的三个字,转身跑着离去。

醉意被杞子刚才的一巴掌给完全打醒了,他回到房里,德福和蓝子辉跟了进去,其他人的都吓得走得远远的。

寒如水已穿好了衣物,坐在杞子用过的梳妆台凳上。

看着桌上的醒酒花和喜贴,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升,他颤抖着声音指着桌上问道:“醒酒药是谁端进来的。”

德福上前一步,低头轻声说:“回主子的话,是夫人刚刚端进来的。”

德福的话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定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他的心顿是空了,想着这次走了,铁定不会再回来了。

他歇厮底里的喊道:“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德福和蓝子辉出去了,寒如水缓缓的走到他身边含着眼泪说:“为什么她行,我不行,我不介意当她的替身,只要你要我在你身边。”

如此赤裸的表白,玄毅的心被触到了一下,可旋即又恢复过来说道:“可你必竟不是她。”

寒如水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的落下。

杞子回到凌府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任谁敲门她都不开。她坐在床上,想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第一百五十八节 再谈往事

第一百五十八节 再谈往事

夜——静如无风的碧水,凌世祺和柳仲文两兄弟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放着一瓶酒,两个小酒杯。

凌世祺给柳仲文倒了酒,又给自己添上,端起来说:“干了。”

柳仲文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凌世祺再添上酒,说:“仲文,有些事情兄弟我本不想问,可一直闷在心里也怪难受的。”

柳仲文笑道:“你是想问杞子的事情吧。”

凌世祺点点头,说:“你们的事情杞子跟我说过了,但还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比如,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没有和你成亲,为什么又回找你,还有她离开你到底去哪儿了?”

“世祺,你的问题可真多,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凌世祺喝了杯酒道:“今天我们一起上街采买办喜事用的东西,遇到了一个熟人,那个熟人叫杞子叫杞子夫人,当时我和韵娘都吓了一跳。”

柳仲文苦笑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请说。”

柳仲文饮下酒,看着幽幽的月色,尾尾的道来:“杞子本来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

“官宦人家的小姐?”凌世祺惊讶的说道,却又立即平静下来说:“难怪她不像个普通的平民百姓。”

柳仲文接着说:“杞子的母亲是位妾氏,她从小就命苦,她娘生下她之后就染了恶疾,大夫人有一次趁她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将她们母女给赶出了府,又因为她是女儿身,母亲又不能再生育了,所以她爹就没有出门找过她们。”

“这些事情杞子有跟我提过。”凌世祺说道。

“你们在聊什么呢?也不叫上我们。”赵韵娘和凌丽珍从花架下走过来笑着说道。

赵韵娘看着桌上的酒杯,又看到柳仲文满脸的沉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妥,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