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过了,说是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引致晕厥。

醒来时,已经次日晌午了。

苏月玲静静的守在她的床边,欣喜杞子睁开了眼睛。

“月玲,我这是怎么了?”杞子轻声问道。

苏月玲说:“你没事,只是休息不好,好好的躺着吧。”

杞子微微扬起嘴角说:“我已经睡够了,扶我起来吧,我想坐到桌子前面去。”

拗不过杞子,苏月玲只得扶起她走到茶桌面前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

“谢谢。”杞子接过说。

苏月玲也坐下,问:“饿不饿,要不要我煮点东西来吃?”

杞子摇了摇头,她看着苏月玲,突然想起了翠依和紫兰两个丫头,心想:不知道玄毅有没有把她们从大牢里放出来?如果她们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负了她们真心待我一场?

“杞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那里不舒服了?”看着杞子沉思,苏月玲有些着急的问。

杞子收回飞远的心绪说:“没事,我只是想起来了一些故人。”

“也难怪你会想起这些,这里怎么说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不像我一个江湖儿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根在那里,以后若是老了,怕是连去处都没有吧。”许是跟着杞子久了,现在说话也变得忧伤起来。

杞子盯着她好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月玲,你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若你真的担心这个,那我得赶得给你张罗张罗,把你嫁出去之后,你就不会愁自己没根了。”

苏月玲脸上飞上两片彩霞,紧张的起身结巴的说:“你你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嫁人呢,根本就不会有人喜欢我。”

“唉哟哟,瞧我说什么了,把你紧张成这样,你是个大姑娘了,这些事情是迟早的,害什么臊啊?”杞子继续打趣的说。

“杞子,你。”苏月玲还未说完,赵韵娘端着点心走了进来说:“怎么了,老远就听到你们俩的声音了。”

杞子别过头看着她说:“我刚才说要把月玲嫁出去,谁知道她那反应这么大呀?”

苏月玲走到赵韵娘身边,撒娇式的说:“韵娘,你快管管杞子那张嘴,才醒过来就不饶人的。”

赵韵娘放下茶心在桌上,摸了摸她绯红的她对杞子说:“好了,你也别在笑她了,你看把月玲紧张的。”

“呵呵。”

赵韵娘拉着苏月玲坐在桌子上说:“杞子,吃点东西吧,你晕睡了一天一夜了。”

杞子笑着拿起一个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忽然惊喜道:“这是西街水花楼的点心。”

“真历害,一吃就吃出来了。”赵韵娘说:“这可是仲文一大早就去西街买回来的,怕冷了,一直都放在厨房里用温水热着呢。”

“是啊,人家睡晚还陪了你一夜呢,知道你喜欢吃水花楼的点心,都没有休息就去买了,你看你自己多幸福,要是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就。”苏月玲接着红着脸说道。

“你就怎么样?”赵韵娘穷追不舍的问。

苏月玲说:“没什么。”

再看杞子,又咬了一小口,脸上的笑容全无不见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仲文哥现在在哪儿?”杞子还是担心的问道,毕竟他细心的照顾了自己一整夜。

苏月玲说:“在你醒来前一刻,我来替他,让他回去休息了。”

“我想去看看他。”杞子起身说。

赵韵娘说:“别,这个时候他在休息呢,反正有的是时间,还怕见不到吗?”

苏月玲把头伸到她耳边轻声说:“难道你心急了?”

杞子一听,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追打着苏月玲说:“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苏月玲跑着叫道:“韵娘,救命啊,救命啊。”

赵韵娘说:“该打,谁让你乱说话的。”

正追打着,前院传来阵阵读书声,杞子停了下来,目光移到屋外,眺向远方。

第一百八十节 怀念的院子

第一百八十节 怀念的院子

回来好些天了,杞子不愿意出去见人,主要是怕遇到熟人。这天,前院里又开课了,一切都没有变,柳夫子仍背着戒尺来回的游走在学童之间,学童仍大声的背育着三字经。少的只是没有她再去授琴而已。

忽然很想出去走走,许是真的在书院里闷坏了吧。说走就走,她关了房门,从后门出来,没有去别处,只是缓缓的走到以前和母亲住过的小院门口。

门口的台阶上,两边长了少少青苔,记得有一次下了雨,她不小心滑到了,柳仲文不顾一切的垫在了她的身下,她平安无事,柳仲文却摔得不轻,手臂上的淤青好几个月才好,为了这事,她心里愧疚了好些日子。现在起起来心里仍酸酸的。

门扉半掩着,杞子轻轻的叩了叩门。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位三十上下的妇女出现在眼前问道:“姑娘,你找谁?”

杞子行了一礼说:“对不起,大嫂,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妇女笑着说:“姑娘您说。”

“我是这院子的上一房租客,之前去了别出,如今回来了,想进去看看,可以吗?”杞子乞求的说。

妇女还算客气,只见她笑道:“请进吧,姑娘。”

杞子感激的说:“多谢大嫂。”

一进院子,倍感亲切,院子里仍旧晾晒着衣物,只是母亲的摇椅不见了。她定定的看着,仿佛看到了杨氏仍躺在摇椅上闭着双眼晒着温温的太阳,自己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绣着绣品。多么宁详的一幅画面,如果没有玄毅,那么这一切一定不会改变,母亲也许还活着,还会躺在院中的摇椅中晒着温温的太阳,想到这里,心中不觉醒来一丝恨意。

眼泪好像永远都是现成的,看着熟悉的一切,心里说不出的哀伤。妇女从屋子里出来,手中端着一碗水放到院中的石桌上说:“姑娘,来,喝碗水吧。”

杞子拭了拭泪,走过去坐下说:“谢谢,大嫂,你人真好。”

“姑娘笑话了,小户人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妇女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

杞子喝了口水,放下茶碗,不经意间看到屋子门后面躲着一个小女孩,发现她正是那天自己刚回到京城时,坐在台阶上吃冰糠葫芦的孩子。

杞子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说:“小妹妹过来。”

小女孩仍躲上门后没有动静,这时妇女叫道:“小初,你出来吧。”

她这才跑了出来,不过还是躲在了妇女之后,怯怯的看着杞子。

妇女笑道:“小孩子,认生。”

“她多大了?”也许是自己也要当母亲了, 忍不住关心起来。

妇女笑道:“今年四岁了。”

“长得真是乖巧。”杞子不由自主的赞着。

说自己的女儿乖巧,身为母亲,妇女十分开心的笑了。

杞子轻轻的转过头,猛然的发现那盆丽然送她的蝴蝶兰,想不到它还活着,当年初遇玄毅时,她没有拿稳,整盆的摔在了地上,拿回家里,认为它肯定活不了了,可自己还是固执的将它养在盆里。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它居然真的活了。

妇女看着杞子望着那盆她不知名的花流眼泪,她轻声唤道:“姑娘,你怎么了?”

杞子摇摇头:“我没事。”她起身走到花盆前蹲下,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她开始后悔回来这里,这里到处都是回忆,痛苦的回忆。

“姑娘,你要是喜欢就把它带走吧,反正我们也不懂这是什么花,只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它开花了,很漂亮。”

“什么?它还开花了?”杞子惊道。

“是啊,开花了。”妇女应着,她开始觉得杞子很奇怪,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杞子幽幽的说着:“这花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蝴蝶兰,是我一个好姐妹生前赠与我的,之前我不小心把它折断了,拿回来后我仍把它种在这里,没想到它不但活了,还开花了。”

妇女松了口气,心想:原来还有这层典故。说:“既然是姑娘的,那姑娘就把它拿走吧。”

妇女到是大方,可杞子说:“不了,大嫂,就让它留在这儿吧,留在这儿,总比跟在我身边比较好。”

妇女不懂的看着她,心想:明明自己喜欢,为什么还不拿走呢?果真是个怪人。

告别妇女出来后,斜阳已西下,天边只剩下黄昏了。

走到书院门口,刚好看到凌世祺和赵韵娘要出门。杞子走上前去说:“你们要去哪儿?”

“韵娘说她想去街上逛逛,刚好我没事,所以就陪她一起了。”凌世祺笑着说。

赵韵娘拉着她的手说:“要不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杞子犹豫着。

赵韵娘说:“去吧,反正是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到处看看吧。”

“可是。”没等杞子可是完,已被赵韵娘拿着上路了。

第一百八十一节 回家

第一百八十一节 回家

三人徒步而行,渐渐的步入繁华街段,赵韵娘拉着凌世祺指指这里,看看那里,杞子静静的跟在后面,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确实不该出来。

好久都没有出现在这条街上,可脑子里却还是清楚的记得再过几条街就是皇宫正门了。杞子忍着心痛别过头去,看着其他琳琅满目商铺。

赵韵娘走到一个买首饰的摊位前,拿起一对耳环,对凌世祺说:“表哥,你看这个适不适合丽珍?”

凌世祺接过点了点头说:“我想她应该会喜欢的,就买它吧。”

杞子在身后看着这对恩爱的夫妻,心里无比的安慰,还好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

一辆精致的官轿逐渐的由远而近,轿内的人用手捋了捋胡须,无意之中掀开了轿窗帘子,看了一会儿繁华的街道,正欲将轿窗帘放下时,注意到一个让他吃惊的背影。他急忙吩咐停轿停在她身后。

杞子并未发现身后有人正瞠目结舌注视着自己,只听到有人唤道:“杞子,是你吗?”

杞子听到了,不由得局促不安起来,那个她已记不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轻转身,想起了母亲,眼神中出了冷漠还是冷漠。

杞子没有说话,梁思忠却显得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想传达给她一些迟来的父爱,想告诉她自己身为父亲,对她有着同样的紧张。

杞子本能的退后一步,这些梁思忠认为是父爱的举动,在凌世祺看到却不是这样,他以为面前这个老头子想对杞子非礼,立即闪到她的前面说:“这位老爷,大街之上,还请您放尊重些。”

梁思忠拉下脸来毫不客气的说:“让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杞子始终没说话,凌世祺说:“京城之内,天子脚下,你一位老人家,欺负人家小女子,是何道理,就算你身在朝堂,也不能这般放纵吧。”

“你。”梁思忠气得不想和他说话,对杞子说:“跟我回去吧。”

他的声音将近岂求,杞子不免有些心软,想起杨氏临终之前写给她的信,不论梁思忠当年多么的不尽父责,可毕竟血浓于水,她走到凌世祺前面说:“凌大哥。”

“杞子,你别怕,我量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凌世福义正言词的说。

“是啊,杞子,你别怕。”赵韵娘走上前来说。

杞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梁思忠面前,看着这个自己打心眼里恨的男人对他们说:“凌大哥,韵娘,这是——家父。”杞子有些不情愿的介绍说。

凌世祺和赵韵娘愣了一下,后礼道:“原来是伯父,世祺刚才冒犯了,请恕罪。”

“这是我的朋友,凌世祺公子和他的夫人赵韵娘。”杞子看也没看梁思忠说。

赵韵娘上前礼道:“伯父,刚才得罪了,请见谅。”

梁思忠也不拘小节,笑道:“所谓不知者不罪,事先老夫也多有得罪。”

误会解开了,杞子面无表情说:“凌大哥,韵娘,我有些累了,我们走吧。”

“慢着。”梁思忠挡在了她的央前,这下子凌世祺没有挡在杞子面前的理由了,只得和赵韵娘一起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

“你既然回来了,就跟为父回家吧。”口吻仍充满了岂求。

“家?”杞子冷笑一声道:“我有家吗?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吗?把我和娘赶出家门,逼迫我替姐代嫁,你知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梁思忠颤抖着看着她,讶然杞子的激动,纵然他有亿万个后悔,可事已发生了,不可挽回。

见梁思忠沉默着,杞子心里更是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意,朝回书院的路走去。

“等等。”梁思忠的话并没有让杞子停下脚步。梁思忠继续说道:“你不想回去给你娘上柱香吗?”

天已暗了下来,各商铺不知何时将灯点上了。

杞子驻足在那里,梁思忠最后一个理由击毁了她恨他的底线。回来这么久了,她一直不敢去想母亲杨氏,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躲得远远的,就不会有人提起,她自己也可以当作不知道,也就不会想起自己还是个不孝女。这一刹那,梁思忠将她拉回了现实,她回过头含着眼泪望着他。

梁思忠对凌世祺夫妇说:“请二位先行回去吧,小女今夜要住在府中。”

既然是自己的家,凌世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杞子,杞子说:“凌大哥,你们先回吧,我明天一早就会回去。”

凌世祺这才点点头。

第一百八十二节 亲情

第一百八十二节 亲情

一旁的管家梁春不知何时叫来一顶轿子,走过来恭敬的说:“二小姐,请上轿。”

杞子上了轿,凌世祺夫妇看着轿夫抬着轿子走向人群。在回去的途中,赵韵娘一言不发,却哭了,凌世祺问:“怎么了?”

赵韵娘说:“你刚才都听到了是吗?”

凌世祺知道她在说什么?点了点头,赵韵娘接着说:“从小被父亲赶出了家门,长大了还被迫替姐姐出嫁,可以想象当年她和仲文之间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就这样活活的给拆散了,嫁给了一个她不了解、不爱的的男人。”

“虽然以前听她偶尔提起一些,也听过仲文说,却没想到当我们真的看到时,才发现那种亲情的缺乏,不敢想象在杞子心里有着怎么一种痛。”

“杞子好可怜。”赵韵娘哭着说。

凌世祺轻轻的揽住她说:“别伤心了,那些日子都去了,现在她不是回到仲文身边了吗?”

不知怎么的?赵韵娘表面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确定。

轿子刚停下,从荣候府内冲出一翩翩少年到梁思忠的轿前停下。欢快的唤着:“爹,你可回来了,我都在家闷死了。”

杞子从轿内一出来,眼前的景像让她悲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显然少年看到了杞子,他走过去看着她,忽然叫道:“二姐,你真的是二姐。”

眼前的人儿高兴得眉飞色舞,杞子这才认出来,这就是大娘的儿子梁玉平。自己被赶出去的时候他还很小,虽然每月回来拿月钱,却也很少见面,更何况她这一别的两年,没想到他见到自己时能这样开心。

杞子笑着叫了一声:“玉平,长这么大了。”

“我都十六了,不小了,二姐,你快进府,跟我们一起用饭吧。”梁玉平拉着她,一点儿也不生分。

杞子被拖着进了候府,梁思忠叫来管家梁春,低声在他耳边轻声几句,梁思应了一声:“是,老爷。”就出门了。

杞子被梁玉平拉着来到了饭厅,却没有看到大娘和梁筱青。梁玉平将她按坐在凳子上,不停的朝她碗里夹着菜,碗一会儿就满了,杞子笑着说:“玉平,够了。”

他这才停下来说:“大姐嫁到苏州去了,娘跟着她过去小住,只留下我跟爹两个人在家,别提多闷了。”

原来如此,梁筱青嫁人,还嫁那么远。杞子拿起筷子想着。梁思忠走了进来,梁玉平赶紧说:“爹,快坐下吃饭。”

“好,你也快吃吧。”

梁思忠显得很高兴,这种笑容是杞子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笑容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满足。难道是因为自己吗?杞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即想道:不会的,肯定是因为玉平才会这么高兴的。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坐在这里吃饭,不由得想起来了母亲杨氏,不知道她若是能看到这样的情景,将会是怎样的想法,也许是开心的吧,娘从心里一直都爱着爹,不管他做错什么,她始终都没有怪过他,娘对他的痴心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道明的。

忽然发现梁思忠老了,两鬓尽散满白丝,脸上也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心里升起一股想哭的冲动,杞子笑自己也会为他流眼泪。

用过晚饭,梁玉平缠着杞子说了一会儿话,梁思忠吩咐他下去休息,带着杞子来到了灵堂。梁思忠道:“你和你娘说会话吧,我先出去了。”

杞子没有应他,走到一边点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刚跪下,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清脆的掉在地上。

“娘,请恕女儿不孝,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您,您会怪女儿吗?你知道吗?女儿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件件事情都让女儿生不如死,女儿的心好痛好痛啊。丽然姐姐走了,你走了,苡秋也走了,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离开我?如今女儿只望苍天怜悯,不要让折磨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