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给叶茂使了个眼色,示意叶茂把孩子弄走,谁料,不等叶茂行动,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便一瘸一拐地奔到了跟前!妇人赶忙将孩子搂在怀里,自己则跪在地上,不停地给诸葛钰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贱民的孩子小,不懂事,冲撞了您!他不是故意的!贵人要罚就罚贱民吧!”

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一个妇人带着一名孩子乞讨,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水玲珑不由地想起了前世和清儿困在寺庙的日子,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悲悯,她下意识地想要替他们母子俩求情,可不待她开口,诸葛钰便做出了决断:“安平,给点银子让他们走吧。”

水玲珑又是一惊,她没听错吧?诸葛钰不仅没生气,还给他们银子?而且安平半分惊讶都无,这说明他料到诸葛钰会这么做。

见过了各式各样的人,狡诈的、阴险的、伪善的、纯善的…不得不说,诸葛钰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异类!说他是个好人吧,他连薛娟那样的弱女子也能杀;说他是个恶人吧,为何现在又放过一对冲撞过他的乞丐母子?

安平给了母子俩一些碎银子,母子又磕了好几个头才感激涕零地离开。

诸葛钰理了理水玲珑鬓角的发:“你去玩吧,我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不去看看你姐姐?”

“有事。”

她的事不用这么急,难道是忙他自己的?水玲珑不再言辞,带着叶茂进入了姚府。

二进门处,房妈妈亲自将她迎了进去:“大小姐来了呀!三公主和老太君念叨你许久了呢!就说怎么这么久还不到,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大小姐若再晚一、两刻钟,府里就该派人去接了!”

水玲珑客客气气地道:“让老太君费心了,玲珑真是过意不去。”

房妈妈笑意满面道:“大小姐何必这么见外?你是大少奶奶的弟妹,跟咱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看来,姚府并不知道水航歌和老夫人闹的乌龙,镇北王府还真是给尚书府颜面,没将此事四处声张。

说话间,二人跨入了倾竹院,姚老太君今儿心情不错,正在和栗夫人、姚大夫人以及郭大夫人打叶子牌,见到水玲珑进来,姚老太君忙笑着招了招手:“快,我输惨了,玲珑过来给我匀下火气!”

目光自屋内轻轻一扫,来得这样齐!水玲珑微笑着给几人见了礼:“老太君安好,几位夫人安好。”

姚大夫人知道自家婆婆喜欢这个庶女,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十足卖了婆婆的面子,她笑着道:“又没外人,别这么拘谨!”

“是。”水玲珑走到姚老太君身旁,房妈妈搬来一个杌子,她乖巧地坐下。

姚老太君就指着自己的牌问道:“我打这个好不好?还是这个?”

栗夫人美眸一转,笑盈盈地道:“谁不知道水大小姐聪明?老太君这是想让我们输光得只剩一条裤衩儿回去么?”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你也不害臊?”姚老太君嗔了她一眼,随手打出一张牌,屋子里笑成一片。

郭大夫人对水玲珑的印象还停留在郭老太君六十大寿那天,那时的水玲珑似乎比现在清瘦些,沉默寡言、不太喜好与人打交道的样子,为了挤兑秦芳仪她故意跟水玲珑套了个近乎,按理说她这种名门夫人主动去赞许一个小小庶女,对方应当受宠若惊才是,偏水玲珑十分淡定从容,倒是让她稍稍侧目。姚老太君表面温和,却不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能得姚老太君青睐,水玲珑必定有几分本事,况且诸葛钰克死了那么多未婚妻,独独她活得好好儿的,这就更加令人侧目了。

郭大夫人和蔼地道:“蓉儿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说很希望跟你做朋友来着。”

郭焱这么说,郭大夫人也这么说,莫不是郭蓉真打算和她做朋友?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郭小姐今日可来了?”

郭大夫人打了一张牌,神情愉悦:“来了呢,和三公主她们在花园里玩投壶。”

“行了,我知道你坐不住,去找姑娘们玩吧!”姚老太君慈眉善目地说着,捏了捏水玲珑粉嫩的小脸,很是怜爱。

郭大夫人就笑了:“老太君是不是嫌孙女儿太少了?”

姚老太君毫不避讳地开起了玩笑:“可惜名花有主,不然我老二家的还有个顶好的公子‘云英未娶’呢!”

一屋子再次笑成一团,这些话传出去都是有损名节的,若旁人说,她们或许会鄙夷,但出自老太君的口,便是证明老太君没把她们当外人。

水玲珑起身,在房妈妈的带领下去往了后花园,后花园里燃了两堆篝火,旁侧摆着满满一桌子美食和佳酿,中间的空地上,放了几个窄口瓷瓶,三公主、姚欣、栗彩儿和郭蓉正投得不亦乐乎。除了三公主,其他几人大抵都是存了邂逅云礼的心思,想坐上太子妃之位,或者再不济,也得占个侧妃之位。

其实水玲珑很希望她们成功,这样她就不用嫁给云礼了!

水玲珑扬起笑脸,准备跨入花园,突然,一股力道擒住了她的手臂,她反手一劈,右膝一抬,直直朝来者的脖子和要害打去!

郭焱大惊!要不是他学过擒拿术,此时大概已经中招了!他才知那日在泥塘,水玲珑是给他留了面子的。但很奇怪啊,擒拿术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武术,他是和荀枫学的,水玲珑又是跟谁的?

郭焱单臂一绕,巧妙躲过她的攻击,同时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树后:“是我,郭焱!”

水玲珑也是万分惊诧!这套擒拿术是荀枫教给她的,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近身攻击极少失手,郭焱怎么轻轻松松就瞧出了其中的破绽?难道郭焱是荀枫的人?一念至此,水玲珑看向郭焱的眼神里立时染了一分警惕:“郭将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可不想成为三公主的眼中钉!”

郭焱的心难受极了,原来被最在意的人当成陌路人是这种打掉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吞的感觉,他猛挠了挠头,压住委屈,说道:“不要嫁给太子!”自从她在宫里出了事,他便让人留意了尚书府的动静,老夫人带水玲清去镇北王府的事瞒不住他,他再结合水玲溪的病情和郭大夫人、郭蓉的异样,隐约能推断出太子和水玲溪的亲事黄了,尚书府打算让她嫁过去。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面色却瞧不出异样:“郭将军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和太子殿下没有任何交集,何来嫁他这一说?”

水玲珑的戒备心理之强,几乎令郭焱震惊,按理说,一个妙龄女子不该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吻和这样冷漠的气质,她在庄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郭焱真后悔自己没能早重生几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太子做不了皇帝!你嫁给她…没好下场!”前世太子娶的是水玲溪,结果惨死在为三公主报仇的路上,这些前世的史书有记载,尽管他没见证过程,却也能猜出与荀枫脱不了干系。

水玲珑骇然变色:“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样说?”

郭焱四下看了看,一本正经道:“你权当我是听了某个高僧的推断好了,但你相信我,云礼做不成皇帝!不仅云礼,整个云家都会覆灭,你不要和他们有任何瓜葛!”至于诸葛钰,好歹前世下场还不错,玲珑若真嫁他,兴许能一世安好吧!

郭焱怎么会知道云家的命运?水玲珑的心仿佛被巨木给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你呢?”

“我…”如果史书记载的没错,郭焱活不过今年冬季!他不想死,他还没在她怀里肆意地调一回皮,也没享受一天遗失的母子亲昵,又…怎么甘心?但他对郭焱前生的命运并不熟悉,也没更改的信心。只希望在临死之前,他能赎完上辈子的罪。

他选了个较为轻松的语气,“我…我是真心喜欢三公主!而且一个公主而已,无伤大雅,又不是皇子!我跟你说这些,真的不是耸人听闻!你干脆装病算了,比如失心疯一类的,那样就不用嫁给云礼了!”

水玲珑没有忽略郭焱的那句“你权当我是听了某个高僧的推断好了”,这么说,他不是听了谁的推断,而是自己本身就晓得!

难道郭焱和她一样,都是…重生的?

水玲珑的呼吸霎时凝滞了,会是这样吗?天底下会有两个重生的人?那么郭焱为何要帮她?记忆中,郭焱死得早,她和他根本连话都没多说几句。水玲珑还想再问,这时,三公主雀跃地走了过来:“郭焱!玲珑!”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得灿如夏荷,但水玲珑分明从她潋滟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醋意和苦涩。

郭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公主。”

水玲珑屈膝一福:“三公主万福。”

三公主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再次笑靥如花,她走到郭焱和水玲珑中间,柔柔地挽住郭焱的胳膊,彰显着绝对的所有权,并对水玲珑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们两个来了怎么也不进去找我?”

水玲珑低垂着眉眼,浅笑,语气无波无澜:“正要进去找公主的,没想到公主就过来了。”

“是这样吗,焱哥哥?”三公主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一派天真地问向郭焱。

水玲珑暗叹,三公主的醋坛子…打翻了!

郭焱盯着水玲珑,点头:“嗯,碰巧遇上,寒暄了几句。”

三公主握了握拳头,却浑然一副释然的态势:“哦,是吗?既然如此,我们去玩投壶吧!”

郭焱下意识地想拂开三公主的手,男女有别,即使定了亲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也于理不合,尤其,当真水玲珑的面,他有些不好意思!

而水玲珑则无意观赏三公主和郭焱大秀恩爱,于是笑了笑,道:“三公主和郭将军先去吧,我找大少奶奶谈点事,稍早再来找你们。”

“你…”郭焱欲言又止。

三公主酸得牙齿都是涩的,却竭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嗯,你忙吧!反正我天天都在姚府!”意思是你不必急于一时,今晚就直接回尚书府吧!

女人心海底针,水玲珑好像隐约猜到三公主对她格外亲厚的原因了,若果真如此,那这个公主过得也太憋屈了些。水玲珑淡笑,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郭焱的目光一凉,看向了三公主,三公主的脖子一缩,悻悻地低下了头,她可以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包容郭焱甚至帮助郭焱照顾水玲珑,但她不许他们两个暗度陈仓!她所有包容心的前提是郭焱最终只能是她的!

水玲珑告别三公主后,便往诸葛汐的院子走去,她的本意是与姚老太君商量一件事,但姚老太君在打牌她不好出声打扰,且先去看看诸葛汐吧,上回姚老太君好像让她劝诸葛汐来着。

临近院子时,水玲珑就听到了十分激烈的争吵:

“诸葛汐,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有失体面了吗?”质疑的语气,冷硬如铁。

“有失体面的到底是谁?是谁趁我不注意上了我的表妹?姚成!那是我表妹!府里那么多丫鬟,外面那么多妓子,你碰谁不好,偏要碰我表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非要把姚家、诸葛家和冷家的脸都丢光了你才肯善罢甘休?”诸葛汐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

姚成倒吸一口凉气,忍住怒火,强迫自己放低音量:“我说了不是故意的!我当时…”

诸葛汐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当时就是兽性大发!就是欲火焚身!就是禽兽不如!”

姚成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暴涨:“诸葛汐,你有完没完?”

诸葛汐拔下镯子朝姚成扔了过去,姚成一躲,价值千金的镯子毁于一旦:“我没完!想让我成全你们两个,做梦!”

水玲珑愣住了,姚成和诸葛汐竟是出了这样的事!冷家可是大周第一家族,甭管嫡女、庶女,姚成毁了人家的清白就该迎了人家过门,偏诸葛汐死活不许,这一来坏了夫妻关系,二来,冷家怕是对诸葛汐也颇有微词。所以说男人总以为能享齐人之福是一种能耐,殊不知后院起火,烧的可不止一个小小的院子。

姚成发现自己跟诸葛汐说不到一块儿去,气得胸口发堵:“这些年果然是太惯着你了!你…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整日像个女金刚,从不温柔体贴,哪个男人又受得了你?”

“姚成!”诸葛汐歇斯底里地吼出了声,太伤人了,这话真的太伤人了!她咬住唇,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了下来,“终于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是吧?姚成你当初得了时疫,是谁不顾名节、衣不解带照顾了你整整一个月?我要是跟其他女人一样温柔、一样脆弱,姚成你告诉我,我顶得住世俗的压力跑去照顾你吗?”

姚成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他本意不是要那样中伤她的,只是讲着讲着…便不自觉地怎么伤人怎么说了,看着她哭,他心头一软,上前打算抱她:“小汐,你…”

诸葛汐一把掀开了他:“滚!你这个虚情假意的混蛋!既然你受不了我,我也接受不了冷薇,大家干脆别过了!和——离!”

姚成的眼眸一瞪:“诸葛汐,你疯了!”

“疯的是你,姚成!”

“诸葛汐,你为什么揪着我的一个小错误不放?不就是一次意外吗?你的心胸是不是太狭隘了些?”

回答姚成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姚成怒发冲冠,他发现这个妻子越来越不可理喻,他自认为成亲多年,一直伏低做小,把诸葛汐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供着,没有半分对不起她的地方!就是因为他一直顾念她当初的深情,试想一下,如果他熬不过时疫撒手人寰,她怕是名节尽毁,再难出嫁!所以,他没想过要负她!

姚家男人不纳妾,这并非家规,只是一种习惯,成亲五载他从没碰过除她之外的女人,不是不敢,而是不乐意!现在,就因为一次偶然的失误,她竟要跟他和离?

“好哇诸葛汐,你别后悔!”姚成冷冷说完,甩袖跨出了院子,正好和傻呆着看了一场戏的水玲珑撞了个正着,水玲珑以为他会甩脸离开,他却是废了老半天的劲儿压下火气,挤出还算平和的口吻,道,“哦,是玲珑来了啊,我今天忙,没空招待你,你去找你大姐吧!”

第一次见面,姚成唤她“玲珑”,分明没把她当外人。水玲珑行了一礼:“知道了,大姐夫。”

姚成大概也觉着尴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片刻后从锦囊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玉坠子递给玲珑:“不知道你来,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你且先收着玩,下次我再补。”

水玲珑双手接过:“多谢大姐夫。”

姚成双手负于身后,回头,神色复杂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愤然离去。

水玲珑把坠子放入荷包,提着裙裾走进了院子,她倒是想躲开这场尴尬,奈何姚成发现她,又和她谈了话,诸葛汐离得不远想必听到了。

水玲珑进入院子时,诸葛汐已经敛起了失控的情绪,脸上不见泪痕,神色不显颓废,若非那双红肿的眼眸,水玲珑大抵会认为刚刚和姚成大闹一场的人不是她!

“大姐。”这个时候,怎么顺着她怎么来好了。

诸葛汐的黛眉微微一挑,氤氲着水汽的眸子里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尔后语气如常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喝杯茶吧。”

“好。”很乖巧,很温顺。

诸葛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她…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气势汹汹的水玲珑。

果然是姐弟!

水玲珑从外院一路走进内室,没看见半个丫鬟或仆妇的影子,直到在冒椅上坐好,才有个眉清目秀的丫鬟仿佛从门缝儿里长出来似的,笑盈盈地端了两杯茶和几盘糕点过来:“给大小姐请安,奴婢名唤华容。”

水玲珑微笑颔首。

华容放下茶水和糕点,如莲一般静谧立在旁侧,几乎不可察觉。这等本领,便是未央宫的宫女也自叹不如。

诸葛汐丝毫不提和姚成的一场争吵,而是淡淡地问道:“没用晚膳吧。”

水玲珑轻声道:“没用。”

“正好我也没吃,就在这儿摆饭吧。”诸葛汐面无表情地看向华容,“吩咐小厨房加做一道辣子鸡丁、一盘孜然牛肉。”

这是…她喜欢的口味,诸葛汐怎么会知道?水玲珑喝了一口茶:“多谢大姐。”

“嗯。”诸葛汐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鼻音,听得出来,她很满意水玲珑这的称谓。

许是华容的动作很快,许是小厨房的办事效率高,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六菜一汤便呈了上来——青椒炒肉、辣子鸡丁、孜然牛肉、红烧鲫鱼、糯米藕夹、清炒小白菜和一份虫草鸡汤。

水玲珑最钟爱糯米藕夹,是用糯米填充了莲藕,蒸熟之后切成片儿,莲藕软软的,糯米也软软的,分甜、咸两种味道,水玲珑简直吃不够!

诸葛汐看着水玲珑一副小馋猫儿的样子,唇角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却转瞬即逝:“你若喜欢吃,我白天让人做好了给你送去,晚上还是别吃太多糯米,不好消化。”

水玲珑意犹未尽地点头,一副很感激、很崇拜诸葛汐的神色:“大姐这里的东西真好吃,我想常来的。”

常…来?可她都要与姚成和离了,或许…可以再等等?等玲珑吃腻了姚府的饭菜,她再一脚踹了姚成!这么一想,诸葛汐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好啊,我天天派人去接你。”尔后,对华容说道,“给厨子涨二两月银,说大小姐爱吃她做的菜,每天有什么新鲜花样,尽管弄来!”

华容笑眯眯地看了水玲珑一眼,掩唇一笑:“是!”

窘!为了做你们的和事老,我容易么?水玲珑决定犒劳自己,再吃一块糯米藕夹!

用完膳,诸葛汐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这时,华容禀报二少奶奶和智哥儿来了。

诸葛汐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

玲珑打着饱嗝。

笑笑:“玲珑啊,我们给你送了好多月票和评价票哦,你开不开心?”

玲珑两眼放光:“开心!开心得死去活来!”

笑笑:“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们呢?”

玲珑:“我请你们吃藕夹!Y^o^Y”

汗!你还是二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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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江南表弟(二更,节日快乐!)

冯晏颖今日穿一件藕色琵琶襟上衣,一条素色绣百蝶穿花裙,纤腰盈盈一握,体态婀娜、风姿卓越,配上那精致小巧的五官,端的是江南伊人美如月。水玲珑不禁纳闷,同是江南人,董佳雪为何没半点儿含蓄柔弱的气质?

“二少奶奶。”水玲珑给冯晏颖行了一礼,冯晏颖侧身避过,给她回了半礼,又和诸葛汐相互见了礼,这才从乳母手中抱过智哥儿。

今天的智哥儿比昨天明显开朗了许多,当冯晏颖让他唤大小姐时,他软软糯糯地便喊了。水玲珑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红边绘金童子的拨浪鼓,递给了智哥儿:“智哥儿,喜欢吗?”

智哥儿怯生生地看着,想要却是不敢。

诸葛汐朝智哥儿伸出双臂,宠溺地道:“智哥儿,到伯母这儿来!”

智哥儿犹豫了一瞬,才扑进了诸葛汐怀里,凑近她白皙的脸,香了一个,垂下眼眸柔声道:“智哥儿想伯母了。”

诸葛汐心头一热,差点儿流下泪来!如果她也能有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她忍住泪意,从水玲珑手里接过拨浪鼓,摇了两下,声音清脆悦耳,智哥儿眼睛一亮,闪闪发光,诸葛汐递到他面前:“给,谢谢大小姐。”

智哥儿扭过头,咧唇一笑,羞涩的,萌萌的,又憨憨可爱的:“谢谢大小姐。”

水玲珑微笑:“不客气。”

智哥儿在诸葛汐怀里忘情地摇起了拨浪鼓,诸葛汐的眼睛眨得略快,看得出她不习惯如此喧闹的声响,但为了智哥儿她忍下了,水玲珑眨了眨眼,外表刚强的诸葛汐其实有颗很柔软敏感的心,所以,才会对姚成认不清自己的错误而悲愤不已吧!

冯晏颖看着智哥儿和诸葛汐玩得欢喜,她也跟着欢喜,眉宇间满满的都是柔和之色。但很快,她看向了水玲珑,这时,眼底似乎不经意地闪过了一丝黯然。水玲珑出声问道:“二少奶奶可是有心事?”

冯晏颖长睫一颤,笑着道:“哦,也不算什么心事,佟哥儿反反复复吐奶,我有些担忧罢了。”

诸葛汐笑容就是一收:“怎么还吐奶?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冯晏颖面露难色:“好得差不多了,但不知是不是这两日生病我带一直带着他,把他惯出毛病了,一会儿不看见我就哭得凶,真是…”后面的话,她没再继续。

两岁的孩子已经很敏感,听了这话,智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诸葛汐搂紧了智哥儿,对冯晏颖说道:“佟哥儿小,你自己带带也无妨,智哥儿就放我这里住几天,等佟哥儿痊愈不闹腾了,你再把智哥儿抱回去。”

冯晏颖闻言,忙低头摸了摸脸:“又要麻烦大嫂,明明大嫂帮着母亲料理庶务就够累的,再加上智哥儿,我都有些过意不去。”

诸葛汐亲了亲智哥儿肉嘟嘟的小脸:“讲这些太见外了,我也算看着两孩子长大的,不疼他们又疼谁?”

这个谁似乎另有所指?水玲珑挑了挑眉,是她想多了么?

冯晏颖又与诸葛汐说了一些孩子的趣事,又因记挂佟哥儿未多做停留,深深地看了智哥儿一眼后,冯晏颖转身离开了院子。

水玲珑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推想此刻姚老太君大概已经下了牌桌用了膳,就不知还要不要继续,一些贵妇的牌瘾,前世她深有体会,为了帮助荀枫曲风迎合她们,她有时一坐便是一整晚,偏又不是她感兴趣的娱乐,常累得腰酸脖子痛。

水玲珑吃着水果,陷入沉思。

这边,诸葛汐发现智哥儿的脸色有些沉沉的了,摇拨浪鼓也似乎有气无力了,诸葛汐微微蹙眉,对华容吩咐道:“拿智哥儿爱吃的栗子糕来。”

“是。”须臾,华容便从小厨房端了一盘新鲜的栗子糕,香软酥甜,颜色极好,看了就叫人大快朵颐。然,智哥儿没有伸手去拿,只默默地垂下眸子,伏进了诸葛汐的怀里。诸葛汐预感不妙,柔柔地抚摸着他后脑勺,“智哥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大伯母好不好?”

智哥儿摇头:“我开心,跟伯母在一起…很开心。”

眼底,分明流下泪来!

水玲珑看了智哥儿一眼,却是没说话。

诸葛汐的眉头一皱,眸子里有了不忿之色,但仿佛怕吓着了智哥儿,语气温柔得紧:“你娘没有不要你,弟弟小啊,需要照顾,等弟弟大了,跟你一样能跑能跳了,你娘便能将时间分给你们一人一半。”

“真的吗?”智哥儿抬起头,满是希冀地望着诸葛汐。

诸葛汐看向水玲珑:“从前不会如此。”两岁的年纪似懂非懂,诸葛汐也不好把话挑得太明,但水玲珑听懂了,智哥儿是最近才变得这般患得患失,想来是冯晏颖和他说了什么。难道冯晏颖会对智哥儿说“我不要你了,你自己看着办”这样的话?亲娘谁舍得?但如果不是类似的话,智哥儿为何那般害怕失去冯晏颖?莫非…水玲珑望向诸葛汐,见她满眼隐忍,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姚成的事把诸葛汐磨得目呲欲裂,若非水玲珑和了一番稀泥,她早倒下了,诸葛汐揉了揉太阳穴,把智哥儿放进了水玲珑的怀里:“给二少奶奶送回去,就说明日我会给她多请两个乳母。”

顿了顿,又道,“旁的事让她别想了。”

重点是最后一句!水玲珑挑了挑眉,抱着挑眉,抱着智哥儿走出了院子,远远地出了大门,隐约能听到华容断断续续的话音:“奴婢觉得…好…您…不用…二少奶奶…大家…”

压低了音量,又门板重重,饶是水玲珑五感异常灵敏也只听了几个词语。

水玲珑抱着智哥儿进入冯晏颖的院子时,冯晏颖狠狠地惊诧了一把:“呃…大…智哥儿调皮,闹到大嫂了吗?”

水玲珑将智哥儿送入冯晏颖怀中,智哥儿像发现救命稻草一样迅速攀住了冯晏颖的脖子,但似乎怕她生气,小小的身子有些发抖。冯晏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搂紧了儿子。

水玲珑就说道:“不是,大嫂很喜欢智哥儿。”

“那就是智哥儿自己要回来?”问话时,冯晏颖看向了智哥儿,眼底有失落的神色一闪而过。智哥儿较寻常孩子敏感,一触碰到亲娘这样的眼神,眼眶便红了。

水玲珑本不想插手姚府的家事,偏她和姚府冥冥之中就是有那么点儿联系,总不能诸葛钰刚替她解了围,她转头就弃诸葛钰的姐姐于不顾。水玲珑的目光自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小青,再无他人,她的第一反应是小青应当是冯晏颖的心腹,但忆起那日小青有意无意影射她是姚霂的通房一事,水玲珑又觉得自己应该多个心眼,亲姐妹成了情敌还自相残杀呢,这主仆…出乱子的就更多了,反正,小心驶得万年船。

水玲珑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冯晏颖何等聪明?她亲了亲智哥儿的小嘴儿,道:“跟小青姐姐去洗澡,洗干净了娘和娘躺一个被窝,可好?”

智哥儿的眼底闪动起极亮的光,宛若灿灿旭日,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只听得他喜不自胜地道:“好哦!小青姐姐,你快带我去洗澡!把我洗得香喷喷,比佟哥儿还香!”

小青的眼神一闪,继而笑容满面地抱了智哥儿出去。

屋子里再没外人,水玲珑才开诚布公地谈了自己的心声:“二少奶奶,人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这母子情分怕是修上千年才来这么一遭,多少人想得肝肠寸断却一辈子无所出,你为何不珍惜眼前的幸福?”

冯晏颖并不知道水玲珑只是在大胆猜测,她以为诸葛汐对她说了什么,是以,她也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大嫂应该明白我都是为了她好。”

水玲珑却是黛眉一蹙,语气含了一丝清冽:“我大姐五年来一直无所出,你的孩子过继给她便是嫡子,将来智哥儿世袭家主之位,这偌大的姚府还不是你们的囊中物?亏你好意思说是为了她好?”

冯晏颖的脸一白,委屈地看向了水玲珑:“你…大小姐你竟是这般看待我的?”

“不然怎样?”在明知道智哥儿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让智哥儿去讨好诸葛汐,她可有想过一个两岁孩子的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智哥儿为何这般敏感、早熟,还不是这贪心不足的母亲给逼出来的?!如果…如果她的斌儿和清儿在世,她哪怕每日粗茶淡饭也绝不拿他们去换所谓的金银富贵!能日夜守着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水玲珑很想疾言厉色地训斥冯晏颖一番,但她不是姚府的正经主子,没立场替姚老太君或姚大夫人教训内宅,只是该属于诸葛汐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除非诸葛汐自己丢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