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鸢笑得看不见眼珠:“借姑姑吉言,我和表哥一定会很幸福的!”

冷幽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两个神经病!

上官虹仿佛没感受到冷幽茹的厌恶,只笑着看向屋子里精致华美的陈设——鎏金填充的波纹山水屏风,棠梨木雕花冒椅,银丝竹节青铜熏炉,琳琅满目的多宝格玉器…不论时隔十年还是二十年,她的品味都一如往昔的好。

最后,上官虹的视线定格在多宝格中央的白玉观音上,“王妃这宝贝可真好,一来王妃便有了身孕。”

冷幽茹眸光微动,漫不经心道:“嗯,的确是好东西,可惜喀什庆不信佛,不然我倒是可以给弟妹也送一尊,或者弟妹要它我也不是不能给。”

上官虹的嘴皮子动了动,冷笑在心,她若是带一尊观音像回喀什庆,第二天就得被族人浸猪笼,冷幽茹分明是寒碜她!

敛起不悦,上官虹意态闲闲地、含了一丝清高地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王妃还是留着自个儿用,我又不没绝育,也不是生不出孩子。”

冷幽茹的脸色微微一变!

文鸢的脸色也跟着一变,冷幽茹是诸葛钰的嫡母,自己当然要帮冷幽茹了:“堂姑姑说的有理,趁着年轻堂姑姑赶紧再多生几个,这样将来一起上战场,抢到功劳的机会大一些,呵呵呵呵…”

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宛若无辜孩童之音,干净、清脆。

然,上官虹的脸立马绿了!绪凯和安郡王同时冲锋陷阵,安郡王大放异彩,绪凯成了不折不扣的陪衬…

水玲珑一进门便听到文鸢式的傻笑,头皮一麻,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按了按眉心,走入房内,脸上扬起从容优雅的笑:“母妃,二婶,表妹。”

两位长辈微微颔首,文鸢则起身冲她规矩地行了一礼:“表嫂。”

皓哥儿和绪阳站起身,分别朝水玲珑行了礼。

“妗妗。”

“大嫂。”

水玲珑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花生糖,递到了二人手上。

二人接过,又坐回地毯上继续玩。

冷幽茹招呼水玲珑在文鸢的上首处坐下,岑儿奉了一杯蜂蜜花茶和一盘看着便令人垂涎欲滴的葡萄。

水玲珑去年爱荔枝,今年好葡萄,明年或许又喜欢龙眼,反正她的口味不定,不像冷幽茹十几年如一日,最爱吃红枣和龙眼。水玲珑慢慢喝着手里的茶,看向冷幽茹,嘘寒问暖:“母妃最近胃口如何?可开始害喜了?”

冷幽茹的眼底漾开了一圈淡淡的柔和:“胃口挺好,还没害喜。”

水玲珑微笑:“那我就放心了,膳食方面,母妃会不会吃不惯?”皓哥儿吃的依旧遵照冷幽茹曾经定下的食谱来,冷幽茹的却被她换了个底朝天。

“没,都挺好。”

水玲珑笑了笑,又对上官虹温和地道:“礼物清单我刚列了一半,稍后烈完着人去采买,今、明两天肯定能买完。二婶和表妹有没有特别需要带的,或自己用或送人都可以,告诉我,我吩咐人准备。”

上官虹就笑道:“哦,京城的胭脂水粉特别好,你替我备一些,我拿回去送给手帕交。”

水玲珑一口应下:“行,我知道了。”又看向文鸢,“表妹呢?”

文鸢甜甜一笑:“表嫂办事我放心,表嫂且看着置办了吧。”

大家又絮絮叨叨聊了一阵,直到上官虹按住脑袋说昨晚没休息好有些困乏,众人才起身向冷幽茹告辞。

绪阳依依不舍地放下玩具,和上官虹一道朝门外走去,水玲珑与文鸢紧随其后。

刚走了没几步,文鸢突然发狂似的暴跳并尖叫了起来:“啊——蜘蛛——啊——救命啊!有蜘蛛——啊——蜘蛛啊——”

全家人都知道,她这辈子最怕的一是蛇,二是蜘蛛。

水玲珑顺着文鸢盯着的方向望去,同一时刻上官虹转过身,伸出胳膊去扶文鸢:“文鸢,你怎么了?你冷静点啊!这里没有蜘蛛,是不是你看错了?”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蜘蛛爬你脚上了!它跳上去了!真的真的跳上去了!啊——走开!你快走啊!快把蜘蛛拿开!”

文鸢吓得花容失色,胳膊一阵乱舞,上官虹企图按住她胳膊,她却狠狠一甩!上官茜“啊”的一声低呼,整个儿倒退好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多宝格!

只听得“嘭”、“嘭”、“嘭”…几声巨响,多宝格上的玉器哗啦啦掉了一地,咋成粉碎,其中便包括白玉送子观音!

场面…霎时宁静了…

刚刚出现混乱时,岑儿一直护在冷幽茹和皓哥儿前面,生怕有任何危险波及到了他们,眼下危机解除,众人目瞪口呆,岑儿眼疾手快地出掌一挥,将上官虹鞋面上的蜘蛛扫出了门外。

上官虹揉了揉发痛的胳膊,看向满地狼籍:“我…王妃…这…”幽怨地看了看文鸢!

文鸢捂住嘴,满眼惊慌,她虽不信佛,可也明白这尊送子观音对王府的重要性,听说它是鸿运本源,改写了王府的气运,却必须供奉三年才能保一世无忧,现在,它提前碎掉了!王府…王府…会不会要倒大霉?

文鸢不敢想!

上官虹也是一脸惊慌失措:“完了完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坏掉了,怎么办?要怎么办?”

冷幽茹看向水玲珑,水玲珑也正在看她,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又各自错开,冷幽茹淡道:“无妨,这尊是我在寺庙里求的,在门口买的那尊被我锁起来了,就是怕孩子们哪天调皮打碎了它。”

文鸢如释重负:“老天爷!吓死我了!还好还好,这些玉器我会赔给王府的!”

上官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又松了这口气,惊魂未定一般地颤声道:“王妃真是有先见之明,否则今天的阴差阳错真是…算了,也怪我没站稳,东西便由我来赔吧!”

水玲珑看着二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神色,挑了挑眉,答案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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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东窗事发,解决

“大家是亲戚,讲什么赔不赔的太见外了,弟妹和文鸢无需放在心上。”冷幽茹云淡风轻地道。

文鸢看了看屋子里的豪华陈设,心道,反正王妃有钱,这打破的几样东西估计是九牛一毛,难怪王妃不放在心上了。

上官虹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怎么好意思?”

冷幽茹牵了牵唇角:“没什么不好意思,碎了几样东西而已,别让人说我小家子气,为了一点儿俗物与亲戚斤斤计较。”

文鸢附和道:“是啊,堂姑姑,王妃都这么说了,你还是别老提这事儿了,不知情的真会以为王妃有多小气呢!”

上官虹心里冷笑,却没再言辞,迈步走出了清幽院。

“母妃,还是多派几个人去清理一下佛堂吧,万一有老鼠偷吃贡品,撞翻了白玉观音就不妙了。”水玲珑望了望上官虹远去的背影,出声建议道。

冷幽茹点了点头:“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水玲珑应下,回了紫藤院。

上官虹和文鸢同回往墨荷院,二人却两看两相厌,是以各走各的,连句话也没说!

上官虹牵着绪阳的手走在后面,她倒是想走前面,但绪阳脚程不快。

绪阳皱着小脸,叹了叹,道:“娘,我还没玩够呢!”难得碰到和他同龄的孩子,三哥和二哥都比他大好多,根本玩不到一块儿!

上官虹心里想着事儿,没听到儿子的话。

绪阳委屈地摇了摇她手,鼻子哼哼,道:“娘!你听没听见我说话?我想和皓哥儿玩啊!我不想回喀什庆!皓哥儿的爹会做好多好玩的东西!大嫂也会!这里比喀什庆好玩,我们能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呀?”

上官虹本就堵了火气,此时听了这话更是如烈火烹油,烧得她双目如炬,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撅起的嘴儿,呵斥道:“你这没出息的孽子!不记得穆承皓对你做了什么,是吧?刚来的那天你的耳朵差点儿被他咬掉!要不是我阻止得及时,诸葛绪阳,你现在已经是个残废了!还好意思和他做朋友?你真是要脸不要了?”

“呜啊——”绪阳被骂哭了。

哭!越哭上官虹的火气越大!他不知道大哭很伤身吗?哭多了眼睛疼,嗓子也疼,这么小的年龄最容易喉咙肿痛,然后咳嗽!发热!

无限制的担忧涌上心头,她厉喝道:“不许哭了!诸葛绪阳我命令你不许,你听不听话?”

“呜啊——”绪阳吓得不轻,本能地便是越哭越大声。可他越大声,上官虹越着急,一着急就有了新的火气,说不听,上官虹便出动了暴力,她拉过绪阳贴住自己的胸膛,尔后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扇向了他的屁股:“给我哭!你还哭!不许哭了!说了多少遍不许哭了!”

本意是以暴制暴,吓住绪阳,别哭,别弄疼了嗓子,别又咳嗽。

可这么小的孩子不理解娘亲是怕他哭出病来,只以为娘亲不喜欢他了,甚至厌恶他了,身子疼痛,心里惶恐,这哭声便越发厉害了。

不远处的枝繁看到这一幕,心有不忍地皱了皱眉:“大小姐,四少爷只是个孩子,二夫人会不会下手太重了?”

打打屁股,下手是不重的,就是把那孩子吓得够呛。水玲珑凝了凝眸,想起前世斌儿犯了错,她年纪轻,控制不住脾气,也这么打过他,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想忽觉后悔。

绪阳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撕心裂肺一般,枝繁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那个…大小姐咱们要不要去劝劝?四少爷太可怜了…”

二夫人真狠心,那是她亲生儿子,又不是妾室生的,有必要下这种狠手吗?

水玲珑淡道:“劝没用,越劝四少爷越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会哭得越厉害,他哭得越厉害,二夫人下手就越重,恶性循环。走吧!”

枝繁和水玲珑离开了原地,枝繁时不时回头,须臾,就看见乔慧从旁边的小路里窜了出来,她心头一喜,四少爷有救了。然而,令她大跌眼镜的是,上官虹不仅没住手,反而将乔慧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乔慧也哭了…

绪阳止住了哭泣,在被打得呆呆愣愣,完全不敢反抗之后…

庄妈妈去膳房领晚膳,回湘兰院的半路上与两名提着水桶、带着抹布和几株高香的丫鬟碰了个正着。丫鬟们躬身向她行了一礼,不认得她,但通过衣着打扮能判断她是位管事妈妈。

庄妈妈看了看她们手里提着的工具问道:“府里有人要做法事吗?”

其中一名胆子大些的胖丫鬟答道:“不是,是世子妃命奴婢们清理佛堂,免得有老鼠作祟,碰掉白玉观音了。”

庄妈妈眼神微闪道:“哦,这样啊,世子妃有心的,眼下天气热,的确虫鼠四溢,得打扫干净。”

丫鬟们认真地应下,去往了小佛堂。

小佛堂位于府西一处非常僻静的地方,冷幽茹礼佛时不喜人打扰,这里除了早上定点有丫鬟前来清扫院落之外,其他时辰是荒无人烟的。

盛夏的夜,并不静谧,蝉鸣蛙叫此起彼伏,遮了脚步踩碎落叶的声音。

一道暗影,悄然冲佛堂靠了过去。

朱红色大门嵌入无边夜色,月光一照,犹如洪荒魔鬼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那道暗影便一点一点进入它的肚腹。

路过前院,跨过垂花门,踏上回廊,推开雕花木门,月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投射在屋内,折了一下映在案桌上、白玉观音上。

观音慈眉善目,眉宇间一点朱砂妖娆,炯炯有神的眼睛闪动着宁和的光,怀中童子笑得春阳般明朗。

黑衣人却对着这一幅美好和谐的画面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黑衣人伸出戴了双手,一把推掉了白玉观音!

一声脆响,观音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衣人满意一笑,转身便朝外走去,谁料,她刚行至门口,便有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笼罩了她…

“王…王爷?”她吓得魂飞魄散,佛堂这种地方,王爷是断断不该来的,这简直是触犯了天神禁忌!

诸葛流云的眸子里急速窜起一层暗涌,当冷幽茹告诉他有人想破坏白玉观音时他还将信将疑,但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提前守在了这里。

却是果然有人耍幺蛾子!

诸葛流云的眸光一凉,以掩耳不及迅雷揭了她的面纱…

皓哥儿洗漱完毕,并未回自己房间歇息,而是赖在冷幽茹房间的地毯上,转着魔方。

冷幽茹看了他一眼,拿起干毛巾走到他身后,也坐下,尔后轻轻擦起了他湿漉漉的头发:“你今天生什么闷气?一整天不和我说话。”

皓哥儿的眸光动了动,继续转魔方,半响后,道:“没有。”

“撒谎!”冷幽茹看着他越转越乱的魔方,手里的动作依旧轻柔,“不许和我撒谎,我不喜欢。”

皓哥儿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低头,似在认真思考“我不喜欢”这四个字对他的意义到底有多大,须臾,他幽幽一叹,用蚊子嗡嗡般大小的声音道:“我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回房睡?”

冷幽茹的长睫一颤,愣了一瞬,尔后茅塞顿开,明白了他生闷气的原因,她又好气又好笑:“两人挤一张床,不觉着不自在?一个人睡多好,怎么翻身抬腿都行。”

原是一番宽慰以及开导之词,敏感的皓哥儿却渐渐变了脸色:“是不是我和你睡,你不自在?觉得我挤到你了?”

“…”冷幽茹哑然!

皓哥儿却误以为是默认,他的鼻子一酸,落寞地道:“我保证从今天开始只睡一个小角落,睡你脚边也行。”

冷幽茹放下毛巾,将他抱在了腿上,素手轻抬,缓缓拂过他浓密而卷翘的睫羽,触感…一片湿腻。冷幽茹亲了亲他冰凉的额头,似叹非叹:“我有那么好吗?”

皓哥儿不假思索地点头!

冷幽茹搂紧了他,阖上眸子,没再说话。

岑儿打了帘子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心就是一跳,愕然一霎那便回神,禀报道:“王妃,佛堂出事了。”

当冷幽茹赶到花厅时,发现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诸葛流云端坐于主位上,流风和上官虹坐在右侧,左侧是水玲珑和文鸢,没看见诸葛钰和二房其他人。

冷幽茹的视线掠过跪在地上的庄妈妈,没有意外地、一脸淡漠地走到诸葛流云身边坐下。

繁文缛节一概省略,诸葛流云的头都是大的,他搞不懂自己去抓破坏白玉观音的人怎么就抓到了庄妈妈?庄妈妈是上官虹的贴身妈妈,这之间…别告诉他没有联系!而冷幽茹提前预知了这一事故,说明什么?

他看向冷幽茹,于不忿中抽离了丝丝冷静,关切地道:“一路走来,可累?”

冷幽茹垂下眸子,面无表情地道:“多谢王爷关心,妾身不累。”

诸葛流云宽心,这才终于开始审案,他落在冷幽茹脸上的柔和目光,射向庄妈妈时已经变成寒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去毁白玉观音!说,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上官虹的眼神闪了闪,拽着一方丝帕几乎要揉烂!

庄妈妈此时已没了先前的惊慌,很淡定从容,她微垂着眼睑,说道:“没有谁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要毁白玉观音的!”

文鸢看了故作镇定的上官虹,又想了想今晚发生的事,很多说不通的情节也渐渐有了眉目,她冷冷一哼,娇喝道:“骗人!明明是我堂姑姑指使你干的!今天傍晚时分,在王妃房里,堂姑姑故意弄蜘蛛吓我,又假装来扶我,再假装被我推开,借势撞向多宝格,那时,就已经碎了一个白玉观音了!你们根本是蛇鼠一窝,专门来破坏王府鸿运的!”

冷幽茹将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隐去了水玲珑叫她提前收好白玉观音的事,只说观音一直都悄悄地供奉在佛堂。

诸葛流云和流风的脸就在冷幽茹不夹杂任何主观色彩的陈述里越变越黑了,水玲珑看了看又震惊又恼怒的诸葛兄弟,又看了看面色暗沉的上官虹,淡漠地眨了眨眼,返程在即,上官虹是被逼得乱了阵脚,若静下心来思考一番,未必会这么容易中计,冷幽茹房里的玉观音不是真的那尊时,上官虹就该引起警惕了,小丫鬟刻意与庄妈妈碰上,通过庄妈妈将白玉观音在佛堂的消息传到上官虹耳朵里,说实话,任何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个陷阱,她并没指望上官虹这么容易上当,她和文鸢还有一出戏没演,演完才应该是上官虹派人毁观音…

其实,上官虹是输给了自己的外表端庄温柔,实则急躁,冲动,强势的性格。换句话说,上官虹心理素质不好,这种人肯定经常失眠。

诸葛流云信她的鬼话才是真见了鬼,诸葛流云冷沉的眸光又扫向上官虹,不愿信却又不得不信:“弟妹,你给我一个解释!”

上官虹一抬头,就对上水玲珑清冷的眸光,那眸光深处,藏着洞悉一切的犀利,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算计了,水玲珑撒了一张弥天大网,将她网了个严严实实。水玲珑先是请文鸢吃饭,做了一场要和文鸢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戏码,让自己相信她不得不妥协了族里的安排,犹记得自己质问她为何要主动接纳文鸢时,她怎么回答的?她说,“二婶,掏心窝子和你说句话,我不喜欢文鸢,不乐意与她交往,但我嫁了诸葛钰,便是诸葛家的儿媳,这些话老太爷还在京城时便告诫我了。所以,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我有分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二婶你别为我担心。”

这话,当时听来句句都是女人的无奈和心酸,而今想来,字字都是误导,她没具体说作为诸葛家的儿媳到底有怎样的身不由己,可自己不由自主地脑补了她的身不由己!

加上她故意让钟妈妈借着送补汤给乔慧的机会,反复强调送子观音的重要性,自己既然不能阻止上官家和诸葛钰的联姻,便唯有从王府着手,毁掉王府的鸿运本源,这样,作为王府一员的诸葛钰也将厄运连连,成功返回族里接任族长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

白玉观音也不是冷幽茹自己收起来的,一定是水玲珑提醒她的!而自己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到潜藏的危险,只是入京的目的便是解决这件事,眼看着归乡在即,她没有时间可以耗,哪怕明知它有一定的风险,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呵呵。”她淡淡笑开,事已至此,任何辩驳都是无力的,“是我。”

文鸢张大了嘴,久久合不上:“哎呀!表嫂,现在你信我的话了吧,她这么歹毒!昭云肯定也是她害的!她就是想通过昭云害王爷!害王妃和王妃腹中的胎儿!不对,不止这些,枝繁和昭云走得那么近,万一枝繁被传染,由枝繁贴身照顾的姐儿和哥儿也会有危险!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恶了!”

诸葛流云和流风齐齐看向了她!

比起陷害诸葛流云、冷幽茹、哥儿和姐儿,水玲珑更原因相信上官虹只是想挑起她对文鸢的怀疑,庄妈妈故意烧掉绸缎被文鸢看到,以文鸢和上官虹水火不容的状况肯定会跑来向她告密,并提醒她当心上官虹,而文鸢是她的情敌,她潜意识里并不乐意相信文鸢,反倒会和枝繁分析的那样,倾向于文鸢是罪魁祸首,想害死王妃的胎儿和哥儿、姐儿,并企图嫁祸给上官虹的版本。但她素来比常人谨慎,没有盲目地被情绪主导,利用文鸢演戏,最初的目的是想证实上官虹的清白,她多希望上官虹什么也不做,不弄什么蜘蛛吓文鸢,也不故意撞掉白玉观音。她宁愿文鸢是坏蛋,也不想诸葛钰的又一个美好回忆被敲碎。

太残忍了!

对诸葛钰太不公平了!

上官虹一瞧水玲珑的神色便知她不赞同文鸢的指证,心底淌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悲凉,她没否认文鸢的话,而是撇过脸,嘲弄地笑了:“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毁掉白玉观音吗?”

水玲珑平静地说道:“因为你想毁了王府的鸿运。”这话,文鸢说过了。

看了老太爷留下的字典才知道,诸葛家的历届族长夫人都来自上官家族,老太君是个例外,因为老太爷接连娶了两任上官家的女子,结果都死掉了,上官家不敢把女儿嫁他,老太爷这才婚姻自由,但也就这么一个特例而已。上官文鸢入住王府,主动接近诸葛钰,她起初没往深处想,觉得左不过是女儿家仰慕美少男罢了,但后来,她细细思考了上官虹和文鸢的态度,以及昭云出事的经过,才最终猜测,诸葛钰才是内定的族长继承人,文鸢,则是他将要迎娶的族长夫人。

“没错!”上官虹承认得非常干脆,丝毫没有被抓了现行之后的窘迫,甚至,她很理直气壮,表情很大义凛然,“其实原本我也可以不毁白玉观音,只要你,水玲珑守住诸葛钰,拒绝和上官家的联姻!拒绝回到喀什庆!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水玲珑摇了摇头,幽若明渊的眸子里泛起清冷的光:“你残害无辜的昭云,已经不是什么都没做了!不仅如此,在入京之前,你派人追踪文鸢,并放赤火蛇咬她,也实属不该!”

文鸢大惊失色:“什么?赤火蛇…是她派人放的?”

水玲珑淡淡地蹙了蹙眉,一直盯着上官虹,那话却是对文鸢说的:“不然,你以为你真的巧到中了一种只有诸葛钰能解的毒?”就是因为太巧,所以她和枝繁都有点儿怀疑文鸢是施的苦肉计。如此,她便更加排斥文鸢了。

文鸢嘟了嘟嘴,一开始她听说自己中的毒只有诸葛钰能解还挺喜从悲处来的呢,这说明她和诸葛钰能有许多独处的机会!唉!谁料,诸葛钰每次都带一个讨厌的胡大夫,好容易害胡大夫拉一次肚子来不了,诸葛钰竟是狠心地让她自己泡寒池,自那之后,她都乖乖的了。

她看向上官虹,质问道:“毒蛇…毒蛇真的是你放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死了?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这样黑?”

上官虹根本不理文鸢,含了一丝嘲弄笑意的眸光望进水玲珑幽深平静的眸子:“你很聪明,呵呵,早知道我该直接毁掉你。”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流风气得暴跳如雷!

上官虹嗤然一笑:“诸葛流风,谁都有资格质问我,唯独你没有!”

“你…”流风定定地看着她,盛满怒气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仿佛头一天认识自己的妻子,当年她以上官家嫡女的身份委身于她,他心中着实惭愧,是以,这些年她在生活上表露出的各种控制*,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绝不和她红脸,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心肠歹毒到要毁了王府的鸿运!

“你…上官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大哥的艰辛付出就没有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你…太让我失望了!”

“呵呵!”上官虹笑出了眼泪,一种哀凉漫过众人的心扉,“为了你?诸葛流风你脑袋被驴给踢了吧!王爷入京做质子是为了你吗?族长之位是他心甘情愿给你的吗?如果朝廷不赐婚,不强行下旨让他携家眷入京受封,族长的位置轮得到你这个庶子来做?醒醒吧你诸葛流风!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只是个替补!和一个工具!从出生到老死,帮忙证明诸葛家公平公正、仁义道德的工具!替诸葛家父子稳住喀什庆时局和民心所向的工具!他们离开了,就推你上位!回来了,就拉你下马!你,诸葛流风,才是二十多年的纠葛里…最大的悲剧!”

上官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剖开了流风的心脏,一些多年来他刻意逃避的情绪一点一点流了出来。他承认,他在某些方面是比较麻木和迟钝的,譬如嫡庶之别,他好像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在意过,他一直活得很幸福、很单纯快乐,但当他掩藏得密密实实的伤疤被上官虹无情揭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屈辱排山倒海而来,他才明白,不是不在意的,只是潜意识里关闭了自视情绪的能力,否则年幼的他无法接受生母是姨娘、自己是庶子的命运,也无法忍受不想看到却无意中看到的差别待遇…

入戏太深,便不知是假是真,他和老太君的母子情义,和大哥的兄弟情义,他确定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只是眼下一番剖白,有些回忆也变得苍白,他顿觉…茫然。

诸葛流云不可思议地蹙了蹙眉,他没想到上官虹心里有这么多怨恨,也不知道流风的心里藏了这么多苦楚。流风不抱怨,他便当他没有怨言。从朝廷召他入京的那一天起,老太爷和族里的长老便做了这个决定:由流风暂代族长之位,他日小钰长大,再寻机会让小钰返回喀什庆接任族长之位…

上官虹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又看向了诸葛流云,忽觉讽刺,当诸葛家定下诸葛流云的死讯时,她也曾动过去沙漠寻找他的念头,但最终没能鼓足勇气,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上官茜偷偷离开了府邸…

如果当时,她也有上官茜那种勇气、那种运气,她而今便不需要如今煞费心机!有些人、有些事,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但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错的是别人!是那些企图破坏她幸福的人!

她站起身,目光凛凛地盯着诸葛流云,歇斯底里道:“我讨厌你!讨厌你的两个妻子,也讨厌你儿子!上官茜抢了本该属于我的婚姻!冷幽茹又迷惑了我丈夫的心!你儿子又要来抢我儿子的继承资格!你们这一家子,当真好生霸道!”

诸葛流云的眸色一厉,她刚刚说什么?冷幽茹迷惑了她丈夫的心?

流风的脸色登时一变!

冷幽茹的长睫微微一颤,很很快,她的面色归于平静。

诸葛流云沉声道:“你休要满口胡言!”

上官虹视死如归地冷笑:“没有我丈夫,你的好王妃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和上官茜浓情蜜意的时候,你的王妃差点儿饿死,你的琰儿差点儿病死!是我丈夫!是他明里暗里送动送西,你的王妃才留了一条小命!他为你、为你们这一家子…付出了多少?可你又回报了他多少?你回报他的是十六做牛做马的岁月!是利用完一脚就踹也不管他到底难不难受的耻辱!诸葛流云,摸摸你自己的良心!”

诸葛流云的呼吸霎时凝在了胸口,他从不知道冷幽茹在喀什庆的日子有这么难过,他没管过她,只是拨了相应的下人照顾,照顾得好不好他的确不曾开口问过…

他看向一脸漠然的冷幽茹,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又看向流风,眸色一深,依旧开不了口。

心塞…

水玲珑冷冷地凝了凝眸:“二婶,不是我这做晚辈的排揎你,二叔作为诸葛家的一份子,看见大嫂有难出手相帮本在情理之中,二人不曾私下交往,不曾逾越本分,怎么到了你口中却仿佛有了天大的私情?你不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更不要再拿二叔做筏子博得大家的同情,你是你,二叔是二叔,他没必要为了你的罪孽埋单!”

上官虹的心口一震,眼底闪过了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羞愤,这个水玲珑,真是好能拆她的台!明明诸葛流云都已经看在流风的面儿上流露一丝同情了,自己再巧言几句便能成功将这事儿揭过去!左不过她是替流风委屈,一时脑子发热做错事,诸葛流云一定会从轻发落,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