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大婚

稳稳坐在装饰华丽的花轿内,璃月才发现,因为要走三天,花轿是固定在马车上的,相当于车轿。

这样也好,马车总比人力稳当。

坐的是用朱红漆的藤子编成的坐椅,轿内有红罗茵褥、软屏夹幔,外有红色围幛和珠帘。

四角悬桃红色彩珠,轿帏上面绣着一个金红色的“禧”字。

罩轿子的帷幕都选用大红色的彩绸,并绣有富贵花卉、丹凤朝阳和百子图等吉祥图案,缀以金、银色,以烘托热闹喜庆气氛。

外面的柳姨娘则纵声大哭,情绪激动,南宫立赶紧扶住她,也一脸老泪纵横。

看着风光大嫁的璃月,南宫幽若狠狠扯着手里的锦帕,心里的忌妒可以把人烧成灰。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点不敢相信,曾经那个她瞧不起的璃月,如今竟做了人上人。

这婚礼排场,就连一国公主都无法比拟,简直百年难得一见,侍卫、宫女、嫁妆等把整个巷子全占满了。

周围还有许多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把巷子挤得水泄不通,简直是万人空巷,热闹程度可以比得上皇帝迎娶皇后了。

别人欢呼的欢呼,舍不得哭泣的哭泣,只有轿子里的璃月神情淡漠。

这本就是政治联姻,她只不过是皇帝的棋子而已。

反正她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嫁给谁不是嫁?

沁惊鸿翩翩红袍飞舞,高大英武的骑在骏马上,辰时一到,他便转身朝南宫立拱手道:

“南宫先生保重,本将先迎七小姐出发,待回门时你们又可以看见她了。”

南宫立眼里透着泪光,同样拱手回礼,用沉稳粗犷的声音道:“将军一路平安。”

“所有人列队,出发。”

沁惊鸿头上的翊林盔熠熠生辉。后面垂下来的红色璎珞把他衬得英武逼人。

他神情淡漠,目光冰冷,策马领在花轿前头。

接着,仪仗升起,前面是将士、炮手、开道锣、开道旗、肃静、回避等朱牌,后边有三排提着宫灯、金瓜、斧钺、朝天镫的粉装宫女。

后边则是策马而行、帅气俊美的大将军沁惊鸿。

大将军后面,便是华丽大气由十二人抬着的大红花轿。

花轿上垂落的明珠流苏璎璎颤动,发出清脆绕梁的声音。

再后面,便是扛着龙虎施、团扇、日罩的侍卫和宫女。

鞭炮声响,一种热闹到银城大街,接着鞭炮声停,取而代之是丝竹阵阵,管弦悠悠。好不气派,好不热闹。

璃月坐在花轿里,左右是分别服侍的无心和雪儿。

酒儿、宁儿被她安排在后边跟轿,谁叫她们是风麟的人。

不让她们吃点苦头,她们不知道什么叫主子。处处想着监视、控制她的行动,她岂会让她们好过?

头上盖着大红缀珠绣凤方巾,那顶凤冠四周垂着金黄色的明珠,微微一动,就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悦耳动听。

璃月还是头一遭出嫁,虽然她不喜欢沁惊羽,但这毕竟是她两世头一回嫁人,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外面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朝大街上的花轿眺望,人人都想一堵这第一美人的芳容,也顺便沾点喜气。

突然,轿子有些轻微晃动,璃月赶紧握住无心的手,冷然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我看看。”无心将轿帘掀开,璃月也乘机透过方巾鏠隙朝外面看去。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公子正要冲上来,前边的侍卫一直在挡他,他力气似乎很大,体格魁梧,肤色黝黑,似乎是会武功的,所以一群侍卫一直在憋着气挡他。

“大胆!这是沁阳王后的花轿,谁敢捣乱,一律押进大牢,听侯发落。”

前面的一名副将冷然出声,却没有吓到那个壮公子。

璃月好生奇怪,按理说,真正喜好烟花之地的世家公子,他们个头没这么壮,而且肤色偏白,不像这位壮汉那样肤色黝黑。

还在思索中,壮汉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面抹泪一边哀求道:“大将军,求你让我见见璃月,我要见她一面,如果她不出来见我,我立马死在花轿面前。”

沁惊鸿目光犀利,乌黑的寒瞳闪过一缕精锐的细芒,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朱唇轻启:“你与七小姐有何关系?”

难道,他是来破坏大婚的?

璃月才警觉起来,地上的公子就呼天抢地的哭诉道:“大将军,我与七小姐青梅竹马,她是我最爱的姑娘,如今她要嫁人,你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我只见一面。”

沁惊鸿目光看向后边的花轿,眼神复杂深邃,最终将目光落在地上的公子身上,“你还真是会耍花样。”

明知道大婚这天不能杀生,所以这壮汉才敢前来闹事,如果是平常,他早被宰成两截了。

一人之力能挡十几个侍卫,这男人一定会武功。

“将军,小的真的没有耍花样,小的真是七小姐的爱人,不信你问问她。她贪图荣华富贵,为了嫁去沁阳做王后,把我活生生的抛弃,我今天要找她说个明白。”

壮汉说完,迅速将头磕在地上,然后稳稳抬起来,又重重的磕了下去,一个、两个、三个。

围观的百姓大多不明真相,看到这壮汉如此可怜,全都以指责的目光看向沁惊鸿,还以为他抢了这大汉的女人。

“大胆,沁阳王后岂是你能侮辱的?来人,把这捣乱的人拖下去!”之前的副将冷喝一声,几名侍卫正要上前抓大汉。

突然,大汉猛地起身,手里拿着柄短短的匕首,比着自己脖子道:“大婚见不得血是吗?如果你们不让七小姐和我说个明白,我就死在这里。我要让她知道,我永远深爱着她,死后我的孤魂要缠着她,直到沁阳国。”

“你!”副将气得咬牙切齿,边上的百姓议论声更大的,所谓的蝴蝶效应就是这般,百姓一个传一个,以讹传讹,似乎轿子里的新娘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贪财女。

“哈哈,没话说了吧?如果没话说,就让我见七小姐。如果你们敢阻止,我就血溅当场,让她们的大婚沾上血液,让她们得不到幸福。”

壮汉得意的用刀匕着自己的脖子,目光炯炯有神,身体壮而高大,哪里像一个为情所困的公子,分别就是个披着昂贵外衣的武夫。

正当他得意,侍卫们不知道如何办时,花轿里突然的女子突然冷然出声:“慢着!”

女子声音铿锵有力,如玉珠般清润落地,不急不徐,沉稳有力。

接着,车轿慢慢驶向前方,停在大汉边上。

此时的大汉,脸上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不知是不是被里面清冷的声音给震慑住。

一只玉手轻挑轿帘,女子头盖红巾,轻启樱唇:“你说我与你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璃月,你终于肯见我了,我以为你有了新人,就把我给忘了。”大汉先是激动的哭诉一声,接着点头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俩相爱多年,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呵呵!”方巾下面的女子慵懒出声,不惊不乍,淡淡道:“那你告诉我,我手上那颗痔是在左手,还是右手?”

大汉一听,立即有些懵了,没想到这新娘子还挺机灵的。

他思索一阵,咬牙抬头,大声道:“在右手,你右手有颗痔,而且还很大,我说得对不?”

“呵呵!”璃月再次轻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将右手腕的衣袖撩上去,上面光洁雪白,哪有什么痔,看得众人疑惑不解。

“实话告诉你,我两只手上都没有痔,下次如果要骗人,请你打听清楚、做好准备再来。”璃月陡然启音,趁人们恍然大悟之际,继续道:“如果你真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怎么可能在我问问题的时候思考那么久?”

璃月话一说完,后边的百姓全都朝大汉唾弃道:“你这个可恶的骗子,什么时候行骗不好,偏要在人家婚礼上捣乱,来人,把他抓起来活活打一顿。”

“幸好七小姐聪明,不然声誉真要被这龟孙子给毁了。”

一说完,那些菜农、卖鸡蛋的,纷纷抓起自家菜叶子、鸡蛋壳,呼呼哧哧朝大汉砸去,大汉被砸得满头蛋黄,急忙往后退,准备伺机逃走。

这时,轿子里女子再次冰冷出声,“刚才你不是想血溅当场,用匕首寻死?本姑娘从不信什么吉凶之说,我的幸福我作主。来人,把他拿下,如果他敢反抗,就地正法!”

清冷的音调透着浓浓的王后威严,听得在场的人肃然起敬,有的甚至浑身发抖。

还以为轿子里的新娘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没想到她如此果敢,对要伤害自己的人不手下留情,好有巾帼女英雄的气概。

“属下领命。”侍卫一听王后发话,一齐朝大汉涌上去,猛地拔出长剑,一看到明晃晃的长剑,那捣乱的大汉吓得大惊失色,一边求饶命,一边屁滚尿流的朝人群里滚去。

侍卫们正要追,璃月轻喝一声,“穷寇莫追,不要让他扫了婚礼的兴致。将军,可否启程!”

沁惊鸿眼底是淡淡的惊异,神色惊愕的掠过璃月,目光冰冷,淡漠出声:“启程。”

雪儿将轿帘拉下,佩服的盯着面前冷静自若的小姐,朝她竖起大拇指:“小姐,刚才你真稳重,要不是你聪明,说不定那人早将你名声毁了。”

无心也敬佩的看着璃月,接过雪儿的话:“那人明摆着来毁小姐名声,想破坏小姐的大婚,不知道是哪一来的。宣王、五小姐,亦或六小姐?”

“不清楚。”璃月慵懒的抬了抬手,伸了个懒腰,然后斜躺到软锦垫上,乌红的殷唇懒懒出声:“得走三天,我先睡个觉,别恼我。”

“是,小姐。”雪儿脸上露出漂亮的小酒窝,小姐睡姿真大大咧咧,真没一点大家风范的味道。

虽然没贵阁千金的矜持,却有种云淡风轻、临界于世俗之外的淡泊从容,很是让雪儿喜欢。

这样的小姐,是她最喜欢的小姐。

一路上颠颠簸簸,鞭炮声、丝竹管弦声犹绝于耳,一会不是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声音。

宫女侍卫们走累了,就和马车里的换一批,所有人都累得大汗淋漓,再加上太阳高照,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偏偏这样的日子还得持续三天。

沿路风光倒是甚好,路边全是簇簇淡黄色或者淡粉色的野花,有迎风怒放的红蔷薇,有淡黄色的野山菊,有粉白色的马尾花,花丛迎风招展,清新自然。

在马车渐渐远离那座叫银城城市的边境时,璃月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悲凉。

今天,她就要远嫁,银城的一草一木都与她无关。

突然有些想念那个唯唯诺诺的娘亲,虽然她唯诺,却是世上最疼她的亲人。

从今天起,她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可能,她将来会找机会逃走。如果没可能,她或许会呆在那里一辈子。

如果再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命薄福薄,连几天都休想呆。

自由,才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也是她毕生的渴望。

一行人行了一整天,个个累得差点支不住。

天色渐晚,夜幕将至,沁惊鸿招呼大家停轿,命人开始扎营,准备在这里过一夜,第二天再启程。

璃月淡然起身,轻提大红裙裾,在雪儿和无心的搀扶下踏下花轿,轿旁是宫女们早牵好的红色绸布。

璃月轻踩在绸布上,一步一履走到营帐门口。

那里正伫立着一袭红色丝袍、英武挺立的沁惊鸿。沁惊鸿将头上的头盔取下,露出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一双美眸狭长漂亮,深邃且淡漠。

“见过大将军。”雪儿等人将璃月扶到沁惊鸿面前,安静行礼。

沁惊鸿默然点头,脸上淡漠如厮,朱唇殷红,脸上有棱有角,线条分明且刚强。

目光轻缕过戴着红盖头的女子,沁惊鸿淡淡道:“七小姐先安顿好,等食物做好,我会命人送到营帐来。”

“多谢将军。”璃月朝男子淡然颔首,轻然昂头,慢慢踩着红绸走进营帐。

营帐很大,是除了大将军帐最大的一顶,整个营帐呈五彩色,在霞光的映照下,远远望去,像一颗璀璨漂亮的水晶石。

沁阳 星月宫

男子一袭青色锦袍,腰上紧系华夏龙腾束腰,昂首挺立,身姿挺拔修长。

看着手里那晶莹透亮的水晶石,脑海是浮现侍卫传来的说:“王,七小姐说这是她给您的嫁妆回礼,她觉得比起金银珠宝来,石头更能让人想到长久。”

手里的水晶石闪闪发光,由一根细细的红丝线串住,石头呈棱形状,有些像方块的格子,颜色通体呈淡粉色。

玉手轻轻将水晶石高举,举到抬眼能接触到的地方,目光与石头在半空交接。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水晶石折射出紫色的光芒,十分璀璨,发出的光芒隐隐还有些刺眼。

良久,他才低下头,稳稳将手心里璀璨的石头篡紧。

“王,这块石头这么有魔力,您已经看两个时辰了。”寐生瘪了瘪嘴,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他已经站在王身后两个时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如果没有王的允许,他不能随便开口,也不能动或者离去。

可是,他现在好急,都说人有三急,他实在憋不住,终于冒死开口了。

男子陡然转身,面具下的眼瞳淡紫透亮,冷冷打量他一眼,淡然啐道,“谁说孤王在看石头?孤王用了那么多聘礼,竟然只换回一块普通的石头。你要是敢将这件事传出去,就提着头来见我,退下。”

寐生无奈的瘪了瘪嘴,迅速捂着肚子朝回廊处跑去。

夜幕降临,天空繁星点点,月光皎洁,反大地洒上一层亮白的金纱。

璃月一直稳稳坐在营帐软榻上,双手交合,十指紧扣,酸得她差点倒了下去。

可是,边上有二十名宫女端着盘子盯着她,宫女们神情严肃且淡漠,都跟沁惊羽一个德性,冷得要命。

不过,她也弄明白了,人家不是冷,而是只对她冷。对她们自己,人家可是有说有笑的。

就连迎亲的沁惊鸿,也一脸漠然的模样,她又没欠他们钱,个个都冷淡如冰干什么?

微微努了努蜜桃般的红唇,璃月轻咳一声,后边的才女立即阻止:“王后,食不言寝不语,马上用膳了。”

连咳一声都不行?

沁阳的规矩真是烦人,早知道,她就坐在马车里好了,至少里面只有雪儿和无心,她可以想睡就睡,想坐就坐。

现在的两位才女可不像在南宫府一样那么和气,她俩的目光早就由和气变为冷淡,原来在沁阳都是装给人家看的,现在才是她们的真面目。

璃月思忖一声,如果是她,自己国家要娶一个来做奸细的女子,她也高兴不起来。

“时辰到,开始用膳。”

紫衣才女名叫晴姑姑,青衣才女名叫虹姑姑,两人均盛装打扮,年纪红摸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段妖娆,头饰华丽,不愧是专门伺侯王后的才女。

一站在那里,浑身就显出一股清雅高贵之气。

连两个才女都如此贵气,璃月不敢想象那沁阳王宫得有多奢华。

晴姑姑神情淡漠,脸色僵硬,虹姑姑脸上的线条则要柔和许多,虽然没有对她笑,至少没对她提什么意见,永远温雅的站在那里。

这些观察,全是璃月透过红盖头底下的鏠看到的。

她可是沁阳的王后,这些宫女也太拽了吧,竟然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是吗?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晴姑姑,王后用膳时能否揭开红盖头?”雪儿淡漠出声,目光不卑不亢的看着晴姑姑。

如果是平时,雪儿肯定是害怕或者嬉笑的,但是这种场合,她却能如小姐一样镇定淡漠,确定不容小觑。

看见王后身边的丫鬟气场十足,晴姑姑突然抬高眉梢,声音清冷如坠地玉珠,一声声敲打在人的心上,“不行,不吉利。”

接着,她亲自踱到璃月面前,躬下身子,右手接过宫女们递过来的食物。

眼角眉梢轻抬,懂事的宫女立即将璃月的红盖头撩到嘴角边。

“王后,请张嘴,由姑姑亲自喂食。”

小宫女名唤紫茵,是为数不多对璃月温柔点的宫女。

璃月将这一切暗暗计上心头,不动声色的张开樱唇,晴姑姑则小心翼翼的将食物喂到她口中。

活了两辈子,她是第一次“享受”别人喂饭的服务。

不得不说,晴姑姑喂饭的技术挺高,吃到最后,没有一粒饭食散落在地,璃月嘴角一直很干净。

最后,她命人将食物全端了下去,雪儿惊异的看了看一大堆没吃完的菜,心里感叹这沁阳的奢华。

光是小姐一人的菜,就有五十道,而小姐只吃了四、五道,每道均只沾了一点点。

璃月更是气恼,明明有五十道菜,她还只吃了个半饱,晴姑姑突然说了句让她打哽的话。

“作为出嫁新娘,不能吃得太饱,否则在路上会将食物颠簸出来,这样不吉利、又脏,也不利于保持王后苗条的身材。”

璃月十分无语,她的身材哪里不苗条了?浑身上下没一丝赘肉,该细的细,怎么吃都不胖,需要这才女如此提醒吗?

该不会,这两位才女,以后都会随伺宫中,天天监视她吧?

她生平喜欢自由,无拘无束,不喜欢被人管着,换着是谁,都不喜欢被人管着吧?

还有,吃饭不能吃得太饱,否则颠簸出来。她又不晕轿,怎么会颠簸出来,看来,晴姑姑是刻意想让她饿肚子。

雪儿努力将满脸的愤怒压在心底,沉稳的看向晴姑姑,“晴姑姑,晚上你们也要在营帐里伺侯?”

晴姑姑将眼角抬高,冷然睨了雪儿一眼,眼里一片傲骨:“不用,等王后睡下,我们就会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