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说起过。”

乔治低头修剪指甲。

“那是因为我始终没能越成功,”崔西羞愧地说,“潘亭亭很大牌,经纪人的电话难得才能打通,叶小姐又让我说话不能失了‘MK’的身份……”

潘亭亭的经纪人曾经暗示地问,若是潘亭亭传‘MK’的服装,‘MK’可以提供什什么赞助。她请示了叶小姐,叶小姐的答复是,没有赞助,但是定制服装可以打九折。

潘亭的经纪人很不爽地挂了电话。

想到这里,翠西担心起来。

她在森小姐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知道森小姐很善于人情世故上的往来,只怕森小姐不仅会免费提供给潘亭亭礼服,还会许些别的好处。这样,潘亭亭在好莱坞的红地毯上选择穿哪家的礼服,就很难讲了。

“我听说,”乔致庸指甲锉慢慢修磨,“森小姐已经约好了潘亭亭,明天下午就会到‘森’的店里,量体和讨论礼服的款式。”

“啊……”

翠西呆住,她慌乱的张张嘴巴,可是又想不出别的主意,赶忙拿出手机来,说:

“要马上告诉叶小姐知道!”

第二天下午,夜婴来到位于银座广场的‘MK’高级女装店,店里,有两位客人正在试穿制作完成的高级女装。

一位是高官夫人。

一袭深紫色的礼服长裙,端庄简约,无比合身,肩胛处一朵缎质的花朵,低调华丽,衬得她肤如凝脂,气质出众。协助她换衣的几位店员小姐,和随她一同过来的两位朋友,看得简直无法移开眼睛。

一位活跃于社交界的名媛。

一袭油画般的长裙,裸肩,走波西米亚风,仿佛金黄落叶般深深浅浅斑斓炫目的色彩,又像金子一样,美丽无比,耀眼无比,腰部是用亮片和水钻订成的蝴蝶造型,既浪漫,有显身材的美好。

乔治坐在高凳上,一面将名媛的头发梳理成俏丽的长辫,一面告诉她与这条裙子相宜的发型、首饰、鞋子、包包的搭配。名媛同他相谈甚欢,店内笑语融融。

“宋夫人,邵小姐。”

夜婴同两位客人含笑致意,看到她们换上定制的礼服后的效果,她的心情也很好。

“好像是真的。”

翠西迎了过来,在叶樱的身旁低声地说:

“刚才我去‘森’看了一下,森小姐、廖修,琼安全都在店里,没有接待其他客人,应该是在专门等候潘亭亭。”

“嗯。”

夜婴的反应却很平静,只是笑了笑,抬眼望向店里墙壁上的时钟。

四点十分。

目光从那粉色的古典座钟上收回,森明美又一次同廖修和琼安讨论潘亭亭的穿衣风格和喜好,但他有些无法专心,不时望向店外的步行街。

过了响午,盛夏的阳光不再那样炙热的嚣张,前来银座购物的人们也越来也多。三两成群打扮入时的女性们陆续走过,也有人想要进入‘森’的店内看一下,都被拦在外面。

已经过了十分钟。

森明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明星们迟到是正常的,就算迟到了一个小时也没关系。瞟了眼专门为潘亭亭准备的伯爵红茶,精致的西点公主般的粉红色丝绒古典高背椅,以及已经提前彩绘出的几幅设计样稿,森明美渐渐心定。

忽然,步行街上一阵骚动。

街上的人们纷纷扭头向后张望。

“是潘亭亭!”

正为名媛整理着发型,乔治一晃眼看到了,立刻略提高些声音,对身后的夜婴和翠西说。

步行街的尽头,身旁围绕这几个殷勤的助理,一位身穿桃红色雪纺系百褶长裙,腰束金色腰封、脖颈和手腕带则闪亮亮金色饰品的美女微仰着下颌,倨傲地向银座广场走来。那美女艳光四射,风情万种,虽虽然带着遮掉半张脸的超大墨镜,但是那丰盈性感的双唇、瓜子般尖翘的完美下巴,琼脂般白嫩的肌肤,妩媚及腰的如云长发贴在身上的标签一样,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立刻认出来那是明星潘亭亭。

盛夏的下午。

在行人么纷纷投注的视线下。

十寸的桃红的细带高跟鞋“蹬蹬”有力踩在街面的石砖上,如重星捧月般,潘亭亭走的旁若无人,妩媚生姿。

“啊……”

翠西心中失落,她一直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不敢去看旁边的叶小姐,她可以想象叶小姐此刻的心情。

“快开门。”

森明美霍然起身,她也透过玻璃橱窗望到了远处越来越近的潘亭亭一行人,眼看着潘亭亭会经过‘MK’的店门前走了过来,她不禁有些得意。

两位店员小姐拉开门。

森明美矜持的轻咳一声,整理一下身上的长裙,带着廖修和琼安大步迎出去。

眼看着潘亭亭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

前面就是‘MK’的高级女装店。

潘亭亭的脚步声忽然慢了下来。

森明美的心猛地一紧。

摘下墨镜,潘亭亭打量着‘MK’的玻璃橱窗,眉宇间似乎有些犹豫。在无数行人满驻足观望的好奇目光中,有个助理在潘亭亭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潘亭亭点点头,一抬下巴,神态高傲的脚步一转,向‘MK’的店门走去。

“怎么会是这样?”

站在‘森’的店门口,纵使琼安一向沉稳,此刻也有些惊讶。下午四点,已经约好潘亭亭到‘森’讨论设计稿,怎么竟然进了‘MK’的店里。

“去看一下!”

指尖发冷,森明美僵着脸对琼安说。

潘亭亭的助理出示了邀请函,保安彬彬有礼为她们拉开店门。因为这两个保安实在太帅,潘亭亭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才将目光转向店内。看到‘MK'店内如同艺术殿堂般的氛围,潘亭亭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怎么她也进来了?”

刚才还在满意地对着镜子欣赏的邵名媛,瞟到潘亭亭进来,冷了冷脸,有点不悦地说。乔治笑着打趣了几句,他听说过最近的传闻,潘亭亭身价大涨后频繁出入上流社会的晚宴parry,有一次竟微醺坐到乐邵名媛兄长的大腿上。

“宋夫人。”

一转眼,看到素来在各种晚宴中被奉为贵宾,却总是匆匆一露脸就离席的高官宋夫人也在店内,潘亭亭顿时眼睛一亮,丢下身边的助理们,满脸是笑地凑过去说话。

宋夫人也很客气。

很有礼貌同潘亭亭寒暄了几句,等身上是好紫色礼服包装起来之后,宋夫人同随行而来的两位贵妇离开了。

潘亭亭又同邵名媛攀谈起来。

虽然邵名媛一直神色淡淡的,但潘亭亭并不以为意,笑容如花,说了许多娱乐圈的八卦同她听,终于哄得邵名媛笑了起来。潘亭亭又盛赞邵名媛身上的那件油画般的金色礼服,询问是在什么场合穿,届时肯定会艳压群芳。邵名媛听得心满意足,离开时送了一张自己生日晚宴的邀请卡给潘亭亭。

叮嘱助理将那张邀请卡仔细收好。

潘亭亭这才喘了口气,在店内的黑色沙发中坐下,脸上的笑容收起,重新变得冷若冰霜,倨傲无比。她的助理们站在她的身后,有人为他整理头发,有人在查看行程表,有人在不停地接电话,族拥着她如同女王一般。

“潘小姐,请喝水。”

温和的店员小姐将一杯蜂蜜柠檬水放到潘亭亭手边。

“潘小姐,我是助理设计师翠西,”翠西笑容腼腆的走过来,“很高兴能为你提供服务。”看到潘亭亭忽然拐进‘MK’,她兴奋极了,立刻就要迎上去,但叶小姐却阻止了她,直到现在才出来。

“助理设计师?”

潘亭亭用眼角斜了翠西一眼,不耐烦地说:

“你们店主打的设计师是谁?叫夜婴对吗?喊她出来。摆什么架子,又不是真的什么了不起的大牌,你们那一套吊胃口的手段别用到我身上。快点!喊她出来不出来我就走了!”

乔治慢悠悠地走过来。

“叶小姐正在忙,”翠西不安地看向关上的设计室,“可能你需要再等二十分钟。”

“让我等?!”

潘亭亭勃然大怒,从沙发上起身,向门口大步走去,边走边怒道:“拽什么!如果不是赞助商千拜托万恳求,你以为我会进来你们这家店?想让我穿你们的礼服走红地毯,是你们要拜托我、请求我,居然还给我摆谱!”

“潘小姐,潘小姐,请您再等一等!”

翠西焦急万分,眼看着潘亭亭就要走出去了,哀求看着乔治。

“宋夫人和邵名媛也是如此,并不是特别对您怠慢,”乔治出声说,“宋夫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叶小姐刚刚开始画设计稿,宋夫人等叶小姐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潘亭亭的神色变了变。

“叶小姐常说,设施灵感是最重要的,只有尊重设计灵感,杜绝其它一切干扰,才能为客人打造出最合适的时装。凡是来‘MK’定制服装的客人,都是要用在最重要的场合,客人不在意是否等待,只在意是否最好。”乔治笑着解释。

潘亭亭瞪了他一眼。

心中几个起伏,潘亭亭板着脸又坐回了黑色沙发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潘亭亭脑中闪过方才看到宋夫人和邵名媛的那两套礼服。

她在上流社会的宴会中看到过宋夫人几次,宋夫人性格严谨,无论穿怎样漂亮高雅的礼服,总是有点呆板和不易亲近的感觉。而今天这条紫色礼服裙,令宋夫人仿佛换了一个人,不仅端庄美丽,而且温和可亲。邵名媛那条油画般灿烂的金色礼服裙,也让她惊诧地看到了邵名媛以前从未显露过的浪漫气质。

指针过了二十五分钟。

店内的设计室的门打开,潘亭亭应声抬头,看到从里面走出白色宽衣长裙的年轻女郎,她黑色如缎,垂在面下两侧,唇色很淡,肌肤如白,映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如深夜闪着波澜的潭水,美得令潘亭亭心中一惊!

"潘小姐。“

那年轻女郎淡淡的对她点头示意,就再没说话,只用一双黑瞳淡漠地打量着她。从上到下,从桃红色胸前百褶领口系蝴蝶结的雪纺长裙、到闪亮的碎钻发簪、到渐变色的墨镜、到金色珍珠色的项链、到金色的粗手镯、到桃红色的手包、到金色的宽腰封、到桃红色的细带高跟鞋,被那年轻女郎的目光严苛地审视着,潘婷婷如坐针毯,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请站起来。”

年轻女郎淡声说。

潘亭亭挣扎了一下,从沙发中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那年轻女郎走进她的面前,面无表情的摘下他头顶的碎钻发簪在,扔到了一旁,看了她一眼,仍旧皱眉说:

“把项链、手镯和腰带都拿下来。”

那种微带不屑的口气,使潘亭亭陡然有了火气。可是,年轻女郎身上有股冷漠到强大摄人的气势,犹如一位强权在握的女王,竟令她莫名又有些犹豫。

等潘亭亭取下项链和腰带。

年轻女郎自一个饰品柜子拿出一条细长纯白色小牛皮腰带,帮潘亭亭系在腰间,又找出一双裸色的罗马细带高跟鞋让她穿上。

“身上的重点太多,会让人不知道该看哪里。”审视着重新穿戴完毕潘亭亭,年轻女郎淡淡地说。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看着落地穿衣镜中的自己,从出门时的美艳妩媚,顿时变得有了清新高雅的气质,潘亭亭微窘地咳嗽一声,仰起下巴对那年轻女郎说:

“你就是夜婴?”

“就是你,想为我设计参加劳伦斯金像奖颁奖礼的礼服?”潘亭亭用眼角睨着他,高傲地说。

“原本是的,”夜婴平淡地说,“但现在,我觉得也许您更适合别的品牌。”

“你——”

潘亭亭的耳根一下子涨红了,她当然能听出夜婴话里话外的意思。

出道以来,她一直视为花瓶。

虽然接演的电影作品很多,但向来都是男明星的点缀。而且因为容貌太过美丽妩媚,各种绯闻不断,在世人心里她的名字简直就是妖媚、狐狸精的代称。好在因为出色的外貌,她接下无数支广告代言,算是跻身一线女星行列。

世人都看死她永远的花瓶,她自己也有些气馁。知道年初她接拍好莱坞导演戴维。郝伯电影《黑道家族》,在里面出演一个吸毒的亚裔女子,蓬头垢面、绝望放纵,戏份不多。谁知此部电影却大热,她本人也大爆冷门,入围劳伦斯金像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这是有史以来华人第一次入围劳伦斯演员类提名。

她听到的全部都是赞扬之声,新接下的广告代言更是无数,所有的厂商都捧着她、赞美她,哪里还没见过这种冷遇。

“你是说我配不上你们‘MK’?!”

潘亭亭气得杏眼圆睁,狠狠瞪着夜婴。

“当然不是,”夜婴摇头,静声说,“只是能看出来,潘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人。而我设计的服装,也一向完全只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并不与客人讨论,恐怕潘小姐无法接受。”

“而且,凡是‘MK’的顾客,倒要预付30%的定金。”夜婴淡淡一笑,“您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无法接受,我们也很理解。”

盛夏的下午。

当潘亭亭离开‘MK’,终于走进‘森’的店里时,已经接近五点钟。潘亭亭板着一张脸,对‘森’的店员们的殷勤笑容视而不见,她郁郁的喝了半杯伯爵红茶,才心情略微平复了些。

“气到了吗?”

森明美莞尔一笑。

自从那次有越璨出面,正是介绍她同潘亭亭认识,后来她又单独约了潘亭亭几次。每次她都带一些别致美丽的裙子,和时兴的饰物给潘亭亭,再加上刻意迎着潘亭亭的兴致说话,两人俨然如闺中好友一般。

“让我猜一下,是不是夜婴让你等她了,”森明美低低地笑起来,“等的时间还不短,对不对?”琼安在‘MK'的店外,看到潘亭亭一直坐在沙发里枯等。

“你怎么知道?”

潘亭亭惊讶地看着她。

“这就是她的老把戏了啊,”森明美笑着抿一口茶,讲笑话一样地对潘亭亭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嘛。”夜婴啊,好像曾经攻读过消费心理学,最擅长吊人胃口。她常常在公司说,顾客也是女人,骨子里都爱犯贱。越是怠慢她们,冷着她们,她们越适合觉得这个牌子高贵得不得了。只要把顾客的气焰打压下去了,顾客就会像小狗一样,乖乖地听话,然后随便画一个设计图,做一件衣服给她们,她们都会觉得是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

潘亭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刚才她在’MK定了现金,负责帮她量体的却是那个助理设计师翠西,夜婴只是仍就那样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进到设计室去了,再没有出现过。

“不过,你怎么会进去‘MK’的店里呢?”森明美状似好奇地问。

“……是有人拜托,我就随便进去露个面。反正到时候穿什么礼服,终究还是我自己说了算,谁还能强逼着我不成?”

说着,潘亭亭眼睛一瞥,看到了放在森明美手边的一叠设计稿,那都是彩绘地设计稿,里面的模特长发如云、身材曼妙,可不正是她自己吗?

“礼服的设计图你都已经画出来了啊。”

饶有兴味的翻看着,潘亭亭发现这几张全都是明艳妩媚,夺人眼球的颜色,明黄、浅粉、正红、淡紫,都是她平素出席各种颁奖礼和宴会时最爱穿的礼服颜色。款式极尽华丽,碎钻、水晶、珍珠、珠片、羽毛,点缀的这几款衣服像童话中娇美的公主一样,如梦如幻。

“太美了!”

潘亭亭越看越喜欢,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水杯,指着那件浅粉色礼服长裙说:“胸口这里再低一点,要低一点才能更性感更吸引人。”

森明美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唇角的笑容依然保持温婉,说:“这几张设计稿只是用来给你做个参考,看看是否是你喜欢的风格。”

“嗯,喜欢。”潘亭亭笑得眼角生春,睨着她说:“明美,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穿什么好看。”

“劳伦斯颁奖这样的场合,仅仅只是好看是不够的,好莱坞的那些明星们,个个都是精简的美人。”敛起唇角的笑意,森明美正色说,“这是第一次正式亮相好莱坞,又是如此引人注目的身份,必须让别人能够记住你,牢牢地记住你!记住你的美貌,也记住你的名字!”

潘亭亭听着有些呆住。

“今天我亲手帮你量尺寸,”森明美莞尔一笑,将凝重的气氛淡化掉,“然后我和我的助理设计师们会先出几个正式的设计方案,同你进行讨论,毕竟你最了解自己穿什么最美丽。”

眼珠一转,潘婷婷笑着问:

“那需要我先付些定金吗?”

“说这种话,”森明美微嗔地横她一眼,“你能在红地毯上艳压群芳,让我们‘森’也跟着出风头,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那就都交给你了。”

潘亭亭心满意足地笑着,等森明美亲自为她仔细量过身体各部位尺寸,又聊了一会儿闲话,这才走出店去。望着潘亭亭一行人渐行渐远,森明美回身对廖修和琼安说:

“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