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见了楚行歌，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情势却不容许他们多想。
雷龙的攻击，加上正在垂死挣扎的魅灵，让楚行歌身形一滞。
远处的浮生若梦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如果浮生若梦挂了，他一个人势必无法通过这一关，两条龙加上魅灵，即便他把剑灵放出，顶多也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楚行歌一面闪躲着攻击，一面在心中迅速估算着。
是敌是友，还是各顾各的。
他已经做了决定。
而浮生若梦身后的吞天虚影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他的灵力不足以再支撑下去了。
咬咬牙，他已经顾不上楚行歌的想法，带着吞天跃上火龙的背，用尽最后的灵力劈出一计镰击。
直直斩入龙头。
火龙顿时在空中翻腾不休，发出阵阵悲鸣。
浮生若梦死死扶着龙角站在龙头上，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他眼眼死死望着前方的龙女雕像。
一道红光自楚行歌的方向疾速飞来。
浮生若梦一惊，这一击他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
这道红光在接近火龙之时猛然间炸开，并没有击在浮生若梦身上，却将火龙的最后一丝血皮击溃，连带着浮生若梦也在这一击之下掉了一半的血，但他并没有死。
那爆炸的力量将火龙的身体连同浮生若梦一起推向了陵墓。
正确来说是龙女雕像。
浮生若梦心头微震，朝楚行歌看去，后者却已经翻身直下，一剑刺入魅灵，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楚行歌不是要杀他。
火龙的尸体带着他落到了龙女雕像之前。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他不及细想，自怀中掏出上古神灵珠，一跃而起。
天际忽然又是一道如雷电般的银光射来，浮生若梦眼神一变，手一缩，将上古神灵珠收回，那银光直直刺入了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掀出了百米远。
楚行歌也是一惊，那银光不是雷龙发出的，而陵墓之中竟然还有别的东西。
顾不上看浮生若梦的情况，他将魅灵击溃，血剑上红光爆涨，剑灵浮现，化作红影与楚行歌一起攻向雷龙。
“吼——”雷龙哀呜连连，身上不断闪过红色剑光，血雾漫天飞散。
一声嘹亮的剑鸣声响起，楚行歌的剑从雷龙额间刺入，雷龙翻腾不已，而楚行歌的手却死死将剑按在它的额间，直到磨去它的最后一滴血。
浮生若梦在陵墓百米之外落下，他的灵力随着吞天魔君的消失，也彻底全空，陷入了虚弱状态，他盘膝闭目，在原地坐下。
楚行歌结束了雷龙的生命，便将目光转向了陵墓。
那里隐藏着的东西，该要现身了吧。
整个空间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异动，地上的是两条神龙巨大的尸体以及解体后魅灵的残躯，以及正在调息中的浮生若梦。
该出现的并没有如他的预想出现。
龙女的雕像静静伫立在正前方，紧闭的眼眸似乎正在召唤着他。
楚行歌眼中精光一闪，嘴唇紧抿，望着那龙女雕像不动。
剑灵咻地一下窜回剑中。
死一样的寂静。
那藏在陵墓里的东西，正在等他出手。
楚行歌略一沉思，身形骤起，如流星般掠向龙女雕像，手中一枚银亮的圆球，随着他的身形划出一道荧光。
龙女雕像近在眼前，他将手一挥，手中圆球朝着龙女雕像的掌心飞去。
天际又是一道银电射来，将楚行歌的圆球击得粉碎。
观战的玩家心中一紧。
楚行歌却并未消失，他扔出的圆球并非上古神灵珠，只是形似的雷灵珠。
一切如他所料，这陵墓之中的东西委实狡猾，只盯着上古神灵珠。
既然如此，不妨逗上一逗。
楚行歌离得微远，挥手又是数枚银亮光球扔去。
银电再度闪现，如同一道蛇电划过，将那些光球一一击落。
全都不是上古神灵珠。
楚行歌的速度很快，翻手再势出无数银亮光球，那银电随着他的动作再现。
正是现在。
楚行歌执剑之手朝着陵墓上空某处劈出一道红色剑芒，那剑芒直透苍穹，化作虹光。
隐约之间，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从耳边响过。
陵墓上空的苍穹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如同被人划破的纸页，露出了黝黑幽深的洞穴。
楚行歌向后疾退了百米，警惕地望着那道缝隙，这里蛰伏的最后一只魔物，终于要出现了。
一个人影裂空而来。
楚行歌却忽然间心头狂跳，像要从胸口跃出。
那道人影在陵墓上空停了下来。
乌发长垂，绯裙轻舞，身姿挺拔如松柏，有着风吹不折的傲骨。
不是夏展颜，还有何人。
“你…”楚行歌瞪着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蛰伏在这陵墓里的，竟然是她。
仙幕前的玩家也瞠目结舌，在龙塔之上失败的暴医宗宗主，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她头上顶着的硕大称号——龙塔守护者，又是怎么一回事？
夏展颜微微一笑，笑靥娇如花、艳同虹，在这笑靥之下，苍穹骄阳也为之失色黯然。
“我是龙塔守护者，你要想进去，先过我这一关。”她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兴奋之意。
闻得此声，浮生若梦也猛然间睁开眼睛，待看清陵墓之上的人，脸上便显出诧异之情。
如同在梦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完结篇
夏展颜却只盯着楚行歌，在这陵墓里蛰伏了许久，她早就技痒。
若非这里有限制，前两关未破，她只能守着龙女雕像，只怕早就出现了。
她本欲躲在虚空里，专挑上古神灵珠下手，不想竟被楚行歌识破了藏身之处。
楚行歌看着她，只感觉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又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幻影。
天罗上的玩家们，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原本又为已经消失的奇迹，转瞬间又化作另一则奇迹，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叫人怎么不惊诧，暴医宗的子弟们足足在仙幕之前呆滞了数秒，才终于齐声欢乐起来，他们的宗主，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你果然回来了。”楚行歌将心头的惊讶与激动压下，开口道。
她总是让人意外。
“我等你很久了。”夏展颜眼中再无其他人，其他事。
“打吗？”她问他。
就像很久很久以，他们在孽城之中，三十六季也曾这样问过她。
“为什么不打？我早就想跟你打一架了。”他笑着回答，与当时的夏展颜一模一样的答案。
这一笑，让他眉舒眼朗，光华重现。
“那你可别再让我。”夏展颜道，在孽城中三十六季让了她一剑，导致那场战斗没有任何结果。
“我不会的。”楚行歌笑着说。
他没忘记，他要在这龙塔之上将她打败。
她也清楚得记得，登上这龙塔的巅峰，是为了谁的约定。
他们都对彼此的技能、技巧熟得不能再熟，太多的花哨的铺垫显得毫无意义。
楚行歌手中红光一闪，血剑铮然出声。
夏展颜手中银光一道，魂剑已然聚起。
两道红影腾空而起，化作两道残像，谁也看不见他们的动作。
夏展颜的体技配合着御风诀，在经过漫长并且艰难的修行之后，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她的右手魂剑，左手匕首，练就了一套属于她自己的双手攻击技巧，楚行歌单凭体技已经从她这里讨不到好了。
苍穹间划过红色剑影与银色魂光，宛如两颗流星坠落，楚行歌与夏展颜各自落地。
血剑之上，剑灵的虚影又再度显现，而后与他融合。
楚行歌并不打算让夏展颜。
夏展颜凝眉肃目，手中魂剑陡然间长了数分，她的灵识铺满了整个空间，楚行歌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脑中被感知着，稍有异动便能立刻落入她的识海之内。
他的杀气弥散开来，带着让人颤抖的侵略气息，进入到夏展颜的感知里。
漫天的爆烈焰球再度降下，带着灼人的热度。
“又来这招？”夏展颜扬了扬眉，身形如电光，手中灵识光球一一弹出，像当初面对龙皇试炼第三击时那样，实力与技巧并行，一面躲，一面击。
楚行歌跃到半空之中，正欲飞身而下。
夏展颜却已站到了他的正下方。
她的灵识覆盖到他身上，全部的注意紧紧锁定着他，身影迅捷如电，识海之中的引魂灯发出一道天雷，包裹在魂剑之中。
她最强的杀手锏——天雷魂剑，以万钧难挡之势刺出。
楚行歌见状不妙，竟也不出招抵抗，而是侧身避开。
一击不中，夏展颜的天雷却如附骨之蛆般，顺着她附在他身上的灵识，转眼间束缚到楚行歌身上。
夏展颜的魂剑并未停止，一剑刺入了他的左肩。
楚行歌的身体僵在半空之中，夏展颜咬咬唇，将心中不断泛起的不舍压抑下去，手颤抖着提起剑。
在千万人的眼光之下，她不能，也不允许心软。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吗？”楚行歌声音低哑，又如同利刃一般，自她的后方传来。
夏展颜心中一惊，只见前方被利箭射中的楚行歌化作了他的血剑，当啷一声落地。
她竟然被他给骗了。
后方是龙女雕像的所在，楚行歌的本尊已经站在了雕像的旁边，手中的上古神灵珠已经然擎出。
隔着这远的距离，此刻已经无力回天了。
众人提着一颗心观战，忽见夏展颜手中灵识长剑顿时变了形态。
仙幕之前的观众只看到夏展颜手中的银剑忽然间变成了银弓，左手指尖一捻，银光化作利箭，搭上弓弦，素手轻挽，那箭划破长空，疾飞而去，都惊得呆了。
她的灵识竟然已经练到可以随心所欲地更改形态，就连楚行歌也没有想到。
情急之下，他身子一晃，那灵识之箭并未射中上古神灵珠，而是击在了他的手腕之上，灵珠从他的手心滚落。
如此好的机会，竟然还是被她破了，楚行歌心中不知该惊该赞，当初在他手中连最基本的技巧都不会的少女，而今已经能站在这里，与他堂堂正正的一战方休了。
夏展颜的攻势并没有停止，灵识之箭再出，射的方向却是上古神灵珠。
楚行歌拍出一掌，掌风将那上古神灵珠推出数百米。
“再接我一箭。”夏展颜厉喝一声，弓弦再拉，竟然是同时发出两只灵识箭，一箭向着楚行歌，一箭向着灵珠。
这一箭倾注了夏展颜所有的灵识，划破长空。
楚行歌蹙紧了眉头，血剑已经离手，夏展颜全力发出的攻击，他无法正面抵挡，只能朝着神灵珠闪去，只是这样一来，大好的位置就浪费，但情势所逼，也无他法。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一物竟比夏展颜的灵识箭率先飞到他眼前。
他瞬间下了破釜沉舟之心。
一道火光打在了他的神灵珠之上，堪堪避开了夏展颜的灵识之箭，而楚行歌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
夏展颜的灵识之箭没入了楚行歌的左胸。
而楚行歌的手却已经早一秒将上古神灵珠放入了龙女雕像手上。
整个空间猛间剧烈震颤了起来，幽暗的颜色缓缓褪去，整个时空被一抹艳光侵染，龙塔秘窟的真实模样，一点点地显露了出来。
系统公告瞬间弹出。
龙塔第9564年，龙塔之王九年，龙塔守护者格格，相战于龙塔秘窟之外，成就龙塔之王无上荣耀。
龙塔秘窟第一层封印解除，各路精英可组队探宝。
仙幕前的所有玩家哗然。
浮生若梦仍旧静静坐在原地，闭眸盘膝，仿佛从未睁开过眼眸，也从来没将自己的上古神灵珠抛出一般。
伴随着龙塔之争的结束，是玩家们各种激烈的讨论、庆典。
夏展颜和楚行歌却躲在了绝境之巅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
现实的问题，比游戏要来得重要。
“你准备回楚家吗？”夏展颜问他。
楚行歌靠在悬崖边的栏杆上，任凭冰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纷乱。
他沉思了一会，道：“回去了，便没有如今的惬意生活了，要面对许多事，责任、牺牲，都是无法逃避的。当初离家，除了顾晚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不愿再被束缚。”
“你想回去吗？”夏展颜问他。
他长叹一口气，道：“这是无法逃避的责任。”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还有责任可扛。”夏展颜抬起头，茂密的树叶间光影斑驳，“我不知道世家大族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我只知道如果我的父母能够重生，我的家能不破散，再重的责任我都愿意扛，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闯。有了我想守护的人，有了责任，我的存在才有意义。”
如果还有如果，她多想替父母扛起责任，分走重担，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只可惜，她已无机会。
“那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吗？”楚行歌的指尖划过她冰凉细嫩的脸颊，带着些许不舍道。
“回去很难吗？”
“难。”
“比我建宗立派难？”
“难！”
“那你帮我。”
“你这算是答应嫁给我了吗？”
“…”夏展颜看着楚行歌略带无赖的脸没有言语。
楚行歌将她拉进了怀中，忽然在她耳边轻轻开口：“我爱你，穷我毕生之力，生不改，死不灭。”
夏展颜眼微眨，道：“我愿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