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以秦北为首的几个人边说话边走进了办公室,秦北今天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西装,看起来很沉稳,后面跟着的是公司的几个高管,显然他们还在讨论方才会上的议题,秦南慌忙从秦北的座椅上站了起来,怀里抱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

大家看到秦南,一下子停止了讨论。“这个应该不是郑芳吧?”战略规划中心的总监乔浅率先开了口,他目前是秦北得力的左膀右臂。

秦北扫了秦南一眼,“嗯”了一声,“你们接着说你们的想法。”边说边坐到了皮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算了吧,你有客人,找个时间再向你汇报吧。”乔浅看了看站在那局促不安的秦南,从秦北的烟盒里拿出支烟挥了挥,边说边往外走,其他人也很识趣地撤离了秦北的办公室,诺大的办公室,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今天谢谢你。”秦北吐了一口烟圈,哑着嗓子轻轻地说,却并没有看秦南。“没关系,我可以走了吗?”等了这么久,他回来连理都不理,秦南心里有点闷,早这道这样,自己还不如早点离开。

“走吧,请你吃午饭,再送你回学校。”秦北看了看表,将剩下的半截烟在烟灰缸中捻灭,站起身走向办公桌去取车钥匙,见秦南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一直抱着的书,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你知道这是什么书?”秦北不知道秦南懂得点法语,秦南点了点头,秦北二话没说将那本书拿起来塞给秦南,“走吧。”边说边迈开大步往外走,秦南拿包跟上,还没等出办公室的门,郑芳迎面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秦总要出去?”郑芳看了一眼秦南,恭敬地对秦北说。“嗯,放我办公桌上就行了。”秦北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姐,我先走了。”秦南主动和郑芳道别。郑芳冷冷地“嗯”了一声,没有表情,秦南心里很凉。

秦北将秦南带到了一家环境很优雅的法式餐厅,离午餐时间还有一小段距离,餐厅里没什么人,店里放着很舒缓的轻音乐,两个人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是很长的沙发,春天的阳光照进来,秦南眯起了眼。

“我很喜欢这里,这样看上午等了你几个小时还满值得。”这是秦北第一次带秦南出来吃饭,秦南有点小意外,但至少不那么赌气了。“是吗,我也很喜欢这里。”秦北说完挥手示意服务生,为两个人点了完全一样的套餐,并没有征求秦南的意见,秦南也乐得让他做主,因为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秦北这并不是独断专行,而是体贴的表现。

“谢谢你,我姐姐的事。”秦南发自内心。“哦,没什么,她自己很努力,能力也不错,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秦北摆弄着手里的Zippo,目不斜视。沉默。

“你懂法文?”秦北想起了方才那本书,不禁好奇。“哦,学过一点,勉强能看。”秦南笑了笑,她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不过语言这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玄妙。秦北点了点头,他了解秦南,她这样说水平应该还不错,这个小丫头很踏实,这也是自己答应收她当学生的主要原因。

两个人又找不到了话题,就在要冷场的时候,前菜上来了,很是时候。这里的鸡肉做得很有名,肉嫩又多汁,两个人默默地吃,都不太说话,秦南想,他也许会经常带晓晴来这里吧,不过自己已经很满足,就这么的一起坐坐,哪怕不说话也好。

去学校的路上,秦南突然打破了沉默:“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吃饭时秦北的几次欲言又止,秦南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她怕他说出什么来,但又希望他说出点什么,至少要好过现在这么路人甲乙丙丁的。秦北没出声,但却突然加快了车的速度,显然他心里也在挣扎。

学校到了,秦南告别要下车。“那个,那天晚上不管我说过什么你不要当真。”秦北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秦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马上联想到他订婚醉酒的那个晚上,应该就是那个了,接着脑子里出现了亨伯特和他说过的话“男人醉后说的话80%都是故意的,如果他们醒了之后号称不记得说过的话,千万别信”,这就是了,秦北这算是在印证亨伯特说的话吧,看来他完全知道他说过什么,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启齿地想否认?他请吃饭并送自己回学校,让自己等了他一上午,就为了想否认他那天酒后说过的希望她别离开的话,秦南忽然感觉被愚弄了,咬着牙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放心吧”,推门下车。

挣扎了一下午,终于下了决心将准备好的留学申请发了出去,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至少,是一条出路。

第1卷 第5节(上)

男人在爱情里的胜利就是逃脱对方。——拿破仑

望着秦南的背景一步步地远离,秦北忽然意识到今天的他似乎做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这些话没有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过。

订婚醉酒的那个晚上,他隐隐有一些感觉,他朦胧中感到秦南似乎就在他身边,但他不能确定,所以才会对自己说过什么比较忐忑,开始以为是梦境,但第二天袁静淑告诉他一直是秦南在他身边照顾他,再看秦南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于是努力回忆自己说过什么,却终是不能确切的记起,纠结了好几天,决定找秦南谈一下,但谈什么怎么开口仍然让他很为难。

一般说来,这种事过去就过去了,能装傻就装傻,不管说过什么一律推给酒醉,这是最好的借口,即使人家将信将疑,你也不用为说过什么负责任,但秦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知是怕秦南误会他,还是怕他自己误会自己,总之是乱了,不然也不能为了澄清一句醉话费了这么大的周折。

看来他一定是说过什么了,不然秦南临下车的时候那表情怎么会让他如此印象深刻,那是一种夹杂着受伤和怨恨的表情,秦北只要一想起那表情就坐立难安,本来是为了逃避她才决定和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订婚,现在看来这招似乎没怎么奏效,他反而越陷越深。

将目光定在一个报告上有一个小时,秦北也没明白这个报告要讲的是什么,按内线把相关部门的经理叫了过来。干脆让他口述来得快些,也不知怎么了下午就是集中不了精神,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个报告,乔浅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似悠闲地晃了进来,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秦北也起身坐了过来。“上午来的是公主吧?”乔浅递给秦北只烟,问道。乔浅平时在秦北面前用太上皇上指代秦本儒,用太后指代袁静淑,他说的公主自然是指秦南,秦北见怪不怪。“嗯”。秦南狠狠地吸了一口淡淡地回道。

“有意思,和郑芳风格完全不同?我还有机会不?”乔浅单刀直入,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认真,不过他这样子秦北已经习惯了,在美国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上过MBA的课。秦北白了乔浅一眼,没出声。

“怎么?舍不得?”乔浅紧追不舍。“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你晚了一步。”秦北终于开了口,慢慢悠悠地说。“有主了怎么样,不是还没有结婚吗?”乔浅一点也不示弱。“总之,你别打她主意就对了。”秦北冷冷地说,声音很严肃。

“不是吧,老大,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乔浅夸张地惊呼起来,秦北不得不诧异地看向他。“你不会是爱上你家公主了吧?”乔浅语出惊人,其实也是在开玩笑,等着秦北反驳,谁料秦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径自又燃着了一支烟。

乔浅看了看秦北,半晌,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你订婚时醉酒是为了她?”当时他也在现场,并且是秦北的男伴之一,他从来没见过秦北那样子喝过酒,在他看来那绝对不是因为高兴,倒是感觉像失恋一样,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也一直没机会找秦北谈,直到上午他见到了秦南。

可以说这对兄妹的各自表现出卖了他们自己,乔浅还没看到过这么奇特的兄妹见面方式,两个人互相都不看对方,也不打招呼,但明显感觉得出两个人都不自然,都因为对方的存在感到局促不安,还要拼命掩饰,尤其是秦北,越是装若无其事就越不像,所以乔浅赶紧带着大家撤退,聪明如他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怎么能在秦氏呼风唤雨。

连秦本儒这个根本看不上年轻人的老一辈都对乔浅赞不绝口,可见其做人手腕之高,但他最大的优点却是真诚,这也就抵消了容易给别人造成他心机比较重的印象,表面看处事比较圆滑,实则做人很有原则,这也是秦北能把他引为知己的原因。

秦北还是没有说话,乔浅叹了口气有点自言自语道:“明白了,老大,你其实不用活得这么累的,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就打算这么过了?”

秦北终于看了看他,正色道:“你觉得是我不知足吗?难道晓晴还不够好?”

“老大,晓晴不是不够好,是你们气场不符,或者说她气场太强大了,而你,偏偏骨子里文人气十足,适合那种传统的含蓄型女人。你和晓晴都足够优秀,但并不是同样优秀的人都会有交集,你们是那种在人群中能各自拥有一群粉丝的人,但是你们互相之间是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我来了?难道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秦北皱起眉头夸张地端详乔浅,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响起,秦北起身接电话,乔浅抽完一支烟径自离开秦北办公室。

第1卷 第5节(下)

电话是晓川打来的,约秦北晚上在酒吧见面。于是两个男人坐在吧台前喝烈酒,各有各的心事。

“秦南最近怎么样?”晓川忍不住开口,这句话他忍了半天了。“你最近没有和她见面吗?”秦北以为他们俩一直在约会,所以对晓川这么问很诧异。

晓川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有一阵子了。”“我以为…”“你以为我们在交往是不是?”晓川打断了秦北的话,秦北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晓川又要了一杯烈酒,“我感觉一直是我在一厢情愿。”晓川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他不介意对秦北说出心里话。

秦北说不上话,此时他心里也很乱,他一直以为秦南已经接受了晓川,从那天看到他们在别墅厨房里拥吻开始,不然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的轻易放弃,他认为秦南跟着晓川会幸福,所以自己才会安心地去和别人结婚,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个样子。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帮我和秦南解释一下。”看秦北没有说话,晓川终于说出了今晚找秦北来的目的,追女人追到需要别人帮忙的地步,对他吴晓川来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解释什么?”秦北不解地看着晓川。

“因为RITA,秦南不理我,我和RITA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秦南似乎在躲着我。”晓川握杯子的手指微微泛红,那可怜的杯子在秦北看来似乎马上就要被捏碎。“这个…”秦北想说他也没有办法。“拜托,你是他哥,只要让我知道她的想法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来。”晓川郑重地看向秦北,秦北只好勉强点了点头,他没法拒绝。

终于到了周五秦南回家的日子,这几天秦北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向秦南张口,但直到最后也不确定说什么。

替晓川探听情报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想知道秦南的想法,秦南在躲避晓川,当秦北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会有点小喜悦,于是不得不骂自己这是在幸灾乐祸,可是却又抑制不住地充满了阴暗的希望,感觉失去的东西又有机会拿回来一样,都说眼见为实,现在看来女人心也许不那么简单,秦北甚至暗暗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武断,但是一想到和晓晴订婚这件事,秦北就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是不能改变的,是绝对不能反悔的,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这正是他开始动摇的表现,只是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秦南的态度依然很冷,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不发一言,默默地吃东西,吃完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晓晴也有过来吃饭,其实是秦北想推掉晓晴的约会,但是他找不到理由,只好说周末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于是晓晴就很名正言顺地过来了,既然是一家人怎么能少了她?好不容易把晓晴送回了家,秦本儒夫妇也都休息了,秦北觉得是个机会,于是去敲秦南的门。

门很快打开,秦南诧异的表情秦北有所准备。“我可以进来吗?”秦北很绅士地问道。秦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秦北进来后带上了房门,秦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却没有引起秦北的注意。

秦北走到了宽大的窗台前坐了下去,并把腿放了上来,随手抱起窗台上的毛绒公仔,调整了一下坐姿,看起来很舒服地将上半身倚在了窗棂上。

秦南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秦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了,那天他不就是来特意和自己划清界限的吗?

那之后,她不断的强迫自己要彻底远离他的世界,要心如止水,可是,这才刚过了几天,他竟然主动来敲自己的房门,即使是在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没有刻意在自己房间里逗留过,除了自己那次生病,而现在呢,他甚至将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地盘,那么怡然自得理直气壮,反倒是她这个主人手足无措,秦南一时摸不清头脑,但心里也升起了隐秘的希望。

第1卷 第6节(上)

高尚的心灵不爱暴露自己的忧伤,也不张扬自己的快乐。——达古勒因为秦北的存在,秦南突然对自己再熟悉也不过的房间产生了一种距离感,僵直地站在房间中央,手脚不知道往何处放。

秦北看了看她:“为什么不坐下来?”“哦。”秦南木然地走到书桌前坐在了椅子上。

“你和晓川最近关系怎么样?”秦北进入了正题,先从别人身上谈起会比较安全。“也没什么,还是老样子。”秦南觉得没什么可说,她没有把烦恼的事情一股脑地倒给别人的习惯。

“你知道爸妈对你们俩的事比较上心…”“我知道。”秦北想要解释一下他这么问的动机,但被秦南不耐地打断,秦北点了点头,想了想继续说:“晓川和你很合适。”顿了一下,发现今天的对话还真是难,每句话都不是他从心里发出的,言不由衷的感觉长这么大直到今天还是第一次体验。

“如果,他之前做过什么,我是说之前,还请你不要在意。”秦北说完之后感觉有些不妥,这明显就是晓川派来的说客,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了也就收不回来了。

聪明如秦南,一下子就明白了秦北今天是为什么主动找她,如果说方才还有隐隐的小期待的话,那现在这期待也被当头的一盆冷水浇熄。

他来,是继续把自己往相反的方向推离,难道他还嫌两个人现在离的不够远吗?秦南的心在变冷,相应的脸色也在变冷,秦北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窗外的月色。

“你的房间可以看到月亮。”秦北自言自语道,秦南的房间朝南,秦北的面北,只能看到北极北斗星。

“你希望我做第三者吗?”过了很久,秦南硬生生地说道,出乎秦北的意料。“他们,不是早就没有了关系?”秦北底气不足的回道,晓川的事情他也不太了解,但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晓川的话,这种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建立起来的。

“可是,那个女人还爱他,她求我退出。”秦南不准备隐瞒秦北,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晓川的?”秦南已经猜到了,秦北也就不再顾及自己说客的身份,他担心这个傻妹妹因为心软或者太替别人考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倒不单是为了替晓川说好话。

秦南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自己目前也没有理清。“晓川说已经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要是喜欢就别错过吧。”看秦南没有说话,秦北幽幽地说,但心里却隐隐地疼,他是在把她向别人那里推,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得起自己的心,但起码能对得起朋友吧。

静默,秦南一直不发一言,秦北突然心里烦的厉害,烟瘾似乎已经上来,自己身上没有带烟,再说这是秦南的房间,他放下手中公仔,起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你凭什么认为我喜欢的人是他?”当秦北快要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门的时候,秦南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他一直武断地将自己推给一个陌生男人,还自作主张地认为这样是为了她的幸福,他凭什么?他有问过她吗?

秦南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气,如果现在不说出来,她怕以后都没有这个勇气。这句话将秦北成功留在了原地,可以说他被这句话震动了,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秦南的语气,那种夹杂着轻蔑与愤懑的语气,让他感到陌生甚至寒冷,也成功地激起了他的傲气。

不自觉地将双手插进裤兜,转过身直直地面向秦南,“不喜欢就可以随便和人家接吻吗?”秦北又一次提起了那件事,语气近乎指责,上次在他的房间,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就把秦南伤了一下,而今天,他丝毫没有顾及秦南的感受,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他一而再的提起本身就是对秦南莫大的伤害,就像用刀将刚刚结痂的伤口撬开一样,秦北这一次又充当了一回这个残忍的角色。

秦南感觉心脏抖得都要移位了,看来在他那里这个污点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了,好吧,如果说自己行为不端的话,那么他呢?他就洁身自好吗?他有什么资格讽刺自己。

“那么你呢,不结婚就可以随便和人家过夜吗?”秦南咬紧牙反问道,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勇敢地迎上去,丝毫不准备退让。

秦北愣了一下,自从他回国后就一直在禁欲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不知道秦南突然这么说根据何在,但是他直觉她一定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不然不会这么久都故意躲避他,细想一下,从上次滑雪之后她态度就有很大转变,看来她的话应该憋了很久了。

“你看到我和谁过夜了吗?”秦北若有所思地问道,态度不再似方才那么恶劣,反倒多了几分好整以暇。秦南避开了他的目光,方才的话说过之后就有些后悔,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毕竟她不希望秦北把她看成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我和谁过夜?”秦北看秦南不再回答,几步走到了她跟前,俯下身将脸凑到了秦南的面前,轻声问道。

第1卷 第6节(下)

该死,尽管别过脸,还是能感到他气息的吹拂,秦南觉得她的对着秦北的一面侧脸及耳唇已经热得发烫,她又嗅到了他的体味,更让她沮丧的是她竟然有点想念这味道。距离近得有点危险,秦南只想马上逃开,并祈祷自己千万别失态,或者别让他看到自己的小心事。

“在别墅里,我无意中看到,看到她夜里进了你的房间。”秦南说完便不再开口,自己说出来他便不会再为难她了吧,但不说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罢休的,这一点秦南很清楚。

秦北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秦南所说的那个夜晚,嘴角渐渐泛起了一丝笑意,可惜秦南没有看到。

“你认为她在我那里过夜是不是?”

“是”秦南生硬地回答,没有发觉秦北的声音渐渐低沉。

“你当时不喜欢我们这样子是不是?”

“是。”

“你觉得我很随便是不是?”

“是。”

“所以你开始疏远我是不是?”

“是。”秦南开始有点不耐烦。

“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是”

秦北不再说话,秦南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承认了什么,“不是那样的。”慌忙摇头否定,眼角余光却扫到秦北眼里泛出的光芒,于是耳唇的红晕刹那遍布了脸颊,有一股想要破门而出的冲动,可是出去了还怎么回来呢?

“我累了,我可以休息吗?”秦南终于想到这个是自己的房间,可以请对方出去。

“随便你啊,你休息你的,我又没妨碍你。”秦北的语气轻松了很多,不过在秦南听来明明是故意和她作对,这简直就是无赖的行径。

“我收回方才的那句话,希望你别当真。”秦南认真说道,无论如何事情需要有个收场。秦北的心还在方才升起的喜悦中荡漾,那感觉就像是密布了好久阴云的天空终于冒出了太阳。

“收回哪句?认为晓晴在我房间里过夜那句吗?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为我恢复名誉。”秦北刻意压制着声音中能体现他此刻心情的快乐元素,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说。

“你…”秦南气结,平生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欺负,而这个人竟是自己崇拜的兄长尊敬的老师,于是决定不再回应他,咬紧了上唇,极力控制着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那摸样,楚楚动人。

秦北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的样子让他心疼。于是轻轻扳过秦南的肩膀,让她好直接面对他,但秦南本能地低下头,秦北于是蹲下身,这样好能让她看到他的眼睛。

“南南,你难道没有进过我的房间吗?”秦北温柔地问道,声音里满是疼惜。秦南没有出声,看着他。

“你也进过我的房间,但我们一直是清白的是不是?”秦南点了点头。

“所以,晓晴进了我的房间,那并不代表我们一定做过什么,事实是,那天她的一个当事人给她发了一个很重要的邮件,而整个别墅就我的房间装了网线。”秦北耐心地解释着,并满意地看到秦南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尽管已经相信,但女人还是习惯再求证一下,这是所有女人的通病,总是很依赖男人的口头保证,尽管她们自己也知道这保证一文不名。“我发誓。”秦北嗓音低哑且郑重。

秦南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划过了浅浅的两个笑涡,秦北再度皱眉,禁不住用手去为她擦眼泪。“哥,别把我推给晓川哥好吗?”秦南抓住秦北手臂说道。

“你答应和他交往原来都是为了我吗?”秦北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察觉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嗯。”秦南点了点头。秦北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原来是他亲手把她交到别人手里的,而他竟然还一直吃着飞醋。

夜深了,两个房间里的主人在各自的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今晚都是一个开始,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现在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如果说以前的失眠是因为忧伤,那么现在呢?两个人的心情也只有彼此能体会了吧。

第1卷 第7节(上)

我们对自己的感情最无能为力,我们非但不能控制它,还不得不服从它。——爱罗琦斯快乐是暂时的,忧伤却是永远的,已经不记得是哪位达人说过类似的话。也正是因为快乐的转瞬即逝和难以停留,我们的忧伤才会显得那么持久和深刻。

本我追求快乐,自我理性克制,超我违背我们的性格,也许弗洛伊德在提出这些概念的时候也很无奈。好吧,就算社会性是人类的根本属性,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超我和自我即便联合,也压制不住本我要突围的倾向,这只能有一个原因,这个人恋爱了。

都说恋爱中的人最盲目,那是因为我们还拥有追求快乐的原始冲动,这种冲动本能地想挣脱一切外在的束缚,为了短暂的快乐如同飞蛾扑火般的放纵,也许最后难逃被超我和自我携手镇压的命运,但对于这种最人性最本真的要求,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呢?

郑芳走进来的时候,发现秦北正对着电脑出神。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给秦北签字,郑芳欲言又止,秦北签完字看了看她,“有什么事吗?”“那个,秦总,我有今天全都是因为你的帮助,我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郑芳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绯红。

“其实我也没做过什么,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要是感谢,我想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你妹妹。”秦北打断了她的话。“哦,当然,也要感谢她。”郑芳附和到,声音里透露出失望。“这样,有机会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吧,还有事吗?”秦北边说边将手上的文件夹举起递给郑芳,郑芳很识趣的离开。

秦北望着郑芳的背影,很自然地就想起了秦南。

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有云泥之别。秦南给人的最初感觉就是一弯小小的溪流,惟其浅才明澈,清纯的可以一眼望到底,但是一交谈就会发现她谈吐很不俗,不会流于肤浅,表面乍看上去很柔弱,骨子里却有一股自己要拼命坚持的东西,不会轻易从俗,甚至有那么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小小年纪就有一股超脱于俗世之上的淡然和从容,这是她最吸引秦北的地方。

而郑芳,总让秦北感觉有点摸不透她,聪明、努力,无疑是个优秀的人,她可以把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却始终让人感到隔膜,不易接近;她对任何事都不遗余力地追求完美,尽管有些事秦北认为根本就没有必要那么较真,她在秦北面前时刻小心翼翼,让秦北感到压抑,担心她会不会很累,秦北有时候很想找她谈一谈,但又找不到切入点,因为不管怎样,郑芳无论是工作还是做人,都完美无缺。

秦北以前不怎么赞同洛克的环境决定论,认为人的性格在先天至少已经确定了大半,但自从遇见了郑芳,这个观感被完全推翻。

两个一摸一样的人,流着相同的血,有着相似的基因,却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形成了完全相反的性格,而这性格的差异竟然使他们相同的外表甚至都产生了差别,这差别集中体现在眼神上,一个可以一眼望到底,一个高深莫测,所以,即使两个人以同样的打扮站在秦北面前,秦北还是一下就能分辨出谁是谁。

秦北处理完了公务正在兀自出神,电话响起,是晓晴,秦北皱了皱眉,意识到今天是周五了。不情愿地接通,心里想的是如何逃避例行的周末约会。

“亲爱的,你能不能给南南打个电话,我哥晚上请咱们吃饭,指名要她来。”晓晴开门见山地说,她是个急性子。

之前晓川托秦北的事情,秦北正想着怎么回复,没想到晓晴竟然也插了进来。“还是你来打吧,你打也一样。”秦北想的是让晓晴自己去碰钉子。

“可是你是她哥,应该有面子吧,我哥说务必要把她叫出来。”晓晴说。

“你是她嫂子啊,嫂子和哥有什么分别吗?亲爱的。”秦北知道晓晴爱听什么,这么一说,保准让她做什么都成。

“讨厌,好吧,我打一个试试吧,先这样。”晓晴笑着挂了机。没出一分钟,晓晴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秦北已经想好了说辞。

“亲爱的,她不出来,还是你来吧。”晓晴打给了秦南,不出秦北所料地被拒绝。“那今晚就算了吧,我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改天好不好,改天我来请。”在秦北的一再推脱下,晓晴也只好悻悻地作罢。

第1卷 第7节(下)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秦北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最后收了一次邮件,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下班的高峰还没有到,秦北的车放着轻音乐悠闲地开往Y大,以往的这个时间他不是在秦氏处理公务就是在Y大讲课,今天还真有点忙里偷闲的味道,不过因为平时忙惯了,突然这么给自己放假又有点小内疚,但是只要一想起秦南,幸福感便将整个胸腔充溢起来。

图书馆前的柳树已经抽芽,马上就要到柳絮儿满天飞的季节了,秦北将车子远远地停好,随意坐在一个对着图书馆正门的花坛边缘上晒午后的阳光。

春天的和风扑面而来,荡漾着秦北僵硬了很久的心,一想到再过不久就可以见到她,思绪竟然有点小雀跃,秦北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这种感觉还真的不曾有过,要是承认自己和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秦北是绝对不会甘心的,但此刻的心情真的像十几岁时的初恋一样,那个时候他暗恋高中时的一个英文老师,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单纯的可笑,可谁有曾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竟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德行呢?

夕阳西下,晚霞逐渐布满天空,整个图书馆静静地矗立在夕照中,像被涂了一层油彩的画,秦北后悔自己枉自在这里呆了四年,竟没发现这栋建筑可以美到如此地步,但是他忘记了,有的时候人的心境也是可以给景物着色的,只要你的心先充满色彩。三三两两的人开始陆续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越来越多,秦北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大门,努力搜索秦南的影子,唯恐错过。

正在翘首张望着,冷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秦南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你是在等我吗?”秦南歪着头瞪着大眼睛明知故问。“你说呢?你怎么看到我的,我都没发现你。”秦北本想给秦南一个惊喜,结果正好反了过来。

“拜托,你一个大活人逆着人流站在正中间,就差引起骚动了。”秦南本想说是因为太帅引人注意,但还是忍了下来。

“走吧。”秦北压抑因为见到她内心的喜悦,命令道。“哥,晓晴姐下午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当时拒绝了,所以…”“你以为我是带你去见他们的?”秦北问,“嗯,难道不是?”秦南以为是晓川和晓晴派他来接她,她已经说过不去,不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