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大冷哼了一声,开口道:“老三,杀了他我们还是什么都没有,不如先留着他,弄清他的身份。”

“老大,你说他是一只肥牛,身上怎么连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赵老四摸遍了周天昊的全身上下,除了一面菱花镜,就别无长物了。

原来周天昊微服私巡,怕平常戴着的那些挂件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故而一样都没有放在身上,而唯一带着的,就只有谢玉娇的这一面菱花镜罢了。

萧老大拿起镜子看了一眼,普普通通的一面镜子,看似平淡无奇,只是在背面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硬物砸出来的小坑。萧老大转身,把那镜子丢到高老二的手中,吩咐道:“既然弄不清那人的身份,那就把这镜子送到谢家,听说那位谢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大概不会对自己母亲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的吧?”

高老二憨然点头,萧老大又吩咐道:“这次你若是在让人半路截了,你就别回寨子里了,省得丢人了。”

周天昊用头顶开了挡住了视线了几捆柴草,见院子里几个婆子正搬着柴草走动。方才他被那群人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还养着鸡鸭,这地方瞧着倒不像是个山寨,反倒像一处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周天昊扭了扭身子,手腕上的绳索捆的结实,一时间挣脱不了。只见外头传来几声脚步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停了下来。

“夫人别进去,里头关着人呢!”一位婆子开口道。

“怎么萧大哥又抓了人回来?上回我不是说了,不准他再抓人回来吗?吴妈,你跟我一起进去,把那人放了吧!”那女子只开口道。

“哎哟这我可不敢啊,萧老大抓这人回来,必定有他的道理,万一是个坏人,岂不是放虎归山了?夫人还是别为难我了。”那婆子说着,只抱着盆子,远远的就走了。

周天昊听着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急忙开口道:“这位夫人,我不是坏人,你口中的萧大哥想抓了谢家的夫人向谢家要银子,我救了谢夫人,被他抓了进来。”

周天昊只听见门外一声惊呼,那脚步声又停了下来,随即却加快了脚步离去。

“救…救命…云敬…救救我…”徐氏赫然睁开眸子,入目的是谢家青色的帷帐,谢玉娇只急忙坐到了床边,握着谢氏的手道:“母亲,别怕…母亲,你已经到家了。”

谢玉娇一边用帕子替徐氏擦干脸上的汗渍,一边转身吩咐道:“快把大夫开的安神药端上来,让太太喝了。”

徐氏微微喘了一口气,这才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床前的谢玉娇,只一把握住谢玉娇的手道:“娇娇,是你吗?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谢玉娇见徐氏醒了过来,一颗心才又稍稍平静了下来,只开口道:“母亲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母亲如今不是好好的就在家里吗?”

谢玉娇起身,帮徐氏垫上了引枕,扶着她稍微坐起来,端起一旁丫鬟送上来的安神药,一边喂着徐氏,一边道:“我听了张妈妈的报信,急忙赶回谢家,没想到遇上了龙王庙的小和尚,说你就在他们庙里,就去把你接回来了。”

徐氏低头抿了一口药,苦涩入喉,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只开口道:“那年轻人呢?他回来了没有?”

谢玉娇微微愣一片刻,随即笑道:“你说的是带张妈妈回来的那个小伙子吗?我已经吩咐了丫鬟,带着他下去休息了。”

徐氏只忙摇头道:“不是他,是他们家少爷,救了我的那个啊?他回来了没有?”

谢玉娇这时候也有些弄不明白了,只摇头道:“这倒是没瞧见了,我听那小伙子说,那人去县衙给康大人报信了。”

徐氏一听,顿时心下一惊,只开口道:“他没去县衙报信,是他半路上杀出来,拦住了那几个劫匪,把我给救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外头紫燕进来回话道:“姑娘,外头有人送了东西进来,说是要让姑娘亲自过目。”

谢玉娇原本瞧见徐氏安然无恙,以为这事情差不多了结了,没想到这后头还牵扯着别的事情,便开口道:“去把东西拿进来。”

紫燕只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两样东西进来,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道:“这不是姑娘去年丢了的那一面菱花镜吗?怎么会在那帮劫匪的手中。”

谢玉娇接过来看了一眼,见那镜子果然就是自己去年丢了的那一面,只是她记得那镜子背面原本是光滑平整的,此时却多了一个小坑,倒像是被硬物给磕了一下似的。

谢玉娇放下镜子,打开手中的信,略略扫了一眼,嘴角只闪出一丝冷笑道:“胡乱抓一个人,就要我谢家十万两银子,真是笑话!”

徐氏一听这话,只急得从床上坐起来道:“娇娇,那年轻人果真被抓了吗?娇娇,你可一定要救他啊,他是为了救我才被抓走的。”

谢玉娇知道徐氏一向心善,今日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这会儿子只怕说什么都是语无伦次的很,便开口道:“母亲放心,该救的人我一定会救的,只是救之前我还得弄明白,我的镜子,为什么会在那个人身上,倒是奇怪了。”

徐氏见谢玉娇这么说,到底放了些心下来,只拧眉道:“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再问嘛!”

徐氏喝了安神药,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起来,谢玉娇服侍了徐氏睡下,命丫鬟去请那送了张妈妈回来的小厮去书房,自己则现行过去了,沈石虎正在那边等着她。

“沈大哥,今年你其实不必跟着回来,要是因此输了龙舟比赛,百姓们会怪你的。”

沈石虎低着头不说话,还没等谢玉娇问起来,只先开口道:“绑架太太的那一群人应该是秣陵青龙寨的,那些人原本是北边来的难民,被分去了秣陵县,那边的乡绅地主没有人收留他们,所以那群人就在青龙山结寨了,大约已经有了半年多的时间。”

“你知道这群人?”

“我上回和陶管家去秣陵那边的几户茶农家看茶的时候,听那边的茶农说过,还说这一群人虽然结了寨,倒不是为非作歹之徒,专门捡那些地主恶霸们下手,并没有危害到老百姓,所以我以为…是奴才失职了!”沈石虎说完,只起身,单膝跪在谢玉娇的跟前,一副领罪的态度。

“这样看来,我们谢家在那群人眼中,也是地主恶霸了?”谢玉娇只冷笑了一声,抬眸道:“你起来吧,这事情不怪你,只是如今还有一个人被那群人抓着,你先去帮我打听打听,那青龙寨到底有多少人,有几个是练家子,你若认识有什么道上的朋友,只管先请了来,银子我付,只要把人给我劫出来就成。”

“大小姐这是不打算报官了吗?”沈石虎只抬头问道。

“报官能有用吗?康大人化缘和取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这招安工作只怕是不太适合他,况且康夫人刚刚去世,只怕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办这些事情。你先去查查他们的底细,越清楚越好。”

沈石虎点头称是,转身离去,外头小丫鬟只站在门外回话道:“姑娘,送张妈妈回来的人到了。”

谢玉娇让丫鬟引了他进来,只见他十七八岁样子,白白净净的,看着倒是不像一般人家的小厮,见了谢玉娇也只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数。

谢玉娇朝他微微一笑,只示意他坐下喝茶,云松哪里敢坐,一双眸子正偷偷摸摸的滴溜溜转着,心道这谢姑娘果真和康大人说的一般无二,既漂亮又张扬,像一朵曼陀罗花一般,明明有毒,却又肆意盛放着。

云松一时想得有些呆了,只听谢玉娇开口道:“我问你,这东西怎么会在你家少爷身上?”

谢玉娇说完,伸手指了一下放在桌案上的那一面菱花镜,抬起头看着云松。

第0073章

云松瞧见那面镜子,只当是周天昊回来了,又见谢玉娇这样一本正经的问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回答,便笑着道:“谢姑娘为什么不亲自问我家公子呢,奴才一个外人,也不好说道呢。”

谢玉娇瞧他那样子,便知道他回错意思了,只无奈笑了笑,随口道:“我倒是想亲口问他,只不过绑匪只送了这东西回来,所以我只有来问你了…”

谢玉娇的话还没说完,云松脸上骤然变色,只惊呼道:“什么,少爷被绑匪抓了?谢姑娘您不是开玩笑的吧?少爷明明说是去找康大人的!怎么会…”

“我骗你做什么,他救了我母亲,被绑匪抓了起来,这是绑匪送来的东西,让我明天之后带着十万两银子银子去青龙山下的山神庙换人。”

云松闻言,只急忙跪了下来到:“谢姑娘,你一定得救救我家少爷,不然的话,会天下大乱的!”云松这时候早已经乱了阵脚,只跟无头苍蝇一样,急得跳脚。

“天下乱不乱,跟我们谢家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想我们谢家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罢了。”谢玉娇淡然的开口,低头想了片刻,只开口道:“那些绑匪大约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营生,十万两银子,就算五百斤一箱,也要装十几个箱子,他当我们谢家的房子都是用银子磊成的吗?”

云松跪在地上,静静的听谢玉娇分析着:“我今天已经派人去打听那青龙寨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了,明天一早大约也能有消息,要银子可以,只是得我说了算,你家少爷既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之人,大约也能明白我这一片苦心,只劳他在那边多忍耐一些时日了。”

云松分明是想反驳几句的,可话到嘴边却觉得这谢姑娘说的句句有道理。一时到让自己慌乱的心稍微镇定了一些,只又小声问道:“谢姑娘,那康大人那边,派人去说了吗?”

“这事情我并不打算告诉康大人,一来那青龙山并不在江宁境内,康大人只怕也有心无力,二来,康夫人刚刚去世,只怕他现在也没有这个精神管这件事情。我听说那一群劫匪原来是北边来的难民,我们谢家宅收留了几十户难民了,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要是能有口饭吃,谁愿意去当劫道的?”

谢玉娇说完,只又扫了一眼那桌案上的菱花镜,眉梢一挑,开口道:“绕了这么一大圈,你还是没告诉我,我的镜子如何会在你家少爷身上?”

云松见谢玉娇又问了起来,到底憋不住了,只把周天昊在战场上受伤,却又恰好被这镜子所救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唯独隐瞒了周天昊的身份,只说他是康广寿的表弟。

“我们家少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爷这次来江宁,其实也是为了找到这镜子的主人,好好谢谢她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谢小姐您。”

谢玉娇听完这个故事,虽说觉得有些荒诞,到底还有些不好意思,指尖摩挲着那镜面上凹陷下去的地方,只开口道:“如今他救了我母亲,也算是还了恩情了,等我再把他救出来,也就两清了!”

青龙寨里头,夜幕降临,两旁的瞭望塔上点着熊熊的柴火。周天昊在这柴房中呆了大半天了,听见外头做饭的婆子们聊的也都是一些寻常人家的家常,实在不想是混山寨的贼婆子。他透过墙壁的缝隙看了一眼在外头洗碗的婆子,开口道:“这位大娘,我都饿了一整天了,有没有吃的?”

“小伙子,萧老大可没有交待我给你送吃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那婆子头也不回,只专心致志的刷着木盆里的碗。

周天昊自嘲一笑道:“大娘,可你们老大也没交待你不给我吃的吧?他们还指望我去换银子呢,我这要是饿死了,岂不是换不成银子了?”

那婆子一听有道理,到底愣了一下,正打算要站起来,只瞧见不远处有人撑着拐杖,慢慢的走过来。

“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又来了呢?”

“萧大哥他们正在喝酒,我来瞧瞧那被抓的人。”

那婆子一听,就预料到了,只开口道:“夫人是想把那人放走吧?夫人还是别这么做了,萧老大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夫人,这没有银子,如何能给夫人治病呢?夫人还是在外头等着吧,方才那人正喊饿呢,我去厨房弄点吃的过来,先让他吃饱肚子,等明儿他们家人来赎他,也就放他走了。”

周天昊从门缝中望出去,见一个二十出头的清秀妇人正站在那婆子身边,手里拄着一个拐杖,听见那婆子这么说,只黯然的低下头,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开了。

不一会儿,柴房的门开了一个口子,从外头递进来一碗饭,只听咯吱一声,那门又飞快的关上了。

周天昊靠到门背后,听见外头那婆子又洗起了碗,只开口道:“大娘,我的手还被绑着呢,怎么吃饭?”

“那你就躺下来趴着吃。”

“趴着吃怎么能吃到呢?难道别的被关在这儿的人,也都是这么吃的?”

那婆子听了,只呵呵冷笑了一声道:“关在这儿的人倒是不少,只是他们可没你这样好胃口,还要吃要喝的,你还是头一个要饭吃的呢!”

周天昊听那婆子这么说,嘴角涩然一笑,单手拿起那碗,往地上一砸,只听哐当一声,地上已经多了一堆碎片,周天昊假装惊呼道:“不好了,饭碗被我给打翻了。”

那婆子也不生气,还取笑道:“叫你趴着吃你不肯,好好的一碗饭都被你打了,你知道这年头一碗米饭要多少银子吗?活该你们这群天天鸡鸭鱼肉的少爷要受受这种罪才好…”那婆子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后背一酸,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周天昊将那婆子拖到柴房里头,将门掩上,一个飞身上了房顶。

早上和那一群人上山的时候,周天昊早就留意过了,虽然这山寨中大约只有十五六间房子,但一路上隐形哨卡不断,那些隐秘在丛林中的木屋小楼、还有放眼望去有些格格不入的消息树,都是预示着这是一个成熟的山寨。

可那些在厨房打杂的婆子,又分明就是普通的村妇,这一时让周天昊有些想不明白了。周天昊正要跳下屋顶,忽然觉得肩上一紧,他身子猛然往下一沉,一个翻身拖着背后的人一起摔到地上。

“快说,你到底是谁,混到我们寨中,做什么?”

周天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和萧老大纠缠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笑道:“不是你们把我捆了来的吗?怎么说是我混进来的呢?你这话说的可就有失偏颇了。”

萧老大朗声一笑,和周天昊一气打了五六十招,两人并不分胜负,反倒越发游刃有余,不疾不徐的切磋了起来,只开口道:“不管你是谁,等谢家的银子送来了,你就可以走了,只是现在,你还走不了!”

萧老大话音刚落,忽然使出了全力,和周天昊再次快速纠缠到了一起。周天昊一跃而起,两人在屋顶有展开一番争斗。这时候周天昊身子一闪,单手接住从地面上飞来了一个石块,一转手丢出去,只听见远处一声哀嚎,赵老四捂着额头从墙根后跌出来。

萧老大见闻,只连忙收招,走到赵老四面前道:“老四,我说了多少次,不能背后偷袭,你怎么又犯了老毛病!”

周天昊反倒笑了起来,只开口道:“背后偷袭也是一种本事,只是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而已。”

萧老大拉开赵老四的手,见他额头上只多了一块青紫,并未伤到皮肉,也知道周天昊是手下留情,只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身手了得,萧某佩服。”

周天昊双手负背,转身朝萧老大笑了笑道:“萧寨主,有酒吗?”

青龙寨聚义堂中,萧老大亲自为周天昊斟满一杯酒,两人举杯碰相碰,继而一饮而尽。萧老大笑着道:“没想到陆兄弟的酒量竟也如此之好,真是让人佩服啊!”

周天昊将呛人的酒灌下喉中,只开口道:“我母亲说过,要像英雄一样喝酒,要像勇士一样生活,要像斗士一样前进。”

萧老大闻言,只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令尊说的很对,可大多数人,只能像蜗牛一样活着,躲在自己的壳中,跑不出去。”

周天昊淡然一笑,问道:“萧大哥,这青龙寨是你的壳吗?你难道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能破壳而出?”

萧老大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一饮而尽。

第0074章

谢玉娇心里念着那青龙寨的事情,一宿都没有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觉得微微有些头疼,刚刚穿戴整齐,就听见丫鬟过来传话,说是沈石虎来了。

谢玉娇也顾不得去徐氏那边请安,只先来了外院的书房,见沈石虎下颌已长出了青黑的胡渣,显然也是一宿未睡的样子。

“大姑娘,昨晚我连夜去了一趟青龙山附近的村庄打探消息,那青龙寨虽说有上百人,但因是难民,好些都是老弱妇孺,单单算上壮丁汉子,大约也只有三十来人,要是我们多带一些人过去,还能跟他们硬拼一场!”

谢玉娇闻言,只摇了摇头道:“村里人都是种地的庄稼汉,到底不能跟他们硬拼,凑个数,吓唬吓唬人倒是可以,一会儿你带上你治安队的人在前头,让村民们在后面跟着,不用冲上来,我们人多势众,倒也不用怕他们。”

谢玉娇说完,只淡淡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继续道:“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那个箱子里。”

沈石虎顺着谢玉娇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一旁放着一口半米来宽的樟木箱子,盖子微微合着,并没有上锁。沈石虎走过去,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见上头平平整整的放着一箱银锭子。

沈石虎一惊,正要开口,却听谢玉娇先开口道:“连沈大哥都被骗过去了,看来我这箱子倒是做的不错了。”

沈石虎只急忙定睛一看,才发现除了这上头的一层元宝之外,下面并没有元宝,只是用银纸在隔板上铺了一层,所以看上去金光闪闪的。

“下面放了几块石头,分量也不轻,应该能瞒得过去,到时候只要等人一到手,就让兄弟们先上去挡一阵子,我们先撤走。”

沈石虎听了谢玉娇的计谋,虽说有些危险,可到底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小的带着银子过去,姑娘在府上静候佳音,小的一定把那位公子给带回来。”

有这么多人给自己撑场子,谢玉娇倒是不害怕,只是那青龙寨一天在这江宁县附近,她们谢家宅就一天不能过安稳日子,难保哪一天他们又没钱了,便想着别的法子,再来化缘一次,始终是个祸害。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还有几句话,要送给那位寨主。”

沈石虎素来知道谢玉娇说一不二,此时倒也不拦着她了,只开口道:“时辰还早,大小姐先用些早膳,等我把人召集齐了,我们再一起出发出发吧。”

谢玉娇从书房出来,听丫鬟说徐氏也已经起了,这才去了正房,给徐氏请安。张妈妈年纪大了,经了昨日一场惊吓,今儿已是起不来身了。徐氏穿着一件家常的月白缠枝褙子,脸色苍白,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步履还带着几分虚软,谢玉娇见了,只急忙进去亲自扶了她坐下,只开口道:“母亲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会儿时辰还早呢!”

徐氏只愁眉苦脸道:“哪里还睡得着,一睁眼就想到昨儿的事情,你们我们谢家素来积善,怎么还会遇上这种事情呢!”徐氏说着,忍不住又压了压眼角,听说谢玉娇是从书房来的,又问道:“你们商量好了,怎么去救那公子没有?”

谢玉娇知道徐氏欠了那周天昊的情,是有恩必报的,恨不得现在就掏出十万两银子来,好把那人给赎回来,便笑着道:“说来也是巧了,那公子原来是康大人的表弟,这次原本来江宁是给康夫人带太医过来的。他年前还在军中,只因受了伤所以才回的家。”

谢玉娇说着,只顿了顿又道:“母亲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父亲送我的镜子不知被我弄哪儿去了吗?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是旧年做棉衣的时候,我太大意了,把镜子落在棉衣里头了,后来那棉衣就被那位公子给穿了,没想到还在战场上替他挡了一箭。我听他那个小厮说,他原本过来,除了给康夫人带太医来,就是想找了这镜子的主人道谢的,如今正巧救了母亲一命,可见是老天爷帮着他要还了这份恩情,母亲不必太挂怀了。”

谢玉娇这样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其实是想让徐氏宽心的,也好接着自己救过那人一命,让徐氏别把这事情想的太严重,可徐氏一听,顿时就生出了不少别的想法来了,一想到昨天那周天昊又是那样一表人才的模样,到底越发心疼起来,只蹙眉道:“如何能不挂怀,你的镜子替他挡了一箭,那是他天生运气了得,如今他救我,那是他侠义心肠,这本就是两回事情,你快去用银子把他换回来,我还要好生谢谢他呢!”

谢玉娇见这一招对徐氏不灵验了,也只笑着道:“母亲放心吧,我这就去了,只是好歹你让我歇一口气,吃点东西再走。”

徐氏一时反应了过来,这才笑着道:“我心一急,就忘了,你们快去厨房传膳去,只预备姑娘的就好,我一时还吃不下去。”

只等谢玉娇用过了早膳,外头丫鬟进来回话,说是沈护院已经召集了众人,在门口等着了,谢玉娇这才站了起来,往门外去。徐氏只急忙往前走了两步,一时喊住了谢玉娇道:“娇娇,你千万不要去跟那些绑匪讲道理,那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根本讲不清楚道理的,你只远远的躲着,让沈护院去就好了。”

谢玉娇转身点了点头,又笑着道:“母亲放心,他们要的是银子,不会伤人的。”

徐氏只一脸担忧的送谢玉娇到门口,只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谢玉娇走到门口,见黑压压几排的人都站在谢家门口,有提着镰刀的、有扛着锄头的、也有拎着扁担的。见谢玉娇出来,一个个都振奋了气势,安慰道:“大姑娘别怕,有咱们在,那群土匪还欺负不到我们谢家宅来,咱今天就带着人过去,把那青龙寨给踏平了。”

谢玉娇一时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一双眸子先就红了起来。她平常自诩也不过就是照着自己的良心办事,对谢家宅的百姓虽然多加照顾,可这对于谢家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大事情,她也只不过就是保留了谢老爷原来的传统罢了。

“玉娇在这边谢过大家了,这世道混乱,我也知道大家都希望吃上一口安稳饭,那青龙寨和我们谢家宅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只是大家伙家里都上有老下有小的,本不必跟着我冒险,如今也只有先道一声谢了。”

沈石虎站在谢玉娇一旁,正嘱咐几个小伙子去书房把那一箱的“银子”搬出来。众人见了,只开口道:“大小姐,这些银子就算留着喂狗,也不能给那些贼人啊!就沈大哥带着我们,把他们的山寨铲平了!”

谢玉娇见群情激动,只开口道:“若是能不动粗,还是不动粗的好,那位公子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就算费一些银子,也没什么的。”

大家毕竟都是庄家汉子,听谢玉娇这么说,到底也不想真的动刀动枪的,也就没什么异议了。

谢玉娇带上了紫燕,上了中间一辆马车,前后各三两马车一字排开。沈石虎亲自给谢玉娇赶车,云松一觉睡到现在,听说谢家出动救人,只急急忙忙就赶了出来,上了谢玉娇的马车。

紫燕见了,只一个劲道:“你要死了,也不看看这车里坐着谁,你快下去。”

谢玉娇瞧着云松那瘦小的样子,又想起他昨儿救了张妈妈一命,还带着张妈妈替自己通风报信,便开口道:“就让他坐里面吧,反正也宽敞。”

紫燕便挑眉扫了云松一眼,靠在谢玉娇的身边坐下。

“谢姑娘,你们村里人可真多啊?”云松拉开帘子看着后面跟着的大部队,心里还略略感叹了几分,王府也养了不少府兵的,可怎么感觉还没这些庄稼汉多呢!王爷的排场还没一个地主家的小姐大…

“都是村里的相亲们,过去替我壮胆的。”谢玉娇低着头,如今心里已是淡定了很多,若真是徐氏被那些人抓了去,只怕此时的谢玉娇也只能当热锅上的蚂蚁了,“我昨儿听你说,你们家少爷是在战场上杀过敌的,那他应该会一些拳脚功夫,是不是?”

“我们家少爷拳脚功夫可好了,小时候就跟着师傅练过,打仗的时候,一箭还射死了敌方的将领呢!”云松只兴奋道。

谢玉娇只淡淡的哦了一声,大约只当笑话来听,一个拳脚功夫“可好了”的小将军,遇上四个地痞流氓小劫匪,居然会被抓了去,也知道这云松说话有多少水分了。

云松见谢玉娇不信,只着急道:“谢姑娘,我可没说假话,我家少爷年头的时候还跟鞑子打了个胜仗,因为受了些伤才回京修养的,我家少爷可厉害了!”

紫燕听了半日,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只嘟着嘴道:“他要真的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逃出来呢!我家姑娘昨晚为了想办法救他,一晚上都不曾睡好。”

谢玉娇见果然是自己的丫鬟贴心,又瞧见云松那尴尬的小样,只笑着道:“确实挺厉害的,至少把我娘救出来了。”

云松还想再说什么,到底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第0075章

萧老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四周晃亮刺目,身子挣了挣,浑身却被捆了个结实。山寨里的人不需要农耕种田,平常住在这山顶寨子里的,也就只有他、赵老四还有一帮没成家的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