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了左手,又换了右手,依旧是静悄悄的,谢玉娇便觉得有些无聊了,由方才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索性变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就盯着周天昊的手腕上了。

见周老太医的身子欠了欠,手从周天昊的手腕上拿了下来,谢玉娇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听周老太医开口道:“殿□□内还是有毒火,当务之急清热解毒是首当其冲的,先让老臣看看伤口。”

谢玉娇听周老太医这么说,心里也略有些紧张,只是瞧着周天昊这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早上走动也没说伤口疼,还以为好了呢!

周天昊闻言,只转身去解开衣服,动了一半才想起谢玉娇还在房里呆着呢,便扭头道:“你出去吧。”

谢玉娇一愣,只开口道:“少来,昨天的药还是我帮你换的呢!”

周天昊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坚持了,只伸手去脱身上的衣服,他在这边住着并没什么不妥,只是云松不在,这穿衣服的事情不能让这里的小丫鬟伺候,因而早起穿衣服的时候,倒是折腾了好一阵子。这如今又要脱衣服,确实不方便的很。

谢玉娇见他那膀子还提不起来,只甩着帕子站了起来,将帕子藏在了袖中,走过去在他身后站定了,替他把外袍脱了下来,又问道:“早上的衣服是自己穿的吗?”

这谢玉娇的身子一靠近,周天昊便觉得身上都软绵绵的,一时只急忙回道:“当然是自己穿的,哪里敢劳动你房里的姐姐们。”

谢玉娇见他这般油嘴滑舌的,只扑哧笑了一声道:“忒老实,你不喜欢丫鬟,明儿我找个小厮服侍你?”

“不…不用了…”周天昊只推辞道,末了又小声凑到谢玉娇的耳边道:“你服侍的就很好。”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忍不住又想锤他,小拳头都捏了起来,才想起周老太医还在呢,只生生就忍了下来,小声道:“上回跟着你的那孩子,怎么没随着你一起来,我瞧着倒是挺听话的。”

周天昊听谢玉娇提起了,这才想起了云松来,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如何了。

却说云松跟着周天昊这样的主子,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头了,这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回的板子,屁股上只怕都起了一层茧子了。只是周天昊对他从来没有半点主子架子,又事事护着他,还救了他一家老小,因此他便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哪怕上了战场,他不敢在前头冲锋陷阵,也必定在后面摇旗呐喊的。

这一回因的周天昊偷跑出去的事情,又吃了二十板子,从昨儿开始一直都在床上躺尸呢!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雨景和他是同乡,便抽空给他送了一些吃的过来,顺带接了徐皇后的旨意,看看能不能撬开云松的嘴巴,让他把睿王殿下的去向透露一下。

这要是平常时候,徐皇后也不这样着急了,可如今不同往日,他们刚南迁了过来,皇帝这边的龙椅还没坐热呢,好好的一个王爷又丢了,这叫什么事情?况且周天昊身上又带着重伤,才醒了也没几日的功夫,缘何这样想不开要走呢?徐皇后思来想去,莫不是前天她出了主意,送了两个宫女过去,触怒了周天昊了?

徐皇后想到这里还觉得有几分委屈,都说长嫂入母,她如今都是一国之母了,为了这小叔子的婚事,还当真是操碎了心思。别看这小叔子瞧着表面上放荡不羁的,什么青楼酒肆都会去逛逛,可这骨子里没准还是有些什么毛病的,不然怎么好好的大家闺秀,介绍一个就糊一个,那些姑娘们不是哭着跑来要她做主的,便是当场就吓的变了脸,急急忙忙就回家定亲成婚的,弄的徐皇后自己都觉得七荤八素的。

那雨景瞧见云松趴在床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拎着食盒里的东西递过去,脸上还陪笑着道:“你瞧你这又是遭哪门子的罪,王爷想出门,尽管回了娘娘,娘娘难道不让他走不成,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还连累的你一顿好打?”

云松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雨景,心里明白的很,必定是徐皇后派来做说客的,没准徐皇后人就在外头候着呢!不过他饿了一晚上了,这会儿也确实饿得很,便打开了食盒,拿起一个肉包子使劲啃了两口,一边嚼一边道:“这回我可真不知道殿下去了哪儿,平常他往外头跑,什么时候撂下我不管的,这回连我也不要了,我又如何知道他去了哪里?”

云松虽然心里头有些担心周天昊,可到底还有几分衷心,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那雨景见他只吃东西,话都不肯说一声,把食盒一拎,从他口中抢了吃剩下的半个包子,往自己嘴里一塞,咬了一口道:“你要不说,那不好意思,没得吃了。”

云松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到口的肉包子,又这样没了…

谢玉娇替周天昊脱好了衣服,解开了胸口的绷带,昨天她心情不好,只胡乱替周天昊包扎了一下,也没仔细看伤口,今天睁大了眼睛往那胸口的伤处看了一眼,这才开口道:“这箭不是很细的吗?怎么好大一个伤口?”

周老太医瞧见谢玉娇这眉毛都要皱到一块的样子,只摇了摇头道:“你当这箭都射棉花胎里了,这可是嵌到了肉里头了,得用烧热的刀子先把箭矢挖出来,要是弄不好伤了大动脉,片刻之间命就没了,殿下这一箭算是运气好,并没有射到心脏,不然的话,只怕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了。”

周老太医一边说,一边抓了金疮药粉往周天昊的胸口撒,周天昊便往后躲了两三下,忍不住了才道:“周太医,轻轻点。”

“知道疼了?知道疼了就该老实点,有大门不走,非要翻什么墙,你这知道你这动一下的后果吗?”周老太医虽然口中这么说,可手上还是放轻了力度,只继续道:“昨儿给你换药,里面都结痂了,今儿又渗血了,在这样下去,你预备胸口就一直留着个窟窿好了。”

周天昊被教训的不敢说话,只仰头忍着疼,谢玉娇见他忍的冷汗都起了,一时也有些慌神,伸了手先去替他擦干,却又怕周老太医误会了,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周天昊哪里顾得了这些,只一把握住了谢玉娇的手,闭上了眼睛,任由周老太医替自己包扎好了。

“从今日起,乖乖的养病,一会儿我留了药下来,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若是伤口不开裂,再等十天半个月,你就可以稍微动弹动弹了。”

周老太医替周天昊上好了药,又认真交代了几句,谢玉娇难得见周天昊对周老太医这样毕恭毕敬的,心里多少觉得有点意思,只亲自送到了门口,折回来道:“没想到你还挺听他的话。”

周天昊此时正捡了衣服穿起来,闻言便开口道:“我这叫有处*女情结。”

谢玉娇一听这话脸就绿了,又忍不住想握着拳头想去捶他,周天昊见闻,连忙躲了一躲,只开口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病也都是他治的,因此对他特别一些。”

谢玉娇见他总算又说了几句人话,便也不去计较,看着他单手穿衣服这般困难,便上前替他系上了中衣服,披上了外袍。

“这小院平常我舅舅一个人住,如今就委屈你现在这边将就将就了,只是你偷偷的跑出来,总归不好,一会儿我让刘福根去一趟县衙,给康广寿报个信,也好让他们放心。”谢玉娇自知道周天昊和自己是一样的来处之后,似乎态度也对他好了几分,这古代生活本就是枯燥乏味的,周天昊不想在行宫呆着,也确实情有可原。只是谢家是老实人家,别到时候得了一个什么窝藏王爷的罪名,倒是担待不起了。

“我出来时候都交代了云松了,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的。”周天昊说着,只忍不住将谢玉娇圈在了怀中,大掌搂着她纤细的腰线,缓缓的贴到自己的身上。

谢玉娇一时不察,又被他按在了怀中,只抬起头瞪了周天昊一眼,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这动作委实让谢玉娇郁闷,只要稍稍动一下,便又会蹭到他的伤处。

周天昊看着谢玉娇为难的眼神,手中力道却不减,低着头道:“周太医刚刚说了,我如今不能动弹,你好歹将就将就。”

谢玉娇再没有遇上过周天昊这样的人,这等厚颜无耻,还让自己将就将就,将就什么?谢玉娇才想去质问他呢,只感觉耳边传来温热的气体,熏的她脖子痒的难受,谢玉娇避了又避,终还是被他含住了一侧的耳垂,灵巧的舌尖在耳蜗里头打转,痒得她全身都酥酥软软的。

周天昊单手搂着谢玉娇,低头吻了上去,那柔软的唇瓣便像是两块磁铁,一经接触,便牢牢的吸住了彼此。

谢玉娇被亲得面红耳赤的,又不敢使劲推开他,只好等他歇了下来,这才急急忙忙的离了他,掀了帘子往外头去。

外面几个丫鬟都候着呢,见谢玉娇出来,只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谢玉娇此时脸还红着,顺着那抄手游廊一路走,到了小门口的时候,这才反应了过来,只转身道:“一会儿打发一个婆子过来,让他把这扇小门锁起来。”

丫鬟听了这话,只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小心劝道:“姑娘,这小门要是锁了,舅老爷去姑娘的书房,可要绕好远路了。”

原本徐禹行刚住进来的时候,这儿本就没有小门口,后来因为谢老爷时常要找徐禹行商量事情,晚上绕路太远了,索性才在这边开了一扇小门,直接通到了隔壁书房的院中,这要是把门锁起来了,到时候可不得又要绕远路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哼了一声,往书房里头去。正这时候,徐氏那边的百灵来传话,说是沈老娘带着她闺女来谢家看沈姨娘和谢朝宗来了。

这一段时间沈石虎去了前线,临走又嘱咐了谢玉娇关照他一家老小的,谢玉娇自然不敢怠慢,还特意交代了义学的先生,好好管着沈家两兄弟的功课。谢家义学的先生是陶来喜的大儿子,自然对谢玉娇也唯令是从,越发对沈家两兄弟严厉了起来。

秋收的时候,谢玉娇又交代了家里的长工,去给沈家老两口收粮食,也可谓是面面俱到。前几日又让陶来喜送了米面油过去,好让他们过一个丰年,这回大约是来谢恩的。

谢玉娇这会儿也正好没事,便跟着百灵一起过去了。

正房里头正热闹,徐氏因见沈老娘带这闺女来了,便去请了姑奶奶和宝珍宝珠两个做陪客。谢玉娇进二门的时候,就瞧见沈家那姑娘正带着两个女娃子在院中台矶下踢毽子。

沈家姑娘见了谢玉娇进来,只急忙见了礼,谢玉娇朝她点了点头,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沈老娘开口道:“前几日石虎稍了信来,说最近鞑子休战,他们都在彭州演练,他自去了军营里头,也上过几次战场,最惨的就是京城失守那一次,幸好他们是新兵,上头睿王爷不让他们往最前线,先让他们撤了,不然的话,也不知道他们这一伙人要死多少个呢!”

谢玉娇听到这里,心下隐隐一动,那一匹将士,得有上千人都是江宁县出去,其中又有五六百是谢家的佃户,这要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将来军中传了讣告回来,这一带的百姓岂不是都要哭死了。谢玉娇想到这里,又对周天昊生出几分感激来。

这时候丫鬟掀了帘子放她进去,沈老娘看见她来,便急忙就起身要行礼,被谢玉娇拦住了道:“您是长辈,不用向我行礼。”

沈老娘听了这话,才又落了坐,又开口道:“今年虽说外面在打仗,但年生挺好的,地里也丰收了,大姑娘实在不用再送那么多东西过来,我们受之有愧啊。”

沈家是老实人家,原本就不是爱攀附富贵的人,今年又听说谢家原本给族里的那些个东西都没给,却偏偏没有短自家的东西,还照旧送了过去,这心里就越发难安了起来。

“什么愧不愧的,都是一家人还说这样生分的话。”徐氏抱着谢朝宗,只笑着开口道:“我爹娘去的早,您和沈老爷那可就是朝宗嫡亲的外公外婆的,这是朝宗要孝顺你们呢!”

沈老娘听了这还,脸上到底有些尴尬,只开口道:“可是…可是…”

谢玉娇见她吞吞吐吐的,大约就是想说族里的那件事情,便开口道:“您老人家放心,任凭再怎样,他们也为难不到你们家身上,如今谢家总共就只剩下姨娘一人还在我母亲跟前伺候着,我不照顾你们家,照顾谁家?”原来先前还有一个朱姨娘在的,本也说是要等谢老爷过了孝才肯出去的,可后来他爹娘求了来,徐氏就做主放她走了。如今谢家便只剩下了徐氏和沈姨娘这一妻一妾了。

沈老娘听了这话自是安心,稍稍收了收脸上的尴尬,又继续道:“我们家倒也没什么,横竖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也是府上佛照了我们一番,原就是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只是怕那些人不清楚道理的,说姑娘您胳膊肘往外拐啊。其实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谢家把那些难民们拦着,不让他们进村子来乞讨,为的也就是让咱有个安生年过,不然这大年节下的,到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情,谁还能安生?”

徐氏听了这话,只一个劲的点头,只是她并不知道谢玉娇没有发族里头年饷这一回事情,因又开口道:“您老说这话,真真是说到了心坎上去了,这要外头都是像您这样的明白人,那就好了。”

沈老娘又道:“公道自在人心,有些人被猪油蒙了心了,自然就看不明白。”

徐氏和沈老娘又聊了片刻,见谢玉娇并没有走开,便瞧瞧问道:“我方才听说周老太医来了,去瞧过了没有,怎么说?”

徐氏如今心里可记挂着周天昊呢,这煮熟了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任凭怎样都要好好的招待一番才是。

谢玉娇脸颊微微发热,便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周太医说只要静养,也无妨,药也都留下了。”

徐氏闻言,总算放下了心来,谢玉娇便去了里屋都谢朝宗玩。谢朝宗如今一岁刚出头,已经回喊几个人了,也会稍微在地上走几步,却还娇气的很,动不动就要哭鼻子,谢玉娇心中很是担忧。都说谁带出来的孩子像谁,谢家又没个男人,这一群女人带出来的男娃,想要让他有些阳刚气,只怕也难了。

谢玉娇正愁这事情,忽然瞧见窗外郑婆子火急火燎的从垂花门里头进来,见了宝珍和宝珠两人都没行礼,径自就撩起了帘子,开口道:“回太太,大姑娘在房里头吗?”

徐氏往里间指了指,谢玉娇已经把谢朝宗递了人,从里面出来,问道:“你这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呢?”

郑婆子便开口道:“大姑娘,外头二老太爷带着一群族里的男女老少,堵在谢家的粮仓门口呢,说族里没拿到的东西,谁也不让拿走。”

第0099章

原来青龙山难民聚集地离谢家宅大约要有一个时辰的马车,那边虽然也设有仓库,但陶来喜说那些难民龙蛇混杂的,将粮食放在那边,实在很不安全。故此每隔一两日,便让家里的小厮取了粮食送过去。

明日就是除夕,陶来喜便打算今天就把事情都安置好了,这样明儿也可以偷个闲,在家里陪老婆孩子。谁知道运粮食的车马才在谢家粮仓门口停了下来,就瞧见二老太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这边来了。

虽说陶来喜是谢家的下人,可瞧着二老太爷毕竟是谢家的族长,他也不敢不尊,因此急忙遣了小厮往谢家就传话,看看这事情到底怎么解决。

徐氏原不知道这事情,听郑婆子这么说,只开口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二老太爷为什么要堵谢家的粮仓,难道我们家欠了他们什么东西吗?”今日徐禹行一早就去了县衙送年礼,这会子正好也不在家,徐氏听了这话,便有些着急了。

谢玉娇闻言,只开口道:“母亲别担心,进去陪朝宗玩去吧,我们能欠族里什么东西呢?只怕是多给了呢!母亲也不想一想,这么多年我们年年给族里没有进项的叔伯们发年饷,什么时候少过了。”

徐氏只还不放心,又道:“那他们这样做到是为了什么?明儿就是除夕了,又要去祠堂敬祖宗,这事情要是被百姓们瞧见了,也不好看。”

谢玉娇便道:“也没什么,就是年底的时候,难民来的多了,米面都涨价了,仓里粮食是有,只还没舂成米,一时间也来不及弄出那么多来,所以我让陶管家把给族里的那一份先给了难民去了。”

徐氏听谢玉娇这么说,这才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原是这样,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徐氏想到这些事情也觉得心烦,便开口道:“这些人从你爹在的时候,就恨不得让你爹供着了,你爹是个心善的,也就随他们了,不过就是花几个银子打发了罢了,没想到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玉娇一开始没把这事情告诉徐氏,也就是怕她心烦,如今瞧她那蹙眉的样子,便知道她又要不痛快,这大过年的不让人安生,到底有些让人恼火。

谢玉娇只安慰道:“母亲别担心,我出去看看就回来,再不行打发几个银子也就成了。”

徐氏闻言,只开口道:“大过年的,别跟他们起了争执,明儿进祠堂又受一堆的闲气,索性散几个银子算了。”

谢玉娇虽然也这么说,可心里头却一点儿也不想给银子了事。一来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二来这要是行得通了,以后隔三差五都来这一招,谢家也不够他们这样勒索的。是以谢玉娇觉得,不若趁着今天,把话都说明白了,这样也就永绝后患了。

“母亲放心,我自有计较。”谢玉娇说完,只随着郑婆子就出门去了。

谢家宅几百户的人家,是这附近最大的村庄了,谢家的粮仓就在村里口不远处,那边还建有私塾,沿路还有几个随常的铺子,做一些早点吃食生意,或修伞补鞋、卖糖的。如今二老太爷堵了陶来喜的去路,这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就都涌了过来。

郑婆子引子谢玉娇到了门口,才问道:“姑娘您先等着,我喊个轿子过来。”

谢玉娇只摆摆手道:“郑妈妈不用忙了,这几步路我还走得动。”

郑婆子闻言,只笑着道:“姑娘金贵啊,按例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好随便在路上走动呢!”

谢玉娇便笑着道:“我这算哪门子的金贵,都劳碌命了。”谢玉娇提着裙子,正打算要出门呢,就瞧见几个看热闹的人从那边往回走,嘴里还嘀嘀咕咕道:“谢家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个富贵亲戚了,出手可真阔绰,一百两的银票随手就拿了出来。”

谢玉娇闻言,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往郑婆子那边递了个眼色,那郑婆子会意,只喊住了那两人,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谢家亲戚不亲戚的,谢家的亲戚,怎么有我们不知道的?”

那两人方才正满头走路,也没看清来人,这会子抬起头才发现谢家大姑娘站在门口呢,只急忙跪下来行礼道:“大姑娘怎么也亲自出来了?那边二老太爷都散了…”

谢玉娇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只开口问道:“你说说,方才你说的什么富贵亲戚,我怎么就不认识呢?”

谢玉娇正问这两人呢,就听见不远处周天昊清了清嗓子道:“娇娇妹子怎么就不认识我了,我可不就是来你们家做客的…大表哥。”

谢玉娇抬起头就瞧见周天昊笑嘻嘻的回来,身边还跟着弓腰缩背的陶来喜。陶来喜见谢玉娇走到了门口,只笑着过来行礼道:“惊动了大小姐,奴才实在罪该万死,好在这位杨公子已经帮忙解决了问题,二老太爷也带着人回去了。”

解决?怎么解决?谢玉娇只嫌弃的看了周天昊一眼,强忍住要捶他的冲动,转身往门里头走了一步,这才回过头来,咬着牙道:“大表哥,里面请!”

周天昊听见谢玉娇这一声大表哥,真真是觉得骨头都酥了,脸上带着笑就跟着进去了。

周天昊这么一露脸,谢家宅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谢家来了一个从京城来的富贵亲戚,这人才是谢家大姑娘的大表哥,应该是徐氏面上的亲戚。

虽然如今朝廷南迁了,可对于江宁的百姓来说,有一个当官的亲戚,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二老太爷再横,那也只是窝里横,这要是真闹出去了,他也不占理,因此周天昊一甩手就是一百两的银子,把那群人都给镇住了。

用晚膳的时候,徐氏听说白天是周天昊把二老太爷那群人给打发了,便一个劲的夸道:“家中有个男子就是不一样,什么事情都好办了,也不用你亲自出面,省下多少心思来。”

谢玉娇往徐氏那边瞥了一眼,只不屑道:“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太平,谁不会呢?我还心疼银子呢!”其实谢玉娇病不吝啬银子,只是这银子给那群人,太憋屈了。一想到这周天昊这样的财大气粗的,当时那一万两银子她也给亏了。

徐氏瞧着谢玉娇这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只笑着又给她添了一筷子菜,开口道:“你舅舅刚刚回来了,那时候你正歇中觉呢,我让他在外头陪着杨公子用晚膳,一会儿你过去看看,问问他今儿在县衙,县太爷有什么吩咐没有?”

平常到了晚上,谢玉娇是不去外院的,这会子徐氏特意吩咐,谢玉娇就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便随意道:“明儿早上再问也是一样的,又没有什么大事情。”

徐氏便道:“明儿是除夕了,一早就要去祠堂敬祖宗,再说了,难道大年夜的,你还要你舅舅陪着你谈庶务不成?”

谢玉娇心里便郁闷,明儿是大年夜可今儿还是小年夜呢…凭什么小年夜就要谈公事…

不过谢玉娇也不想和徐氏拧着干,不然的话,又要被她唠叨好半日了。

徐氏见谢玉娇了头,只笑着道:“那正好,一会儿让百灵跟着你过去,我茶房温了一盏参汤你送过去给杨公子喝。”

谢玉娇闻言,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这徐氏果真就是没按好心的。

徐禹行因知道了周天昊的真实身份,一时和他同住一个院子,还觉得有些尴尬。如今又同桌吃饭,言谈上比以前更加的小心翼翼。

周天昊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瞧见徐禹行处处恭敬,反倒不自在了起来,只开口道:“舅舅不必处处照应我,我自己能成。”

徐禹行哪里敢当得起周天昊这一声舅舅,可他叫的这样热情,倒让徐禹行也不好意思回绝了。这不让人叫舅舅吧,那岂不是说不肯娇娇嫁给他,这让人叫了吧…实在怪别扭的很,头一次遇上这样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徐禹行都觉得平素还算精明的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若不是你有伤在身,我必定要同你多喝几杯的,这谢家鲜少有人来做客,平常空闲了下来,自斟自饮也颇无趣。”

“那是当然,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也要看人的。”周天昊说着,四下扫了一眼,只开口问道:“听说舅舅也是世家出身,如今却这般淡泊名利,谢家富贵一方,却远离权势争端,当真是一处桃花源。”

徐禹行年少时候也确是公府的少爷,可却也因为品尝了富贵,又经历了变故,才看淡了官场,索性做一个浑身铜臭的商贾。

“杨公子既然知道这里是桃花源,那是否会为了谢家保住这一片清净之地呢?”徐禹行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也是他心中所担忧,谢玉娇在谢家是独一无二的小姐,可一旦离开了谢家,她会面临怎样的考验呢?徐禹行出身公侯世家,如何不知道那里头有多少的阴毒勾当,作为皇室,只怕更甚一筹。

周天昊垂着眸子想了片刻,只抬起头回道:“如今是我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桃花源是不是接纳我这个外人。”

谢玉娇站在帘外听了片刻,只觉得眼眶里热乎乎的,端着参汤的百灵在身后提醒道:“姑娘,再不进去,这参汤都要凉了。”

谢玉娇这才用帕子压了压眼角,从百灵的手里接过了参汤,只开口道:“你回去吧,我送进去就好。”

百灵脆生应了,谢玉娇这才揭开了帘子,单手托着一个茶盘进去,见两人都没在动筷子,便问道:“怎么,嫌弃我们谢家的厨子没有宫里的御厨好了?”

周天昊只忙说不敢,在面前的菜盘子里胡乱夹了一筷子的菜往嘴里塞进去。谢玉娇见了他那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里的茶盘往桌子上一放,递过去道:“赏你的。”

“这是什么东西?”周天昊看着这青花瓷的盅子,心里正害怕,自己伤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也不知道被太医们灌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如今瞧见这瓷盅心里就怕得很,深怕又是什么不知名的动物或者植物的尸体。

“放心好了,上好的老山参汤,给你补身子用的。”

徐禹行瞧见谢玉娇进来,只放下了筷子,开口道:“哦…对了,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事情要和你母亲商量,我先过去了。”

“哎…”谢玉娇还来不及阻拦,徐禹行就已经撩了帘子出去了。

谢玉娇真是服了徐氏这姐弟两人了,便是再怎样,也不能这样把自己往外推去,这样孤男寡女的,他们就不怕自己被人欺负了吗?

“别哎了,人都走了。”周天昊只笑着,亲自站起来,替谢玉娇倒了一杯茶。谢玉娇也不喝,将茶盘中的参汤端了出来,亲自监督道:“快喝吧,喝了我好回去交差。”

“这不是你赏我的吗?还交什么差呢?”周天昊有些不明所以道。

谢玉娇撇撇嘴道:“我才懒得赏你呢!我娘赏你的!”

周天昊闻言,只笑着道:“原来是丈母娘赏的,那一定要喝。”

周天昊正要捧着茶盅喝下去,谢玉娇只抢了过来道:“你胡说个什么!没规没矩的,你也知道这古代民风彪悍,万一弄不好是要浸猪笼的!”

周天昊索性将谢玉娇圈在了怀中,低头再她脸上啄了一口道:“谁敢让睿王浸猪笼,我踏平他们家祖坟。”

谢玉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身亲自端了茶盅给他道:“喝了吧,虽然不知道功效,总比没有好些。”

周天昊就着谢玉娇的手喝了两口,这参汤的味道他从小喝到大依旧不习惯得很。谢玉娇见他不好好喝,又催促了几句,周天昊便一股气就蒙头喝了下去,只咂了咂嘴道:“渣渣都喝干净了,这总行了吧。”

谢玉娇往那茶盅里头看了一眼,见果然已经见底了,这才笑着道:“算你识相。”她一边收拾好了茶盅,正要离去,却冷不丁被周天昊从身后给抱住了。

谢玉娇掰了掰他的手指,见没个动静,这才开口道:“你也说了,这里不过是个桃花源,你偶然间来住几日倒也可以,只是你毕竟是世间的凡人,总还是要回去的。明儿是除夕,是皇帝在南边过的第一个年节,你难道也不回去?”

周天昊原本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他刚跑出来,又稍稍得了两日谢玉娇的好脸色,实在舍不得离开,可若是真的不回去了,也确实有些于理不合。

周天昊便抱着谢玉娇坐到自己腿上,咬着她的耳朵道:“那我去去就回来?”谢玉娇挣了半日,不忍心去触动他上伤口,便半推半就的坐了下来,听了他的话便随口道:“爱来不来!”

周天昊越发就笑了起来,咬着她的耳朵一路蹭到了谢玉娇的脸颊上,对着她的唇瓣就吻了下去。这两人本就互生了情愫,又都不是本地人儿,这宗法礼教一下子抛到了脑后去,吻了大半日,身上都热出了一身汗来。周天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谢玉娇的胸口,隔着那一袭中衣狠狠的揉捏了一把,惹的谢玉娇身子像虾子一样的躬了起来,嘴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别…别摸哪里。”谢玉娇前世大学毕业了都是一个清白姑娘,恋爱都没谈一场,没想到穿越过来了,反倒来了一场早恋了,这十五岁的年纪,就跟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摸,那让我吃一口成不?”周天昊压着嗓子,顺着谢玉娇的香软扑鼻的脖颈一直浅嗅下去,隔着领口蹭了两下,惊得谢玉娇连忙扭过了头去。那大掌抚在谢玉娇胸口那一对小白兔上头,指尖故意扫过那一处的敏感,不过片刻功夫,谢玉娇全身都软了下来。

周天昊便索性把谢玉娇转了个身,夸坐在自己的身上,下头那一处硬邦邦的地方顶得谢玉娇坐立难安的。谢玉娇抬起头来,有些害怕的看了周天昊一眼,只见他深邃的眼眸中似乎燃烧着浓浓的□□,让谢玉娇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