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扑哧笑了起来,见周天昊一脸没正形的样子,只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道:“这不是错觉,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姐的了。”

周天昊闻言,顿时眸光一闪,嬉皮笑脸道:“那咱今晚就洞房不?”

谢玉娇眉梢一挑,只狠狠的瞪了周天昊一眼,开口道:“楼下澡堂睡去!”

等周天昊下楼的时候,在外间守着的紫燕早已经打了一个打盹儿,因为绣楼后面的下人房并没有空房,且住着的都是小丫鬟,所以周天昊今儿还真的只能谁澡堂了,索性如今天热,谢玉娇让紫燕给他备了薄被铺盖,也能将就一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天昊趁着众人还没起身就匆匆赶回了京城。谢玉娇起来的时候,瞧见窗口上开了一道缝,一支半开的莲花从外头探入房中。谢玉娇摘了那莲花进房,让丫鬟找了一个白瓷花瓶养在了里头。

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能瞧见谢家门口早已经来了抬嫁妆的村民,浩浩荡荡的排着长龙。

鞭炮唢呐声唱开了,第一抬的嫁妆在村民们的肩膀上抬了起来,从西跨院一路走到门口。

谢玉娇看着这些村民,心里忽然感叹了几分,若不是打仗,这会子来的都是年轻小伙子,哪里会有年纪大的人呢?也不知道谢家的那些银子,能不能在这乱世之中,稍微起哪怕一点点的作用。

谢玉娇正愣怔着,紫燕在楼梯上开口道:“姑娘,太太那边请你去用早膳去了。”

正房里头,徐氏刚见过了陶来喜,今儿送嫁妆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因为路上要走整整一天,所以四更天的时候村民就都来了,这沿路上也都准备了队伍纳凉喝茶的茶棚,掐指算算这会子出门,等到城里的时候,大概也要酉时初刻了。

等大部队走上个十来里路的时候,谢家的马车也是时候启程了,到时候去了城里,正好也够时间准备好迎接的地方。刘福根在城里早已经包下了一个客栈,请了抬嫁妆的爷们儿们在那边喝酒消遣。

徐氏回想起当日嫁给谢老爷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从江宁县到谢家宅也有二三十里路,足足走了大半天,据说谢老爷怕耽误了吉时,头天三更的时候就已经启程迎亲了。

第0131章

谢玉娇今儿特意穿了一件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头上戴着赤金镶碧玺石簪子,上头还坠着流苏,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这些都是徐氏这几个月为她准备的,之前谢家在孝中,谢玉娇三年没怎么做鲜艳的衣服,头上的带着的更都是玉石为主的东西,从不见几样赤金的,确是谢玉娇容貌长的娇艳,最是要这样装扮才能显出她的美来。

徐氏瞧着她和徐蕙如一并走过来,谢玉娇娇美的像一朵盛开的芍药,徐蕙如却静如一朵睡莲,清新雅致。难怪徐氏每次带她们出去,那些太太奶奶们都要围着她们看了。

“你今天这样打扮,才好看,这个年纪的姑娘,本就要穿的鲜艳些才好呢!”徐氏一边说,一边引了她们坐下,这时候早膳已经布置好了,张妈妈抱着谢朝宗从里间出来,谢朝宗也穿了一件大红色元宝纹的对襟褂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如今他已经走的很灵活了,看见谢玉娇就急忙从张妈妈的怀中下来,长着双手迎过去道:“姐姐,好久没看见姐夫了,他躲哪儿去了?”

谢玉娇想起昨晚才在澡堂里将就了一碗的周天昊,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伸手抱过了谢朝宗,笑着道:“你管他做什么呢?他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

一旁的徐氏听了,只蹙眉道:“朝宗乖,过几年你姐姐就要过门了,按习俗这几天是不能见面的,所以你姐夫就没来,等过两□□宗就又能见到你姐夫了。”

虽然嫁给周天昊是一早定下的事情,但是如今听着徐氏这样淡然的说出来,谢玉娇还觉得有几分脸红。张妈妈便从她的怀中接了谢朝宗过去,笑着一起做下来用早膳。

今儿的早膳也是特意准备的,有如意卷、长寿面、银耳莲子羹、花生酥、如意烧卖等,谢玉娇平常不喜欢吃甜食,就吃了长寿面和如意烧卖。这边丫鬟们才撤下了席面,外头早有婆子进来回话道:“太太,送嫁妆的意见走了半个时辰多了,外头马车也都已经预备好了,太太这边若是准备好了,就可以启程了。”

“我这边倒是已经预备好了,你们回自己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吧。”徐氏只吩咐道。

前几日丫鬟们就已经把箱笼整理好了,如今不过就是一卷铺盖就可以走的事情了。徐蕙如因为要搬回去住,因此东西却也不少,只是一想到回去之后又不能日日见到徐氏,心里倒是有几分难过,说话间眼圈就红了起来。

徐氏见她红了眼圈,只急忙问道:“蕙如这是怎么了?如今你也大了,你父亲在城里也有宅院,你母亲和妹妹们都在,你过去住是最好不过的了,况且你表姐也要在城里住好一阵子,你们两家宅子也不算远,到时候还能互相多走动走动,正好陪陪你表姐。”

徐蕙如听了这话,这才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拉着谢玉娇的手道:“表姐,我们一起回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上吧。”

谢玉娇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瞧见昨儿给周天昊的那匣子他没带上,不过也是,他一个人骑马过来,要是背着这一匣子的银票回去,万一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谢玉娇想了想,只吩咐丫鬟将那匣子一并放在了箱笼里头,上了锁,让婆子们一起搬上了外头的马车。

徐氏去了城里,家里不能没人张罗,便让沈姨娘留了下来,好在沈姨娘也愿意,只是把朝宗要带过去几天,她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说什么。

嘱咐完了家里的事情,一行六七辆的马车才浩浩荡荡的往城里去了。

马车毕竟快,大约走了两刻中时间,就已经赶上了大部队,徐氏只吩咐婆子们把厨房一早做好的西饼拿了出去分给乡亲们吃,稍稍逗留了片刻,这才又启程先行离去了。

这些村民大多都是谢家宅的百姓们,平常谁没少受谢家的恩惠,如今虽然干着苦力,但心里却高兴的很,用他们的话说,谢家这是天大的造化,居然出了一个王妃了,这就是积善人家该有的福报呢!不然怎么谢老爷虽然去了,姨娘还给生了一个遗腹子,之前大姑娘被传得那样凶悍吓人,没想到却被王爷看上了。因此这世上,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徐氏留了谢玉娇和徐蕙如一同坐在马车里,反倒让张妈妈带着谢朝宗并两个大丫鬟坐在后面的马车中。徐氏瞧着谢玉娇,心里还是有几分舍不得,只开口道:“进了王府,就先安心住上一阵子,别老想着回家,三日回门就只管回白鹭洲那边的别院,我们还在那边住几天的,省得你们一早往谢家宅跑,天热路上又颠簸。”

谢玉娇只一个劲的点头,心想如今还没到出嫁那一天呢,徐氏已经这般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到了那天,她还要说多少。

徐蕙如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心里却也难过几分,明明是谢玉娇出阁,怎么跟自己要嫁人一般难过了呢?

谢玉娇便开口道:“母亲你放心吧,这几个月并没有什么大事情,稻子刚刚种下去,等收成要几个月后的事情呢,家里这阵子事情不会很多。至于生意上的事情,舅舅都打点的好好的,我不过就是每个月看看账本,也不怎么劳心了。”

徐氏听了只一个劲点头,又道:“你七叔那边怎么样?昨儿你们回来,我正有事情,也来不及多问。”徐氏自从知道谢玉娇要出阁之后,也开始稍微关心起家里的庶务,凡事即便不怎么明白,多问一句倒是有的。

“七叔不愧是父亲看上的人,真是不一般的,如今我已放心把青龙山那边的作坊交给他去处里了,这次若是做好了,下回再招揽一些别的生意,年初种下的桑树也长的很好,明年春天就可以养蚕了,到时候再弄的生丝作坊,舅舅说这些丝绸茶叶在那些洋人地方卖得可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马车已经到了白鹭洲门外。刘福根一早领着丫鬟婆子们迎了出来,徐氏站在门口一看,整个别院张灯结彩,门口贴着大红色的“喜”字。门楣上已经挂上了红色的绣球,走进里头,大红色的灯笼挂在抄手游廊的两侧,远远望去,整个别院都成了灯得海洋。

就连假山上,树木上都贴上了“喜”字,树枝上挂上了彩笺,迎风飘扬。

徐氏看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只开口赞叹:“亏你一个大老粗,还能想到这些?”

刘福根听了就怪不好意思的,只低着头道:“奴才确实想不到,这都是王爷带着刘妈妈过来打点的,奴才昨儿还去王府看过了,比我们这边还要好看十倍呢,太太那是没瞧见王府有多好看,听皇上赏了王爷一百盏夜明珠灯盏,镶在荷花池边的石栏上,这晚上就是不开灯,看着也是灯光璀璨的。”

谢玉娇听了直咋舌,这就是周天昊所谓的“一切从简”?

徐氏闻言,也忍不住惊讶起来,原先还觉得她给谢玉娇准备的那一匣子银票应该镇的住场子的,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还要加些筹码?

谢玉娇见徐氏脸上稍稍有些尴尬,只笑着道:“母亲何必跟皇上比,皇上若真要让我们比下去了,那还是皇上吗?”

徐氏听了这话,才算是输了一口气。

一时间众人安顿好了,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搬运这箱笼,徐蕙如因为要回箍桶巷去,因此东西都留在了马车上,只她一人跟着进来。谢玉娇见外头人多嘴杂的,便拉着她进书房,两人轻轻的聊了起来。

“表妹…”谢玉娇看着徐蕙如,她大约是最典型的古代大家闺秀,文静内向、贤惠贞静。

徐蕙如抬起头来,也看了谢玉娇一眼,像是欲言又止,却又低下头去。

谢玉娇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表妹,若是我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却是要你上门当续弦,还要养那人原配留下的孩子,你可会恨我?”

谢玉娇这话一出口,徐蕙如猛的就抬起了头,一双眸中水汪汪的看着谢玉娇,白玉一样的贝齿咬着唇瓣,手指尖忍不住绞起了帕子来,脸颊微微泛红。

谢玉娇见她这幅样子,很显然是对康广寿已经上了心的样子,只是出于女子的贞静,她不好开口罢了。

“他虽然大你十来岁,可老夫少妻多和美,我瞧着应是一个不错的姻缘,只是怕舅舅不答应,你心里也不愿意…”谢玉娇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手背上一紧,徐蕙如已经握住了谢玉娇的手,抬起头看着谢玉娇,仿佛用尽了莫大了力气,憋了半日才开口道:“表、表姐…若是那人是康大人,我…我愿意。”

徐蕙如说完这一句,脸颊已经红遍了,对于她来说,要把这件事情亲口说出来,真是莫大的折磨,只是若不说,大好的姻缘就这样错过了,又要抱憾终生。

谢玉娇见她这么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眉梢弯弯的笑道:“既然知道你也是这样的心思,那我就放心了,这事情我已经向母亲提起了,等过几日,就会和舅舅商量了,你只静待佳音便好。”

第0132章

一晃又过去两日,荷花池的并蒂莲开的极好,晚间抄手游廊上的百盏红灯笼全点了起来,瑰美的景象恰不似人间一样。

今儿晚上吃的早,徐氏又怕明早出岔子,让张妈妈把这别院中的丫鬟婆子都喊去了正院,上上下下都又交代了一遍,等一应都快忙完的时候,已是戌时二刻了。

明儿一早要早起,谢玉娇原本是打算早些睡的,可在房里阖眸躺了半日也睡不着,就出来在后院的凉亭里头纳凉了。这时候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池中还有几只白鹭,在一旁戏水。谢玉娇一时看得有些呆了。紫燕从凉亭外头,引着张妈妈过来了。

“太太让我瞧瞧姑娘谁了没有,太太这才忙完,正要过来看姑娘一眼呢!”

徐氏知道谢玉娇没有早睡的习惯,但还是让张妈妈先过来看了一眼,谢玉娇便站了起来,和丫鬟们一起回了半日闲,这时候徐氏也正好从正院过来,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我就知道你睡不着,只是没料到你还在外头。”徐氏拉着谢玉娇的手进门,母女俩特意进了内室去。

谢玉娇见徐氏这番讳莫如深的样子,忽然间就明白过来徐氏今儿这么晚特意来一次的原因了。徐氏上下打量了谢玉娇一眼,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眸中似乎还含着点点泪光。

谢玉娇也不知道徐氏什么时候开门见山说正事,只被她这样拉着怪不自在的,又想到一会儿徐氏要说的那些话,就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便索性自己先开门见山问道:“母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徐氏瞧见谢玉娇脸上带着几分红润,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打趣道:“我要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谢玉娇越发羞得无地自容,只忍不住道:“母亲要说什么,我怎么知道呢!”

徐氏见她羞得厉害,也不好意思再笑她,只拍了拍她的手背,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推到谢玉娇的跟前。

这次可不是什么银票了,而是一本装帧精美的春宫画小册子。

“这东西,当年我出阁的时候,你姥姥也给了我一本,如今我也给你一本,男女之间的事情,就全在这里头的,王爷这么大年纪了,虽说没有娶正室,我估摸着他总有一两个通房的,只是你全然不懂,必定会吃亏,你一会儿趁着时辰还早,就好好看一眼,免得明儿洞房闹出笑话来。”

徐氏说完,只又笑着道:“夫妻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必然是好的,只是在房事上头,也要重视着点,不然怎么老话说床头吵床位和,就是这个道理。”

谢玉娇这些当然是懂的,但是见徐氏这样郑重其事的说出来,还是觉得有几分感动,古代性教育闭塞,若是姑娘家没有人教她这些,出阁之后什么都不懂,吃亏是必然的。

“母亲,女儿都懂了,母亲就不要再说了。”谢玉娇娇嗔的回了一句,徐氏以为她羞涩,便也不接着说了,只笑着道:“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看完了,明儿放在匣子里头,让丫鬟帮你一起带过去,我就先回房去了。”

谢玉娇起身送了徐氏出门,进来的时候还瞧见那春宫册就放在桌案上,按理像她这种前世被岛国动作片洗礼过的人自然用不着去看这些。只是瞧着这锦缎织成的封面,一本春宫图做的这样精美,大约也是价格不菲吧。

谢玉娇抱着好奇的心思,忍不住就打开了,谁知这一看之下,越发觉得精精有味了起来,虽然把姑娘家的身子画的肥硕了几分,只是那些动作姿态,当真是让人觉得*。

谢玉娇看着看着竟然入迷了起来,外头紫燕见徐氏走了,只进房替谢玉娇整理床铺,冷不防瞧见谢玉娇看书看的出神,便也上前瞄了一眼,谢玉娇瞧见人影一闪,吓了一跳,忙不急就阖上了书,让紫燕索到匣子里头去。

紫燕本就好奇,又见这书做的这样精美,便也忍不住打开了封皮看了一眼,只吓得她顿时涨红了脸,悔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许是方才看多了春宫图,谢玉娇一时只越发睡不着起来,这房里虽然放着窖冰,却还是感觉有些酷热难耐。谢玉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紫燕在对面的炕上听见了动静,便小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都快三更了,明儿五更就要起。”

谢玉娇也知道必定得早些睡才好,不然明儿顶着个黑眼圈,只怕到时候来梳妆的媳妇见了,也要郁闷了。

“嗯,我就是有些热,你睡吧,不用管我。”

紫燕闻言,索性就起身了,来到谢玉娇的床前道:“那我替姑娘打扇,姑娘先睡吧。”

谢玉娇想了想,有觉得没那么热了,便只开口道:“你倒一杯茶来,我喝了就睡。”

紫燕便倒了一杯茶给谢玉娇,谢玉娇一口凉茶入口,果然觉得内心的燥热少了许多,再阖上眸子,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谢玉娇正睡的香甜,隐约就听见已经喧哗了起来,丫鬟在外面道:“这位娘子稍等一会儿,我家姑娘昨晚没睡好,这会子时辰还早,让她再睡一会儿起成吗?”

谢玉娇听了这话,便知道是城里如意坊里头专门给大家闺秀梳妆打扮的妆娘来了,便起身开口道:“紫燕,我醒了,请妆娘在厅里喝杯茶先,你进来服侍我洗漱。”

紫燕听闻,便让一个小丫鬟领着妆娘子在厅中喝茶,自己带着另外的丫鬟进房替谢玉娇洗漱。

嫁衣是内府按照王妃的品级定做的,上头用金线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凤冠上的珍珠足有龙眼一般大,据说光黄金用去了两斤多。嫁衣倒是试过的,只是那凤冠昨日才送来,不过看了一眼,谢玉娇已经觉得脖子隐隐作痛了起来。

一时谢玉娇洗漱完毕,紫燕领了妆娘进来,妆娘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圆脸长相,很是喜庆,一路上都端着笑脸,见了谢玉娇只笑着开口道:“新娘子好生俊俏,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妆娘了,头一次瞧见这样好看的新娘子!”

几个小丫鬟听了这话别提有多高兴了,只笑着道:“那还用说,妆娘可要把咱小姐打扮的美美的,不然王爷可饶不了你的。”

今儿高兴,谢玉娇也随她们乱说去了,那妆娘便笑着道:“小姐不打扮都这样美了,这再打扮一下,保证是仙女下凡呢!”

小丫鬟只高兴道:“我家小姐就是仙女,不然怎么能嫁给王爷呢!”

谢玉娇闻言,只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小丫鬟是喜鹊走后才进房服侍的,名字是徐氏取的,当时因为见她长的喜气,便取名叫鸳鸯,也是要跟着谢玉娇过府去的。鸳鸯平常就瞧着机灵喜气,又兼几年小些,谢玉娇便纵容她几分,如今见她说的越发不像话了,这才笑着道:“好了好了,再吹牛皮可要破了。”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妆娘便开始为谢玉娇梳妆打扮。新嫁娘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开脸,就是用红绳子将脸上的汗毛都绞干净。谢玉娇长的肌肤细嫩,竟连一根汗毛都看不见,妆娘只好意思了一下,便帮着谢玉娇擦粉上妆了。

谢玉娇自来了古代,便很少用这里的化妆品,一来是她天生丽质也用不着,二来总觉得这些东西用起来和面粉区别不大,黏在脸上还怪难受的。

不过今日既是出阁,反正一辈子也就一次,她也放开了让妆娘为自己梳妆起来。

不多时脸上已经打了四五层的底子了,谢玉娇只觉得要做个表情都有些困难,那边妆娘便笑着道:“小姐好歹忍着点,一辈子也就一次,过了今儿随便怎样都行。”

谢玉娇便有些郁闷道:“其实也挺没意思的,一会儿弄好了,横竖盖头一遮,画得再好看,谁又能瞧见呢!”

“这就是给新郎官看的呀,别人哪里有这个福分。”妆娘之笑道。

谢玉娇闻言,越发想笑起来,也不知道晚上周天昊进门,见了她这样,会不会迸出一句:“哇!女鬼啊!”

妆容收拾妥当,妆娘才把搁在桌案上的凤冠拿了过来,一边就着给谢玉娇带上,一边道:“这凤冠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终的凤冠了,要有两斤重吧?”

凤冠一压到头顶,谢玉娇就完全笑不出来了,一天下来,这颈椎不扭的那都是牛人了。

谢玉娇刚顶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支持不住,实在有些苦不堪言,到时候一定要把这凤冠给周天昊带上,让他也尝尝这直不起头来的苦处。

房里刚刚打点好了一切,隐约已经听到不远处唢呐声传了过来,张妈妈只快步从门外进来,急匆匆道:“姑娘都准备好了吗?王府的花轿已经来了!”

“就好了就好了!”妆娘一边笑着,一边拿了丫鬟递过去的红盖头,要替谢玉娇盖上。

这时候张妈妈正巧进来,看见一身大红嫁衣的谢玉娇坐在梳妆台前,那脸上上了脂粉,越发显的端庄秀丽。张妈妈只开口道:“姑娘,太太已经在正厅等着你了,姑娘该上花轿了。”

谢玉娇瞧见张妈妈红红的眼圈以及眼角的皱纹,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妆娘见了,只急忙开口道:“小姐快别伤心,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谢玉娇也知道这时候要是落下泪来是个什么后果,便强忍着泪意,抬起头来,将那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妆娘笑着过去,替谢玉娇盖上了红盖头,张妈妈身后两个年纪大的喜娘便迎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谢玉娇出了门。

从半日闲到正厅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谢家除了谢朝宗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因此压根就没有人堵门,周天昊就这样长驱直入的一路到了正厅,见徐氏已经在厅里候着了,只急忙上前行礼敬茶。

周天昊今日穿了大红色的交领喜袍,头上戴着凰羽翟凤紫金珠冠,越发显的龙章凤姿、玉树临风。徐氏看在眼中喜在心中,虽然还有好些话要说,奈何一时却也开不了口。

周天昊见徐氏这番光景,反倒自己先开口道:“母亲放心,以后我必定好好待娇娇,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若是让她受了委屈,母亲只管教训我就是。”

徐氏见他这么说,只忍不住笑道:“娇娇从小被他爹和我惯坏了,脾气不小,我倒是不怕她委屈,只怕你受委屈了,若是她敢欺负你,你也只管告诉我,我帮你说她。”

周天昊平素喜欢谢玉娇耍一些小性子才有趣,哪里有什么委屈的,便笑着道:“我这皮糙肉厚的,受些委屈也不过是挠痒一样的,母亲你放心好了,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徐氏听了这话,才算放心,一时间丫鬟又来传话道:“姑娘来了。”

周天昊闻言,只急忙朝着那人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上,两个喜娘正一左一右的扶着谢玉娇过来。她穿着正红色绣并蒂莲花纹样的绣鞋,鞋尖上缝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行动间颤颤巍巍、风流自现,周天昊一时看的有些失神。

“姑爷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去,牵着绣球,引了姑娘上花轿去。”张妈妈在一旁提点了一声,周天昊才猛然回过神来,边上看热闹的小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天昊走到谢玉娇身边,只见那人难得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反倒觉得有些忐忑了,不禁胡思乱想了起来,又想起这在古代娶媳妇进门了就不能退货了,万一新娘子被人换了那可如何是好,生生还吓出一身冷汗,接过了喜娘送上来的绣球,凑到谢玉娇跟前小声问道:“你是娇娇吗?”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了起来,忍着笑道:“我不是。”

周天昊一听是谢玉娇的声音,这才算放下了心来,只又魂归故里,拉着绣球,在前头引着谢玉娇往厅里去。

徐氏见他们进来了,脸上虽然带着几分笑,可眸中在一家蓄满了泪,一时间只咬着唇瓣忍着:“好了,你们走吧,别耽误了吉时了。”

谢玉娇如何了解徐氏,即便没看见,只一听她这带着哭腔的声音,也知道徐氏这会子必定是难过的。谢玉娇又如何不难过,只噗通一声跪在了徐氏的跟前,想要磕一个响头,偏头上那凤冠重得好似要把头发给拉扯掉一样,疼的她只能稍稍福一福身子。

周天昊见闻,也忙跪了下来,倒是干净利落的朝着徐氏磕了三个响头,徐氏便忙上前扶了两人起来,又拉着谢玉娇的手道:“家里一切都好,你只放心过去就好。”

谢玉娇哽咽的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泪水,啪嗒嗒的落了下来,眼泪滴在徐氏的手背上。

徐氏只忙强笑道:“傻孩子,你哭什么,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这样的。”

谢玉娇只连连点头,想办法忍住眼泪,毕竟方才那两滴泪下来,只怕脸上的妆都花了一半了。

徐氏将谢玉娇手中的红绣绸又放到了周天昊的手中,催促着他们不要错过了吉时。周天昊见谢玉娇小小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显然是伤心难过的紧,心里也难受几分。他牵着红绣球在前头引路,谢玉娇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都让人揪心。

周天昊想了想,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身回过头起,忽然间一把将谢玉娇懒腰抱了起来,只开口道:“娘子这般不舍,还是让为夫送你一程吧。”

谢玉娇方才正难受,这猛然被周天昊抱了起来,到底吓了一跳,只反射性的双手勾住了周天昊的脖颈,虽然隔着一道红盖头,谢玉娇似乎也能感受到周天昊灼热的目光,她这时候又气又好笑的,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脸哭花了的妆全部蹭到周天昊的喜服上。

众人见了这光景,起先都惊的长大了嘴巴,后来便是笑得合不拢嘴,几个来谢家做客的太太奶奶们见了,只笑着道:“原来王爷竟是如此性情中人。”

谢玉娇听了就觉得好笑,因为周天昊是王爷,做出粗俗的举动就是“性情中人”,若是换了那些乡野村夫,只怕就是“下流无耻”了。不过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抱着自己的是周天昊便好了。

大雍南迁之后,朝廷一直低迷沉重,连一星半点的新鲜事儿也没有,唯一老百姓知道的,也就是皇帝之前纳了几个金陵当地官绅的姑娘进宫当妃子,所以睿王爷迎娶江宁首富谢家的大姑娘,就成了这半个月来老百姓们最大的谈资了。

周天昊原本倒是真的想“一切从简”,奈何皇帝死活不准,只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大雍再穷,给你娶个媳妇的银子还是有的,若真的王爷娶个媳妇,民间的百姓连一些喜气都没沾到,那他们才害怕呢,怕大雍只怕是真的不行了,连王爷的婚事,都拿不出银子来。”

周天昊听了这话,才算答应了下来,只同意皇帝按照内府的旧制操办,谁知道等他从谢家宅回金陵的时候,睿王府已经被打点的比皇帝的行宫还奢侈了几分了。

不过周天昊也是很想的开的人,毕竟银子花在自己娶媳妇上头,这也算正事了!

从白鹭洲别院到莫愁湖那边的王府,做马车虽然只要小半个时辰,但是抬轿子可就不止了。上回送嫁妆来的村民早已经回了谢家宅吃流水席去了,因此这次来抬嫁妆的,都是睿王府新选出来的府兵,个个身强体壮的。

徐氏瞧着一抬抬的嫁妆从正门里头抬出去,浩浩荡荡几里路,听说前头第一抬的人进了睿王府,这最后一抬未必还能出谢家的门去。张妈妈见最后一抬嫁妆也终于抬了出去,这才笑着对徐氏道:“太太,没想到大姑娘还是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