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动得了你?”凤明祥笑,觉得明湛大惊小怪。

“如果有人想帝都混乱,自然要先动一动我的。”所以他就跟个乌龟一般,缩壳里不肯露头。

想砍死明湛的人很多,不过武功再高,也攻不进镇南王府去。为此,明湛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诅咒。

143、内争

魏太后的宴会以一场混乱结束,明湛举着金杯,美酒略一沾唇便脸色大变,喷出400CC鲜血,倒地不起,把一干子参加宴会的人士吓的灵魂出窍。

何玉方青跑过去哭喊世子,那份凄凉凄惨就别提了。

魏太后险些自己也跟着明湛晕过去,这,这,她真是冤死了。

其实震惊的不只魏太后,某些人更震惊,老子还没出手呢,你怎么就先倒了呢!?莫非是老天爷开眼,除此祸患!

饭也没吃成,御医们围着明湛一通忙活,总算把人给弄醒了,明湛脸色灰白,唇上却有几分鲜血残留的艳色,闭着眼睛道,“回府。”

这个时候,怎么着也不能让明湛回去呀,魏太后不得不软声温语道,“好孩子,你刚遭了难,且留在宫里养病吧。哀家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好给你个交待!”说着还掉了一两滴鳄鱼泪。

“在这里,我不安心。”明湛挑起眼皮,冷冷的看一眼魏太后,“我还是回去等太后的好消息吧。”

“这…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疑上哀家了。”魏太后说着眼泪成串的掉下来。

一堆人过来劝明湛,说好话。

明湛依旧是由侍卫背着出了宫,执拗的回了府。

回到府里,又是一番动乱。

好不容易清静了,明湛端着茶壶漱口,方青捧着痰盂接着,直漱了三壶水,明湛方觉得好受些了。何玉捧来一碟渍梅子,劝道,“殿下含上一颗,好压压嘴里的味儿。”

明湛拈一枚搁嘴里,咂了咂,方问一旁杵着的黎冰,“这是什么血啊?”

“原打算用鸡血,后来鸡血里鸡味儿太浓,就换的人血。”黎冰的答案差点让明湛喷出一口血来,指着黎冰,不可思议,“人,人血?”

“并不很多,随便哪儿放点儿血就有了。”黎冰便没觉得是大事,这是在慈宁宫做戏,也莫把宫里人都当傻子,弄鸡血、狗血的味儿太大,怕有一二鼻子灵的反倒露了破绽,自然要用人血。

明湛担心的问,“是男人的血还是女人的血啊?”

“女人的。”

明湛这才有些放心,“是良人的还是花街柳巷的?”

“是臣手下一个女探子,殿下请放心,这人身体健康,绝对没问题。”黎冰连忙安了明湛的心。

“找人研究研究,怎么把鸡血里的鸡味儿盖掉,等成功了就用鸡血吧。”明湛又道,“给那女探子多发半年薪俸,好生养养。”

黎冰自然领命,不过想着明湛装的可真像,从宫里抬出来时,那灰败的脸色、那冰冷又愤怒又无力的游丝般的小眼神儿,若不是他事先知晓底细,定也会被骗过去。

与明湛就鸡血改良问题讨论了一时,黎冰琢磨着要不要请明湛给探子们上上课,专门就讲如何装死之类的。

明湛第二日就听说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他哼了一声,也躺床上不起来,对外散拨消息说自己回府昏迷,生死难料。

帝都又是一轮的忙乱,命妇们忙着去慈宁宫侍疾,男人们则来镇南王府打听明湛的伤情。镇南王虽不在,世子出了差错,也不是好交待的!何况世子他娘、世子他姐都在云南,掌握着十几万大军,你跟人家说世子在慈宁宫喝酒中毒死了,人家信也不信!

倒是明礼等人有了活儿干,三人陀螺般的忙着接客说话。

明湛只管闷在屋里“养伤”,一概不见。当然,重伤昏迷的世子殿下最怕打扰了。

只是有些人,不得不见。

明艳听到信儿,险些没晕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明湛脸上抹了半碗香灰,闭着眼睛,一副神鬼不知的模样。明艳先是细细的问了在慈宁宫的事,当时就要发落了何玉方青,“你们是跟着明湛去的,怎么你们倒没事,明湛就伤成这样!这样的奴才,断不能再留了…每人二十板子,先关起来。”

何玉方青真是无妄之灾,跪下来还没说三句软话,明湛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拉一把明艳的袖子,明艳给他吓去半条命。

“装的,我装的。”明湛眼疾手快的捂住明艳的嘴巴,一个眼色,屋里人都退出去了。

明艳不知是气的还是白担了这一夜的心,眼泪都下来了,捶了明湛两拳,哭道,“你可是吓死我了。”

明湛赔了一阵好话,对明艳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别跟人说去,连姐夫也不能透露半句。说起来,还有事要麻烦大姐呢?”

明艳忍不住奚落一句,“那可不,要不你也不能睁开眼?”

“我这也是没法子了。”依明湛脸皮的厚度,自然不会将明艳这一句奚落放在心上,“说起来,大姐来了,我估计明雅明菲也得过来,还有其他姑妈姨妈之类的女眷,大姐就在这府里住几天,拦下她们。”

明艳也弄不清明湛到底想干什么,她对这些事也没兴趣,只要明湛没事,她就放心了,点头应下来,提醒明湛一句,“你可得跟母亲说实话,不然,还不知怎样担心你呢。”

“知道了。”

明艳还是很能干的,明雅忧心肿肿的来,被她细细的解劝住,打发人送明雅回去了。

明菲却不那么容易应对了,死活就要去瞧一眼明湛,明艳道,“三妹妹,四弟如今还在养伤,太医们交待了,二十丈内不闻人声。三妹妹过来,就是咱们兄弟姐弟的情谊,待四弟醒了,也会知三妹妹的情呢。”

明菲一身织金绣玉的霓裳,头上簪了一套红宝石首饰,莹白的耳垂上两只滚圆的红宝石坠子,光华熠熠,说话时会微微的摇曳,明菲道,“大姐,我会轻些的,断不会扰了四哥。”随手抚了抚秀发,明菲道,“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明艳挑一挑唇角,“三妹妹这是不信我的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菲垂眸,掩去一丝不耐烦,“大姐,以往我虽然和四哥多有摩擦,不过他这一出事,我还真担忧。像大姐说的,现在四哥昏迷着,我去瞧一眼,也打扰不到他。”

明艳端起茶呷一口,旋手放在梅花几上,“要说担心,谁不担心呢。明雅还大着肚子呢,都过来看了一遭。说到兄妹感情,明雅也不能说薄了。因着是御医的嘱咐,明雅生怕扰了四弟养伤。我琢磨着,太医既有此医嘱,便有其道理,四弟出了这样的事,谁不急呢。家里明礼他们,满帝都的人都盯着咱家呢,不都是怕四弟有个好歹么?你且回吧,待四弟醒了,我必使人去侯府送信儿,跟三妹妹说一声,也好让三妹妹放心。”

明菲想着今日断是见不得了,索性道,“咱们姐妹三个都在帝都,明雅有身孕,得好生休养。也没得叫大姐一人在娘家忙活的理儿,我在婆家也没事儿,就暂且搬过来,跟大姐学着照顾四哥吧。”这是明艳的娘家,自然也是明菲的娘家,何况她三个同胞哥哥都在帝都,谁也不能拦着她回娘家不是。

明雅此时更断定明菲来者不善,明菲与明湛的过节要从幼时开始,哪怕这遭到了帝都,听明湛的口气也不像与明菲和好的。明菲可也不是宽宏大度的人,明湛受伤,她不幸灾乐祸就罢了,倒这样关切起来…一想到明菲或有图谋,明艳的怒火便止不住上扬,如今帝都的形势,她虽不明了,可也知道皇上、父王迟迟不归,帝都便没一日的安稳,不然明湛也不会装着中毒躲在家里了。

他们就算不是同胞兄妹,也都是镇南王府出来的,明菲这样急切的来探明湛的虚实,好不令人心寒,明艳也不耐烦再应付她,冷声道,“妹妹愿意留下来,我做姐姐的,就提醒三妹妹一回,三妹妹还是先回去换了衣衫,虽说明湛自来福份深厚,定会转危为安。只是三妹妹来探病,这一身也太鲜艳了。”

明菲脸一冷,再也难以维持脸上的和悦,冷着脸道,“谢大姐提醒了。”

两人不欢而散。

明艳在镇南王府留了三天,挡了明菲无数次。

最后明菲也急了,叫上兄长们一道对明菲开炮,怒道,“大姐姐只管守着四哥院子的大门,除了太医,等闲人不能进。莫非除了大姐姐,我们都是外人,连看一眼四哥都不配!”

明艳年纪长明菲六岁有余,有的是涵养,自然不会如明菲泼妇般的大喊大叫,淡淡道,“太医说了,五日之内,四弟必醒。若我们来往频繁,扰了清静,四弟有个差错,算谁的?三妹妹你负责,还是明礼明义,你们担这个责任?到时你们去跟母亲交待。”

明艳拿明湛的安危说事,谁都没法子,明义道,“既然大姐姐这样说,我们就再等等,只是若明日,四弟醒不了当做何处置?”

“那就把说大话的太医拉出去砍了脑袋。”明艳郑重道,“明湛虽是我们的兄弟,也是镇南王府的世子。他在慈宁宫出了事,听闻这些天宫里逮去慎刑司的太监宫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总要有人为这次事故负责。如果明湛原本可以清醒,因为谁不遵医嘱,致使明湛出了意外,那就谁去跟帝都文武大臣解释吧。我想他们现在正为没办法与昆明解释而发愁呢,别人尚且不来打扰明湛解毒,倒是我们自己先内讧,倒给帝都解了烦忧。”

明艳这样一说,明义明菲诸人俱是无话。明礼道,“大姐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听太医的,这几日都等了,明天明湛若是能醒来,不只我们,也叫皇祖母安心。”

明艳轻轻松一口气。

陆家。

陆老太太照旧问明雅的身子,不待明雅回答,大太太嘴快的笑着,“一切皆好,每日保胎药都在喝,我劝她好生歇着,早晚也不必到我那里请安,只管保养着,养下儿子是正经。只是这孩子懂事,礼数从来不缺。”

明雅笑了笑,柔声道,“是媳妇该做的。”

陆老太太问,“昨儿个你回娘家,殿下的身子可还好?”

“太医们都去了,大姐姐说并无性命之忧。”明雅挺担心明湛,脸上带了些忧郁。

大太太道,“我听说淑仪郡主和三姑娘都留下照顾世子了,你也该留下来,哪怕帮不上忙,是这份儿心意呢。”

听到婆婆怪罪,明雅有几分怯,本不愿多言生事,想到明艳的教导便强撑着道,“我身子越发笨了,原本因四哥受伤,府里来人不断,也乱糟糟的,我留下倒给兄姐添乱。如今媳妇在菩萨面前每日三柱清香,供果不断,保佑四哥平安。心到了,在哪儿也是一样的。”

大太太还是头一遭听到明雅顶嘴,脸色微微不悦,陆老太太笑,“也是,你这身子,去了倒要分心来照顾你。再说,我也不放心。”

大太太转眼一笑,亲热的拉住明雅的手道,“有些话,早想问你了,你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自有了身子,悦儿都歇在谁的屋子?”

二太太的脸色先变了,只是也没说话。

三太太轻笑,“大嫂虑事的确周全。”也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奉承。

明雅心口憋了一口闷气,微垂臻首,温声道,“太太这样问,我倒不明白了,相公除了我的屋子,还能歇哪儿去?”

“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实,既现在你不方便,我给你俩丫头替你分忧如何?”大太太道。

明雅忍着气问,“不知太太说的是哪个姑娘?”

“什么姑娘,不过是毛丫头,伺候你的。”大太太见有门儿,笑道,“就是芙蓉、白荷姐妹,粗粗笨笨的,也禁得住摔打。”

“太太说笑了,这两位姑娘是太太身边儿的体面人,”明雅勾唇一笑,抬头,眼睛就落在两个粉衫子侍女身上,那俩丫头倒也灵巧,已经过来给明雅嗑头。

明雅也没叫起,大太太已然笑道,“起来吧,你们大奶奶好性子,你们要用心服侍大爷、大奶奶,若是淘气调皮的,你们大奶奶慈悲,我也饶不了你们。”

“是。”两个丫头齐声应了,又低眉顺眼的退居一旁。

明雅觉得心脏呯呯的跳,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身上发软,长长的指甲一掐掌心,强挤出一抹笑道,“太太真是疼媳妇,想媳妇之所想,急媳妇之所急。只是前些天,媳妇去庙里求平安,庙里的法师说了,媳妇这八字不寻常,怕冲撞。这两个丫头牌面儿规矩俱是不错,也知道认主,只是还得请太太将她们的八字给我,我差了小子们去庙里,请孝真法师看看,她们可有这个福气。”

说了这一大通,明雅见大太太脸色僵硬,倒长了几分气力,笑的也格外舒畅,继续道,“太太也知道孝真法师的吧。说起来,原是福昌长公主姑妈家的三表兄,皇伯父将他指给大姐姐做郡马的。我这位表兄最是孝顺,因姑妈身子不好,庙里高僧说了要有一子到佛前为姑妈祈祷,姑妈定能长寿平安。表兄情愿为姑妈上山礼佛,连皇伯父都感动于表兄的孝义,格外开恩赐了法号。这人哪,心诚则神灵。才几年呢,表兄就修练出来了。因是俗家熟人,不然一般二般的,表兄是不乐意见的。”

杜如兰的典故,不知道的人少。

明雅自嫁过来,事事温顺忍让,人们只当她脾气软弱。不想今日一番话,倒叫人开了眼界,这屋里不论老少主仆,俱想,果然是王府贵女,翻起脸来也是这样绵里藏针的。

陆老太太心里暗怪大媳妇没分寸,得罪了明雅,笑着圆场道,“你们太太是满心都放在你们身上,你陪嫁来的丫头不少,若添人,也是自小丫头里头先,这两个丫头我看年岁也不小了,伺候人不相宜,放出去配人吧。”

明雅微微一笑,温顺道,“我年轻,并不大懂,我听老太太、太太的。”

144、境界

明湛也不能总在屋里闷着,在“昏迷”五天之后,在所有人期待或者诅咒中,他终于“苏醒”了。

按镇南王府人的说法,实在是祖宗保佑,世子福泽深厚,侥幸得生。

在这五天里,宫里赐的、别人送的、各种珍稀补品真能堆起一间屋子来。明湛让人整理了整理,留下极其珍稀罕见的,其余转手卖到药铺子里去,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帮着明湛干这事儿的黎冰也得了不少小费,黎冰觉得,虽然与凤景南相比,明湛的性格更加奇特,不过很明显,镇南王府诸人在明湛的带领下开始极其迅速的脱贫致富。

慈宁宫魏太后的身子也有所好转,她的确不喜欢明湛,不过到底有一份祖孙血缘,叫她毒杀明湛真超过了她的心理承受力。听说明湛醒了,魏太后这心总算落了地。

明湛若有个好歹,不说朝野物议,将来儿子回来可如何交待呢?难道说,哦,我叫明湛来吃饭,他不小心给毒死了。这话,魏太后即便是凤景南的亲娘,自认也说不出口。

还有日后史书记载,某年某月某时,慈宁宫赐酒,世子沾唇倒地,随即而亡。

饶是魏太后文化程度不高,若是给史书这样记上一笔,她“千古毒后”的名声算是落下了。对于纯朴的魏太后,这实在是太过冤枉。

故此,对于魏太后而言,明湛的清醒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魏宁进宫劝魏太后,“姑母,您且安心吧。我就说明湛福份深厚,断不会有事的。”

魏太后叹一回气,“那孩子心里定是疑了我呢。”

“绝对是您多想了,明湛不是这样多心的性子。”倒不是明湛多么的宽宏大量,明显俩人的段数不在一个层面上,魏宁决不信依姑妈的智商可以毒杀明湛。而且依他对魏太后的了解,魏太后偏心是偏心了些,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心没有片刻的安宁。”焦头烂额之下,魏太后开始怀念儿子在时她悠然的太后生活,“皇帝不在,我得给皇帝看好家啊。我问明湛皇帝的消息,他只管冷着个脸不理会。”说着流下两行泪来,“我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他不喜欢我这个祖母,瞧不起我们魏家的出身。”

“姑母,您是他嫡嫡亲的祖母,他怎么会瞧不起您呢。是您想多了。”出身低一直是魏太后的心病,虽然凤景乾登基后,厚待舅家,不过有些东西真不是帝王的赏赐能解决的。譬如老话说“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文采”,一个寒门真正想跨入世家之流,时间的锤练是必不可少的。

魏太后虽然做了太后,却仍以此为憾,魏宁道,“皇上的事您也不必过多担心,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子敏,我是担心…”

魏宁打断魏太后的话,温声道,“姑母,您什么都不用担心,您是皇太后,以后是太皇太后,您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姑母,您什么都不必做。您在,魏家就在。”

“皇帝真的平安吗?”魏太后又问。

“是。”。

“那我就放心了。”魏宁一捶定音的笃定给了魏太后定心丸,絮叨,“你不知道皇帝小时候吃的苦,唉,他这个年纪,真不该让他出去。”

魏宁自慈宁宫出来便奔了镇南王府。

明湛正盘坐在榻上吃西瓜,闻讯马上跑到内室躺床上拉起薄被装半死,何玉随后跟进来,明湛往外轰他,“出去出去,一会儿把阿宁带进来,你就自个儿出去,别在一旁碍事儿。”

“是。殿下,您嘴角有粒西瓜子。”他真是好心提醒来着。

明湛随手一抹,问何玉,“没其他破绽吧?”

“没。”何玉到床边,俯身给明湛顺平了被角,赞叹道,“不想黎大人还有这番手艺,给殿下脸上抹的面黄肌瘦的。”关键还不容易掉色儿,结实的很。

不一时,方青引魏宁进到卧室,何玉见明湛闭着眼,轻声道,“殿下昨夜难受了一晚上,早上刚刚阖眼。”便悄然退下。

纱帐拢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床边摆着一张太师椅,魏宁过去坐在椅中,伸手分开帐幔,见明湛容色暗淡,双目微闭,如在沉睡,露在外面的颈项衬着枕上青丝格外纤弱可怜。

魏宁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儿,叹道,“有三个破绽。第一,一般中毒受伤唇角都是泛白,鲜少这样鲜艳的;”魏宁扫一眼角落的冰盆,“第二,你既然病了,屋里断不能放冰的;第三,何玉出去的时机不对,你既然昏睡,他怎么放心我一个外人在这里。”

明湛“扑哧”便笑了,睁开眼睛坐起来,“我就知道瞒不过阿宁。”

“你这是玩儿的哪出?”自皇上没了音讯,魏宁吃不下睡不香,明湛却还有心思弄鬼,真是…

“我是没法子,你也知道帝都不大太平,我呢,想避避风头。”明湛一握魏宁的手,笑着招呼,“床上来,咱们好好说话。”

虽然明湛屡次三番的对他表示有别的意思,魏宁倒也不惧明湛的提议,就明湛那三脚猫的功夫,十个加起来也不是魏宁的对手,便也脱鞋上去了。

明湛重拉上帐幔,侧身躺下,一手勾着魏宁的腰,身子贴上去,闻着魏宁身上的皂角香,打算再睡一觉。

魏宁正等着听明湛说话呢,哪知这小子跟只小狗似的嗅来嗅去,半边身子压着他,不动弹了。帐中光线幽暗,魏宁虚眼细瞧,明湛眼睛都闭上,脑袋窝他肩窝,就要会周公去了。魏宁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手在明湛腰间搔了两下,明湛怕痒,抱怨,“做什么?”

“你说干什么,你就这么天天在家装死不成?”魏宁推开明湛的大头。

“嗯,过几天等我身子好些就回云南。”

明湛完全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魏宁是有事而来,听到明湛要走,大惊道,“回云南?”

“嗯。”明湛正色道,“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还是不搀和了。我已经让他们收拾东西,过个三五天就动身。”明湛演这出戏,倒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自从他听了老永宁侯说了一些往事后,他便决定,回云南。

他这回来帝都,的确有些趁伙打劫的意思。如果只是单纯的储位之争,他跟着搀和搀和,弄个拥立之功啥的,并不过份。可现在事涉前朝,深仇大恨,如今姓凤的男人都一窝蜂的拥在帝都,这不是找着团灭吗?

故此,明湛决定了,他先回去避风头,等人家报仇的报仇、雪恨的雪恨之后,他再来帝都捡个瓜落什么的。

魏宁再怎么也料不到明湛做此打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便顺话问明湛,“那你来帝都做什么?”

“阿宁,我也不瞒你,我之前错估了帝都的形势。”明湛道,“我以为父王他们真的出事了,这么久没消息,你知道,没谁会拿王位开玩笑。接下来,就是争储,凭我们镇南王府的实力,借此机会捞个拥立之功只是举手之劳。再者,我也需要新帝登基下诏书,才好名正言顺的继承镇南王府。”

“不过,帝都的形势比我想像的更复杂。我得赶紧回去。”明湛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了,想到当年凤氏兄弟夺嫡时,魏宁是凤氏兄弟这头儿的,定少不了遭阮鸿飞记恨,对魏宁道,“你跟我一道去云南吧。”

魏宁想着明湛定是知道了些内情,他按住明湛的肩膀,微微一笑,“除了你说的争储的事,我倒没觉得帝都复杂到哪儿去?你跟我说说,哪儿复杂了?”

“现在想想,处处是猫腻。”明湛看向魏宁道,“从小郡君马车失事,到我大婚迎娶阮氏又出意外,皇伯父一直派人追查,却没把结果告诉我。”阿宁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事之类的,明湛索性借机相问。阿宁来就是有事求着他,如果不趁机多弄点消息出来,这件事弄不好会把命填进去,明湛可不想做冤大头。

果然,魏宁也不瞒明湛,到如今也没再瞒着的必要了,魏宁道,“这两件事都关系到先帝时期,与废后方氏有关,不过方氏早就死了,越侯府也早今不比昔。当年方氏在后宫一手遮天,前朝军政她也偶有干涉,说不定手里曾经有些势力,在她死后,这些人手或许被别人掌管。”

明湛道,“我觉得有蹊跷,是因为这次皇伯父与父王的失踪,既然是有备而去,应该不会失足于低劣的美人计。再者,我始终不明白,哪怕再大的势力,也不必一国帝王亲自出面吧。”匹夫之勇,是无法与国家机器相提并论的。

魏宁对此也颇是不解,只得道,“自来帝心难测。”

明湛心道,难测难测,不但帝心难测,这回,连帝踪也难测了。

同时,明湛少不得庆幸自己没被点名随驾,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心里腹腓一番,明湛装模作样的说,“那看来这人来头儿不小,似乎跟皇室有仇呢。我倒是不明白,如果是方皇后留下的人马,小郡君可是敬敏姑妈的女儿,敬敏姑妈是方皇后唯一的女儿,他们再怎么着也不该对着敬敏皇姐出手吧。”

魏宁挑眉看明湛,明湛继续问,“还有阮家,虽然如今阮贵妃在后宫,阮家是外戚之家。可是在先帝时,阮家女为太子良娣,想来与方皇后关系不错。要是方皇后的人,怎能先对他们这两家出手呢?”

“如果那个接手方皇后势力的人,恰好与这两家均有深仇大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