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侯爷的意思。”明湛俯身一握永定侯的胳膊,手上用力,永定侯方起身,虎目一红,“臣失仪了。”

“那些士兵家里好生抚恤吧。”明湛道,“你放心,我会细细的查,至于二皇兄那里,也会查。”

永定侯心里的悲愤方稍稍平静了些,明湛又好生抚慰了一番,亲自送永定侯出府。

晚饭时,得知永定侯先来的他镇南王府,才去的二皇子府,明湛叹一声,这样笨的家伙,怪不得皇伯父把禁军交给他统领呢。

一直到明湛将要休息,黎冰方来回禀朱谋士的事,明湛靠着榻漫不经心的听着。

“朱秉仁常去一家三福茶馆喝茶,三年前,他与二公子就是在三福茶馆认识的,之后一来二去的有了来往。”黎冰道,“朱秉仁是保定府羊各庄人,老家有上百亩薄田,先帝初年来帝都应试,中了二榜进士,他本没什么关系,也无太多钱财,谋个一官半职并不如意,便入了当时的两广总督林椿丰府上为幕。”

“林椿丰?”好像在魏宁那张帝都关系网上提到过这人的名子,明湛仔细想了想,问,“二皇子的嫡妻姓林,可是瑶安郡主家的儿子,林椿丰,二皇子的大舅子?”

“殿下好记性,这个林椿丰就是二皇子的大舅子,说起来,朱秉仁还是林大人举荐到二皇子府上去的。”黎冰道,“不过,小臣派人快马去保定府朱秉仁的老家去查了,朱秉仁一直说他的妻儿在老家,不过在他老家打听的结果,却说一家子老小跟着朱秉仁在城里享福呢,这倒是有些蹊跷。”

“有进展么?”明湛看向黎冰问。

黎冰道,“本来无甚进展。不过,自永定侯去了二皇子府后,二皇子大怒,现在二皇子在肃清府内,说是有奸细泄露朝廷机密,在臣派的探子送信儿回来时,朱秉仁已被二皇子拘禁起来了。我们的人一时半会儿接触不到…”

一切拨云见月,明湛阖上眼睛,轻叹道,“我真没料到二皇子竟有这种本事。”

“殿下是说…”

“这个姓朱的,八成是三皇子或是四皇子派去的。”明湛轻声道,“阮鸿飞的人能给我们提这个醒,自然能给二皇子提这个醒。二皇子动作这么快,或是早对朱秉仁有怀疑之心,或者故意试他一试,结果朱秉仁果然就露出了狐狸尾巴。给…算了,任凭天意运气吧。皇子之间的事,我们不好搀和。”

黎冰想着原本顺藤摸瓜的计划都被二皇子搞砸了,不禁道,“二皇子就算心疑,也不该在这上头来试,万一…毕竟干系到皇上、王爷的安危。那个阮鸿飞喜怒无常,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这个有什么用,香下在摇光身上了么?”明湛虽然人不到,不过,却要多留一手。

黎冰道,“已经派人去追了。”

“小心一些,不要被阮狐狸发觉,找到摇光落脚的地方,就回来回禀,不要擅自行动。”明湛吩咐道。

“是。”

明湛第二日说身子不适,告了病假,没去早朝。

果然,早朝时,凤明澜发作了凤明祥,揭发了不但凤明祥私派奸细到他府里,甚至将布兵图出卖给阮鸿飞,隐父皇于危境的大逆不道的行为。

明湛不必亲临也知晓朝上的热闹,连管理宗人府的凤氏兄弟的叔叔——慎王都被凤明澜请到了朝上,慎王一把年纪,并无子嗣,耳聋眼花的老头子。

一番大闹后,凤明祥被囚于宗人府。

考虑了许久,明湛还去宗人府看望了凤明祥一遭。

凤明祥的脸色有些灰败,正坐在屋里喝茶。小小的四方院儿,正房三间,两面厢房,进门就是扑面热浪,明湛皱了皱眉,对身后跟进来的小太监吩咐道,“给三皇子供些冰,热坏了三皇子,你们有几条命来赔。”

小太监连连喏声,明湛便打发他下去,只留方青何玉在旁。

“明湛?”凤明祥没料到明湛会来,早朝时明湛都躲了,怎会来宗人府看他?

明湛望着凤明祥道,“我来看看你。”

“也是,怕你晚来几天就看不到我了。”凤明祥自嘲道。

“三皇兄不要这样说。”找了张简陋的椅子坐下,明湛道,“你本就是皇子,惦记着皇位也没什么大不小的,人之常情。”

凤明祥抬手给明湛倒了盏茶,淡淡道,“也就你这么说,我这一辈子,是再也不敢这样说的。不但不敢说,就是心里有这个想头儿也生怕人知道。你虽是出身王府,其实比我强,你是嫡子,你惦记王位惦记的理所当然。我不行,我母亲位份低,我长大了,父皇方追封了妃子了事。父皇出事,一开始我慌的很,后来却慢慢的沉静下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谁当家不是当呢?父皇也没有立老二为储君,只是太后偏心的厉害,连你也…”顿一顿,凤明祥黑黢黢的眼睛盯着明湛道,“我真想不到,连你也支持他。”

见明湛张嘴要说话,凤明祥摆一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长子,他是长子。只是现在你瞧见了吗?我与他没有任何不同,我是把你们交换人质的事泄露给了阮鸿飞的人。老二呢,他为了抓我的把柄,眼睁睁的看着这事儿发生。”凤明祥讥诮一笑,“你觉得他比我强?”

“皇位的吸引力这么大?救出皇伯父后你不是没有机会。”

“如果可以登基为帝,我情愿跟阮鸿飞合作。”凤明祥淡淡地说。

“哪怕阮鸿飞的本意是让凤家人自相残杀么?”

凤明礼忽而大笑,好半天才喘匀了气,颊上一抹潮红,凤明祥的眼睛亮的惊人,笑道,“明湛啊明湛,凤家人自相残杀?先帝时倒没有阮鸿飞搀和挑拨,父皇兄弟十个,剩下几个?今日阮鸿飞又做过什么?他只是劫持了父皇与王叔,让这两把椅子空出来而已。你如何对待明义,如今老二与你当初并无差别。”

“不,我不会、也不希望父王他们发生危险。”

“蠢货,”凤明祥忽然无限辛酸,“蠢货,你以为王叔回来能饶了你鸩杀明义之事。他回来,你就只是世子,尝过了掌权的滋味儿,你还能放的下?”

“莫非你还不明白,不是阮鸿飞要我们自相残杀,是皇位权柄让我们相残,”凤明祥嘘出一口浊气,“我不想争,福王叔也不曾争,下场如何?争是死,不争也是死,我为何不争?”

明湛淡漠道,“那个朱秉仁在二皇子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三皇兄何必拿福王伯说事儿。我来这里,是想知道三皇兄是如何与阮鸿飞的人联系的?”

“我会把事情写成信,放在书房博古架第二阶靠东数第五个匣子里,自会有人来取。”

“三皇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原是我书房里伺候的一个小厮,只是在我府里出事前,他就不见了。”凤明祥倒是有问必答,如今已没必要隐瞒。

明湛垂眸,铺地的青砖都透着一种荒僻破败,道,“如果你借助阮鸿飞的势力登上帝位,最终也是为他所控制,只能做个傀儡皇帝罢了,又有什么意思?”

“明湛,你什么都明白,不过,你有一个缺点,你太心软了。”凤明祥身上早没有以往那种乐天知命的豁达,他尖锐的如同一把开刃的匕首,“你早朝都躲了,偏偏现在来看我。其实你是不该来的,你来了,就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凤明祥接着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因为只有你来了,所以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你以为阮鸿飞是刚刚联系我吗?不对,我们合作很久了,久到我都没料到,他会转手将我卖了。”

“三皇兄见过他?”

“我没见过,不过这几年我与他们打交道,我有一种感觉,虽然父皇他们是在扬州出事,可是阮鸿飞他们对帝都非常熟悉。”凤明祥道,“我可以给你一个范围。”

明湛倾身认真听,凤明祥凑到明湛耳边,低声笃定道,“当朝三品往上,能排班站队的,肯定有他们的人。这是我几年的摸索,你才智胜于我,如果你能将这人从朝中找出来,救出父皇,也算是我赎罪了。”

“多谢三皇兄,日后我必在皇伯父面前为你进言的。”

凤明祥摇一摇头,“走吧,我膝下只有一女,将来能照拂便照拂,我谢你了。”

明湛走后第三日,凤明祥在宗人府自杀。

史料对凤明祥的记载如下:兴王凤明祥生于仁帝十六年,少而失母,放达聪颖,景帝爱之,赐封祥亲王。王年少,为贼所惑,陷景帝于险,后悔之。一女昕阳公主,驸马永宁侯卫。王卒于景帝十七年秋,后武帝悯怀于王,改封号为兴。

明湛听到凤明祥自尽的消息时,只是讽刺一笑。

范维忧心忡忡,“三皇子此时自尽,对世子声名多有不利。”

“不必理会这些,我去了就做好了被人指点的准备。”

明湛对于凤明祥之死非常的不舒服,连凤明祥活着的时候都说,凤明澜对凤明祥所做的事与明湛对明义所做没什么差别,可明湛就是不舒服,他甚至分不清这种不痛快是来自于他与凤明祥那些许不足为道的交情,还是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愤怒。

当然,许多人认为,明湛只要有些恼子,是做不出逼杀凤明祥的事的。这事有诸多蹊跷。

可是,要命的是,他看了一遭凤明祥,凤明祥就自尽了!

有更多人的怀疑,是明湛劝杀了凤明祥。

就在明湛焦头烂额之际,凤明瑞的一个动作解了明湛的困境,却让帝都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156、秘宝

凤明瑞亲自登门镇南王府,与明湛辞行。

凤明瑞依旧是一张冷面,“想来想去,我既无才干,又无德行。父皇在外,我更没有为国分忧的本事,只是有一件事,到底要托给你才放心。”不待明湛问,凤明瑞已径自说道,“我只有一个嫡长子,如今我已送魏氏和孩子回了承恩侯府。我马上就去镇南寺为父皇祈福,我们兄弟一场,日后还要你多照拂他们母子。”

“四皇兄,您这怎么突然就想着去庙里了?”皇子们想起一出是一出,可你爱干啥干啥,你来镇南王府报打告是什么意思?明湛苦笑,“四皇兄,你好歹考虑下二皇兄的感受吧。”

凤明瑞眉间森冷,“我不必考虑,如今他还不是太子,也不是皇上。他是皇子,我也是皇子,我只是没他诛杀兄弟的本事罢了!”别人怀疑明湛,凤明瑞却不作此想。明湛是镇南王府的人,不说明湛向来聪明,他就是突然换个猪脑袋也不会逼杀皇子!如今是凤明澜求着他,他又何必为凤明澜做刀做枪!

不过,凤明祥之死让凤明瑞出离愤怒,哪怕凤明澜一直囚禁着凤明祥,哪怕凤明澜登基后再处置凤明祥,凤明瑞也不会如此愤怒。

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寇。

这世上,愚忠者毕竟是少数。何况大家同为天潢贵胄,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明湛拍拍凤明瑞的手,温声道,“四皇兄,你仔细想想,三皇兄被囚宗人府,原就没有再继承皇位的资格,二皇兄何必要多此一举的去杀他。”

凤明瑞冷笑,“为什么?明湛,你真的以为父皇还能救回来么?”

“他是不会让父皇回来的。”凤明瑞低声道,“父皇回来,他怎样交待三皇兄的事。只要再拖一个月,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必然要议另立新君之事。明湛,你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他怎么会让父皇回来?”

明湛却不做此想,“这不是你我或者二皇兄说了算的。”

阮鸿飞行事向来出人意表,他抓住了凤氏兄弟,却不打不杀,好生款待。另一方面,挑动皇子纷争,让凤氏族人自相残杀。想来阮鸿飞一定在暗处偷笑了吧,这样慢慢的将儿孙的死讯告诉凤景乾与凤景南,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怕在皇室,也有天伦感情。阮鸿飞不杀凤氏兄弟,却将此诛心之事一桩桩的透露予凤氏兄弟知道,如今凤氏兄弟的心境可想而知。

阮鸿飞若想杀,早杀了。

他既然开始没对凤氏兄弟下手,那么,日后,他对凤氏兄弟下手的可能性也很低。试问,待凤氏族人相杀怠尽,再放凤家兄弟回来看这满目疮痍,该是何等的快意!

更让阮鸿飞快意的是,他还将在外头继续逍遥,自此,凤氏兄弟食不安寝不宁。

他将永远成为凤氏兄弟心头的一根刺!

没有比这更痛快的报仇了。

明湛正琢磨阮鸿飞的恶毒心理,凤明瑞已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四皇兄,日子总要过下去,你有事也要去二皇兄府上走一遭才好。”明湛并不完全相信凤明瑞的话,不过,依情理,还是要嘱咐一句。

“多谢你了。”凤明瑞一抱拳,转身走了。

待凤明瑞的身影消失不见,范维方道,“这位四皇子在想什么呢?”

“庙里是好地方。”明湛说一句,心道,如果凤明瑞真能借此避开这次劫难,日后的前程定比凤明澜要好。凤明澜手段是有,不过他太着急太笃定,太没有耐心了。

不知,凤明瑞到底是真的愤慨至此,还是做一出好戏来挤兑凤明澜,这就不清楚了。

其实对于凤明祥之死,明湛在心里对凤明澜的怀疑也只有五分的把握。凤明瑞来此这一通控诉,倒显的格外可疑了。

接下来的发展如凤明瑞所言,他又去了一遭二皇子府,然后,不顾凤明澜的苦苦劝留,执意去镇南寺里为皇帝祈福。

凤明澜来明湛府上诉苦道,“我知道现在所有人必定都怀疑是我逼杀了明祥,我不但逼杀明祥,还容不下明瑞。薄情寡意莫过于我凤明澜!”话到最后,难免有些悲愤。

凤明澜苦笑,“他这不是去给父皇祈福,是在打我的脸呢。”

“在这个时候,是二皇兄稳住了帝都的形势,”明湛从何玉手里接过一盏茶递与凤明澜,温声劝道,“待日后皇伯父回来,对二皇兄也是只有赏的。”

凤明澜接过茶,道了声谢,喝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皱眉道,“什么茶,这样苦。”

“莲芯茶。”明湛叹道,“苦虽苦,却如同你我之心哪。”

“你说的没错。”凤明澜垂头丧气道,“我也打算去山上陪着老四一道念佛,这帝都就暂且劳烦明湛了。”

明湛双手安放在腿上,坐的四平八稳,笑一笑,“你看,我宁愿让明淇在昆明坐阵,也要把庶兄们放在身边防备着。其实,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我虽然不居长,不过,我母亲是王妃,这个位子我坐的理所当然。谁要动一下,我就要砍下他的脑袋,杀一儆百。”

“二皇兄别跟我说你不想当皇帝,皇子中,二皇兄居长,宫里贵妃娘娘有皇后之实,位份最高。”明湛完全就事论事的口气,“若二皇兄不想干,四皇兄去了庙里,如今只好把五皇子从宫里请出来主持大局了。虽说阮家有罪,不过,万不得已时,五皇子也是皇伯父的血脉。”

“三皇兄本就有罪在先,往小里说是私通叛逆,往大里说就有弑君的嫌疑,”明湛道,“二皇兄的处置并无错处,哪怕皇伯父回来,他也再无继承皇位的机会。若说他的死,是二皇兄动的手,我是不会信的。”

凤明澜苦逼的眼泪都淌了下来,拭一把辛酸泪,那模样只恨明湛与他不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亲兄弟,感叹道,“我们虽不是亲兄弟,这个时候,也只有你为我说句公道话。”

明湛镇定的说,“二皇兄想做皇帝,就要有‘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决心,别说如今四皇兄只是去了庙里,哪怕宫里太后嫔妃都去了庙里,该做什么,我们只管做什么。”

凤明澜叹道,“明湛这里的茶虽苦,却能清心静神。”凤明澜其实挺能装的一个人,不过,他在明湛跟前就是说不出一句“我不想做皇帝”的话来。

“二皇兄过奖了。”

堂兄弟二人虽然各有思量,不过为了安定和平,还是坐在一起共用午餐,用毕午餐,一道问讯从阮鸿飞处换回来的安国公。

凤明澜比明湛还要着急,劈头一句话就是,“父皇与王叔可还平安?”

安国公一把年纪,老眼两包泪,颤颤巍巍道,“托天洪福,万岁与王爷都平安无恙。阮贼允老臣给皇上、王爷请了安。老臣瞧着万岁、王爷有些清减,精神却还好。不过住处干净整齐,老臣请安时,万岁、王爷正在下棋。”

“父皇可有话交待与你?”凤明澜问。

安国公摇头,“阮贼并不允我们多说话,皇上只说了一句,让殿下们不要多惦念,看好家。老臣就被蒙上眼带了出来。”

凤明澜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暂且无话,明湛接着问,“住处干净整齐?到底是怎么个干净整齐法?国公是积年老臣,可有注意皇伯父、父王的住处,家俱是什么木材做的?花梨?香檀?还是松木?老榆木?杨木?下棋的云子是玉石还是水晶或者玛瑙?穿戴如何?身上衣裳料子是云锦?还是苏锻?丝棉?什么颜色?他们下棋时都有喝茶的癖好,喝的是什么茶?味儿如何?老国公见了皇上与父王一遭,这些可有留意?”

安国公虽没什么本事,却是富贵乡中生活多年,品鉴的眼光还是有的,何况因有见驾的机会,这必是一大功,当时真留了几个心眼儿,听明湛问的详细,慢慢回忆道,“老臣记得放棋枰的矮桌像是花梨的,那润泽很像,老臣虽眼花,不会认错的。云子里那白子是羊脂玉,王爷手一抖,掉了一粒棋子,是老臣捡起来的。至于皇上、王爷身上的衣料,倒不是名贵的东西,老臣伤心皇上、王爷被贼子所害,忍不住哭了一哭,虽不敢对龙体不敬,想着摸了一把皇上身上的衣裳也是好的,现在想一想,像是进贡的松江布。茶的话,臣闻不出什么味儿,不像是常喝的。”

安国公抽了抽鼻子,忽问道,“臣冒犯殿下,不知殿下喝的这是什么茶?”

“莲芯茶,怎么了?”

“老臣记得,当时,也有这个味儿,只是没这样浓,还有些花香。”安国公人老,脑子却挺灵光,警醒道,“有些像莲芯与香片共同泡出的味道。”

明湛开怀的大笑三声,“好好,国公有此一番话,堪比半个救驾之功。”

安国公急忙谦逊了一番。

凤明澜也口头儿褒奖了安国公几句,明湛笑道,“果然我猜的没错,看来,阮鸿飞的确没有杀害皇伯父与父王的意思。”

“这样,我也能稍稍放心了。”凤明澜接口道,“只是尚没有阮贼的行踪,倒叫人着急。”

“二皇兄只管安心,阮鸿飞逃不出我的掌心。”

第二日,明湛与凤明澜一道上朝。

以往高高在上的四把椅子,如今只剩凤明澜与明湛一左一右,仍坐的稳妥。

阮鸿飞靠着栏杆,随手洒下饼屑逗小湖里的鱼来争抢。

“皇上的眼光真不错。”阮鸿飞道,“三皇子把交换人质时永定侯的布军图从二皇子府偷出来给了我,二皇子为了抓住三皇子的把柄,只管坐待事情发生。三皇子入他彀中,已在宗人府自尽。倒是世子殿下心眼儿多,不动声色的在摇光身上下了追踪的东西,若不是天枢去接摇光时,发觉摇光身边一直有人追踪,怕我这回也得吃了世子殿下的大亏。我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叫他回来。”

凤景乾道,“生死由命。”

“我已使人将世子殿下追踪摇光的消息透露给了二皇子,”阮鸿飞伸了个美态毕现的懒腰,拍了拍手上余下的饼屑,“想来二皇子会替我将世子殿下的密探处理干净。”

“世子殿下这样的傻瓜实在少见,傻瓜向来难以捉摸。”阮鸿飞笑,“不过,二皇子的脉,我还能把的准。”

“我得替明湛多谢鸿飞了。”凤景乾望着湖中争食的小鱼儿们,清声道,“鸿飞无意间竟立了拥立之功,明湛不是没良心的人,日后定会感谢鸿飞的。”

阮鸿飞歪头笑一笑。

凤景乾拍一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事有关凤景南的安危,黎冰派出去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就是这样,仍是伤了三位,还有一个是重伤,估计日后再也做不得探子了。

明湛知道后沉默了半天,淡淡道,“跟丢就跟丢吧,去安抚下底下人。”

“殿下就任二皇子这样胡为?”黎冰早派人将二皇子府盯的死死的,凤明澜的动作自然逃不出明湛的眼睛去。只是这次凤明澜发了一道指令,派的是心腹中的心腹,黎冰一时查不出来,且为二皇子办事的是他的妻族——林家,让人钻了空子。

“怎么能算了?”明湛抬眸,眼神有若刀锋,冷声道,“给我做了林椿丰,然后,把他的脑袋送还给瑶安郡主与林家老太爷。”

黎冰精神一振,明湛道,“你先下去安排吧。”而后吩咐何玉,“请温公公到我书房来。”

温公公年纪已经并不算很大,七十岁,满头白发掉的只剩一摄,这位老公公为了省事儿,索性剃个光头,平日里帽不离头。

何玉是温公公一手调教出来的,在一畔扶着温公公行礼。

明湛摆一摆手道,“不必拘礼,坐。我有事请教公公,何玉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位老公公自从明湛初入帝都就被卫王妃安排在明湛身边,明湛不大喜欢用内侍,不过有限的几个小内侍,多是由温公公掌过眼的。

他年纪大了,平日里明湛也没差使派他,不过夏天的冰冬天的炭,从未亏待过温公公。这位老公公也挺会生活,夏天猫在屋里避暑,冬天就在小院儿里晒太阳,身体一直不错。

温公公的背有些驼了,习惯性的猫着身子,恭敬的问,“殿下叫老奴来,不知有何差遣?”

“不是差遣。”他来帝都时并没有想着把温公公带在身边,老头子年纪大了,何必千里颠簸,还是卫王妃坚持,卫王妃脸色平静,说出的话让明湛心惊肉跳好些天,她平平静静的说,“明湛,此去帝都,假如你想争一争皇位,有事,可以问温公公。他原是方皇后身边的一个小首领太监,方皇后去逝后,树倒猢狲散,也是方皇后托我护他一护。这个人,可用。”

明湛犹豫了会儿,问道,“听母亲说公公在先帝时就在宫里当差,我是想问问公公,你可知道阮鸿飞?”

“阮鸿飞是先帝时的状元。”温公公说话的节奏不紧不慢,吐字还很清楚,“这些事,想来殿下已经很清楚了。不过,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先帝与小宋夫人所生,确切的说,阮鸿飞也是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