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乾举杯,却并没有说话,反是看向明湛笑道,“明湛,烤肉是你张罗的,说几句祝酒词。”

“借此一杯酒,愿您万寿春。”明湛毫不怯场,说的话也讨人喜欢,凤景乾哈哈一笑,满饮此杯,几位阁臣也跟着喝了一杯。

这些大臣们哪个不是眼明心快的人,跟着凑趣,“臣尝着这酒像是陛下珍藏多年桃花酿。”

李平舟李大人好酒,有幸尝过,自然不会轻忘。

凤景乾并不喜喝烈酒,偏爱口味儿绵软的酒品,喝一些是这么个意思,既养生又不会醉了耽搁正事。

接下来大家就吃食上一番探讨说笑,明湛吃相很好,他不拿捏,又不粗鲁,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与胃口,当然明湛的胃口相对于他这么个小身板儿,显得有些大了。

凤景乾时时担心明湛给撑着,不得不拘着他些,命人上了消食茶。

明湛靠着铺着狼皮褥子的椅背,满足的摸了摸肚子,“父皇,我没事儿,这几天我在想一桩大事,废了不少脑子,正该多滋补些。”

凤景乾挑起一边眉毛,“哦?在琢磨什么呢?”以这俩人的默契,唱起双簧来简直是不用事先排练,一个眼神儿就能心意相通。

“我不大了解朝廷的募兵制度,就跟兵部要了些资料以做了解,”明湛看了兵部尚书——顾岳山一眼,“基本上是地方招募为主,然后换将不换兵,各地的兵基本上就在各地卫所或者大营呆着,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对吧?”

顾岳山忙道,“殿下所言极是,大部分都是如此。”明湛托起消食的茶喝了几口,闲适的笑了笑,“我不喜欢这样。父皇,不如换个法子,让江南的兵去西北呆一段时间。南人如同这桃花酿一般,偏绵软,虽为人精明,却少了北方人的豪气。军人,要有杀伐之气,不能让南地的富庶养软了骨头。今年关外收成不错,想来不会犯边来抢,先少调换些,一万人,如何?”

几位大臣吃烧烤吃的挺舒坦,听明湛这一席话,各自心思飞转,盘算起来。殿下上来就要动兵力,所为何事?

倒是凤景乾笑问,“你什么时候动了这种心思的?”

是啊,总得有个缘由,皇上能问出来自然再好不过,几人都竖起耳朵,准备听明湛的解释,哪知明湛凑到凤景乾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凤景乾笑,“既如此,就先试试吧。”

李平舟是个坦荡的人,心说,你这话都说一半儿了,还搞什么神秘呢,笑道,“殿下若有妙计,说出来,也好让臣等开开眼界。”

“尚且没个准头儿,不好跟你们说。”明湛难得谦虚一回,他随意的拿起个茶盏,问徐叁,“徐大人,你是户部尚书,这个茶碗在外头能卖到多少银子?”

徐叁斟酌道,“殿下,这样的上好的薄胎汝窑瓷,一般是不单只卖的,都是成套。这样一套,起码也要上千银子。”贡品,官窑里顶顶好的东西,一年出多少套是有数的,向来是有价无市,一般官宦人家儿得一两套轻易都舍不得用。

明湛顺势喝口茶,笑道,“这样的瓷器,在外头不多见。若是一般的,上百两、几十两的东西,市面儿上还是有的。在帝都,卖几十两的东西,坐着船到了别处,就能卖到几百两。徐大人是南人,苏杭临海处,朝廷为安全虑,海市开放有限。不是朝廷不想百姓赚银子生活富足,实在是这么多年,我们并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

“要练兵,就要有银子,有大船,有将,有兵,兵要吃粮饷。徐大人是户部尚书、顾大人是兵部尚书、还有李大人工部尚书,你们现在略估一估,以五万海军计,这一通下来要多少银子?”

明湛突然出此难题,等着要结果,三位大人只得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略略算了一算,现在朝廷不富裕,他们并不是很支持明湛花银子练兵。过一时,徐叁大人苦巴着脸叫苦道,“臣等倒不是狮子大开口,实在是如世子说,这些人,在海上,不但要有船还在有兵炮刀枪,通共算下来,得上千万的银两。殿下,如今库里的银子都有去向,可是连一百万都挤不出来啊~”最后那叫一韵三叹透着丝丝凄凉,先摆明我可没银子。

明湛自然不会叫他吓住,笑道,“银两的事你们不必担心,到时自有我来筹银子。”

徐叁顿时惊喜万分,“莫不是镇南王府…”镇南王府什么样,其实徐叁也不清楚,不过云南好几座银矿是真的。这真是守着银山不用发愁,以前觉得明湛是外人,如今明湛都是太齤子了,自然应该偏着帝都这头儿。

官员的厚脸皮此时展现无疑,连李大人这三朝元老也不自矜了,喜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顾大人更是接口赞道,“殿下真是深明大义,乃是臣等楷模。”恨不能当就把这事儿砸瓷实,省得明湛反口。

若是脸皮薄的真要给这群老家伙拿捏住,明湛也不必混了,他咕咕叽叽一阵笑,笑的肚子都有些疼,脸颊泛红,好半天才匀了口气儿,笑着打趣,“你们这话别对着我说,对父王说,他肯定会说,只听说生女儿是赔钱货,怎么他生个儿子也这样赔钱呢。”

三人给明湛一句话噎个半死,臊的老厚脸皮硬是透出一丝嫣红害羞来,看得凤景乾也跟着笑起来。

173、番外帝王难为之九

两位尚书大人联袂而来,自然是有事的。

明湛说了要筹建海军的事,要他们两部联合做预算,两部人手忙活了大半个月,才弄好,这是亲自给明湛送预算折子来了。

在海上做生意,不是玩儿的。这个年代的航海技术,那真是拿命去搏富贵。

朝廷海军有限,先帝并不是什么英明君主,连西北的蛮人应付起来尚且吃力。凤景乾登基后倒是勤恳,也练了一支西北军出来,十几年,稳住了西北边防,却再无余力打造一支海军。

如今明湛有此提议,关注的人着实不少。

海运的利润向来是惹人眼红的,明湛又把话都摆在了明面儿上,顺风传出三千里。江南巨贾都不是瞎子,海运的利润他们早就眼红了,只是苦于朝廷禁海,再者,海上做生意,单靠一家一族是撑不起来,如今太子殿下要筹建海军的消息传出,不少人都示意在京子弟打听虚实,倒是让这些朝廷大员们狠赚了一笔外快。

同时,盯着这块儿的官员也不是一个两个,有工程就有油水。

有油水,就能发家致富。

千里求官只为财。

凤景乾并没看这折子,反手递给明湛,大撒手,“你看着办!用人的时候知会朕一声就是了。朕不可能扶你一辈子。”

明湛为何总会与凤景南发生争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明湛太有主见,太过强势。做人儿子的,非要老子按照他指出的路走,在这个年代,你不挨抽谁挨抽!

以前明湛没少跟凤景乾抱怨凤景南做事霸道。

凤景南那是明湛的亲爹,多么强横,最后尚且与明湛有了默契,只要明湛做的事,他不插手。凤景乾早便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如今,自然也是如此。何况,凤景乾看中的就是明湛的精明强干!

虽然,凤景乾是真的有那么一些不放心,不过,他也想试试明湛的本事。云贵地方有限,断无法与帝都相提并论。明湛开口就要动海禁,口气大的能吹破天去。他倒要看看,明湛如何把这事做圆满。

明湛从凤景乾手里接过奏章,一目十行的看过,然后轻轻合上,半晌没说话。

不论明湛平日里说话如何不拘小节,当他板起脸来时,便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凤景乾好整以暇的看戏,自然不会开口。静默无声中,两位尚书大人,或许是因为这屋子烧的地热实在太暖和,鼻尖儿处渐渐地见了汗珠儿。

明湛自腿下抽出一份压的有些变形的公文,递给徐叁,淡淡道,“你们积年老臣,怎样当差不必我多说,以后多用心。回去好生看看,退下吧。”

两位老大人擦着汗走了,饶是凤景乾也得赞明湛一句,“胸有成竹啊。”

明湛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奸诈,“我家小飞飞,那是公认的才情满腹、才貌双全,如今他在外头,我又没法子看住他,自然要找些事给他做,这匹脱疆的野马哟,怎能逃出我的掌心?”说着,还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阮鸿飞那是什么人物,哪怕先前扮魏宁,毕竟做过户部尚书,明湛说要练海军,让阮鸿飞帮着出份儿预算,明湛收到后就压在手里。再找机会跟大臣们透了口风,天下乌鸦一般黑,这里的猫腻明湛一清二楚,顺势借了阮鸿飞给他的预算书打了户部工部的脸,也震慑了这些老油条们。

没几分手段他敢做太子?真是笑话!

人就是这样,哪怕这些大臣知道明湛素来有手段,只是这巴掌不打到脸上,是不知道痛与羞的。

徐叁与李平舟一道回了户部衙门,心内惴惴,茶都没喝一口,徐叁翻开了明湛给的公文,只看一眼,冷汗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脸胀的通红。

李平舟老脸也不好看。

“殿下莫不是动用了镇南王府的人手?”徐叁拭了拭额角的汗滴,他的尚书房自然收拾的极暖和,此时他却如坠寒窟,心头似长了杂草一般。明湛的出身,简直太硬了。他既然已做了太子,凭镇南王府的地位,是再不容帝都反悔的,下一步就是登基。

李平舟倒是略微庆幸自己在工部,他只要给出要的东西数目,正经的预算自然是户部来做。徐叁并不是庸臣,他又是太子的老师,平日里明湛说起话来也很亲近,谁知不动声色就是一刀捅过来,徐叁脸面全无。

“殿下做了太子,镇南王那里没有不高兴的。”李平舟压低声音,这样缜密的预算书一看就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除了镇南王府,他实在想不出是哪个拿出来的。“帮上一二,也情有可原。再者,殿下早便是世子,先前王爷遭了难,都是殿下掌权,说不得镇南王府的人手有一部分还在他手里呢。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何况是殿下。此事,他没在朝廷上发作,就是给我们留了脸面。”说到最后,很有几分庆幸。

徐叁脸色稍缓,自责道,“是我太心急了,皇上钦点我为太子师,我却行事毛糙,实在是不给殿下做脸。”他是个聪明人,深知明湛看中的绝不是这一纸预算…

上官不好欺,底下人自然会谨慎起来。

而,徐叁也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第二日早朝时,明湛便问吏部尚书郑老大人索要了江南官场五品以上官员的履历。

郑临重已过六十,奔七的人了,在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已经有七年,别看平日里一副温煦慈爱的爷爷脸孔,行事却最是缜密老道。明湛发作徐叁李平舟是在私下,没打没骂,一句难听话没有,宣德殿的口风向来紧,他是不得而知的。只是他发觉徐尚书最近脸色不大妙,细细打听方知道户部在重新预算海军花费。嘿嘿,老爷子抓住这一点儿,心里已有三分底,太子爷定是给了户部下马威。

故此,这些履历,郑老大人准备的十分精心,连官场中各级官员的配置都细细的写了一份出来,再呈给太子殿下阅览。

一个人用不用心,心思用在哪儿,是能看出来的,明湛略翻了翻,唇角一翘,赞道,“郑老果然是老成持国之人,若是我有不明白的,还要请教郑大人。”

郑老大人这才放下一颗老心,脸上露出几分感激,“这是臣份内之事,殿下若有垂询,臣定知无不言。”又道,“老臣听闻殿下有意筹建海军,臣在里头附了份朝廷三品以上武将的名单和各自履历,另外放了一个箱子,用封条标识了。”其实郑老大人直接怀疑明湛筹备海军只是个名头儿,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或者太子殿下是想借此机会对军权下手。

对明湛的看法,郑老大人同李平舟大人是一样的,这位虽然在血缘上比两位小皇孙远一些,不过,立好立,废难废。这可不是皇上的儿子,不喜欢还能换个人当。镇南王府虽远在西南,却兵精马壮,有这样的后盾,明湛只等着登基了。故此,郑老大人揣摩着,这次军队南北对调,其实只是明湛在试探皇上的举动。皇上对他插手军队并无意见,由此可见,接下来军中怕有大动作。在世上皆把目光放在太子殿下要建海军时,郑老大人却认为,太子殿下已对军权蠢蠢欲动。

恐怕,殿下登基之日不远了。

想到此处,郑老大人的态度更恭谨了。

“好。”明湛愉悦的笑了,“朝中就需要老大人这样的能臣干吏,郑大人辛苦了。正好,我这里有些新制的冬茶,我尝着味道还不错。早听闻郑大人好茶,何玉,收拾一份儿出来。”又对郑老大人道,“若是喝着味儿好,只管再来跟我说。”

郑老大人笑道,“谢殿下赏,老臣向来实在,到时免不了要恬着脸跟殿下开口的。”

主臣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又说了些朝中琐事,郑老大人方捧着两只外银内金的茶罐子、笑悠悠的退下了。

虽然只是两罐茶叶,拢共也就半斤,郑老大人这颗心哪,却如同吃了人参果儿一个滋味儿,顿生神清气爽之感。

倒是徐叁听说郑老大人得了太子赏的冬茶,颇有几分感叹:老狐狸的确是有几分厉害哪。

正当朝廷上下都绷紧了皮子,兢兢业业的为太子殿下卖力卖命时,却发生了一起大乌龙事件。

此事,缘于一个巧字,却被史官正式记入史册,更在苦干年之后,被世人衍生出了一出出可歌可泣的宫廷悲喜剧。当然,令史学家们争论不休的是:武帝一生于美色上并不热衷,不过却留下这样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这封情书,是武帝要送给谁的呢?

不过,这些都是千古之谜了。

事情起因要提到一位老臣,朝中与李大人齐名的还有一个王大人。论资历,王大人虽不如李大人这位三朝元老,却也是两朝元老。王大人以清廉自守学问渊博闻名于世,清流中的清流,嫉恶如仇,端方君子,只是稍微有些…那个,不太会看君上脸色。

以往凤景乾想修个行宫,他都能写上万字谏书,更有一张铁嘴,以言杀人,谁的面子都不给。从他的精神崇拜上就很能说明这位大人性格,这年头儿,大部分人的精神信仰分两种,一种是如来佛祖,另一种是元始天尊,这位王大人却是爱好迥异,他家里供的是魏征魏玄成。

明湛跟王大人不熟,对魏征还是熟的,此人专以下李世民的面子为己任,也亏得他遇到的是李世民,名臣对名君,自然君臣相得。

王大人的理想很简单,他就是想像魏征一样的名臣,他的官职也与魏征很像,左都御史,专职参奏。上来对着明湛就是一番关于“女色”与“慎行”的劝诫,直听的明湛头晕脑胀,不得不打断王大人,明湛问,“我是否耽于女色,王大人去打听打听,到现在我也只有两位侧妃罢了。且大部分时间与父皇住在一起。你要说我荒淫,那世上不荒淫的大概只有和尚了。怎么听你说的我好像色魔一般,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王大人一脸正气,叹道,“臣闻殿下于女色上向来克制,只是不知此手书为何夹于臣的奏章中回执。若非殿下平日里思于女色,焉何能有此书下降?”

“什么啊?”明湛一时不明白,吩咐道,“呈上来我瞧瞧,我写什么了?”

王大人却是一脸执正,坚决不肯给明湛收回罪证,自袖中拿出来,当朝大声朗诵,“爱飞啊,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爱飞啊,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爱飞啊,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明湛惊的张大嘴,一声呻吟,恨不能死了算了。

他,他,明明是他写给他家小飞飞的情诗,因阮鸿飞文化水准非常高,明湛自己诌了几首打油诗给阮鸿飞,被笑话了好几回。这次,他决定厚着脸皮来个经典的。

写好了,还没来得及送,怎么会、怎么会夹到给这老家伙的奏章回执里去呢?

满朝文武都给王大人的大胆与这信里的内容给惊吓着了,整个昭仁殿只闻王大人丹田气十足的朗诵声,连凤景乾都给肉麻的受不了了,心里对明湛却也是极佩服的。这样厚实的脸皮,怪不得连阮鸿飞都不是对手呢。

余下大臣皆思忖:

这是谁家闺女啊,真有福气啊…

真瞧不出来啊,殿下平日里规矩的仿若庙里的修士,听说对两位侧妃都不热络,原来是暗渡陈仓了。

还有礼部官员想:是不是要立太子妃了,唉呀,一应典礼是啥啥啥来着…

内务府在思量:太子妃要用的大礼服、金印啊、金册啊…库里的金子还够用么?

直到王大人激昂的朗诵结束,明湛虽然开始有些不自在,后来索性光棍儿了,待王大人念完,他微微一笑,泰然自若,“人不轻狂枉少年,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王爱卿看我这诗写的可还情真意切否?”

王大人不料太子殿下的脸皮厚如城墙,自己的脸倒先红了,诚恳的劝谏道,“殿下正当青春年纪,有心仪女子并无可非议。老臣也知殿下勤于朝政,并不是昏庸之辈。殿□为一国储君,若有心仪之女,也应告知皇上与太后娘娘,依古礼纳该女入后宫。周公人伦,臣岂会多言?殿下读的是圣贤书,守的也应是君子之礼,私相授受极是不妥!更何况,老臣相信殿下是误将此书信夹入老臣的奏章,这是否是说殿下在批奏章时,心有儿女杂念。圣人言,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臣祈殿下以此为戒,慎之再慎。”

虽然王大人已尽量委婉,明湛唇角抽了又抽,从善如流,笑着赞赏,“王爱卿忠心直谏,真是有魏子玄之风,我知道了,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殿下善于纳谏,实在是臣等福份。”

太子殿下的情书就这样被大嘴巴王大人当廷朗诵,然后飞过宫墙,传到宫外,被史家记录为:武帝初为皇太子,曾书情诗一首,后为白话诗开端。

野史中却因此衍生出各种香艳的描写,连那些花街柳巷之人,没事儿了都爱凄凄切切的哀怨几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过,大臣们私下却是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寻找谁是皇太子的梦中人”的评选活动,主要目标就放在近一个月内随母进宫请安的贵女身上。

更有大臣闻歌知意,直上书请立皇太子妃。

直把明湛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作者有话要说:更的有些晚了~~

174、番外帝王难为之十

凤景乾忍到下朝,忍回宣德殿,才暴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明湛黑着脸,“笑吧笑吧,可捡着笑话儿听了。”连何玉冯诚等人都是满脸笑意,凤景乾去了厚重的龙袍,笑着吩咐道,“跟御膳房说,这三天内,做菜少放醋。朕险些给太子的情诗酸倒了牙。”又是一阵畅快大笑。

“那该死的王老头儿,越不让他念他越是要念!”明湛嘟囔,“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非给他好看不可!丁点儿屁事儿,闹得这么大。”

凤景乾装模作样的学明湛说话,“王爱卿忠心直谏,真是有魏玄成之风,我知道了,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忍笑赞道,“应对的挺好,这些大臣就是这样。我们皇室打个喷嚏,他们都要说上一说论上一论的,你若不高兴,他们还得说你不擅纳谏呢。就是朕这行宫,也是用内帑修的。若是用国库的银子,少不得得担个奢靡昏庸的名儿了。”

明湛深叹,垮下肩膀道,“这样的人,真的贬了杀了,也是不妥。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随他说几句就说几句吧。”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帝都最大的八卦,自然是皇上的八卦。不过皇上言行谨慎,无事可八,故此,能八一八也皇太子也是不错的啊。

远在江南的阮鸿飞不得不再往脸上贴了层面皮,不然,他真不敢出门见人。神哪,明小胖究竟知不知道丢人俩字儿怎么写哪?写就写了,偷偷给他就是了,怎么还闹的人尽皆知啊!尽管阮大仙儿深觉丢脸,在夜深人静之际,对着灯火,口不对心的用极优美的小楷静静的默写下来,珍藏在匣中。并且打算,待日后回帝都让明小胖单独念给他听。不得不说,明湛这死不要脸的赖皮的精神,还真是把对了阮鸿飞的脉象。

这事儿,远在江南的阮鸿飞都知道了,近在后宫里不大理事的魏太后虽然消息闭塞,不过对于这种整个帝都都在讨论的话题,也耳闻了几缕风声。然后,魏太后身体里的媒婆因子开始复苏,蠢蠢欲动,忍不住召来卫王妃商量,“明湛脸皮儿薄,是不是看上了谁家姑娘,不好跟咱们开口呢。”

魏太后语重心长对卫王妃道,“他如今是皇太子,就这么两个侧妃,实在是委屈这孩子了。”倒有几分做大媒的意思。卫王妃真心不觉得自己儿子是脸皮薄的人,不过对于魏太后的热心,她仍是温声应了,“母后的话,臣妾记得了。”似并不热衷。

又说了会儿话,卫王妃从容告退。魏太后叹道,“我怎么瞧着她倒像不乐意似的。”

守在魏太后身边儿的慧嫔笑道,“娘娘,您忘了,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并不肯亲近景德殿的两位侧妃是什么原因?”

魏太后的脑子有点儿慢是真的,不过,有人在旁边点化,一般事她也能想明白。

明湛不大亲近阮氏与公主,太后有问,他便以皇兄孝期未过为由推托,倒是得了太后一声赞。如今皇子孝期还未过,突然暴出情书事件,岂不是自打耳光么?

其实卑不动尊,明湛是皇太子,哪怕皇上死了,他也只守二十七天就是了,更为几位皇子守不着。不过是明湛找的借口罢了。只是那毕竟是魏太后的亲孙子,魏太后刚要恼,忽然想到明湛也是自己的孙子,而且还是日后要做皇帝的孙子。对于明湛会不会做皇帝,其实魏太后根本不关心。不过,她心里明白,如果明湛做不了皇帝,两个儿子必生嫌隙。故此,她还是比较情愿明湛做皇帝的。

魏太后看一眼慧嫔,就不高兴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魏太后好歹在宫中这些年,淡淡地看慧嫔一眼,慧嫔僵硬的笑笑,魏太后叹道,“皇上赏你一个慧字,可见是个聪明的。昔日方皇后就说过,不怕聪明人,也不怕笨人,就怕这种看着聪明实则笨的。哀家是个笨的,你去吧,以后不要过来了。”

慧嫔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就给魏太后跪下来,哭着哀求道,“是妾身说错了话,求太后娘娘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吧。”“你这话真奇怪,哀家又没要你的命。”魏太后不高兴的撵人,“去吧,别在这儿哭丧,吵得哀家脑仁儿疼。”慈宁宫的嬷嬷们连忙拽着慧嫔退下了。

魏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慧嫔哭的不能自已,楚楚可怜,柔荏的身子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拖着,消失在慈宁宫的门口。她侍奉了方皇后大半辈子,看到太多的妃嫔严语不谨、不安份,落在方皇后手里是什么下场?卫王妃在方皇后手把手教大的,慧嫔这样儿的,她先处置了,总还能留下一条命在。魏太后永远不会知道,她这点儿慈悲之心,留下的不仅是慧嫔的一条命,更是为日后的一场宫廷政变留下了无穷后患。

明湛听到卫王妃有请,用过午膳就去了景德宫。卫王妃先问了明湛午饭吃的怎样,明湛道,“吃了三碗饭,有道鸡葺汤不错,我喝了两碗,吃了些菜,用了些点心。”

“嗯,不错,还吃的下去。”卫王妃看明湛一眼,“你跟他的事要打算怎么着?”明湛忒厚脸皮,面对母亲的直言相问也有些尴尬,支唔起来。卫王妃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淡淡道,“你在胡想什么,他比我还小几岁。就这个人,我得提醒你几句,信之任之,善始善终。”

“我知道。有不少事都是小飞飞帮我办的。”明湛道,“我要是不信他,也不会把事交给他。”“这就好。”卫王妃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我与你父王对情爱一途都了解不深,倒是你,看不出这样会哄人来。”明湛急急忙忙的分辨,“肺腑之言肺腑之言,哪里是哄人呢,母亲,您可不能冤枉我。”卫王妃忍不住笑出声。明湛面皮微红。

卫王妃还能打趣儿子几句,搁凤景南那里,险些把隔夜犯吐出来,对明湛这种死不要脸的精神,凤景南简直无语了。若离得近,凤景南还能过去抽明湛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丢人!如今真是天高皇帝远了,不过,凤景南心里十分不屑一顾,姓阮的不是向来高洁的仿似白莲花儿吗?原来阮莲花儿爱这个调/调儿诶,怪道原来那些哭着喊着的追过阮莲花儿的,全都碰壁而亡呢。一般人?一般人哪里有明湛这样的道行呢?

倒是杨濯杨医生得了明湛的诗如获至宝,他自幼习医,于诗词也不大通,得了明湛这情诗,默下来瞅个机会念与明淇听,明淇连忙制止杨濯,捂着胸口干呕了两回,皱眉道,“我昨儿见了这东西就没吃晚饭,你一大早上的就拿这个恶、心我哪。”

杨濯先脸红,十分殷勤道,“你,你胃口不好,我,我做些开胃的陈皮山楂丸给你吃吧。”“不用不用,又没病,吃什么药?”明淇嘀咕道,“不知道明湛那小子给什么狐狸/精迷了心呐,要不也写不出这样恶心人的东西来。谁这样倒霉,给那小子瞧对了眼呢?”“郡主怎么这样说,太子殿下这诗虽然直白了些,情深意切是真的。”杨濯看了就十分感动,他对明湛向来推崇,“且殿下恩泽万民,谁能入了殿下的青眼,真是福气呢。”

明淇则万分可怜明湛情诗所寄之人,感叹道,“我听一句,连饭都不想吃了。这人若在明湛身边,明湛一日三顿的给他念情诗,饭都省了,最后得给明湛折磨的活活饿死啊。”说到最后,深觉有趣,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杨濯半点儿不觉好笑,他磨蹭了半天,紧张兮兮的小声问,“郡主,你觉得我怎么样?”明淇打量着杨濯,点头赞许,“你医术挺不赖的。”“我是说,您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杨濯是个实诚人,看着明淇俊美的脸庞,自己先弄个大红脸,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家里也有些产业,当然了,不能跟王府比;我出身,嗯,也不能跟郡主比;我这人,还没什么大本事,更不好跟昆明城里的才俊比…”这么一说,杨濯先自卑个半死。

明淇惊奇的围着圈儿的打量着杨濯,啧啧两声,“那你什么都不如人,你跟我说什么啊?”“我喜欢郡主。”说完这句话,杨濯的脸红的直接可以去斗牛了,结结巴巴的说,“我家里产业虽不多,也能养活妻儿;我虽然不会做官,不过我医术还不错,算是有门手艺…我,我跟王爷说过了,王爷让我来问,问郡主您…”

明淇觉得杨濯简直是个奇人,赞叹道,“你活这么大真不容易哪。”杨濯十分君子道,“郡主闺名要紧,我虽是小民,也得为郡主考虑一二。”“哦,你先去医馆吧,我考虑考虑再说。”明淇真是奇怪,怎么她老爹没直接大棍子将杨濯打将出去呢。

杨濯行了一礼,摸着袖子里藏的诗稿,心里有几分喜气,看来郡主嘴上说不喜欢,还是喜欢他念的这诗的。舅舅说过,女人最口是心非,嘴里说不好往往是好,嘴里说不喜欢往往是极喜欢的。看来,果然如此呐。

明淇向来直言直语,就想找父亲问个究竟。身后传来一句话,“明淇,过来坐吧。”一从花树后,凤景南正坐在石椅中品茶。明淇嗔道,“父王怎么也不早出声。”“这傻小子不正在跟你表白情谊么,我怕一出声,吓着他。”凤景南笑望着女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杨濯不错,是个老实人。”“还成吧。”其实杨濯对她动心的头一天,明淇就一清二楚,等闲男人见她也不必脸红哪,这小子每次脸都会红成大红布,话都说不顺溜,如今方渐渐好些了。“既然还成,就把亲事定下来吧。”

明湛怎样也不能料到,自己随意的一首肉/麻情诗,竟然成全了明淇的姻缘。不过,在他内心深处,十分不理解杨濯为什么会喜欢明淇,莫非杨大夫的本质是个小M?这些心思,明湛也只有胆量在心里想想罢了,凤景乾赐婚,明湛准备了不少礼物给明淇,卫王妃觉得女儿一辈子就这一件大事,打算回云南主持女儿的婚礼。

倒是杨路跟柳蟠听说杨濯要娶宁国郡主都吓一跳,直接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不过消息是随着邸报来的,断然做不了假的。真是傻人有傻福哪,柳蟠看着杨濯长大,这小子呆呆笨笨的,除了医学上有些天份,郡主看上他哪儿了啊!

杨大将军紧张而兴奋的直搓手,问柳蟠,“这,咱们得预备聘礼吧?”柳蟠摇摇头,正儿八经的说冷笑话,“我看是要准备嫁妆。你想,现在杨濯就住在王府,郡主也是有郡主府的,日后,肯定是住在郡主这头儿啊。”

杨大将军倒是无所谓,憨声道,“郡主精明强干,濯儿心地纯良,住哪儿倒无所谓。”好,真是门儿好姻缘,儿子渐长,杨大将军不是没考虑过儿子的婚事,只是说了好几家,人家都不乐意。只一点儿,杨濯偏好医术,不通文章武艺,日后连杨大将军的班都接不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谁乐意将女儿许配给个白身呢?虽说杨大将军有权有势,可是杨大将军总有死的一天,也庇护不了杨濯一辈子。故而,杨濯的婚事真是一大难。

当初,明湛宣召杨濯入王府,其实杨大将军也有点儿小算盘,他打算让儿子在明湛身边混几日,哪怕留在王府做个太医也算有官衔儿,日后好给儿子说亲。哪知儿子有这样的本事与运气,竟得了这样的好姻缘。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妻强夫弱了,柳蟠是个急性子,“我先回去,看着帮忙操持。你这里交待妥当了再来。”他得先回去打听打听,这傻小子是怎么尚了郡主的啊?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傻了巴唧、偏偏极有运气的傻瓜啊。

175、番外皇帝难为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