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强势地打倒倪倩,下手近乎残酷的人也会害怕吗?

刚刚只有躺着的桑小豪正面看到了低头砸人的牧文心,她那时的脸冷酷得像块冰。

牧文心既然坚持,桑宁也不能非要拦着她。

快步离开的牧文心跑下楼之后就四肢发寒面露惊恐地蹲在楼前,紧紧抱着双臂发抖——她不能再留下来了。

继续留下来的话,她会杀人的!

她很清楚,自己刚刚并不只是想把倪倩打晕,她是准备杀了她的——中了邪的人,是她。

缓缓呼吸,她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标记的号码。

开口时,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她,声音听起来却依然清冷镇定——“华助教,很抱歉这么晚打给你,不过你总是这么躲着桑宁,不太好吧?”

…………………………………………

后半夜总算相安无事,牧文心下手够狠,倪倩一夜都没有再醒过来,隐约都叫人有点替她担心了。

小豪似乎有点发了低烧,但比李泽俊在村里时的情况要好得多了。

桑宁后半夜也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天快亮时才被手机的声音吵醒——“听说你们在到处找我?给你们半个小时赶到教室。”

那悠然的声音就像是从梦里传来的,飘进耳朵里让人感觉到一阵心荡神驰的飘然。

桑宁听着那声音愣了一会儿,才突然惊醒过来,“华老师!!”

而手机那端没有多说什么,已经挂了电话。

她赶忙跳起来把大家都叫醒,“都快醒醒!华老师让我们去教室!”

白乐枝和孟思敏爬起来都有点茫然,看看外面的天色——“桑宁你不是做梦吧?天都还没亮呢。”

“不是!!”

桑宁反驳着把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举到她们面前,两个人顿时也清醒了,忙爬起来收拾出门。

桑小豪发着烧,有点昏头涨脑的被桑宁灌输了一堆“见到华老师就能得救”的意识,心里开始奇怪这个华老师不会是什么邪教成员吧?

她们在途中给男生那边打了电话,就一刻也不停的赶去学校。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本以为进校门会有点困难,谁知学校大门的角门就静静打开着,门卫也不在,就像是专门给她们留了门。

穿过空荡寂静的校园,上楼,一进教室就看到华玉盏坐在学生的座位上,修长的两条腿笔直交叠地搭在桌上,正在等着她们。

乍现的阳光正在这时从窗外的高楼一角投射进来,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半隐半暗在光线里。

她们似乎许久没有见他换回这一身平常的黑色修身衬衣,完美贴合的优美线条和身段,漆黑布料上滚着的银边花纹显出一种古朴神秘。

她们像是第一次见到华玉盏时那般看傻了,被那双细长微挑的妖娆眉目淡淡打量着,好像突然之间不认识他,又或者突然之间看穿了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像是平日认识的华老师。一路上那焦急激动的心情反而憋了回去没有办法表达。

“华老师,”白乐枝作为一个负责人的好班长第一个回过神来,对他提出要求:“您作为我们的民俗导师,请留下有效联系方式!免得我们有事找不到您!”

华玉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算找不到我你们不是也应付的很不错吗,至少对于门外汉来说表现的已经很好了。”

——是这里的光线问题吗,总觉得眼前的华玉盏只是看着就让人有些呼吸紧促。

他身上就像是带着一股魅惑,在眉眼流转间毫不掩盖地发生着“泄露”,仿佛比生化武器还要可怕。

白乐枝压着扑通乱跳的心,不敢再多做纠结,赶紧提醒他:“华老师,快点看一下倪倩吧!柯正亮的情况也很不好,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桑宁这时候也小小地举起手,“还有我弟弟……被倪倩咬了……”

华玉盏已经把腿从桌上拿下来,边起身边扫一眼,“——桑小豪?”

桑小豪因为发烧注意力不怎么集中,桑宁倒是很诧异,“华老师认识我弟弟?”

“听说过而已,总是欺负姐姐的坏脾气少年嘛。”

华玉盏说的好像漫不经心,桑宁正暗暗嘀咕着谁这么大嘴巴八卦居然都传到老师那里去了,桑小豪却已经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冷得像要把人刺穿。

他抬起头迎上华玉盏的目光,那张明明是个男人却让人觉得妩媚妖娆的脸上隐约堆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华玉盏向桑小豪走过来,说着,“倪倩先不急,反正还没有醒,就等柯正亮来了一起处理。先来看看坏脾气少年的伤吧。”

桑小豪本能地想躲开,“我觉得不用了,回家吃点消炎药睡一觉就好了。”

然而他想躲却没能躲得开,被华玉盏一把按住肩膀,丝毫反抗不能地按在座位上坐下。

华玉盏悠然的说:“这可不行,被饿鬼附身的人牙齿上就像是带着病毒,不好好处理,后果会很严重的。”

白乐枝和孟思敏在心里呐喊——华老师你之前没有这么说过啊!!她们之前被饿鬼咬的时候就只是自己敷了点草灰,括弧还是李泽俊用剩下的!根本就没有“好好处理”啊!!

桑宁之前没有被咬,根本就已经忘记这回事了,听到华玉盏这么说就用力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怎么能不管呢!来都来了,治疗完再回去啊!”

桑小豪本能地感觉到治疗完他就回不去了!!

他抬头瞪着桑宁怀疑这丫该不会跟这个老师串通好了来报复他的吧??

——可惜心思简单的桑宁根本没有领会他的质疑。

华玉盏这时候已经不客气地扒开桑小豪的衣领,有备而来地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里面盛着比碘酒颜色更深的药水,一打开就飘出一股植物辛辣的气息……

他毫不吝啬地拧开药瓶就对着青紫肿胀的牙印倒了下去,桑宁只见桑小豪在一瞬间打了个哆嗦脸色煞白,肩膀上的伤口像泼了硫酸似的咕嘟冒泡,随即惨叫声响彻空荡的教学楼。

『第二课:水神婆』

课前时1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第一课女主戏份的问题,第一课只能算个引子,重心放在了那一组学生的身上,因为我不希望他们只是路人甲乙丙丁,而是慢慢培养配角。不是“设定”而是“培养”,我觉得这样很有趣就边写边试,最后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都很难说。

第一课是全员上阵,每一个人物都开始初步刻画,即使是要暂时雪藏的也得先出来露个脸留个印象。所以第一课应该是没有猪脚的,戏份被分摊下去到每个人身上,四天三夜的故事就写了这么多字。而且这还是省略掉了徐舰、倪倩和柯正亮三人离开队伍之后经历的结果。。本来这三人离开之后也是有打算细写的,甚至被饿鬼带走的蔡媛美的魂魄也该有戏份,不过那样写情节就太散了,还是把他们略过吧。

只写一个猪脚很容易,跟着一条线走下去就是了,但是很想尝试点不一样的写法,像是我不设定出特定的配角,而是让他们慢慢作,要么作死,要么作出能耐。

反正只是个鬼故事,看着有趣就好了,何必管谁是猪脚呢,临时换主角的情况又不是没发生过。。是吧。。捂脸~~

所以别指望高学夫出局,人家可是我的重点培养对象灭哈哈~~

--------------------------------------------------------------------------------

人在做梦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形,例如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能够保持自己的思考和警惕,有时候会预知到下一步梦里将会发生的事,甚至隐隐可以操纵梦的走向。

但这一切却都改变不了一点,就是梦里的恐惧。

在恶梦之中,即使明知道是做梦也没有办法摆脱梦里的恐惧,那些紧张,害怕,心跳和窒息的感觉有时比现实里更加清晰。

就像是一个演员明知道自己只是按着剧本演戏,却还是不知不觉入了戏。

只是桑宁确定,如果她是个演戏的演员,那她是完全没有办法把此时此刻的恐惧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

她站在宿舍的床前,甚至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她应该只是睡到半夜爬起来去上了一趟厕所,可是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奇怪的稻草娃娃。

——她的床上怎么会有一个草娃娃?

宿舍里只有她和牧文心两个人,牧文心绝对不是会做这种恶作剧的人,这个草娃娃是从哪儿来的?

桑宁盯着那个稻草娃娃,一瞬间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好像这个稻草娃娃一直就躺在这里,在属于它的床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不可遏制地迅速膨胀,桑宁脚下一轻,像是再也不能踏实地踩在地面上似的,伴随着一股怀疑的情绪也在迅速扩散——

她是谁?是什么?

这是这个稻草娃娃的床,稻草娃娃的人生,那桑宁这个人呢?

“桑宁”是真的存在的吗?她的人生为什么就像是在黑暗中浮空搭出来的戏台子,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连个可以落脚的支撑点也找不到。

……

桑宁一大清早就蔫头耷脑地飘进教学楼,一步步有气无力地往楼梯上爬。

拐进三楼走廊就遇见从教职员办公室回来的白乐枝,她快走两步赶过来跟桑宁并肩,“怎么没精打采的,没吃早饭?”

桑宁被她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倒还真忘了吃早饭。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吃不吃早饭的问题了,任谁天天晚上做恶梦梦见自己被切得七零八落,起个夜还看到自己床上睡着个草娃娃——这么多天下来她没有变成精神衰弱都已经很难得了。

白乐枝随手从包里拿出一个自己当做早饭的蛋黄派递给她,“刚刚去办公室华老师给了我这个,日常成绩单。”

桑宁边打开蛋黄派的包装袋边伸头看了一眼,一眼看见高学夫的名字——“哇,真的变成负分了。”

——高学夫违反纪律扰乱民俗,激怒村民还害自己的同学遇到危险,倒扣二十分,

徐舰无视导师,不听从安排,倒扣十分。倪倩和柯正亮半途退出,没有分数。其他人都以六十分安全通过。

桑宁在心里默默替徐舰他们三个叹一声,好可怜。

——罪没少受,最后还落这么个结果。

“倪倩和柯正亮他们还好吗?”

“不知道,”白乐枝叹了口气,从那天早晨华老师把他们带走之后就没见过了,我问过华老师,他说等他们没问题了自然会让他们回来。”

桑宁默,那既然还没放他们回来,就是说还有问题了。

华玉盏从以前在学校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没有课的时候很少在学校逗留。现在更好了,开了课外体验,他每月安排了一个星期带学生出行,其他三个周的时间都把课时让给其他老师来补那一星期的课。

这样的行程可以说除非他主动联系,否则根本就见不到这个人。

怎么想都觉得很可疑的老师,饿鬼附身被他带走就没有再露面的学生……

“倪倩他们真的还能平安回来吧……?电视上通常不是跳跳大神什么的就直接驱除附身了,居然都已经一个多星期了……”白乐枝像是在问桑宁又像是自言自语,并没有要她回答,转而问:“你弟弟呢?上次他回去之后就没再听你提起过,他还好吗?你们关系怎么样了?”

怎么说也算是一起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白乐枝觉得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也该缓和一些了——这种事她可是刚有过感触的。

如果在以前,她跟班里同学的关系也无非就是简单的班长和同学。大学里课少,翘课又是常事,同学之间见面本来就少,根本不比中学的时候大家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一间教室里。

所以除了那些有共同语言的小团体,其他同学之间的感情真可谓淡薄。

白乐枝也一样,本来就只是尽一下班长的义务而已,跟大家谈不上太深的感情。

可是这一堂课外体验下来,总觉得一起出行的这组人之间因为共患难而拉近了不少距离。虽然关系不见得多好,至少距离感不见了。

现在桑宁和桑小豪也是有共同不可思议的经历和相同“秘密”的人,这段不能对别人说的经历总能让两个人变得亲近些吧?

她是这么想的,不过桑宁却挠头傻笑一下回答:“他挺好的,回去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应该是不要紧吧。而且他也没在欺负我,不吼我是妖怪了……只不过我好像被他无视掉了……”

“无视掉是什么意思?”

“就是……上周回家的时候,看见我也当没看见,好像空气一样的把我无视掉了……”她干笑一下立刻主动找着理由,“这样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所以我们的关系一定会慢慢变好的……”

白乐枝只是沉默以对,不忍心戳破——彻底无视也是一种欺负啊姑娘!

民俗专业的逃课风俗一如既往,每天来上课的就总是那么几个人。

白乐枝跟“唯一坐在坐位上的男生”打了招呼,“高学夫,你找的怎么样了,找到去村子的路了吗?”

每天上完课就去寻找前往荒田村的路成了高学夫这一个多星期以来雷打不动的行程,风雨无阻。

他们记得很清楚,前往村子的时候只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按说只要坚持把两个小时车程之内每一条道路都找遍就不可能找不到。可是他已经找了一个多星期,每条公路来来回回每一次都拓长路程,却还是找不到通往荒田村的那条山路。

——就算没有回答,高学夫的脸色也很能说明这一点。

白乐枝无奈地问:“你就不能相信我们亲眼看到的吗?”

高学夫微默了片刻回答,“那不合理。”

“那你送去检验的香烟也一个多星期了,有结果了吧?找到你合理的答案了吗?”

高学夫继续沉默了一会儿,依然怀疑的说:“也许华老师给我的根本就不是他在村里抽的那种烟。如果他的烟里的确有致幻物质,他是完全可能另外备一份普通的香烟来做掩护的。”

白乐枝无语望天,然后决定放弃最后的劝说。

谁知这时徐舰竟然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屁股倒坐在高学夫前面的座位上,把手里的DV往高学夫桌子上一放,“还上什么课啊,DV我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这对奇怪的组合连白乐枝都看得懵了一下,打断他们,“等等,徐舰你在这里是凑什么热闹?”

徐舰转头看一眼白乐枝和桑宁,大言不惭地说:“我要和高学夫联手探清鬼村的秘密!你们两个可别去打小报告!”

白乐枝觉得自己晕眩了一下——你丫吃亏还没吃够吗?上一次就因为不听劝告,连荒田村的村门都没进在饿鬼田被鬼追了四天三夜,现在还敢作??

她已经无力再管他们了,拉着桑宁正要去别的座位坐下,徐舰却突然一伸手拉住桑宁的另一只手——桑宁回头,看到他盯着自己,“你也要一起去。”

“诶?”

除了徐舰之外的三个人都是一愣,桑宁下意识就要直接拒绝,徐舰却盯着她继续说:“我见过你,在饿鬼田。”

白乐枝提醒他:“我们几个你都见过。”

这么一说徐舰也有点迟疑,但还是没有立刻松开手。

他独自在饿鬼田被鬼追了四天三夜,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别说四天三夜,一天一夜就够他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但饿鬼田是饿鬼扭曲出来的空间,在那里并没有时间的观念,他感觉不到疲惫饥饿和体力的消耗,但一从田里出来他整个人顿时虚脱得跟要死了一样,在医院打了几天营养针,又回来养了几天,现在身体是恢复了,但那四天三夜里的记忆却并不怎么清楚。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止一回见过这个从来没怎么注意过的插班生。

但是真见过又怎么样,也只能证明桑宁不止一次闯进过饿鬼田,他把她拽上又有什么用?

正迟疑着刚进教室的孟思敏就用书往他的头上狠拍一下,“骚扰桑宁干嘛?”

“谁骚扰她了?!”

“不是骚扰你拉着人家干嘛?”

徐舰才放开了手,随着其他人陆续来到教室,课任老师也走进来站上讲台,终于暂时放下这件事开始上课。

……

课堂上半老的秃顶老师在讲台上枯燥地讲着,桑宁却总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走廊上传来。

声音很细,但因为是上课时间走廊上很空荡,那哭声就像带着回声似的,颤颤悠悠听着叫人心慌。

那声音在移动着向门口慢慢靠近,桑宁的视线也跟着往门口飘,这一瞟先是发现白乐枝和孟思敏也在悄悄往外看,徐舰更是离谱,伸长了脖子一点都不给老师面子,好像下一刻就干脆窜到门口去看个究竟了。

但这时候桑宁却不想看了,因为她发现除了他们几个,其他人根本瞄都不瞄一眼,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似的。

桑宁心里不自觉的犯嘀咕,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几个呢,别人都没有好奇心的吗?

随后当那个声音终于出现在门口,桑宁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看不出应该是初中还是高中年级,身子长得淡薄瘦弱,留着一头零零碎碎的披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