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不是威胁?桑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感觉到了某种威胁!

“那个,我……突然要住在学校外面的话总得跟家里商量一下……”

“那你就先去跟家里商量着,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总得等下一堂课回来之后。”华玉盏说着就已经转身往楼上去,“饿了没有?先上来吃点东西。”

华玉盏转身之后桑宁才努力理清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件不知几时就已经拍板决定的事情里,自己的意志好像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

回到楼上女佣已经又端来了精致的蛋糕和一盘小饼干,奶茶也已经满杯,桑宁虽然怀揣着心思想早点离开好跟曲小路打个电话,但人家招待得这么周到也不好意思一口也不碰就走。

她坐下来,入口的蛋糕绵软奶茶浓醇却有点食不知味。

怎么看当助手这件事既然被教授点了名都是不能拒绝的,桑宁也没真心想要拒绝,但外宿这件事到底需不需要跟家里说她却拿不定主意。

那明明是自己的父母,有时候却觉得距离很遥远,反而跟表哥曲小路倒还亲近多了。何况外宿的事他迟早要知道,家里那边要怎么办她想先问问看他的意见。

只是最近除了周末和周一约定好一起往返学校的时间,其他时候好像越来越难找到曲小路似的,他最近很忙吗?

正想该怎么开口说告辞的事,桑宁就隐隐开始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

她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像一个人提着摄像机在黑夜里奔跑,又像是闭着眼睛隔着眼皮在看东西——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体也失去了控制不能活动,但为什么还隐约能够看到?

这样的情况应该是很不妙的吧?

只是她感觉不到紧张,害怕,担忧……好像连意识和感情也一起麻痹了,只是恍惚的用另外一双眼睛看着。

飘忽之中她开始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意识已经像是开始脱离身体,像是附着在身体上的一层烟雾。意识的脱离和漂浮让走路的一点轻晃都被无限放大,像躺在一艘颠簸的船上随水摇摆。

最终她被放在一张台子上,隐约看到上方人影晃动——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曲小路的脸。

她想看得更真切一些,念头一动意识就开始上浮,只是她在这时低头看了一眼。

她以为她会看到自己,或者说自己刚刚脱离的躯体。

但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放在台子上的草娃娃。

下一瞬间,桑宁的意识就彻底的进入了黑暗。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X月X日早晨7:00,桑宁是被牧文心的闹钟吵醒的,醒来之后她木然的坐在床上看着牧文心起床洗漱,时不时的盯着手机发愣。

X月X日,日期是她去华老师家的两天之后。

她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一整天的时间。

桑宁抬头又看了会儿牧文心,问:“文心,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牧文心走到她床边摸摸她的头,也不见发烧也就没太对她这副呆样大惊小怪,随口问:“怎么了?又睡迷糊了?你表哥昨晚送你回来的啊,说你有点小发烧他带你去看了一下。你不是烧糊涂了吧?他说不太要紧啊……”

——又是曲小路吗?

上一次莫名消失了一天之后是曲小路送她回家,这一次是曲小路送她回宿舍。她从来都不会去怀疑曲小路什么,这是她表哥,自己的亲戚,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就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她努力回想在华老师家吃完蛋糕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记忆似乎断了片儿,只恍恍惚惚的残留着一些零星画面。

回忆到草娃娃的画面时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多想,立刻用手机拨出曲小路的号码——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就算真的是自己看错或是幻觉,他没有出现在华老师家,那他是从哪里接到她的,每次她消失的那一天都在哪里?

当事情一而再的发生时,疑问也就无法再被忽略了。

牧文心收拾妥当问了她一句:“不一起走吗,你不去上课?”

桑宁随口应着:“我上午没课晚点再去!”

她都是前一天才去注意第二天上什么课,从来不会提前关注课程,莫名消失了一天之后哪儿还知道今天上午到底有没有课。

手机反反复复拨了几遍都没有接通,这样的情况最近越来越经常发生。桑宁干脆起床洗漱,索性去曲小路上班的地方看看他在不在。

桑宁虽然知道他上班的大厦就在东青大对街,但记忆中似乎还从来都没有去过。

走进大厦,跟门卫问了XXX律师事务所所在的楼层,从电梯里一出来就发现这里的窗户还真是正对东青大历史系,甚至连校园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见到一个从事务所里出来的人就上前询问,对方听到曲小路的名字却愣了半天,“你找小曲?怎么你不知道他很久以前就不在这里了吗?”

桑宁这下懵了,她突然找来曲小路的工作场所,以为得到的结果无非是在或者不在,但很久以前就不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辞职了吗?多久了?”

“哎我想想啊,有多久……搞不好大半年快一年了吧,也没办辞职就突然不来了,人也联系不上,好像失踪了还是怎么的。但是警察那边没多大反应我想应该没什么事吧,也许就是突然不想干了换了联系方式,不过不来办辞职手续也不调走档案倒是挺奇怪的……哎这事儿我以前没太详细去了解,我总在外面跑回来的少,要不你去人事部问问吧。”

直到那人走了桑宁脑子都还在发懵——曲小路失踪?辞职?不干了?

他人就在这个城市里,每周末在学校门口接她一起回家,周一一起返回来,一条马路之隔的律师事务所却说联系不上他?

而且曲小路从来也没说起过他不干了,他的表现一直都像一个在正常工作的人啊!

桑宁正想去人事部问个清楚,手机却突然响起来,白乐枝急急地在手机里说——“桑宁你去哪儿了?快来上课啊!这堂课老师要点名!快点我们正找人跟老师闲扯拖着呢!”

桑宁忙挂了电话就飞奔向电梯,好在跟学校只隔了一条街还来得及赶过去。只是曲小路的事情却又压在她心头上,沉沉的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的比较慢,大概要隔日更几天。。

因为每一课去的地方其实都是有用意的,先后顺序怎么排,跟课外的情节怎么交叉,在开新课的时候都得慢慢理。以前是每篇文开坑的时候开头难写,这篇大概要每一课开课都艰难几天了。。

第一课时

第二堂民俗体验课的人员名单终于确认下来,桑宁哀怨的发现除了被点过名的自己和高学夫,自愿报名的竟然只有徐舰。

这两个人一个是作死型一个是作大死型,白乐枝大概实在是觉得桑宁跟这两个人一起不靠谱,半是责任心半是不忍心,只能跟杨丰旭商量了一下。

杨丰旭对于要不要再次参加这件事抱的是摇摆不定的态度,作为男生他的胆子总是大一些,对于这些事情的好奇心也不是没有。他知道这样离奇的课程是一种奇遇,错过了这辈子就不会再遇到了。

所以他其实是想去的,去了固然是有危险,但是华玉盏这个带队老师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让他相信以后谨慎一些,服从安排的话危险是可以降低许多的。登山探险那一类活动的危险也不见得比这个低,而为了这种奇遇,这个险是值得冒的。

只不过李泽俊还有伤在身,他如果去了,跟他同样想法的李泽俊只怕也按耐不住,为了李泽俊的身体考虑杨丰旭才决定留下照顾他。

现在白乐枝既然找他来商量,杨丰旭打算干脆不跟李泽俊说,就这么偷偷报了名不声不响的走。等他们上了路,李泽俊就算知道也已经迟了。

于是桑宁又郁卒的发现自己成为了夹在三个男生里唯一的女生……再加上华老师这个大男人,想起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很不方便。

名单一旦确定下来,顿时让人感觉到出行临近了许多。桑宁心里放不下曲小路的事,在临走之前又往律师事务所跑了一趟。

这次她直奔人事部,然而人事部的那位阿姨却又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辞,对先前桑宁听到的那些一脸茫然,“哎呦,你这是碰上谁了这么胡说八道的,小曲干的好好的呀,可能最近在忙什么案子不经常在吧。”

桑宁懵懵地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但是人事部说的总该没错。她也应该庆幸一切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不是吗。

她茫茫然地从人事部里走出来,抬头看到办公区的墙壁上贴着事务所里各个律师的头像照片,桑宁一溜看过去,愣了愣,又重新看了一遍——但是上面根本没有曲小路的照片和名字。

疑惑的种子扎在心里,虽然后来曲小路也给她发了短信表示最近比较忙一些都在外面处理事务,但还是没有办法打消她的疑虑。

那种整个人生都像浮空搭起来的戏台子的感觉在蔓延,像是不断扩散的病毒,连曲小路也被附着感染,要变成一个虚假设定的人物了。

……

日子就这么到了民俗体验课再次出行的那天,还是天刚亮就在校园集合,白乐枝和孟思敏都起了大早来送行。

两人拉着桑宁就像千里送君行,见男生们都没有注意这边,特地嘱咐她:“我跟杨丰旭说过了,他会多照顾你,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你就跟着他赶紧跑!”

孟思敏大大的点头同意:“对,你跑你的,别管高学夫和徐舰了,他们两个太作死了!可不能陪他们一起死!”

“这个是我让我妈去庙里求的,昨天刚快递过来,你戴着!”白乐枝拿了一串佛珠给桑宁带在手腕上,孟思敏也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护身符,“这个你也带着,是我奶奶给我的,老人给的东西戴着没错!”

两个人就这么抛弃桑宁终究是心存愧疚放心不下,可是对她们来说对此行的恐惧大过一切,让她们舍命奉陪还是做不到。

她们嘱咐完各种安全事项,拉着桑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桑宁苦笑着安慰她们说:“没关系我会小心的……”

她现在镇定得有点过分,因为比起前方未知的危险,她自己身上诡异的现象身边渐渐显现的谜团,这些事已经让她担忧不过来,根本顾不上操心什么前路危险了。

——她对谁都没有说,她那套蓝色运动衫不见了。

哪里都找不到,好像真的穿在恶梦里的那个“桑宁”身上,跟着她被一起切碎了。

桑宁不说也不想,努力的让自己无视这件事情。

徐舰拎着背包催了一声:“走不走啊?还磨蹭呐?”

他跟高学夫找不到荒田村的所在,所以干脆把精力放到这次体验课上,就不信这回从头到尾的盯着,还抓不到什么蛛丝马迹。整个人跃跃欲试,难免心急。

桑宁于是跟白乐枝和孟思敏道了别,跑向校门外。

停在校门外等着他们的还是上次那辆小型长途车,桑宁靠近时依稀从车窗瞥见最后排似乎已经坐了两个人,上车之后惊讶的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倪倩和柯正亮——

她走向后排问,“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身体没问题了吗?”

还没等走近,在她之前上车的杨丰旭突然拉了她一把,对她摇摇头不让她继续上去。

桑宁疑惑地看过去,突然发现那两个人就只是一板一眼的坐着,两手放在腿上微微低着头,虽然睁着眼睛却只是面无表情。

他们两个身上穿的是桑宁找他们的室友帮忙拿的衣服,刚好都是学校发的运动服,款式相似,倪倩的是象牙色的底子枣红嵌边,男生同样是象牙白的底子嵌的是墨蓝色条纹。他们的头发都已经疏理的柔顺了,脸也已经洗干净,虽然稍显苍白了点但气色还算好,完全看不出之前蓬头垢面的样子。

只是两个人相似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动作看得人有点瘆的慌,就好像两个提线木偶摆放在架子上。

杨丰旭拉着桑宁在车厢中间的双排空位上坐下才低声说:“刚刚我已经叫过他们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应。”

桑宁又偷偷向后瞅一眼坐着一动不动的两个人,立刻缩回来用椅背当着自己。她比较赞同杨丰旭的做法,反常即为妖,在搞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以前还是不要去招惹为好。

她的目光在车上扫了一圈,“华老师还没来吗?”

“应该还没有,我来的时候只有车等在这里。”

桑宁想要等到华老师来再问问看倪倩和柯正亮是怎么一回事的美好愿望却并没有实现,高学夫和徐舰那对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不搭调的新搭档已经凑了过去。

徐舰“喂喂”喊了两声又推推他们,没有得到反应,正打算再用大力点去推柯正亮,高学夫却先一步抬起柯正亮的头,扒了扒他的眼睛看他的瞳孔。

“他们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徐舰从荒田村回来的时候直接被送进医院打营养针,没人告诉他他们两个饿鬼附身的事。高学夫虽然有耳闻,但是他自然不会相信,“——也许是被下了药。”

徐舰摇头摸着下巴做思考状,“我看还是像丢魂了!”

——这两个理念完全不同的人竟然也能成为搭档,桑宁感到还挺神奇的。

他们两个男生又不能对倪倩动手动脚,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在柯正亮身上,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倪倩已经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们,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她突然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一歪头,黑直的长发滑落在脸旁,嘴角一弯对他们露出个笑容。

那明明是在笑,可是嘴角笑得太大眼睛又忘了笑,看得人寒毛直竖。

徐舰和高学夫一下子就退开了,柯正亮也在这个时候活动起来,抬起头跟倪倩做了个一样的“笑”的表情。

——尼玛什么鬼!

徐舰差点抡起包直接砸他们头上!

他包都抡起来了,这时候一身出行打扮的华玉盏却上车了,淡扫一眼他们——“人都齐了?”

徐舰是见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指着倪倩和柯正亮两个问:“喂!他们怎么了!?”

华玉盏没有回答,只是略显漫不经心的提醒他:“称呼老师不要用‘喂’。”

徐舰下巴一扬,“学生都这样了你还管什么称呼!?还算老师吗?”

华玉盏眼睛微微一眯看了看他,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来,“他们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不觉得你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车吗?出门在外的,没必要带这种东西吧?”

徐舰正奇怪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学夫好像看到了什么,提醒他:“你包里装了什么?这是头发吗?”

高学夫指着从他背包里露出来的一串卷卷的褐色毛发,推推眼镜想看的更仔细些,徐舰已经惊讶地打开包,顿时惊讶变成惊吓,包里鼓鼓的塞着的竟然是个欧式古董娃娃——他瞬间想起自己是见过这个古董娃娃的!

在教室!那个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奇怪的女孩!

徐舰手一抖,抽筋似的狠狠甩开,飞快把那个娃娃从车窗甩了出去。

“——那是什么鬼东西!?”

华玉盏理也不理他,直接走到桑宁所在的座位前,低头看了看坐在外侧座位上的杨丰旭。

那应该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却顿时让人感觉到压力,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意图——杨丰旭只能让开位子,坐到别的地方去。

华玉盏在桑宁旁边坐下,转头笑一下,意义不明的问了一句:“身体还好吗?”

“……”

桑宁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用意,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像是要远离华玉盏。

——从那天她在华玉盏家意识不明,回来后还凭白少了一天之后再见到他总觉得有些心生戒备。而且一听到“身体”桑宁就会联想到那个几次三番看到的草娃娃,忍不住有点发毛。

“华老师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华玉盏侧目看了看她,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故作不在意的说:“你不是生病了吗?那天喝完茶之后你就睡着了,我以为你只是累了,后来发现你在发烧就联系了你表哥。”

“呃……是这样吗……”

听起来一切都有个很好的解释,而且是每一次都有很好的解释。可是次数多了,就算是桑宁也会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的啊……

华玉盏就坐在她的身边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桑宁也没有办法保持长时间的戒备,慢慢就放松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突然发觉,似乎自那天从华玉盏家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看到草娃娃的幻觉了。

这个意识让她不知道为什么松下一口气,偷偷看看身边的华玉盏,觉得沉默的太久未免也有些尴尬,就找了话题问:“华老师,我们这次去哪儿?”

“去水泽村。”

桑宁听着这个名字开始犯嘀咕,这一次要出现的不会是水鬼吧……

高学夫听到了他们这句对话,他从刚刚小小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之后就干脆坐在最后一排柯正亮的旁边,不时检查他的脉搏,在小本子上记下他的心跳,体温,舌苔等等一切体表特征,准备以后找人咨询。

他倒不是特地想要听他们的对话,只是车上就这么大的地方,只要说话声音不是太小想不想听也总会听到。

他一开始也还算有原则的刻意无视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听到目的地的有关内容这似乎就不能算是私人话题而是跟车上的学生都有关的了。

他开口插话,略带讽刺的问:“那么这一次是要祭拜什么?从名字来看应该是龙神水神或者水怪吧?”

华玉盏侧目过去,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他还是挺有兴趣听听高学夫这一类坚持唯物不动摇的人的见解的。

嘛,这种心态,大概就跟没见过鬼的人爱听鬼故事差不多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高学夫翻了翻他厚厚的小本子,“这几天我查了不少书籍,发现所有的鬼怪文化到最后其实全都归在一个‘祭’字上,不仅祭祀信仰也祭祀恐惧。就像荒田村那样,一旦为某种现象所苦,以他们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决,就会寻求祭祀手段来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