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陇西:“……”他拂了拂袖,一边在心底回忆着自己方才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一边也骑马往那方向去。

这厢,卿如是在采沧畔旁边一间裁衣店停了下来,先在街边随意买了张面具,而后进裁衣店取了件合身的男装换上,顺便将马拴在店铺后院。待她进入采沧畔时,小厮告诉她,叶老去见贵客了,请她稍等片刻。

无法,卿如是只好在房间里自己转悠看书。

那厢茶室中,因着不必换衣而先卿如是一步到达采沧畔的月陇西和萧殷正与叶渠摆谈起修复崇文遗作的事。

“陛下那边我自有办法让他同意。国学府我倒是已经打了招呼。”月陇西的手指敲在桌沿上,“如今把位置给你空在那,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叶渠啧声皱眉,“你口口声声看我自己愿不愿意,手指头却在那桌上敲敲敲不知道在想什么损招,分明是要为难我,教我非去不可。前些时候我被月世德袭击的事,陛下能不知道是谁在做手脚?不还是放任他去了?我进国学府那就是兔崽子入了狼窝,随时可能没命。”

“有我在,不会让你没命。”月陇西从容道,“近日我已经在想法子让月世德回族里去,不再掺和这件事。倘若在他回去之前,敢再动你,再动采沧畔,我会要了他的命。这样的话,你可以放心了?”

“我放心个屁,你说得好听!”叶渠按捺不住情绪,爆了粗口,“为了我,你敢杀你的族人?”

月陇西淡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人间正道。若崇文的书不能按照崇文党的意思修复,岂不遗憾?你来国学府,必能鼓舞崇文党的士气,且以你的资历,府中学士多半还得看你几分薄面,这就加大了崇文党的胜算。叶老,你不会是贪生怕死的人,何必畏畏缩缩的呢?不过是,走不出心中囹圄,怕被人指指点点。”

如萧殷所言,叶渠不是怕背负骂名,而是怕背负的骂名总是被人拿出来说道。就好比一个人的身体有缺陷,这个特质一直存在也没什么,怕的是总被人戳着脊梁骨谈论这个缺陷。再厉害的人也受不住舆论与流言的磋磨。

何况叶渠,这么个上了年纪的人。月陇西挑眉,对之投以同情的目光。

“干什么,干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叶渠沉气,“是,既然你晓得我不喜欢被人戳脊梁骨,那你就别逼我去了。我不去。但是罢,我这里有个人选,倒是可以推荐给……”

“我知道,青衫兄的位置,我也留着的。”月陇西风轻云淡道,“你跟她,一个都跑不掉。”

叶渠的脸霎时扭曲,不可置信地啧道,“你心真黑啊。我还以为你是不忍心让你兄弟去蹚这趟浑水,才上门找我的。敢情两个你都要往火坑里推,你真不要脸啊你。”

“彼此彼此。”月陇西气定神闲地一笑,“您方才不也正想把她推出来挡刀吗?既然我们都有此意,那又何必说我的不是。我正想跟你讲她,要让她入国学府,恐怕需要你的帮忙。”

叶渠背过身去,“我不听。我不跟你们同流合污。”

月陇西自顾自地讲,“我在进国学府前给她写了一封信,试探过她的态度,昨晚我拿到了回信,她在回信中含糊其辞,说容她考虑。在我这里,但凡不是果断答应,那就是拒绝。可是,她不可以拒绝。我不准。所以,我打算正式约她出来见面,但若是我来约,以她一直对这方面含糊不清的态度,恐怕不会同意。”

“我不会帮你约的。”叶渠义正言辞地拒绝。

月陇西权当没听见,接着道,“你就告诉她,有月氏子弟向你寻衅,要同你辩论崇文思想,以求她帮你应战为理由,约她在小楼见。时间你随意选,我来迁就你们即可。”

叶渠皱着眉头,“要是人家不同意去国学府,你打算怎么办?”

“会同意的。”月陇西笑,“只要我与她见了面,我就能有一万种制服她的办法。不过你放心,初次见面,我定然会十分客气。先礼后兵的道理,我是懂的。她若不识好歹,再用些手段也不迟。”

叶渠想捏爆他的头。

缓了口气,叶渠看了眼坐在一旁默然许久的萧殷,又问月陇西,“你把云谲带来做什么?”

“你上回不是问我他为何能在机关重重的采沧畔盗走《论月》吗?你答应去帮我约人,我便告诉你为什么。”月陇西抿了口茶,别有深意地道,“他与你,可大有渊源。这世间能与你有渊源的,还剩什么,你自己想。”

叶渠蓦地愣住了,好半晌没动。

烛火摇曳,窗花剪影,院外凉风吹入房,卿如是翻完了一本记录女帝盛世的画册,嘴角扬着的淡笑久久落不下。

不知又等了多久,叶渠的脚步声传来,一并而来的还有他的询问,“哪个见我?”

侍墨小厮低回,“青衫公子。”

叶渠:“……”你们搞死我罢,一前一后上赶着来是安排好了的吗。

他刚想着月陇西那番话,还不知要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转过脸就迎来了青衫,良心即将直面谴责。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卿如是站起身,朝他颔首示意。递去一张字条。

接过一看,是问候他近日来可好,听说他受伤了,她是专程来探望的。这是个什么好小伙子,这么一搞他还怎么坑人家。

“……”叶渠也朝她颔首,关上门,来回踱了两步,最终,他一手握拳捶了下另一手的掌心。

叶渠拍了拍卿如是的肩膀,一咬牙,语重心长地道,“青衫啊,我近日遇到了些麻烦,希望你能帮我解决。就是不知道……你对和月氏子弟辩论这方面,有没有兴趣?”

第五十二章 醋好酸

卿如是狐疑地蹙眉。

换作以前她一定想也不想:能有毛球个兴趣, 月家人我见一个打一个。那群没脑子的, 与他们辩论不过是浪费口舌。

现今看在月陇西和郡主的薄面上, 她觉得不是不可以打交道。

尚未回答,叶渠又补充说明道,“很枯燥的那种辩论, 辩题也没什么意思,但那人非要找我辩, 狗皮膏药似的, 我推都推不掉。你要是有兴趣跟人辩论的话, 我把这机会给你?不过,你可得想好……”

思及叶渠近日受伤, 再花不得精力去应付这档子事,卿如是决定帮他,于是欣然点头。

叶渠没想到她答应得这般果断,“孩子, 你不再认真考虑一番吗?我建议你多考虑下。”

卿如是摇头,拿纸写下:可以戴面具去吗?若是不必出声,那就去。

叶渠希望她拒绝,于是想都不想, 回道:“不能戴面具, 必须得露面。”

卿如是一怔,微叹了口气, 颔首写道:好罢。

“???”她这般仗义,叶渠都不忍心诓她了, 可如今话已出口,再要挽回也不见得明智,届时两边都讨不了好。

卿如是把修复者是月一鸣的消息告诉了叶渠,并叮嘱他不得外传,只说感谢他为解她的惑忙里忙外这么些天,如今她知道真相,便也应当如实相告,以免他再为此事费心。

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自那日月陇西从他手中拿了画后,他就知道这秘密,却没有告诉青衫,现在人家得知了消息却赶来告诉他。

一时之间,叶渠愧疚得都不想看见她。催促她探望完了就赶紧走,留在这里太折磨人了。简直是人品之间的惨烈对比,高低立见。

卿如是被赶得莫名其妙,走前还特意询问他何时何地与月氏子弟相见。

叶渠略一沉吟:“三日后的午时,地点小楼,顺便还可以一起在小楼用个膳。”

卿如是颔首。

她从采沧畔出来,先去换了衣裳,牵上马,沿街边慢慢走着,无意识摩挲起腰间的玉石。

前世月一鸣也将自己的令信和私印给她保管,说什么不打紧的破烂印子。那些被自己错过的风月,如今回想起来,空余叹惋。

痴情错付,情深不寿。月一鸣要是早告诉她,她也……她好像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倘若说月一鸣把私印交给她保管,是打着与她坦诚,愿意将身家性命交予的心思。那月陇西把令信给她是为什么?

卿如是忽觉心怦,尚不得深意,抬眸一瞥,看到了蹲在街对面正与一些乞丐交谈的萧殷。

一身白衣蹲在这街边运筹帷幄的气度委实突兀。卿如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些乞者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他却毫不介意,时而附耳低语,时而偏头沉吟。虽知道他在算计,但他半分不显阴鸷之色,神色间仿佛不过从容筹谋尔。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顾盼间灯辉落了满身,他拂了拂衣衫站起,仿佛拂去了清辉,隐匿在暗色中。

略一侧身,萧殷也看到了她。微怔后,那从容顷刻间就成了讶然。

他飞快地朝几人低语,几人散去后,他朝这边疾步走来,“卿姑娘,好巧啊。”

“是啊,我也觉得巧,怎么走哪都能遇到你。你不是跟着月陇西去的吗?”萧殷要帮她牵马,卿如是想拂开,不得后只能任由他去。

他整了整缰绳,示意卿如是站在街边内侧,边走边道,“西爷骑马去扈沽山了。吩咐我做些事。”

“扈沽山?他回族里吗?”卿如是心生好奇,“那你又是做什么事?怎么又走野路子?”她指的是和那些乞丐打交道。

萧殷坦然道,“嗯,西爷说他很快就能回来。至于我,可能,还是野路子办起事来趁手罢。”他稍侧眸看向卿如是,微有不解,“你……刚从采沧畔出来?”

这附近就是采沧畔,而她又与叶渠相熟,倒是不难猜。

卿如是点头,“叶老不是受伤了么,我来看望。”

萧殷便陷入了沉默。几番交谈,他知道卿如是对崇文的思想了如指掌,而方才他们在采沧畔时,月陇西和叶渠提起的那位“青衫兄”似乎就熟读甚至熟背崇文遗作。

叶渠不是那等轻易会与人结识,且将真实姓名告知外人的人。一个青衫,一个卿如是。卿如是可以随意出入叶渠的书房,青衫也可以。

叶渠将姓名告诉卿如是,那一定是出于对卿如是的信任。

月陇西无法约到青衫,叶渠却可以,说明青衫信任叶渠。

最重要的是,萧殷忽然想起一句词。此“青衫”为彼“青山”,就好确定多了。

他垂眸轻笑了下,抬眸时忽低声道,“卿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化名‘云谲’吗?”

卿如是回头看他一眼,“想来是说这扈沽城‘风云诡谲’,想要往上走并不容易。”

“嗯。”萧殷道,“有心事的人,化名会格外有深意。没有心事的人,化名就简单多了。”

他留下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卿如是有些莫名。

萧殷想让她上马,可以快些到客栈休息。

卿如是却没什么睡意,“反正今夜还长,我们就这么走回客栈罢。好像也不是太远。”她轻嗅深夜的味道,有些许自得,唇角微扬着。

萧殷侧首看她,眸光潋滟,轻喃道,“很羡慕……卿姑娘总是活在清风里。”

卿如是笑,“我活在沼泽里那会,你没看见罢了。女帝之后的晟朝,处处是清风。”

“是吗?”萧殷低头,“对我来说,晟朝是块沼泽地,扈沽就像是心口那道腐烂发溃的伤,外表拾掇得再平整,也难掩恶臭。”他一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微挽着唇角,哑声道,“难得卿姑娘这一处风清,能借我喘口气……还能为我濯濯心。”

还挺会说话。卿如是竟有种被他勾动住心绪的错觉,一时怔然,看进了他的双眸中去。

难怪他总给她一种剔透之感。他的眸子太清澈,分明是个手段龌龊的人,眸底却不见半点浑浊。濯濯如春月柳。

萧殷先移开视线,有些慌张,侧颊登时红了,被光映照出颜色。卿如是瞧见了,便也挪开视线,接着向前走。

气氛没由来地有些尴尬,卿如是想缓和,正好瞥见街边有卖面人的,便想起他给自己做的面人,“萧殷,我们买那个吃罢。”

萧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霎时更红了些,唇角却微抿出弧度。

手艺人靠这些小把戏过活,不容易。卿如是一口气要了五个,待要付钱的时候,萧殷拦住了她,规矩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银子付钱,又安静等着小贩找钱。

小贩说扈沽话还带有些口音,像是外地人。卿如是想起萧殷曾说过,他家乡那里才有许多卖面人的,扈沽这边少,想来这小贩和他是老乡。

她边吃边好奇问,“你说话怎么就不带口音?”

萧殷嗫嚅道,“幼时带些,父亲来扈沽为官后,我也慢慢纠正过来了。你要是想听,可以说几句家乡话给你听。”

卿如是很期待。毕竟萧殷这种一板一眼的人,若不能字正腔圆得说话,想必会十分滑稽。

萧殷已经看出她眼底绷不住的笑意了。他垂眸,细声说了句,“明知清风休去惹,不晓何时误慕卿。”

“???”念的什么字。卿如是懵了,细细回想一番,反应好半晌后问,“你们家乡话这么拗口啊,和扈沽话差别挺大的。你说的什么?”

萧殷浅笑,耳垂血色渐深,“我说,今夜,卿姑娘是不是斩了几寸月光披在身上?怎地,我只看到你一人独明明,四周皆是幽暗暗呢。”

骗谁呢,这句话多少字,刚刚那句才多少字。卿如是觉得自己机灵得不行,但也没拆穿他,只当真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裙,恍然笑,“哦,我穿的鹅黄色,这颜色是要鲜亮些。”

“难怪。”萧殷状若明了,点了点头正经回道,“但其实我刚刚说的不是这句。”

卿如是有些讶然他自己拆穿了自己,稍敛神色,只好接过话问,“那是什么?”

“我念了一首诗的后两句。现在,给你念前两句。”萧殷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十几个铜板,堆在一起,拇指弹起铜板,那铜板在空中翻转,时圆时线,圆时斩断月光,线时又漏下清辉。

最后十几个铜板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响如清曲。

“——若为今夜赋歌吹,斩下月光一段音。”

他语毕时,落得最慢的铜板刚好掉下来砸到他的鼻梁,他不察,被砸个正着,似是有点疼,就见他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捂住鼻梁,蹲了下来。

卿如是没憋住,一点没客气“噗”地笑出声。然后扭着憋不住的笑容蹲到他面前去,戳了下他的肩膀,“你没事罢?”

因着这一戳,就见他就着埋头的姿势,侧颊与耳梢红成了一片。缓了缓,他抬起头来看向她,被他白皙的手指遮掩住一些的鼻梁上,浅浅一道红印愈发醒目。

“你……”卿如是指着他的鼻梁笑,笑了会,安慰道,“可能,鼻子生得太好看,被上天嫉妒了罢。”

萧殷抿了抿唇,垂眸道,“嗯。”算是给她不着调的安慰赏个脸。

须臾,他站起身,继续牵起马,却见卿如是还蹲着,正在捡他散落一地的铜板。

边伸手捡,边点头自顾自地絮絮道,“云幕幽暗,鹅黄独明。马蹄哒声更静。若为今夜赋歌吹,斩下月光一段音。”

捡完了,卿如是翻手递给他,“喏。”

萧殷接过,低头看了眼,好生收进了钱袋中。

墙角微有黑影动,他警觉地觑了去,人影却迅速避闪不见。萧殷微皱眉,回眸,“卿姑娘,上马。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罢。”

卿如是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点头,迅速翻身上马,又朝他伸出手,示意他上来。萧殷不敢耽搁,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后,打马奔走。

萧殷不敢骑得太快,毕竟两人同骑,又是夜色中走,稍有不慎就会有危险。骑得不快,又架不住一开始耽误了些时辰,到客栈时,竟刚好与月陇西飞驰的马撞上。

他反应极快,拉住缰绳错开,稳稳停住了。

转还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忽而又落在卿如是手中没吃完的面人,和她被面人沾花的脸上。

须臾,勾起一个挤出来的淡笑,挑眉道,“……兴致这么好?”语气之酸,牙都酸了的酸。

第五十三章 我想要月陇西来救我

萧殷捏着缰绳的手指微一蜷缩, 立即从马背翻身下来, 施了一礼, “世子吩咐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月陇西不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难以捉摸。

萧殷想到他让自己远离卿如是的指令, 心底微紧,当即补充道, “路上偶遇卿姑娘, 又似是有人尾随, 情急之下,方乘马同回。”

“有人尾随”四个字一出, 月陇西便不再追究其他,转而看向卿如是,用眼神反问示意。

“我们没看清尾随的人,就赶忙回来了。好在那人也没有追上来。我平日里不招这些事, 想来是冲着萧殷,或者是你去的。只不过把你跟丢了,才将视线转移到萧殷身上。”卿如是下意识咬了一口面人,也从马背下来。

月陇西沉吟片刻, “我知道是谁了。你先去休息, 明日一早还要回国学府。”

他们有事安排,卿如是不再多言, 自顾自往客栈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萧殷, 笑道,“方才我已经把上阙填好念给你听了,你有空填好下阙的话,记得也拿给我看。”一顿,她又挥舞手中的面人示意,“还有,多谢你。”

语毕,她的人已跨入门。

门外气氛霎时低沉。萧殷心底微叹,不敢再多言。月陇西抿紧唇,忽地轻笑了声,状似宽容大度地问道,“什么词?也念给我听听。我帮你填。”

萧殷赶忙道,“回世子,卿姑娘填的上阙只念过一遍,草民不记得了,也不会再想起。更别说去填下阙。”

“是吗?”月陇西下马,往客栈里走,语调顷刻慵懒,“最好是这样。”

萧殷紧跟着他来到房间,将一些想法和盘托出。

月陇西斟酌着,没有回答。

萧殷便继续道,“如果这件事能在扈沽城里传开,身败名裂是必然的,但恐怕也会让月氏的名声跟着受损。所以,要做就做绝,在风声走漏之后,立即将他从月氏除名。陛下也不会器重一个备受非议且拖累氏族的人。”

月陇西摩挲着桌沿,轻敲了下,颔首道,“虽说氏族里的长老无非是活得久些,熬资历熬到了长老的位置,但归根究底也是长老,想要将他除名,恐怕还没几个压得住他的。你的法子,只能让他身败名裂,但不能让他被除名。况且,月氏向来饱受非议,一些流言蜚语对族中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若是真的危及到了氏族,族里的人自会上书给陛下,让他被陛下赐死。可显然,你说的法子,也不足以让他被赐死。”

萧殷有些疑惑,“世子不是说,暂且不想要他的命吗?”

“但我要他滚回族里去。且要用朝堂上的手段,而非市井中下三滥的手段。”月陇西看向他,“陛下不会介意手段龌龊,但会介意最后的效果。你是要为官的人,就该学会让陛下亲自裁决你做的事,而非让别的官员来裁决你做的事。如果效果甚微,随意一个官员就能为你裁决,惊动不到陛下,那这格局未免太小,浪费了你的精心布置。”

“你杀掉沈庭,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纵然闹得满城风雨,可陛下却并不在意,沈府也没有因此被撼动,处理这件事的是刑部官员,而非陛下。你杀掉沈大人之子,虽为我父亲谋得一时快意,可如今,沈大人在朝堂上该如何与我父亲斗,依旧是如何与我父亲斗,无甚差别。我是何意,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