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要!”可惜还是太迟了,冷还手僵直在半空里,看着猛的冲入火场的欧阳野大喊着,随后一脚踢起地上的木桶,淋湿了自己的衣服,立刻冲进了火场之中。

第三卷 归情 107章 守得云开

幽幽,你在哪里?在哪里?大火燃烧着,一寸一寸灼热着肌肤,欧阳野疯狂的吼叫着,踢开四周燃烧正旺的桌椅和衡量,痛苦绝望的冷峻脸庞上带着不敢相信的脆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皇上,幽小姐已经知道了西门王爷的死讯。”随后冲入火场的冷还大吼着,一掌推开砸向欧阳晔的横梁,紧紧地抓住他狂乱的身体,“皇上,幽小姐已经生无可恋了。”

“生无可恋?那我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一把抓住冷还的肩膀,大火掩映下,欧阳野崩溃的低吼着,生无可恋,那他的付出,他的感情又算什么?

“皇上,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出去。”看着欧阳野痛不欲生的脸庞,冷还低声的开口,抓着欧阳野的胳膊向着外面冲了去。

“不,我要找到幽幽,我要找到幽幽,我要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不要这个北滨王朝,我要随她浪迹天涯。”猛地会开冷还的手,欧阳野疯狂的吼叫着,再次冲向大火之中,浓烟密布下,四周却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那灼热的火舌不停的吞吐着屋子,发出荜拨的燃烧声。

“皇上,是你先放弃幽小姐的感情的。”顾不得身份的尊卑,冷还一把钳制住欧阳野的胳膊,竭力的大吼着,“皇上是你要封郁华容为皇后让幽小姐断了最后的感情,皇上,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是北滨王朝千万子民的皇上,你不能为了自己而让北滨王朝再沦为被人欺辱的境地。”

沉默着,火花蔓延下,欧阳野恍然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书肆也是这样的燃烧着,大火吞噬着四周的书籍,她一身雪白的单衣,静静的站在火光里,茫然而寂寞的目光凝望着燃烧的火舌,似乎准备着就这样让自己葬身在火海里,那一刹那,心头撼动着,那样寂寞而脆弱的眼神,那样无助而绝色的女子,让他深深的将她刻进了心底最深处,从此他的温柔只为她绽放,可如今,他却亲手再次将她逼近了火海之中。

“皇上,快走,殿宇要塌了。”一声巨响声响起,不远处的横梁却已经在大火燃烧下塌了下来,冷还担扰的大喊一声,死死的抓着欧阳野的身体向着外面再次冲了去。

“皇上出来了,皇上出来了。”

四周围观的大臣和侍卫宫女太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从大火里冲出来的两个身影,原本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了下来,皇上没出事,北滨王朝就有希望了。

“轩儿,你疯了,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尖锐的质问着,王太后脸色苍白的抓着欧阳野的身体,一面是担忧,一面却是气愤。

“太后,你对朕做了什么?那一碗参茶里有什么,朕会查清楚的。”脸上有着被灼烧的伤痕,欧阳野冷冷的转过头,目光冰冷而阴寒的看向王太后,“朕不会就这么死的,太后可以放心。”

“皇上。”冷还刚要开口,却已经被欧阳野挥手制止住,冰冷的嗓音空洞的响起,虽然一如之前的冷厉,可是暗沉里却少了一份感情,帝王无情,如今,他或许就是一个无情的帝王。

“封后典礼终止,朕只有一个结发妻子——江南人士,姓幽,名暖烟,猝于民德年,十月十六日夜,朕终生不会再娶。”欧阳野茫然的看着燃烧的大火,生无可恋,幽幽,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西门墨翟是吗?九泉之下,你也回去陪着他,可是朕不会就这样放手的,等着朕,不管是十年,二十年,等履行了一个帝王的责任,碧落黄泉,朕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皇上,三思啊。”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众大臣懵懂的愣住,随后明白过来欧阳野说的是什么后,悉数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叩头劝谏着,国不可一日无后,皇上这样做,根本就是断送了北滨王朝数百年的基业。

“冷还,传朕的命令,有违此令者,格杀勿论!”依旧是冷沉而死寂的嗓音,欧阳野冷冷的开口,视线依旧专注着眼前的大火熊熊,幽幽,如今你的灵魂可自由了,天大地大,你都可以畅意而去,可是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的丢下我一个人。

皇宫不远处街市一处寻常的客栈里,西门墨翟焦急等着,一个月了,可惜身体依旧没有完全痊愈,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宫里的消息,皇宫四门都已经派出了精锐的部下,而也有一批高手潜入了宫中,随着那些参加婚宴的大臣们的侍从仆役潜了进去,为了以防不测。

焦急的等待下,终于在一片暗沉里,有着轻微的声音传来。

“墨,很久没看见你如此沉不住气的模样。”屋子里,亮着淡淡的烛火,柳晨昊温和的嗓音里有着淡淡的笑意,墨总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可此刻却如此焦躁不安的,如同等待恋人归来的青涩少年。

“晨昊,你该庆幸我不是拖着这病弱的身体,否则我定早已经潜入皇宫,而不是这样日夜煎熬的等待了一个多月。”邪肆的轻笑着,西门墨翟转身看向屋子里的柳晨昊,俊美如此的眉宇之间皆是等待的喜悦,一个月却已经是他等候的极限。

“主子。”门口忽然传来铁大低沉的嗓音,西门墨翟一喜,随即大步的拉开门走了出去,轻快的步伐一扫这一个多月来的病弱之态。

夜色下,院子里整齐站着五排黑衣人,每排十人,如同去时一般,完好无损的站在院子里,而黑衣人的前面,铁大犹豫的看着西门墨翟,不知道该如何和王爷回禀。

一时之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西门墨翟猛的抓住门框,俊美的脸上依旧有着春风暖阳般的笑容,可是那抓着门框的手却紧紧的收住,指尖泛白而颤抖着,“怎么没有找到幽幽吗?难道她不愿意离宫?”

“主子,幽小姐她……”铁大迟缓的开口,看着西门墨翟血色尽失的俊脸,要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是不是欧阳野的防备太过于严密,你们根本无法见到幽幽。”挥手制止住铁大,西门墨翟笑声空洞的低喃,缓缓的转过身看向一脸担忧站在屋子里的柳晨昊,不在意的摇头一笑,“无妨,我已经等了一个月了,就再等等吧,等欧阳野的防备弱了,终究可以将幽幽从宫里带出来。”

“墨,你脸色不好。”担忧着,久病成医,柳晨昊低声的开口,快速的走上前来,要扶住西门墨翟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用,我很好,我很好。”茫然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西门墨翟挥开柳晨昊伸过来的手,朗声轻快的笑着,可是只感觉喉头一腥,刹那,一股压抑的血腥猛的从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柳晨昊雪白的衣裳。

“主子!”看到西门墨翟吐血,庭院里,铁大痛声的喊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身后,整齐站立的五十个手下同样随着铁大跪在了地上,“主子,属下去迟了,王太后却已经派铁甲军先下手,幽小姐得知了主子已死的消息,杀光了在场所有的铁甲军,重创了冷还,随后一把火烧了庆祥宫,自焚在大火中。”

“不会的,幽幽对我不会有那么深的感情,铁大,再去探,这个必定是假消息。”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西门墨翟低声地开口,摇着头,不会如此,幽幽一直就没有回应过他的感情,她不会为了他自尽的,绝对不会的。

“继续去探。”对着铁大下了命令,柳晨昊看着嘴角不断溢着鲜血的西门墨翟,沉痛的敛下神色,手一挥,快速的点住了他的穴道,总是平静的脸上有着沉重,怎么会如此,怎么会是如此的结果。

初冬,却下了第一场雪,雪花飘落着,茫然的看着没有死去的自己,幽暖烟漠然的抚起垂落在肩头的银丝白发,而屋子外,传来稚气的嗓音,“婆婆,饭好了,小嫣给你送过来。”

铜镜里,一张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庞,没有死,或许想着去他的墓碑前,亲自为他斟一杯酒,随着门嘎吱的声响下,屋子外的风雪吹进了屋子,穿着灰色的棉衣,粗糙的小脸冻得通红,小嫣憨厚的笑着,“婆婆,饭好了。”

“乖。”这个山间猎户的屋子,幽暖烟养了半个月,腹部的伤口才好,戴了人皮面具的苍老面容,让这个成为孤儿的猎户孩子将她当成了耄耋的老人,可即使如此,却是最真诚的,没有任何目的的照顾,虽然小嫣也仅仅是个九岁大的孩子。

“婆婆,外面下雪了,好漂亮。”顾不得身体的寒冷,小嫣笑呵呵的看着飞舞在山林里的雪花点点,丝毫不曾想过这样的雪如果持续的下着,那么半个月后,她连一只野兔也抓不到,该用什么果腹,尤其是现在还多了一个躺在床上半个多月的婆婆要照顾。

下雪了,抬眼看向门外,片片雪花飞舞着,幽暖烟死寂般的目光里快速的闪过一丝的平静,最终又归于了灰烬般的沉默,她再也不是当初丁香谷那个与世无争的,总怀着美丽希望的小姑娘。

“小嫣,如果破破死了,你去宿阳城里,找一个白烨的公子,他会照顾你的。”或许终究是小孩,即使她的手白皙柔嫩如妙龄女子,小嫣却一直憨厚的没有发觉,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尤其是她腹部伤口发炎高热的那几日,这个九岁的孩子竟不眠不休的等在床边。

“婆婆,你不会死的,你教给小嫣的药草,小嫣已经认得了,一会小嫣就给婆婆去挖药草。”露出淳朴而干净的笑容,小嫣不依的开口,替幽暖烟满上刚煮好的饭,或许因为还是个孩子,所以每次饭总是烧的有些焦糊,又或者是水放过了,黏糊的像粥。

雪持续的下着,从门缝里瞄了一眼又呆坐在床上陷入沉思的婆婆,小嫣随即拎起篮子,拿起小铲子向着大雪下的山林走了去。

半个月,一切都已经没有探查的必要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具尸体的骨头被发现在窗边,那是她总习惯战的地方,在废墟的尸骨边,有一枚上好的玉佩,古玉中间有着隐约的丁香花的形状,这是幽暖烟从不离身的玉,那一夜,她亲手放了火,那一夜,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殉情而离开了自己。

欧阳野冷厉着脸庞,看着手中的玉佩,冷峻的神色是一片的茫然,只是呆滞的看着眼前已经成为废墟的庆祥宫,常常是下了朝之后,就会这样如同石化般的站在这里,不眠不休,直到天色微亮。

“皇上,真的要下诏书立明王爷的三子为储君吗?”冷还低声的询问,这感觉手中的奏章异常的沉重,立下明王爷的三子为储君,这就是等于昭告天下,皇上不会再娶,更不会有任何的子嗣。

“冷还,朕真的错了。”攥紧手中的玉佩,欧阳野冷漠而麻木的脸上是一片寂寥的空寂,“如今就算有了天下又如何?朕宁愿回到当初的日子,至少幽幽会陪伴在身边,没有她在,这地位也只是寂寞两个字。”

犹豫着,冷还欲言还休的看了一眼欧阳野,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他一起站在庆祥宫的废墟前,直到夜色渐渐的来临,直到又是一天的流逝。

而皇城外的别局里,药味比起一个月更加的浓郁,屋子里,不再有那总是情郎而放荡不羁的调笑声,一片安静里,如果不是床上那微弱的呼吸声,进屋的人会以为床上的人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墨,这不是你的错。”证实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把利刃,让西门墨翟昏迷了整整三日才清醒过来,随后整个人宛如从荒芜之境走出来的一般,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如果不是柳晨昊强制的灌药,只怕他根本撑不过到今天。

“她真的走了吗?”睁开眼,颓废的目光里不再有任何的神采,西门墨翟寂寥的看着床顶上白色的纱幔,瘦削的脸上血色尽失,不再有当初的意气风发,“晨昊,我终究错了,我该知道的,她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折磨,我怎么能用死来逼她正视自己的感情,终究她是因我而死的。”

“胡说什么。”低声的责备,柳晨昊握住西门墨翟瘦骨嶙峋的手,从中蛊道如今,他的身体就没有恢复过,如今幽幽已死的消息打击下,西门墨翟整个人宛若失去了生机,迅速的虚弱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要从欧阳野身边将幽幽的骨灰带走,柳晨昊只怕西门墨翟早已经支撑不住的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放心,晨昊,我不会死的,我要将幽幽带走,她不会喜欢皇宫的,那里没有她想要的自由。”闭着眼,西门墨翟笑得格外的苍白,悲痛早已经在心底剜出血淋淋的伤口,幽幽如果知道会有今日的结果,当初就算不愿意,用绑的,我也会帮将你绑走。

看着又宛如活死尸般闭上眼的西门墨翟,柳晨昊面带忧虑的转身走向了屋子外,大雪纷飞下,四周已经落满了白色的积雪,铁大依旧站在风雪里,一直亏就因为自己去迟了才没有就下幽幽,而这样的愧疚下,原本铁铮铮的汉子也消瘦得不成人形。

“柳公子,主子还是不愿意见我吗?”看着紧闭的屋子,铁大愧疚的垂下目光,如果他能行动快一些,幽小姐就不会为了主子而殉情,是他害了幽小姐和主子。

“让墨静一静,不要随意打扰,你也不要自责,大夫要去山林里采药,你派两个人跟过去,风雪大了,只怕老大夫一个人不行。”柳晨昊拍了拍铁大的肩膀,低声道:“你随我去驿站一趟,皇宫派人送信来了,虽然龙凌霄不确信墨是否真的死了,只怕也不会轻易放弃打探消息,所以这几天,你就和我住在驿站,不要再来这里,让死士们守住,除了老大夫,不准任何人靠近。”

大雪到了正午终于停住了,终于挖到了婆婆说的埋在雪地下的药参,小嫣明朗一笑,拎着篮子向着山下的路走了去,一片安静里,却忽然听见一声低呼声响起,儿山顶上,一道身影快速的坠落下来,卷起阵阵的雪花,四周又归于平静,只是地上依旧散落着几许刚挖出来的药草。

“大夫,大夫。”惊恐的喊着,却见那个男人快速的从山顶飞快的掠了下来,粗犷的脸上满是担忧,当察觉从山顶上摔下来的老大夫已经气绝身亡时,两人刹那呆愣住,脸色灰白成片,这可如何是好。

看了一眼已经死掉的老大夫,小嫣清澈如波的眼睛里快速的闪过一丝不同于九岁小姑娘该有的成熟,虽有拎着篮子准备自己下山。

“等等,小姑娘你篮子里的药?”黑色棉衣的男人忽然抬头,目光探寻的看向要转身离开的小嫣,视线紧紧的锁住她篮子里的药参。

“这个是我挖到的,给婆婆补身体用的。”似乎感觉那人目光里的怀疑,小嫣快速的将药参护在怀里,戒备的看着两个粗壮的男子。

“小姑娘,你为什么知道这药参可以补身体?”侍卫小心翼翼的询问,这老大夫乃是江湖中的隐居的名医,乃是柳公子寻来的,而这一味药参,寻常大夫从未见过,更不用说用药了,可是如果配药得当的,这药参却可以抵百年老山参。

“婆婆之前是个大夫,这是婆婆用来补身体用的。”感觉两个男子没有什么恶意,小嫣这才开口继续道:“你们有家人生病了吗?我可以让婆婆帮你们看看,可是只有一天,我和婆婆明天就要下山离开这里。”

一片安静里,幽暖烟站在雪地之中,风吹起了粗布的棉衣的下摆,随意盘起的银丝在风中凌乱的飞舞着,加上她脸上那苍老的人皮面具,怎么看都是一个失去了生机的孱弱老人。

“婆婆,我回来了。”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嫣快速的跑了过来,看着站在雪地里的幽暖烟不由得皱起眉头,“婆婆你身体还没有好,怎么在外面挨冻。”

抬头,目光看向跟着小嫣身后走过来的两个人,幽暖烟死寂的目光再次归为沉默,似乎视线里只有这漫天的雪花,再无其他。

“婆婆,他们家公子生病了,抓药的大夫刚刚失足从山顶滚了下来,婆婆,你去救救他们公子好不好?”早已经习惯了幽暖烟的沉默少言,小嫣哀求的开口,水灵灵的双目里盛满了乞求的光芒。

“请求婆婆救救我们家公子!”两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着看向雪地里的老人,能认识药参的人必定医术不简单,而且公子的身份不能曝光,他们也不敢去随意找大夫,而眼前这个婆婆看起来像是看透尘世的隐者而且只是偶然遇见的,应该不会有危险。

不曾看跪在雪地里的两个人,幽暖烟漠然的转身走向了屋子,世人的生和死早已经与她无关,而明天,她就会下山,去宿阳城,最后见他一面。

到了傍晚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端着碗,看着依旧跪在雪地里的两个人,小嫣看向神情淡漠的幽暖烟,低声地开口,“婆婆,他们已经跪了这么久了,婆婆就去看看他们的公子吧,开个药方就离开,好不好婆婆?”

“婆婆,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婆婆救了他们公子,老天会保佑婆婆的。”看着幽暖烟没有反应,小嫣再次的开口,仰起的脸上有着哀求。

或许是亏欠小嫣一命,幽暖烟终于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门外走了去,而跪在雪里的两个人看见走出来的有暖烟,刹那,狂喜涌上了冻的僵硬的脸庞上。

第三卷 归情 108章 调戏幽幽

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偶然的意外,基本排除了危险,尤其是公子在傍晚时一直昏睡到现在没有清醒,柳公子又不在,余下的死士点了点头,终于同意幽暖烟和小嫣进了院子。

浓郁的药味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依旧清晰可闻,看来屋子里的人病的不轻,推开门,制止住了跟随而来的人,幽暖烟径自的走向了屋子里。

月光从窗户外倾泻进来,清冷的雪花和着冷风不时的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屋子,摇曳着桌上昏黄的烛火,而床上,一张苍白而虚弱的脸庞上失去了惯有的风采,只余下虚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

王爷!屏住了呼吸,幽暖烟颤抖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了床边,冰冷的手抖得如同大风下的枯枝,不敢相信的碰向床上那昏厥的人,是热的,一时之间,哽咽着,万千的情绪侵袭而来,幽暖烟紧紧地抓住西门墨翟的手,半个多月的愧疚,半个多月的痛苦自责,半个多月的情感在瞬间爆发而来,早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扑在床上的身影上,无声的哽咽着,颤抖着单薄而激动的身体。

一片黑暗里,早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直到死一般的安静里忽然有着阵阵压抑的哭泣声传进了耳中,隐忍中带着波动人心弦的悲痛。

是谁在哭?那冰冷的泪水滴落在脸上,带来一股撼动心扉的感觉,西门墨翟从昏睡里茫然的睁开眼,却见雪光掩映下,落入视线的却是银白如雪的发丝,而刚刚昏睡里的阵阵哭泣声更加的真切而清晰。

“你是谁?”孱弱的开口,心头有股隐约的期盼,可当视线里落入一张苍老而满是皱纹的脸庞时,那一瞬间的莫名的期待立刻转为绝望,西门墨翟再次默然的闭上眼,必定是在梦里,否则这里把守森严,怎么会出现一个不认识的老人抱着他痛苦哽咽。

“你骗我!”压抑住抽噎,含混不清的开口,幽暖烟喜悦之后却又是满满的气恼,他怎么能如此的恶劣,竟然用已死的消息来骗她。

“我骗你?”无意识的重复着口中的话,西门墨翟涣散的目光带着几丝哀伤,“我是骗了她,我说过要带她离开的,带着她去隐居山林,可是她死了,死了。”

原本压抑的泪水再次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幽暖烟迅速的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绝色清幽的脸庞,激动和狂喜里带着几分的悲伤,“王爷,我没有死。”

“婆婆,你长得好像幽幽,可是幽幽自焚在大火中了。”原本那狭长的眸光里总是流畅异彩的邪魅,或锐利,或洒落,黑暗之中总是有着洞悉一切的能力。可如今,西门墨翟看了一眼幽暖烟面皮下的脸庞依旧聚不起心神,目光带着涣散的痛楚,却根本无法认出眼前的人。

该死!幽暖烟一怔,一手快速的搭向西门墨翟的手腕,脉息紊乱,手臂的经脉曾经被悉数震断过,气血堵塞,导致心神混乱,神志不清。

“王爷,睡吧。”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让他即使活着,却心神大乱,幽暖烟轻柔的握住西门墨翟的手扶着他躺了下来,掖好被角,静静的凝望着床上再次闭上眼睡下的俊颜,清冷的脸上闪过坚定的光芒,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他。

白雪在第二日的清晨终于消停了,轻声的扣着门。小嫣和身后进来送水伺候的男人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床铺上风华绝代的俊美男子一手却紧紧地握着趴睡在床边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另一只手伸直亲密的环过婆婆的肩膀,半拥着她入眠。

“你家公子欺负我家婆婆。”微愣之后,小嫣气恼的开口,快速的跑向了床边,对这已然清醒的幽暖烟关切的开口,“婆婆,我们回去吧,今天不是要去宿阳城的吗?”

看着即使睡了却依旧紧紧抓着自己手的西门墨翟,幽暖烟原本死寂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的温柔,一手再次搭上了西门墨翟的脉搏,昨夜为他输送了不少的真气,调理了他的气息,看来效果还不错。

“多谢婆婆相救。”虽然不懂医术,可是看自己主子此刻的面容,一旁的男人也知道西门墨翟的身体好了许多,睡得安稳,甚至连苍白的脸庞上都带着几分恢复气血的红晕。

初冬的第一场雪没有消停,在初晨之后却又翩翩的飞舞起雪花,素裹银装的大地在一片白茫茫的覆盖下显得格外的安静,院落里,怒放的梅花似乎在一夜之间绽放开了,浓香飘远,沁人心脾。

可是当原本一个锐利精明的狐狸男人心思混乱,智力退化,只能说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折磨,尤其是暗中的死士们,心理承受能力又提升了许多。

“婆婆,你真的很像幽幽。”混乱的心神依旧没有恢复,西门墨翟的气色却已经好了许多,半倚在床上,墨黑的长发带着几分的凌乱,俊美如斯的脸庞褪去了往日的邪魅,多了份稚子般的纯净,胸前的里衣微微的敞开,露出衣服下一片肌肤。

“喝药。”幽暖烟温柔的开口,银色的长发已经束了起来。脸上依旧是一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庞,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易容,而外面的一群死士除了一开始因为担心西门墨翟没有发觉外,第二天都察觉她是贴了人皮面具,可是自家公子的病情好了许多,所以也就不曾过问过幽暖烟的真实身份。

“婆婆,你让我抱抱。”摇着头,西门墨翟直接端过幽暖烟手中的药放到窗边的柜子上,双臂张开,一副可爱宝宝的期待模样。

如果不是西门墨翟气血阻滞导致了血脉不通,心神混乱,幽暖烟几乎以为眼前这个人根本是故意调戏与她,可是看着那墨黑双眸的等待,犹豫片刻后,依旧轻柔的抱住了床上的人。

低低的一声满足的轻叹,西门墨翟紧紧的搂过幽暖烟的身体,修长的手指穿过那束在身后的银白长发,“抱着婆婆就像抱着幽幽一般,可是幽幽从来不会让我抱,总是想逃。”

“该喝药了。”再也不会逃了,幽暖烟低喃的开口,任由自己被眼前这个男子紧紧地搂住,或许当初不仅仅是逃避他的感情,而是想逃避爱上一个人之后会带来的伤痛。

一天过得很快,雪依旧零落的下着,回廊下,“婆婆,你冷么。”西门墨翟迅速的拉过身前幽暖烟的身体,直接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抱,温暖的大氅迅速的裹住两个人的身影,微微的浅笑,俊美如斯的脸上神色诡谲而满足。

“你何时才能恢复。”欣赏着雪中绽放的梅花,幽暖烟任由身后的人环抱着自己,身体在药物调理下渐渐的好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即使用施了银针,西门墨翟依旧没有从混乱的心神里清醒过来,只是一天到晚的却是粘着她,只要她不见了,就立刻不安的发怒。

“婆婆,这样就很好了。”大手从背后环抱住幽暖烟的纤腰,修长的双手紧紧的贴在她的腰间,下巴更是亲昵的抵在幽暖烟头顶之上。西门墨翟笑的格外的纯净,俊美的脸庞带着满足的笑容。

暗中防备的死士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总是黏在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身上,谁都明白眼前这个老人即使没有人皮面具也绝对是一个六十高龄的老人,而眼前这样相拥在一起的身影,他们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纠结,到如今神色不变,只要主子高兴就好,最多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给他们上演一幕亲密相拥就可以。

“西门墨翟你在做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幽暖烟低声的警告,耳朵边有着温润的气息,而身后的人正不依不饶的舔舐着她的脖子。

“婆婆。”被斥责了,西门墨翟清朗的嗓音随即失望地垮了下来,撒娇的摇晃着幽暖烟的身体,俊颜上满是委屈和不安,“婆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即使心智退化了,可是身后这个男人身体复原之后依旧不会放弃对她的调戏,一如当初一般,幽暖烟回过身,微仰头看向如同孩子般的西门墨翟,面容依旧,可是他却不是当初他了。

双手依旧落在幽暖烟的腰上,看着盯着自己失神的幽暖烟,西门墨翟黑若星辰的眸子越来越不安,薄唇微微咬着,颠倒众生的脸庞带着不安和哀求,“婆婆,你不要生气,我不敢了。”

不用说原本就没有生气,即使真的生气,可是面对着这样一张宛如天神般的俊颜,想气也气不起来了,幽暖烟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看向大雪之中的梅花朵朵。

“梅花也没有婆婆好看,也没有婆婆香。”嘴角笑容微扬,邪魅之色迅速的从黑眸里掠过,再看时又是一双纯净如同稚子的黑眸,西门墨翟软声软气的开口,再次拥紧身前的身躯,片刻之后,不安分的双唇又啃上眼前雪白的颈项,一双拥着幽暖烟的手更是不安分的在她的身上游移起来。

“西门墨翟!”低吼声带着几分的挫败,幽暖烟迅速的拍开差一点就要溜进她棉衣里面的大手,回头挫败的瞪着被惊吓到的西门墨翟,他如今这样比当初更让她挫败,那时至少还可以怒斥一声,可如今对上眼前泫然欲泣的黑眸,失望而惊恐的俊脸,幽暖烟第一次发觉她的耐性比想象之中好很多。

“婆婆我也不想的,可是是这双手不听话,婆婆,你不要生气了,我打它。”以往总是笑睨众生的薄唇垮了下来,西门墨翟急切的解释着,看了看自己惹得婆婆生气的双手,忽然握成拳头,大力的一拳迅速的砸向身侧冰冷的墙壁上。

刹那,一股吃痛的闷哼声和幽暖烟担忧的声音在同时,“西门墨翟,你疯了。”神智是退化了,可是他的武功却恢复到了九成,西门墨翟突然出拳,幽暖烟想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着他尊贵而雪白的手大力的砸在了墙壁上。

“好痛,婆婆你不要生气了。”那黑眸下含着泪水似乎要掉落一般,西门墨翟垮下脸吃痛的低呼着,可是看向幽暖烟的目光却含着半分的委屈,“婆婆,你不要生气了,我再打它。”

“我没有生气。”心疼的看着西门墨翟红肿的手背,关节处已经泛起了血丝,可以想象得出刚刚那一拳他打得有多重。

他们的主子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吗?暗地里的死士如同看戏般的隐匿在暗处,那俊美如斯的脸庞,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换了任何一个人也都舍不得他伤心吧,可是为什么主子独独黏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天渐渐的暗沉下来,桌上的蜡烛映着窗外的白雪的光亮,让屋子看起来依旧很明亮,炭火烧得很旺,带着阵阵的暖意。

“西门墨翟,你给我上/床睡觉。”抚着微微疼痛的额头,幽暖烟无力的看着床上拥着被子坐着的人,无论是以前还是如今,他都有让她失去理智抓狂的本事。

“婆婆一起睡。”不安的嘀咕着,重复着相同的话,西门墨翟拍了拍床铺的里边,固执的坐在床上,已经脱掉了外衣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这初冬的深夜的冷意依旧迫人。

“你自己睡!”这几天用尽了一辈子的情绪,幽暖烟冷声的开口,如果不是确定他此刻真的神志不清,她几乎要以为这个狐狸般的邪魅男人又不安的调戏她。

期待的黑眸染上失望,西门墨翟固执的坐在床上,目光依旧紧紧的瞅着桌边的幽暖烟,不再开口,只是因为脱了外衣,颀长的身体被冷的颤抖了几下。

“西门墨翟你!”僵持了一柱香的时间,幽暖烟挫败的低吼一声,倏地用掌风熄灭了灯火,屋子里刹那阴暗下来,只有窗户外点点白雪映射的淡泊月光。

“婆婆,你睡里面。”黑暗里,清朗的嗓音在此固执的响了起来,西门墨翟嘴角挂着颠倒众生的浅笑,肠壁倏地伸过快速的将幽暖烟的身体移到了床的里侧,自己这才安分的躺在床外侧,“这样婆婆就不会像幽幽一样逃走了。”

原本要开口,可是听着西门墨翟那哀伤至极的话语,幽暖烟停止了动作,他依旧是不安的,即使混乱了心神,即使早已经不记得幽幽这个名字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是那刻进骨血之中的不安和痛苦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淌出来。

“婆婆你睡觉为什么不脱衣服?”安静里,西门墨翟不安分的嗓音再次的传了过来,一手托着下巴侧撑起身体,西门墨翟疑惑的看着穿着外衣睡觉的幽暖烟,黑暗里黑眸熠熠生辉,喜悦染上俊颜,“婆婆我帮你脱衣服。”

“西门墨翟你给我放手!”低吼声清晰的从屋子里传了出来,黑暗下,暗处的死士们对望一眼,随即眼观鼻,鼻观心,没听见,什么都没有听见,绝对没有听见他们主子调戏一个六十高龄银发苍白的老人家。

“婆婆这样睡觉才对。”终于在一阵手忙脚乱里脱掉了幽暖烟的外衣,西门墨翟胜利的一笑,随后长臂迅速的伸过,隔着亵衣紧紧的搂住幽暖烟的身体,脸庞也在同时埋首在她的肩窝处,这才安分的不再开口。

瞪大了双眼,幽暖烟无力的看着白色的帐顶,身边一直不安份的人渐渐的放松了手臂的力度,呼吸也均匀起来,看来是睡熟了。

微微的动了动身体,借着月光打量着埋首在自己肩膀处的侧脸,依旧如同往日般的俊美,瘦削的脸颊,高挺的鼻翼,薄唇染笑,可是却失去了往日的精明睿智。

“终究是我害了你。”冰凉的手抚摸上西门墨翟的脸颊,幽暖烟低低的叹息一声,为了她,他已经放弃了一切,如今连自己都失去了,稚气顽劣的如同六七岁的幼子,那样原本一个风华卓绝的男人,叱咤风云,在燕云王朝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者。为了她,却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若是一切重新来过,王爷你会后悔吗?”

低声的语调渐渐的轻柔微弱下来,许久之后,幽暖烟也闭上眼睡下了,刚刚落在西门墨翟脸颊上的人却环上了他的脖子,这一次换她来守护他了。

黑暗里,一双黑眸悄然的睁开,流光溢彩的璀璨盛满了眸间,点点含笑,邪魅而不羁,大手动了动,将身边睡下的人再次揽进了怀抱,让她娇小的身躯完完全全的沦陷在他的怀抱里,紧密贴合着,不再有半点的空隙。

冬日是好眠的季节,睡梦里,感觉着脸颊上游移的温润,幽暖烟倏地睁开眼,毫不意外的对上近在咫尺的脸庞,过近的距离下,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彼此的气息亲密而暧昧的交融在一起。

“西门墨翟,你又在做什么。”幽暖烟发现自己原本清冷的性子早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给磨的不见了踪影,瞪着他笑的无辜的模样,幽暖烟无力的想抓狂。

“叫婆婆起床,”双手分别撑在幽暖烟的左右肩膀处,颀长的身影更是亲密的叠在幽暖烟的上方,西门墨翟浅笑缱绻的开口,黑色凌乱的散落,和幽暖烟银色的白发交缠在一起,混合成极其暧昧的春/色。

“那这是什么?”纤细的手指擦过脸颊,指尖带着温润的触感,分明是眼前这个男人亲她脸庞时留下的温润。

“是口水了。”低沉一笑,西门墨翟带着笑容的俊脸倏地压下,密实的吻压上了幽暖烟的双唇,眼角依旧含笑,似乎在嘲笑幽暖烟连这个也不知道。

“西门墨翟!”低吼的嗓音悉数的被眼前的男人给吞进了口中,西门墨翟邪恶的笑着,双手双脚直接缠上幽暖烟的身体,亲昵的吻上幽暖烟的樱红的双唇,吮吸着,舌尖习惯的描上她的唇线,即使乱了心神,可是本能的反应却还是有的。

原本要挣扎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下来,想起之前他为了她做出的一切,幽暖烟目光温柔下来,任由西门墨翟吻上双唇。

许久之后,一声终究压抑不了的低吼声响起,“西门墨翟,你!”喘息着,幽暖烟一巴掌直接将身上的人打趴在床上,拉出探进衣服里的大手后,随即快速的拉拢了衣服,遮挡住那雪白的肩膀。

“婆婆下次不敢了。”似乎又惹婆婆生气了,西门墨翟怯怯的开口,快速的将双手背在背后,一副知错的乖宝宝模样。

这样的脸他也能亲的下去,幽暖烟无力的闭上眼,真的是失去了心智吧,否则这样一张苍老而丑陋的脸庞,寻常人只怕要吐了。

虽然失去了原本高贵的身份,可是西门墨翟的衣食住行依旧是最好的桌上摆弄着十多个小蝶,熬的浓香的稀饭,可口小菜,早饭看起来很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