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跟来时一般的腾空而起,在一次又一次地跳跃和着落中,阿九感到苏润的手臂把她箍得越来越紧,她心中奇异地泛起一丝甜蜜,不由把脑袋挤到苏润的怀中。

当阿九一脸睡眼惺忪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申正,明大管家派来的那队护卫已经等候多时。

阿九和蓝大酋长依依不舍地道别,她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歉意,因未她利用今日还去做了别的事情,显然什么都瞒不过蓝大酋长,他轻笑着拍了拍阿九的肩膀,丝毫没有不快,他笑着说,“傻孩子,我会和镇南将军说,以后常常接你过来玩。”还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朝阿九眨了下眼睛,那是包容和理解的意思。

蓝禾上前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记得帮我做个新的礼服哦!要是做得不好,哼哼,小心我放虫子咬你。”

阿九连忙答应,罗妈妈也在一旁不住点头。就这样依依惜别了众位,阿九浩浩荡荡地踏上回程。

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简单地用过晚饭,然后洗漱后阿九就爬上了床,她撒娇着让罗妈妈留了下来,因为她有好多话要跟罗妈妈说,而蔷儿自从上次蓝禾过来住之后就住到罗妈妈隔壁的小房间里了。

这趟行程收获很多,如愿成为了蓝大酋长的义女,蓝禾蓝木的妹妹,得到了在南疆最大的依靠,只要有这个名头在,赵律便不会再随便做些对她不利的举动,至于何月容,阿九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敌人,她只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可怜人罢了;还见到了平芬和牵挂了很久的平芳,她们两个都很好,虽然这次太匆忙了来不及和她们多叙话;还有让自己又惊又喜的文昊,惊的是他的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人有些吃不消,喜的是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是件多么让人欣慰地事,爹娘在天有灵,也会高兴。

她叽叽喳喳地跟罗妈妈说着今天所有经历过的事情,连文昊的那番表白都未曾隐瞒,罗妈妈听完不免叹息连连,“平芬稳重,平芳机灵,这两孩子又受珍娘照顾,我便知道不会吃苦,听你说她们都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文公子小时候我是常见的,如果不是文将军出了那档子事,你们两倒的确是份好姻缘,只是如今。。。我瞧他暗地筹谋的样子,怕是丢不开父仇母恨的,将来免不得又要卷入朝堂的争斗,既然我们已经决意抛开过往,只过些轻松惬意的小日子,那怕是。。。不太适合。我们阿九以后要找的郎君,须得家世简单清白,为人和气良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对我们阿九好。。。”吧啦吧啦,罗妈妈开始展开了想象的翅膀。

阿九笑着说,“妈妈瞧你,我这头的事情还没有都解决掉,你就想着以后了,说不定我以后都不打算再嫁人了呢?”

罗妈妈正色道,“胡说!不打算嫁人了以后怎么过哪?”

阿九努嘴,“怎么不能过?我就和妈妈一起过!”

“又说胡话了,那妈妈一蹬腿去了,你又怎么办?”罗妈妈拿眼瞅着阿九。

“了不得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罗妈妈忙拿手掩了阿九的嘴巴,表情严肃,“不许乱说!你娘亲以命相搏换来的你,是为了让你去绞了头发做姑子的?以后你若再乱说,我便。。。我便再也不理你了。”说着便红了眼圈。

阿九一看惹了祸,忙往罗妈妈怀里蹭,“啊呀,妈妈,我是开玩笑的,我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胡话了,你就别难过了嘛。来,笑一笑,给阿九笑一个嘛!”又做出千百种丑态怪态来,惹得罗妈妈忍不住“噗嗤”一声,终于笑出了声来。

正文 二十九章 疏影

不知不觉,处暑将至,南疆这边,已经过了最热的那几天,偶尔有小风吹过,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热,气候十分宜人。

阿九自从上次见过文昊后,又经过了十数天,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去望月楼,甚至连出门的机会也没有。

蓝大酋长带着蓝禾出了远门,蓝禾留的字条上只言片语,语焉不详,并没有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何事,只告诉阿九她办完事情后就会立刻回来,一回来就来接她去蛊族玩。

蓝木因为要代管族中的事务,再加上还身负替苏润解毒的重任,所以留守在了南疆。那日他来替苏润第二次解毒时,阿九曾问过蓝大酋长和蓝禾的去向,他神色微凝,口称不知,然而眼底的那份担忧却深深地印在了阿九的心里。

阿九心知蓝大酋长和蓝禾此行必不简单,而蓝禾和蓝木都避而不谈显然是与族中机密有关,她虽然已经是蓝大酋长的义女,但毕竟非是蛊苗,不便知晓,于是作罢,只是在寂静的夜里,常常对月祈祷,希望蓝大酋长和蓝禾能够平安。

赵恪因为蓝禾不在而神色蔫蔫,阿九因此也常找他玩,自然地,苏润总是伴随在旁的。那日在归途中苏润的短暂沉默在阿九眼中来得快,去得也很迅速,阿九也曾偷偷向他表示歉意,苏润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般还反问她,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既然苏润装傻,阿九也就懒得较真。

三人在一起的时候,赵恪常常发呆走神,阿九和苏润也并不理会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倒是对彼此都多了些了解。

苏润并不隐藏的好感,对阿九无所不答的坦白,和风细雨般的微笑,细小处的体贴入微,阿九不是没有发现,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现在的身份处境太过微妙,她不便也不能对苏润的这份感情有所回应,但若让她从此疏远苏润,似乎又很难做到。所以这些时日,阿九和苏润之间保持着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仿佛并不是很相熟,绝没有赵恪和阿九这样熟,却时时能够心有灵犀,比和赵恪更加有默契。

期间还有一次,在碧波廊遇到了许久未见的何月容。她的禁足令似乎是被解开了,所以阿九和她狭路相逢的时候,还以为躲不过一番波折,只是没想到何月容不仅没有发难,还有些张皇害怕地避让开来,让阿九摸不着头脑,她只好瞅着毫无神采的赵恪,暗暗猜疑,何月容是忌惮赵恪或者忌惮自己还是真的学乖了。

夏山泉送蔬果的日子,珍娘又送来了平芬给阿九做的两双新鞋。阿九赏了一匣子的上贡丝线和几幅从京城带来的绣图,珍娘千恩万谢地回了庄子。

阿九从新鞋里侧的鞋面中,摸出了两张薄薄的纸。一张上面写着已经寻到了阿九所说的那几样东西,紫琉紫璃的下落也有了些眉目,字迹苍劲有力,字字隐忍,却又有处处都藏不住的机锋,应该是出自文昊之手;另一份的纸张看来有些年头了,阿九小心翼翼地打开后,为自己所看到的震惊不已,这竟然就是镇南将军府的建筑结构图,阿九悄悄拿给罗妈妈看后,罗妈妈简直瞠目结舌,这图纸显然是当初设计这座府邸的建筑师偷偷私藏下来的,也不知是怎么的被文昊所得,单想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就知道文昊隐藏的实力是多么地强劲。

阿九把信烧掉,把图纸强记到脑海中后,便重新塞回了鞋子,又让罗妈妈把珍娘并未缝合的地方细细密密地缝起来,然后再把鞋子收了起来。

阿九拜托文昊找的东西找到了,紫琉紫璃的事情也有了些进展,这本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然而阿九是夜却失眠了。

也许是好消息来得太快让她有些不真实感,也许是因为文昊的能量竟然这样地大让她感到颇有些不安,也许就是未来的好生活一下子仿佛离她这么近让她十足地期待和兴奋,她就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烦不可奈地坐起,落地,打开窗,窗外一轮明月分外皎洁,她心中忽生一念,于是穿了裙衫,又怕半夜风大,系了件白色的罗纱披风,连头发也没有梳,就推开了门。

罗妈妈和蔷儿如今都不在她的外厢陪寝,她的脚步轻盈,动作柔缓,很快便出了院子,并没有惊动已经沉沉入睡的罗妈妈她们两。

已经过了子时,清冽的夜色却不深沉,银色的月光洒在了园中的树上,花上,草地上,也洒在了小路上,园中只剩下一片寂静的光亮,传说中的厚厚的几层护卫,阿九一个也没有见着,仿佛整个园中只剩下阿九一个。她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脚步轻快。

“就是这!”阿九轻喃,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这是观月台,今日阿九在文昊给的镇南将军府的全幅建筑布局图上发现的所在。因为介于前院和后院之间,所以从前踩点的时候阿九没敢前来,并不知晓。

今夜她心情烦躁之时,推窗举头望到的那轮明月,让她忽生了几分思乡之情,虽然她在前世并无父母,也没有可让她牵挂的亲朋好友,唯独有一样东西,却是她今生还在努力追求的,那便是自由。她忽然生出一个无可压制的念头来,她要去观月台,看着天上那轮看起来与前世并无两样的月亮,怀念下从前虽然孤单但是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于是她来了,提起了裙角,奋力地往观月台上奔去。

观月台大概有三层楼高,在几乎都是一色平房的南疆,的确算得上是个有着绝佳视野的观月地点。

阿九不由地念起了启蒙时候的那首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想到在脑海中逐渐变薄变淡的前世的母亲,想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想到她至死都不曾知晓的身世,不由悲从中来,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这时一阵凉风袭过,吹起了她的衣衫,在银霜一般的月色里,她的身影显得越发清冷,犹如一只就要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像是欲乘风归去的女仙,离尘却寂寥。

观月台旁边不远的一座庭院里,还燃着一盏灯火并未被熄灭,凯旋而归的将军卸下沉厚的铠甲,不经意间推开了窗,看到了树影斑驳中那个孤寂的影子,他的手下意识地紧了一紧,满身的风尘在月色里扫落一地。

正文 三十章 疑梦

赵律在军事上的判断一向很敏锐,这也是他在南疆百战百胜的原因之一。那日他说得没错,蛮人果然是假意退兵,实则潜伏在水底,企图瞒过南疆军,打算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南疆军个措手不及,两日后他们又集中了兵力大举进攻城防。

然而他们又如何能够成功?赵律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

乾国其实完全有能力一举就把蛮族歼灭,以绝后患。只是数百年来,各国各族的疆域已定,虽然各有些摩擦打闹,都是小事,从未有过大的战事,而且乾国始终是大国,若是把蛮族歼灭,就是以大欺小的侵略,既有违数百年来的约定俗成,更是与公理道义背道而驰。蛮族的疆域幅小,又没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为了以后不再麻烦而惹来天下人的指指点点,绝不划算。

所以赵律除了奉召进京之外,常年都驻守南疆,就算在将军府内,也时刻都要注意前方敌情,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前往营房,指挥杀敌。

这次的战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苦卓绝,持续了将近二十天。赵律的防守可谓严密,武器可谓精良,怎奈蛮人的战斗力太强,天生神力,又个个都人高马大,不易折损。虽然最后还是几乎全歼了此次来犯的蛮人,赢得了全面胜利,但是也损失了小部分的精兵,整个南疆军都被这连续二十天的作战搞得十分疲惫。

赵律已经好几个夜晚没有合眼了。

他厚葬了牺牲的南疆兵士,连夜给天子发了奏折替这些为国捐躯的战士请战功,为他们赢得死后的哀荣,给他们遗留下的娇儿弱子一个出身。又派了赵光赵亮给牺牲的战士家里送去厚重的抚恤金,把那些无所依靠的孤儿寡妇接到他专门为了照顾战亡将士的家眷而设置的荣恩堂。

安排好这些已经将近午夜了,他拖着满身的疲乏回到了书房。赵律在将军府中时,每夜都睡在书房,即使有时候去颐香居,也从不过夜。

这二十天来,赵律时刻保持高度警觉,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身上脸上除了浓浓的倦意外,还夹杂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汗水和血腥味的混合体,好不容易战事已歇,回到自己的书房,他很想立刻就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的。

热水已经送进了浴房,赵明还很贴心地往大大地浴桶中加入了栀子花瓣,热气杳杳往上升起,伴随着栀子花的清香,掩掉了赵律身上的血腥之气。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碰开了窗户,一阵凉风袭过,赵律的身子不由一凛,与书房遥遥相对的观月台上,树影绰约中,他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让他扶着窗台的手紧了一紧。

那清朗的月色,纤弱的美人重重地击中了他的心,裙带飘飘的仙女,是正要迎风飞向天空中的明月吗?

赵律不禁呆了一呆,陷入了无限的恍惚中去。

赵明一直候在外面,但是良久都没有听到浴房内响起水花之声,他不由有些担心,又不敢直接闯入,只好高声问道,“爷,还需要加些热水吗?”

赵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忙朝观月台望去,那里空空如也,别说是仙女,就是连鸟雀也并无一只,他沉沉地想,大概自己这些天太累了,有些眼花。他把窗户关拢,伸手去浴桶中一探,水竟然已经凉了。

他眉头微皱,自己竟然发呆了这么长时间。

门外的赵明见半晌没动静,有些着急,便又问了一句,“爷,热水来了,需要明给您加上吗?”

里面传来了赵律透着深深疲倦的声音,“进来加上吧。”

赵明总算是松了口气,忙指挥着两个小厮把热水端了进去,重新把水温调好。

赵律解开衣衫,把自己深埋在浴桶之中,又一个纵身跃了上来,他的头发湿湿地垂在肩膀,身体得到了一丝舒缓,他摆了摆手,“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去歇息,这里明日再来收拾罢。”

赵明正要退去,他又忽然叫住了他,“明日你去查查子夜时有谁到过观月台。”赵明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

阿九并不知道她的心血来潮对月兴叹竟然落入了赵律眼中,更不知道因此明大管家正在掘地三尺地找她,幸亏老天眷顾,那日因为获了胜仗,又恰值护卫们交班时刻,竟然没有半个人知道赵律要找的是她。

三日后,书房里,赵律的脸色阴晴不定,旁边是一脸为难的赵明和满脸愧色的赵柏。

“明,你说前院后院并无任何一人那夜子夜之时去过观月台?”

赵明忙恭声道,“回禀爷,明已经彻查过,并没有任何一人半夜到过观月台。”

赵律又把目光射到赵柏身上,赵柏赶紧答,“那日将军凯旋,府内护卫都很高兴,柏一时得意,竟然准了他们喝酒庆贺,本来两班护卫就在子时交班,大概有半刻钟的时间,那日因为有几个贪杯略多喝了几杯,竟然一刻钟后才交完班,整个护卫团的防护才齐整起来,是以。。。护卫们竟无一人发现有人去过观月台。是柏疏忽了,柏也已经发落过那几个贪杯误事的,还望将军恕罪。”赵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军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也并没有听说府内进了奸细,但是他的确是失职了,这是事实,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将军的严罚。

然后赵律却并没有发作,他略显疲惫地说,“既然你已经罚过,我就不再追究了,至于你,以后要更谨慎些,你先下去吧。”

又对赵明说,“你去调查没有惊动府内这些下人吧?”

赵明道,“都是私下套话,府内之人并不知晓我在寻人。”

赵律一摆手,“那就好,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不许再提了,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回报的?说完就去做事吧。”

于是赵明把最近颐香居的动静,郡主的动静,苏润的动静,赵恪的动静吧啦吧啦地说了一遍,末了发现赵律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于是只好无奈地告退了。

赵律的确没有听清赵明在说什么,他在消化着刚才调查所得,既然没有这个人,那么不是自己眼花就是自己在做梦了,他闭上眼,沉沉地吐了口气,是梦吧!只有在梦中才有那般光华万丈又奔月乘风的仙女,她一定已经回到了月亮之上吧?

而自己的心,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能让他煞戮的心重新得到平静和安宁的归属呢?幽幽的书房内回荡着他长长的叹息,无比刚强,又无比寂寞。

正文 三十一章 惊闻

赵律的奏表快马加急不过三日就已经到了京城,天子感念南疆将士誓死保家卫国的精神,不仅下了好几道恩旨,还特地命大内太监副总管海公公前往替天子劳军。

虽然这些年来每有胜仗,天子都会颁下无数赏赐,该封赏的封赏,该晋升的晋升,该抚恤的抚恤,使得南疆军士们对天子都心存感激,死心塌地地替他镇守边疆,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然而,特地派了身边地心腹太监不远千里来到南疆替天子劳军,却是乾国历史上的首次。

所以信使得知这个消息心情沸腾了,他不顾自己已经日夜不眠快马奔走了三天的疲惫身躯,刚吃了顿饱饭,还没来得及好好歇息一番,就又踏上了聘驰的回程。在向镇南将军赵律传达了这个振奋军心的好消息后,他因为体力透支而英勇地昏倒了。

这位传信使获得了南疆军士们英雄一般地对待,因为他带来了这个让全体将士都觉得无比荣耀的消息,天子特地让他身边的心腹太监海公公来劳军,昭示了天子对南疆军的无比重视和满意,这是史无前例的厚赐啊,于是全体将士们的心都沸腾了。

然后赵律却并不高兴,一整天他都沉着脸。

赵光赵亮有些不理解了,私下里问赵明,“明弟,虽然你年纪比我们小,但是从小就最机灵通透,你说天子派海公公来犒劳我们南疆军,这不是件好事吗?将军他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赵明看着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摇摇头,“你们两个在战事上精明地紧,怎么这会却糊涂了。天子派海公公来劳军,虽说是因为这回咱确实打了个漂亮地打胜仗,这一仗下来,没有个三年五载去休生养息的,蛮族是折腾不起什么浪花来的。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胜仗,天子怎么单单就这会派了人来?”

那两位把这段是听懂了,正打算接着听下面的,却见赵明停住了,一时情急,忙问,“为啥呀?”

赵明知道赵光赵亮算是没救了,于这沟沟弯弯道道上真实一窍不通,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咱们府里可是有着一位天子宠爱至深的郡主啊!”

赵光赵亮和何月容的兄长何日华曾一起在战场上沐血杀敌过,何日华当日还曾经在蛮人的刀口下替他们两个挡过一刀,也算是救过他们两个的性命。后来何日华在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由于失血过多,最终伤重不治,在他临终前,向赵律托付自己亲妹妹何月容的终身之时,赵光和赵亮两人也是在场的。

怎奈后来天子一道旨意给赵律赐了个郡主做正妻,只能委屈何月容做个妾室,连她为赵律所生的长子连城都被迫要在名号前冠上一个庶字,让两人为何月容抱了很久的不平。直到后来赵律冷待郡主,何月容还霸占了郡主的正房后,才平息了他二人的聒噪。不得不说,赵律对郡主如此,其中还有两分这二位的功劳。

简而言之,赵光赵亮两人对郡主阿九十分不友好,听得赵明这样一说,立刻以无比鄙视的口吻说,“就那个傻子?你的意思是天子派海公公来是特地来看望她的?如果天子真跟明弟你所说的那样宠爱她,去年也可以派人来,前年也可以派人来,何必非要借着劳军的名义来?”

赵明直到他们两个对郡主的偏见极深,却并不想与他们理会,他们不过是因为与何日华的袍泽情义,所以下意识地站在了何月容一边。

而事实上,就算将军已经打算好了要娶何月容为妻,护国公府又怎么会答应呢?国公府百年基业,是大乾真正的贵族,无论是太夫人,夫人还是国公爷,又怎么会容许平民出身的何月容当赵律的正妻?在极看重门第与血统的大乾,将军这个想法永远也不会成为现实,他只是答应了何日华会终身照顾何月容,并没有承诺会娶她为妻子,一没有承诺,二并不是自己真心所爱,将军总不会为此而与自己的父母家族决裂。

赵光赵亮两人甚至连何月容的面都没有见过,心中便以为何日华这等磊落的汉子必然有个同样磊落高洁的妹子,然而作为镇南将军府大管家的赵明,却与何月容接触良多,他暗地瘪了瘪嘴,就算撇开门第身份这些,何月容又如何堪配得上当这镇南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瞧她做的那些事,简直愚不可及,根本就配不上英明果决的将军。

他轻叹一声,这些话只能腹诽一下,却是不能跟眼前这两个粗脑筋的家伙说的,“不管天子是不是真正宠爱郡主,将军都是要发愁的。海公公一来,必然会给郡主请安,就算郡主脑筋不好不能言,她身边的罗妈妈如果跟海公公告上一状,回头天子知晓了郡主竟然在将军府里险些被谋害,那便是泼天的罪责,别说将军,就算是国公爷也难逃其咎啊!”

这话说得这般明白,赵光赵亮两人方才觉悟,忙跳脚起来,“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虽然他两偏帮着何月容,然而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数的,半年多前,何月容差点把郡主砸死的事儿他们是知道的,当时哥两个还暗骂何月容糊涂,却并没有想到这谋害皇家骨血是个杀头的罪名。

怎么办?赵明苦笑,能怎么办?想着他望向里屋进入沉思状态已经很久了的赵律,“两位哥哥稍安勿躁,将军英明神武,必当有妙策,我们只管等将军示下行事。”

话刚落下,便听到里间传来赵律的声音,“你们三个,进来!”

赵律虽然脸色不虞,但是看起来比之前已经平静许多,他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鼻梁骨,然后吩咐他们三人,“赵光赵亮,即刻就回大营,和后勤官准备相关接待事宜,嘱咐弟兄们切不可因为海公公即将替天子劳军而得意忘形,放松警惕,虽然蛮族惨败,短期内不大可能恢复,但仍要防止小股的蛮人进犯伤我兄弟。”

赵光赵亮二人得令退下。

“明,上次你说郡主的脑病好了些?”

赵律的眼神犀利,有股天然的气势和威严,直直射入赵明的心上,赵明不敢迟疑,忙道,“是。自从与蓝大小姐结为姐妹后,郡主看上去傻气渐消,虽然仍然不太晓事,却比前两年要好上很多。”

赵律薄唇一抿,“莫非蛊族竟还有治脑病的良方?”

赵明想起前些日赵恪无意中所说,刚想回答,却又有些迟疑,正当他不知该说不该说之时,赵律却道,“说吧。”

赵明便道,“我听三爷说,郡主的傻病是从胎里得的。当初天子还未登大宝,太后娘娘还只是个妃嫔,别人忌惮她母子二人,就下了天下无解的毒药,却让圣手刘给解了,后来才知晓,原来太后娘娘彼时已经怀了庆王,这毒却是过给了胎儿,所以庆王病体缠绵,虽得圣手刘,苦僧大师全力解治,仍不能尽余毒。而至郡主,余毒虽然不多,但是不知怎的进入了脑部。圣手刘曾言,若能解毒,郡主或可恢复智力。”

“你是说,郡主的毒被蓝大酋长解了?”赵律皱眉,他虽然娶了郡主,但是从未去了解过她,是以并不知道这段过往。

赵明却摇头,“若是照三爷所说,却是。。。却是。。。何夫人曾逼郡主喝过一碗汤。”

赵明虽然未说得明白,但是赵律却已经怒气上扬,他不知道他的何夫人竟然不只一次要置郡主于死地。

然而,郡主毕竟是因祸得福,解了残毒,他顾及逝去的好友与年幼的长子,却只能容忍下来,良久,他方叹了一声,“明日,去给郡主换个新院子吧。”

正文 三十二章 承诺

明大管家到小院的时候,阿九正在捧着一幅童子扑蝶的双面绣卷傻乐。

听到明大管家的声音,她赶紧把东西放好,略整了整衣襟,然后由罗妈妈扶着走到厅上。

明大管家道,“将军昨日问起郡主,责怪小的做事不周,岂能让郡主屈尊小院,特命小的给郡主安排了宁敬堂,小的已经派人收拾妥当了,郡主看什么时候方便就搬过去?”

阿九嘴角的冷笑一逝而过,两年来从未过问,这会怎么想起了要给自己换院子?她想到昨日在园中听到婆子们的闲聊,眼中寒光顿起。转头与罗妈妈对视一眼,罗妈妈眼中也蕴着同样的意味。

宁敬堂是后院最大风景最好的一处所在,离养年园不远。若是从前,换个院子就换个院子了,并没有什么。然而现在嘛,她脑中浮现出那幅童子扑蝶的双面绣卷来,心内冷哼一声,脸上却故作惊奇状,娇娇地问,“明大叔,宁敬堂是什么地方呀?为什么要阿九搬到那里去住啊?”

赵明无奈,只好用孩子的方式回答道,“宁敬堂是个大院子,比这儿大多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丫鬟服侍郡主呢!郡主可以和好多人一块玩,您看?”

阿九眨巴眨巴大眼睛,“真的吗?那要过去住几天?”

赵明错愕,没想到郡主会问这个问题,“这。。。当然是以后都住那了。”

却不料阿九听得这个答案,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她转头望向罗妈妈,“可是阿九最喜欢住这里,阿九醒过来就住这里了,阿九不想搬家。。。”

她撅着小嘴,隐隐含着哭腔,仿佛赵明再坚持让她搬过去就要哭出来一般,让赵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罗妈妈收到阿九地眼神示意,赶紧用安慰地语气对阿九说,“阿九乖,明大总管让咱们去宁敬堂住上几日罢了,等阿九住腻了不想住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阿九听了便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明大管家。

赵明看到郡主的眼里有些许的害怕,可是又有藏不住的期待,一时心软,便点了点头,“罗妈妈说得不错,就是这样,过些天郡主想住回来了,随时都可以。”

阿九这才满意地笑了,她兴高采烈地说,“嗯,那阿九就当是去亲戚家玩,过几天再回家。”

明大管家苦笑着附和,罢了罢了,只要海公公一走,郡主爱继续住着宁敬堂还是回小院,想必将军也不会放在心上,就随郡主高兴罢了。

与明大管家说好了今日先收拾一下,明日再去宁敬堂。

明大管家走后,罗妈妈冷哼几声,“这赵律简直欺人太甚,当初眼看正妻被妾室逼到了小院也不理会,这会倒知道怕了。”

阿九问,“我昨日听那些婆子说,天子派了海公公来劳军。明大管家今日就要给咱们换院子,莫非这海公公还会来看望我们不成?”

罗妈妈感慨万分,“你年纪小,晓事晚,天子派人倒南疆来劳军,却是从无旧例的,派的又是从前太后娘娘的亲信海公公,这意味就更明白了。怕是太后娘娘和天子找着劳军作借口,特特地来探咱们了。”

原来,海公公打太后娘娘还只是妃嫔之时就一直跟着的大太监,天子和庆王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后来天子登基,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太后娘娘便把海公公给了天子,和大内总管毛公公两人都是天子身边深受信任的大红人。

阿九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涌现,于是凑在罗妈妈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罗妈妈又惊又喜又害怕,“这样可行?”

“自然可行,赵律害怕我们对海公公道出实情,即便他顶着赫赫战功和南疆的安全,天子不便动他,却也害怕京城护国公府因此而有所闪失,这便是我们的优势。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步便是让我们搬到宁敬堂,接下来也必然还会有让我们不能告状的手段,若等到他再有其他动作,我们就失了先机。若此事成了,那么我才能有真正的自由,我们以后不管去哪都能够没有顾虑。”

罗妈妈看到阿九眼中闪耀的光芒,心中百感交集,若是成了,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可若是不成。。。她赶紧摇头,不会不成的,王妃当年就算无遗策,阿九她,越来越像王妃了。

阿九激动的心情略有些平复,她把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重新理了一遍,确定可行无误后,便去了翠锦阁。

阿九常常去翠锦阁找赵恪和苏润玩耍,所以众人都不以为怪,看到她的丫头婆子还个个与她行礼招呼。

苏润看到她进来,笑着说,“来得可不巧,恪弟不在呢。”

阿九甜甜一笑,“这回我却是特地来找你的,恪哥哥不在正好。”

苏润眉头一挑,“说吧,又有什么为难事要麻烦我了?不会又要去见你的世交兄长吧?”说到后头,语气竟有些发酸。

阿九敛了神色,郑重地向苏润行了礼,苏润何曾见过这样地阿九,忙把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阿九摇头,“我要拜托你的,是关系我身家性命的大事,不容有失,只有你才能替我做到。”说着便拿出了母亲所留的玉符。

苏润讶然,“这是家师的玉玲珑!”他结果玉符,细细地抚摸,“家师曾言,他曾欠了两份天大的人情,于是把他的玉玲珑一分为二,给了那两个人一人一半,承诺任何时候,有人遇到危机便可摔碎玉玲珑,他必会设法营救。玉玲珑中含有镇魂虫,母虫在师父手上,一旦玉碎,镇魂虫便会溢出,这种虫子会认玉主为主,若玉主有危险,它们便会攻击敌人,不死不休。镇魂虫死亡,母虫会有所感应,师父他也会知晓,自然能赶去营救。六年前他已经还了一份人情,想不到这剩下的一半,竟然在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