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润心头一跳,被他强制压抑的感情一下子汹涌地冒了出来,但他却强自忍住了,阿九的情他已经负了,有些事情错过了,便再没挽回的机会。

他苦笑了一下,“你是我的妻子,不必想那么多。”

寄娘的脸上闪过几丝愧疚,“我看得出来,你对阿九的心,你常常深夜在院中叹气,甚至有时候还会在梦里叫她的名字,这些我都知道。我本该成全你们,但我自私了,我爱你,也爱腹中的孩子,我舍不得离开你,也舍不得让我们的孩子没有父亲,所以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看着你,伤害了她。”

她虚弱地喘了口气,然后不顾苏润的劝阻,继续说道,“我快要走了,但却不放心你,不放心孩子们,阿九妹妹是个好女人,她必能接受这两个孩子,你出去找她,这样就完美了,你能和所爱的女人在一起,孩子们也有了娘亲。”

苏润红着眼睛握住了寄娘的手,“我今生只会有一个妻子,那就是寄娘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去了,那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孩子,把他们好好养大,称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管他爱的是谁,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他所中的蛊毒,只能与寄娘结合,他的父亲和母亲不顾蛊毒坚持在一起了,可是换来的却是双双毙命,他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长大,不能死,他更不能让另一个女人因他而死。

寄娘在他怀中带着遗憾和愧疚而逝,此时两个孩子才刚落地十几天,嗷嗷待哺,五名谷中除了几个老人,再没有其他的人了,他为了孩子的生存,不得不离开谷内。

临行前,他猎了一头母豹子,一路让豹子把孩子奶到了林子的外边,这才放了它。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集市,然后找了个宅子安顿了下来,请了个奶娘照顾两个孩子,一直到他们两岁的时候,离开了集市,来到了这座青山下,避世隐居。

避世是因为不想听到阿九的消息,那两年发生了许多事,阿九的事迹常常被当作人们茶余饭后的聊资,身在城镇,几乎无时不刻听到阿九的消息,对苏润来说,完全是个折磨,尤其是后来听说了阿九最终花落齐遥,那夜他彻底喝醉了,酒醒之后,便悄悄地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青山。

隐居是因为两个孩子的身子都不强壮,为了他们两个将来能够健康,他选择了环境好的深山,亲自教导他们练习本门的武艺,因为承载着对儿子们的巨大希望,所以他的要求十分严格,训练也几乎苛刻,这也是为什么小意会不堪重负离家出走的原因。

但是,没想到会那么巧合,在此地遇见了想见又害怕见的人。

看着她与齐遥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的样子,苏润的心里有些微微发酸,他躲开了阿九隆起的腹部,转头把大儿子揽了过来,“小满,去见过齐叔叔和婶婶。”

小满和小意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性子却南辕北则,一个沉稳,一个天真,小意还像个孩子,但小满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了。

他认真地给阿九和齐遥行了礼,“苏满见过齐叔叔和齐婶婶。”

阿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还没吃过饭吧,来,我们正好在用饭,一起吃”又抬起头对苏润说道,“你也来坐,我让齐遥再加两个菜去。”

齐遥大大方方地道了声好,然后就系上了阿九给他特制的围裙,去了厨房,不多一会,几盘好菜便又新鲜出炉了。

小意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誉儿和沐儿也不甘人后,小满虽然矜持,但也抵不住这香味的诱惑,最后也忍不住加入了抢食大军,几个孩子欢快地吃着笑着。

阿九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她捏了捏齐遥的胳膊,点了点头,“在我的大力调教下,小遥子你的做菜手艺大大地提高了,不错不错”

齐遥一把扫落了她的爪子,委屈地说,“苏兄在这儿看着呢,好歹给我点面子,行不?”

阿九吐了吐舌头,忙把爪子收了回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苏润说道,“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让你见笑了。”

原本以为见到苏润后,她的情绪会有些波动的,没想到竟然能够如此平静,与重遇赵恪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她暗暗摇了摇头,自己还真不是故意在苏润面前表演的,只不过是自然而然地就这样了,难道自己对苏润,真的再也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苏润笑着说,“看到你们夫妻恩爱,我很高兴。”但心中其实是一片苦涩。

师父的那句天命之人,并没有说错。阿九的确是自己始终挂在心头的那个人,但他们两个的故事,师父却只说对了开头,没有说中结尾。因为他们只有开头,没有结尾。

即便是隔了那么多年,他对阿九的情意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但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减少,他爱着阿九,无比确定地。但他又不得不继续压抑这种情感,无比确定地。

苏润笑着转移话题,“你们怎么在这荒郊野外地?阿九都快要生了吧,怎么不回江洲去?”

齐遥正要回答,埋头苦吃中的苏满却忽然开口说道,“婶婶腹中的是一对妹妹,她们还小,还没长大,离出来还远着呢。”

众人俱是大惊,阿九激动地握住苏满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腹中的是一对妹妹?你能看到?你的眼睛有透视功能?”

苏满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什么叫透视功能?我又怎么能看得到呢?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知道的,一看到婶婶的肚子,我就知道里面住了一对妹妹。”

阿九恍然大悟,“哦,说不定这就是双胞胎的感应。”

她乐得眉开眼笑,“太好了,果真是一对女儿,我多年的心愿总算是得到了满足,我今天太开心了”说着,忍不住在苏满的小脸上亲了一亲。

苏满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说不出来。

沐儿不乐意了,委屈地道,“娘亲,你怎么能亲小满哥哥,呜呜呜,你今天都没亲沐儿,呜呜呜”

誉儿一把他揪了过来,“都那么大的男孩了,连这个都要讨,知羞不知羞啊”

但他的目光中却也有着羡慕和嫉妒,算起来,阿九已经很多天,没有亲他们兄弟了,他们兄弟也很渴望呢

阿九无奈,只好给兄弟两人一人补了一个香吻,沐儿立刻眉开眼笑,闷骚的誉儿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但是那嘴角的弧度却翘得更大了些。

角落里,一个充满着期待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姨姨,能亲亲我吗?”

是苏意。

他的眼神中充满着迫切和渴望,又有些害怕被拒绝,那无辜又可怜的神色,像极了一只受伤了的小狗儿,急需爱抚。

阿九轻轻搂过苏意,笑着在他的脸颊印上一吻。

苏意的小脸一下子便亮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他唤了一声,“娘”

正文 二零九章 终章

二零九章 终章

这发自内心的一句呼唤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深深为之动容,苏润的心中充满苦涩,对于这两个出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的儿子,他不仅有愧疚,更多的是怜惜。

他苦笑着把两个孩子拢回怀中,柔声道,“小满小意,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苏满虽然有些不舍,但一向懂事的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点头答应了,但苏意却显然不愿意,他小声地问道,“我们可以住在婶婶家吗?”

苏润指了指齐遥亲手搭建的小屋,说道,“婶婶家住不下那么多人的,咱们先回家,以后可以再来玩。已经很晚了,若是再不回家,林子里的豺狼虎豹就都出来了,那时,可就再走不得了哦”

苏意虽然孩子脾性,但是却也是知道轻重的,他万般无奈,却也点了点头。

齐遥忙问道,“苏兄,你们住得远吗?这天色很快便要暗下来了,我看,还是就在我们家挤挤吧。”

家里虽然只有两间房,但是凑合一夜还是没问题的。

苏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邻居,我们住的就在附近,就在那边的茅屋里,不太远,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齐遥与阿九对视了一眼,便点了点头,“既然住得近,那以后就常来玩,正好四个孩子合得来。”

苏润浅浅地笑着,然后点了点头,携了两个孩子转身离开了。

是夜,阿九依偎在齐遥的怀中,低低地说道,“没想到寄娘姐姐那么好的人,竟然那么早就香消玉殒了,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有些责怪苏润,若是有产医在旁边,又有专业的药物,就算是双胎孩儿太大,也不至于会失血过多而去了。他也算是半个大夫,知道生产的凶险,竟然没想到要带着妻儿回镇子上或者请个产婆产医回来。我有些……失望……”

齐遥轻轻地拨弄着她额前的发丝,宽慰道,“或许苏兄是有苦衷的,我们又何必妄自猜测?只是,寄娘姐姐的事情提醒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到了回江洲的时候了?我最大的愿望,便是你和孩子们都平安,所以不想冒任何一丝风险。我们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回江州”

阿九也不再坚持,她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道,“苏满和苏意,这两个孩子,自小没了娘亲,怪可怜的,不如我们两个把他们收为义子吧?把他们一起带回江州,好好的孩子,放在深山老林里养,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明**去苏润家一趟,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

齐遥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明日我就去。”

第二日,齐遥却是空手而归。

他望着阿九摇了摇头,“苏兄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去的时候,那茅草屋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是带着孩子们云游四海去了……”

说着便把纸递了过去,阿九皱着眉头看完,叹了一声,“罢了,人各有志,我们都放下了,他还没放下,那就随他去吧,只是苦了两个孩子。”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却都能够理解苏润的心情,有时候,相见争如不见,对苏润来说,最好的结果也许是一辈子都不用再看到阿九。

没几日,阿九一家四口并腹中的两个孩子,一齐踏上了回家的马车,在暗地里无数的暗骑卫的保护下,顺利回到了江州月照山庄。

他们的回归受到了热烈而隆重的欢迎,因为月照山庄如今什么都有了,唯一的憾事便是山庄里近年来添的新丁都是男孩子,如今阿九这一胎产医已经诊出了是对女孩,所以便成了庄内众所期待的目标。

这回阿九和齐遥带球跑,惹得众人心中忐忑不已,要知道阿九与危机碰上的概率很大,几乎每次出门都总要出点事情,更何况这次一起跑出去的,还有誉儿和沐儿两只小的。

只有沧海没有那么担心,他对齐遥的本事很佩服,对自己重新训练过的新暗骑卫也很有信心,自从出了几次暗骑卫在,阿九还搞丢了的事情之后,他痛定思痛,全身心投入到了训练高素质的暗骑卫中去了,也因此新鲜出炉的暗骑卫,很有成效,在跟住阿九保护阿九方面,近几年都没有出过一点漏子。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秘密武器。

那就是他暗地里收的徒弟,安王姬誉。

齐遥虽然已经开始给两个儿子进行统一的训练,但是姬誉却并不满足于自己父亲的教导,暗地里还拜了沧海为师,誉儿天资聪颖,天份极高,又肯努力,也不过就是两三年的时间,就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他不过仍旧是个五六岁的孩童,但寻常的大人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几年,月照山庄的规模越来越大,灰鹰和踏雪喜结连理;灰鹄也从京城搬到了这里,勾搭上了庄子里一个新进的小丫鬟,正和人家打得火热中;沧海虽然并没有娶亲,但是却与城里龙门客栈的寡妇老板娘打得火热;暗骑卫中年纪大了的暗卫也都在月照山庄安顿了下来,叶子青自然会安排其他的差事给他们做。

而踏雪的双生妹妹沉香,因给晋帝慕容绯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又凭借着权谋手段,在经历了几次升迁之后,一跃称为晋宫的中宫皇后,并以铁血手腕,牢牢地掌握着后宫的平衡,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让一向暴戾有野心的慕容绯乖乖地安静了下来,并且不再老想着要吞并楚国,一心一意忙于晋国的政事。

自然,他也就再没有来找过阿九的麻烦。

紫琉换了个身份嫁给了楚国皇储楚宣,并且以她的端庄聪慧折服了楚皇在内的所有楚国人,在民间的威望极高,楚皇很满意这对孙儿,所以不久之后,便宣布退位,楚宣继位成了新任的楚皇,紫琉则顺理成章地成了楚国皇后。

而楚宣,实现了当时对紫琉的承诺,并且做得更多。

在紫琉连生了三个皇子之后,楚宣宣布他的后宫只设一人,那便是皇后,此举引起了楚国国内一片哗然,但奇异的是,却并没有多少反对者。

妻贤夫祸少,乾国当年天家之乱最终还是传了出去,晋国的夺位之争也鲜血淋漓地摆在了天下人的面前,使得楚国的士大夫们都清醒地意识到了,也许楚皇的这个决定也未必是坏的,更何况,皇后是如此地有见识。

而姬耀,虽然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国家政事,但显然他做得很好,某些方面,甚至比他的父亲做得还好很多,渐渐地,他的贤名就被传扬了出去,他的新目标是要做一代明君。

他吸取了父皇的教训,后宫之中一直都是皇后独大,也没有再进过新的秀女,如今的乾宫,一片安宁和谐,太皇太后也住得更舒心了。

苏贰依自从与苏展相认,便一改以往荒唐的形象,一心做起了慈父,在儿媳妇鬼娇生下了孙儿之后,便整日含饴弄孙,再不出去胡闹了。

苏展和鬼娇也渐渐适应了京城的生活,适应了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这个角色。

沙岛最终还是成了乾国国土,而蛮族也最终走了蛊族一样的道路。鬼大成了族长,努力让蛮族融入乾国,将来会怎么样还并不知道,但是至少,如今的蛮人吃得饱,睡得着,孩子都有书读,甚至很多都还富裕了起来。

而此刻的阿九,正又一次躺在了产房内,这一次,齐遥却无论如何都不再听从罗妈妈等人的劝告,一定要进产房与爱妻共同努力。

自从知道了寄娘的事情,他就对阿九生产的事情十分紧张,非要在一旁,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阿九却依稀记得前世曾看到过报道,进产房陪产的丈夫一般都很难抵住那么强烈的血腥感,有些甚至当场晕倒过去的,也有些从此后对于夫妻间的那点事从此就失去了兴趣,甚至还有些畏惧。

她几次试图把齐遥赶走,但是小遥子是个意志如此坚定的家伙,哪能被她几句话就说动了?

阿九无奈,也只好随了他去。

已经生育过两次的阿九,并不紧张,反观首次参观生产过程的齐遥确是大惊小怪,等到阿九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腹中的孩子产下时,小遥子一屁股跌坐在地。

产婆把两个孩子抱给齐遥看,“郡马,这回终于趁了你们的心愿了,是对千金”

齐遥颤颤巍巍地接过两个女儿,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立刻跑到阿九的床前,“阿九,你还好吗?来,看看我们的女儿,你看,这回我没骗你吧?”

阿九虚弱地一笑,“让我看看。”然后嘴角就满足地翘了起来,“真漂亮,像你”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进来的两个孩子叫嚷道。

齐遥“嘘”了,便把孩子放低了一些,让誉儿和沐儿看,“哇,妹妹们好漂亮哦,像我,像我”两个孩子争相吵着笑着,四个大脑袋凑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望着两个小脑袋。

阿九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自己前世今生都期盼得到的,如今都得到了……

正文 番外 齐璎

番外 齐璎

“璎儿,璎儿……”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由远及近,渐渐就在咫尺,齐璎小心地把自己完全缩进了阴影里,她的心情很是忐忑,月照山庄里高手如云,她这点微末的道行,也不知道还能躲多久。

脚步声靠得已经很近了,正是冲她所躲的方向而来,看来今日她是躲不过去了,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正想站起身来举手投降,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灰鹄叔叔,你们是在找璎儿吗?”那女声脆生生的,清亮无比,煞是好听。

齐璎便顿住了身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她知道这次,一定能够蒙混过关。

不错,那冒充她答话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双生妹妹齐珞,姐妹两个不只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很相近,若不是熟悉的人,一时并不能分辨。

其实,若是平时,灰鹄却是可以分清的,但此刻寻齐璎寻得久了,心中着急,加上齐珞又刻意压了声音,学着姐姐说话的语气,是以一时之间,竟然迷了灰鹄的眼,乱了他的耳。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直到完全没有了声响,齐璎才松了一口气,她站了起来,拍一拍身上的灰尘,捡起刚才齐珞故意丢在地上的纸团,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得意地往庄门走去。

她一身丫鬟的打扮,又特意用灰把粉嫩的小脸抹了一遍,掩了她绝世的容颜,粗粗地一看,就如一个扑通的小丫鬟一般,并不惹人注目。

她笑嘻嘻地把出庄采买的牌子递给了守门的卫士,很容易地就被放了行,牌子是从罗婆婆那拿的,罗婆婆在庄里的地位颇高,她的丫鬟要出去买东西,还没人敢不放行。

她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纸团,只见上面仓促间写下了三个潦草的大字,等着我。

齐璎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妹妹也怕被殃及到,她又回望了月照山庄四个漆金的大字,心中忽然流淌过一丝不舍,但很快便把这感觉全力抛开,脸上浮现出毅然决然的表情。

她要去京城找大哥,才不要留在月照山庄,整日被爹娘的唠叨摧残,她才十四好不好,用得着那么着急给她相亲吗?爹爹也就罢了,可娘亲她不是吃过盲婚哑嫁的亏吗?

再说,那个相亲的对象……也太尴尬了点吧?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赵连城可是娘亲前夫的儿子,他的亲娘屡次害了娘亲,而最后却也是因为娘亲而被发落到了家庙,不久就郁郁而终。这样复杂的关系,就算她不计较对方比她老了好多岁嫁了过去,也不会幸福的好不好?

好吧,就算是爹娘觉得赵伯伯自娘亲离开他后,就一直未娶,觉得内心有些不忍或者愧疚,但也用不着把自己的女儿填上去还债吧?

赵伯伯虽然几次相求,想要自己做他的儿媳妇,也发誓会对自己如同亲生女儿一样,但显然自己将要嫁的是赵连城,不是赵伯伯好不好,爹娘不顾赵连城那尴尬的身世,竟然还真的要自己和他相亲,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到此,她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家里最靠谱的人是大哥,自己去找大哥求助总没错。

齐璎加快脚步,见左右无人,便闪进了一个巷子,不多久便到了一个小院门口,敲了两下门,便有人迎了她进去。

等再出来的时候,便已经着了男装,俨然一个俊俏的小公子,她的手中牵着匹骏马,肩上背着个包裹,冲着院中的人挥了挥手,便翻身上马,朝京城的方向驶去。

齐璎不是第一次出门,从小到大,爹娘几乎每年都会带着他们几个孩子出门见识见识,所以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大乾国的几个州府,她都已经走遍了,甚至还去过楚国和晋国的国都。

京城的路,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在经过了十多日的快马疾驰后,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京城。

齐璎并没有急着便去安王府找哥哥姬誉,而是绕道去了东街,东街有她最爱吃的小吃铺子生津斋。

她买了几包爱吃的蜜饯,又打包了一些,新嫂嫂也爱吃蜜饯,她既然来寻求哥哥嫂嫂的庇护,那就先讨好讨好新嫂嫂。

忽然一辆疾驰的马车飞奔而出,骚动了平静的街市,她瞥眼过去,竟看到一个年幼的孩童正挡在了马车的前面,她不由大惊,“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便飞扑过去,想要把孩子推开,却不料那孩子被其他人一把捞起,而她自己却一时不察被台阶绊倒,她心中暗呼倒霉,难道自己出师不利,还没到大哥家,就要受这马蹄的摧残了吗?

这时,一股大力向她席卷而来,刹那她便被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深深地松了口气,刚想对那救命恩人道谢,那人却已经把她放下,然后一个纵身飞跃到了仍旧在疾驰的马车之上,一把勒住了缰绳,将马车停住。

车中伸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瓮声瓮气地斥责道,“是谁,胆敢劫持本王的马车,都不要命了吗?”

齐璎的眉头一皱,那马车里伸出来的脑袋,分明属于她的小舅父,先帝除了如今天子之外,唯一所剩的小儿子姬戎。

他的母妃虽然只是个卑微的宫婢,但天子体念他是唯一的手足,所以等他成年便封了他作荣王,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所以对这个骄横的荣王,天子一向都颇为保护,如今的荣王,俨然已经成了京城一霸。

救了齐璎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约摸二十岁的年纪,一身青衣,显得飘逸不凡。

只见他含着隐隐的怒气斥责道,“敢问这位大人,可知晓这东街不通行马车?即便是能通行马车的街道,敢问可能在人来人往的路上,用这么快的速度飞驰?刚才那位小兄弟为了救一个孩子,差点在你的马蹄印下受伤,敢问这位大人,是否该向那位小兄弟道个歉?”

马车上的荣王冷笑数声,“我堂堂荣王还需要给一个小民道歉,真是笑话。还有你,竟然当街冲撞皇亲,是为对天家的不敬,该是死罪。来人啊,把这两个人给我抓进刑部大牢,从重问罪”

那年轻人看样子功夫极高,但怎奈双拳难敌四手,他手中空无一物,但是荣王的侍卫却都有重兵器,很快他便被制住。

齐璎刚想开口,但却被荣王身后的护卫制住,手中的蜜饯掉了一地,那些人紧紧地压制住了她,连话都没让她有机会开口说,便把她和那年轻人一齐押往了刑部大牢。

齐璎好奇地望着这传说中的刑部大牢,她曾听娘亲回忆往事的时候说起过,那时候刑部大牢还押过她的天子舅舅,看起来自从天子舅舅登基之后,刑部大牢进行了很妥善的管理,牢房很干净,狱卒也不粗暴。

“对不起。”与她同被押来的那年轻人低声道,他的表情显然有些颓丧,但望向齐璎的眼神却无比真诚,他真的对无辜把齐璎牵连进来这件事感到很抱歉。

齐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还没谢过你救了我一命呢,你说什么对不起。再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叫齐璎,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的脸上更见愧疚,他迟疑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我叫苏满。”

“苏满?”齐璎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她脆脆地说道,“苏满,那我们就算是认识了。”

寂静的牢房,只有他们两个人,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提审他们两个,苏满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见我们,看来今夜,我们得在这过夜了。我倒还罢了,看齐兄弟你的模样,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定不能习惯这牢房。”

齐璎微微一笑,“我也无妨。他们总是会派人来提审我们的,毕竟是天子脚下,总不能因为荣王一言,就把我们两个定了罪,连分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定了罪,也总不能就把我们两个关在这牢房,从此没人来管我们了吧?”

苏满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摇了摇头,“京城重地,竟然还有如此跋扈骄横的人,即便他贵为荣王,但难道就没有能管得了他的人吗?”

齐璎撇了撇嘴,天子倒是能管,但天子舅舅他颇有些护短,初时还有御史会在他面前告上荣王一状,但是平常荣王在天子舅舅面前表现一直都挺好,所以他总不信一向老实厚道的荣王会如此骄横跋扈,倒把御史斥责了一顿,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习惯了,只要他不闹出人命来,就连御史都再懒得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