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厉在晋阳城呆不住。他讨厌天天上朝,讨厌听一众文臣扯些狗屁政事。他三天两头称病不朝,燕王倒也知道他这性子,索性也懒得理他。他只有打仗的时候才兴奋。结果一刻没看好,他把他大哥慕容博打了一顿。六弟慕容肃过来拉,也挨了一脚。

要不是他三哥慕容谦拦着,慕容博怕是凶多吉少。

燕王大怒,命罚其俸,杖一百军棍。结果他被打了一百军棍,立刻精神百倍。换了件衣服就在大哥慕容博的宅子外一通遛达,吓得慕容博家都不敢回。

大儿子整天如同惊弓之鸟,燕王无奈,正好辽西山戎人缕缕作乱,匪患横行,索性便让他带右营五千军,前往辽西剿匪。慕容厉领命,入宫向燕王辞行。他父王挥挥手,像赶苍蝇。

怕他去辽西祸害苍生,命韩续、周卓、严青三人同往。

三人都是武夫,在晋阳早就呆得皮痒。闻言大喜,入宫谢恩。燕王倒是和蔼可亲:“他再不成器,也是孤的儿子。你们三人同去,若是他不小心犯了错,打死了人……孤不好斩他,但总算还能把你们叉出去顶罪……”

三人互相看看——我擦,要不我们反了吧?

第二天,慕容厉整军,带着五千人前往辽西剿匪。

州官长驱数十里前来迎接,慕容厉看也不看一眼,行辕也不住。周卓碰碰韩续,问:“王爷是不是不喜欢行辕?”

韩续赶上前几步,问慕容厉:“爷,听说令支县以海东青闻名,不如我们在令支县住下,也能去鸟市看看。”

慕容厉不说话,却嗯了一声。

周卓碰碰韩续,两个人挤眉弄眼。严青莫名其妙:“你俩干嘛呢?还不跟上看紧王爷。我们哥仨的脑袋都在他裤腰上别着呢。”

周卓一马鞭拍过去:“老子的头就不能选个好点的地方别着?!”

韩续笑笑:“严青,令支县的豆腐脑不错,我们去尝尝?”

“嘎?”严青一脸茫然。

说话间,三个人来到了令支县城北的南巷。

下了马,就见郭陈氏正在收摊,见三个人一身戎装铁甲,也有些怕。勉强笑着问:“三位军爷,有事吗?”

韩续问:“你们家有个女儿叫香香?”

郭陈氏顿时心惊肉跳,脸色都变了:“不知小女犯了何事,三位军爷……”

韩续一看她表情,心中了然,说:“没事,随口问问。”

正值这时候,厨房出来个高大汉子,一边用抹布擦着手,一边问:“岳母大人,您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郭陈氏颤颤兢兢地说:“没,没事了。敬山你先回去吧。”

那汉子当然正是马敬山,眼看要关店门了,一些摆在外面的茶缸、桌凳什么的要搬回去。他就随便帮把手。韩续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他是谁?”

郭陈氏暗道不管是谁,许是知道香香成亲了也便没事了。便道:“回军爷的话,他就是香香的夫婿。”

韩续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什么?!”

郭陈氏更是吓了一大跳,韩续暗道这母女俩还真是像。心头却怒了——你还真敢嫁人!

但是人都嫁了,还能把人杀了,把店烧了?

算了,还是别告诉王爷了,万一他真的有那么点意思,我恐怕要心想事成。

三个人上马,周卓也怒了:“这他妈的,才几天?就嫁人了?!”

韩续也是心头不悦,沉声道:“还能怎的?嫁都嫁了!”

严青愣没听懂,周卓不甘心:“早知道当初不如给我算了。”那丫头粗衣布裙也是个美人啊!那皮肤……不愧是卖豆腐的。

韩续也不再说话,一起回到住处。

慕容厉不耐烦州官迎来送往那一套,直接把人都赶走了。这时候已经洗了澡,换了一套便装。韩续老老实实地陪着他逛了一趟鸟市,海东青倒是多,但极品少。毕竟燕王宫里啥也不缺。

慕容厉兴味索然地逛了一阵,败兴而归。韩续跟在后面,知道这没讨得王爷欢心。转头令侍候的下人去找州官讨海东青,又摸了摸鼻子。

唉,您还是忘了这茬吧,我的爷。

第二天一早,慕容厉看完地图,布置了剿匪路线。下人送了早饭上来,慕容厉只吃了两口。严青看看韩续,韩续一个劲儿向他使眼色——好好吃饭,别说话!

严青外号愣头青,专业技能哪壶不干拎哪壶。他立刻就福至心灵了:“韩续,昨天你不是说令支县的豆腐脑不错?我看王爷早饭也没吃几口,不如……”

韩续心里呻|吟一声,严、青,你的脑袋在脖子呆腻味了吗!!

慕容厉看他一眼:“你想吃豆腐脑?”

严青呆住,我、我……我不是听韩续说的吗?怎么这个不能提?慕容厉不笑的时候,怎么看都吓人。他慌了:“我、我、我……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慕容厉却起身:“带路。”

严青柔弱无助地看韩续,韩续期期艾艾、扭扭捏捏、拐弯抹角地找了个早点摊:“要不……就这儿?”

慕容厉盯着他看,他心里发毛——不要啊,您还非去那儿?

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南巷走。

郭家豆腐坊,早上正是最忙的时候。一碗豆腐脑又嫩又香,又便宜。不少街坊邻居都喜欢到这儿吃早饭。

香香穿了青草色的布裙,腰上系着白色的围裙。那系带将腰身勒得盈盈不堪一握。头发梳着极寻常的发髻,却在鬓边用淡黄色的丝带扎了朵小花,十分随意,却衬得整个脸庞都生动起来。

不时有客人离开,她用抹布擦擦桌子,将新进来的客人让到座位上。

严青过去叫了四碗豆腐脑,香香用托盘端着送过来。到了桌前,她把四碗豆腐脑放下,抬头正想要说声慢用,一下子看见慕容厉的脸。

砰地一声,整个托盘剩下的豆腐脑,连同里面的调料、蒜水等等一起砸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试图写这种正剧,希望能收起我的逗逼属性。咳咳,请看朕严肃正直的脸,你们看见了神马?!

第五章:威逼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香香后退两步,看着那张只在恶梦里出现的面孔。然后她转身就跑。店里当然有后门,她惨白着脸,跟郭陈氏说:“娘,我累了,我先回家歇一会儿。”

郭陈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去吧,这里有人照应呢。”

香香刚出了店门,突然又站住。

不,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爹、娘和弟弟都在店里。自己不能走。她咬着牙,又转身回去。郭陈氏正要问,她已经出了厨房。

慕容厉那一桌,郭阳正在打扫地上的豆腐脑,一个劲儿给他们道歉。香香浑身都在发抖,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但她还是走过去。等支走了郭阳,她才问小声道:“巽……巽王爷。”

慕容厉冷冰冰地盯着她,问:“你跑什么?”

香香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咬着唇轻轻说:“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下文,慕容厉慢慢吃掉碗里的豆腐脑,香香又要哭了。

周围的人开始意识到不对,郭田也看见了,过来问:“这位客官,是小女不小心。几位的豆腐脑我们请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把香香拉到身后,自己把地上收拾干净。慕容厉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香香看。这女人真是白,皮肤嫩得跟水一样。

韩续低着头,稀哩糊涂一通吃,然后抹抹嘴站起身:“爷,我们走吧?”

周卓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

韩续悲苦地摇摇头,小声跟慕容厉说:“爷,她已经成亲了。”

慕容厉一怔,即而一拍桌子站起来。韩续简直是也要跟着香香一起抖,慕容厉一脚把他踹开,拂袖出了店门。

韩续、严青、周卓赶紧跟出去。严青觉得自己最无辜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厉突然转过头,沉声问:“谁娶了她?”

韩续脸上的汗唰地一声就流下来,迎着慕容厉的眼睛,他第一次答了个最大胆的答案:“不……不知道。”

慕容厉眼一瞪,他立刻说:“属下去问!”

慕容厉说:“问明白,省得杀错。”

韩续简直是要哭,进去了一趟,立刻就出来,长吁了一口气:“王爷,原来是属下打听错了,她还没嫁,没嫁。”

慕容厉转头走了,周卓直拉韩续的袖子:“你疯了?敢骗王爷!”

韩续低声说:“你听着,王爷看来是真还想要这个女人。我们要照实说,他肯定要杀人。那时候燕王可是会砍我们的脑袋!”

周卓怒目:“废话,我也知道。可是如果王爷要人,你还真献个有夫之妇给他?”

韩续想了想:“反正我们不说,王爷也不会知道。”

周卓愣了:“什么?”

韩续说:“王爷不就是要那个女人吗,弄给他算了。他那性子你不知道?他就是觉得这女人居然不肯跟他,觉得不解恨。又要面子不好说。这回到了这里,说什么也要弄来再玩玩。他总不会娶她,估计也就是玩个几天。”

周卓一想,连连摇头:“缺不缺德,人家都成亲了。”

韩续怒了:“缺德还是缺脑袋,你自己选!”

周卓不干:“这事我干不了,你自己去弄吧。”

反正我不下地狱,谁爱去谁去。

旁边严青瞪着眼睛,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告诉他。

下午,香香找个空溜出来,在街角遇到正在等她的韩续。韩续开门见山:“王爷过来剿匪,跟他去几天。”

香香面色大变,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韩续走近一步,沉着脸道:“我不想威胁你,但是即使你现在不答应,他也会找别人来办这事儿。不过那时候,来的人可能不像我这样讲理。”

香香眼泪一串一串地掉,韩续说:“他是燕王的儿子,大燕战功赫赫的名将。他要是杀人放火,就算燕王知道,你看他会不会拿自己的儿子给你的父母亲人抵命!”

香香脸色惨白,双唇颤抖,韩续问:“你想清楚,他手起刀落可是眼也不眨的。而且你是他的女人,竟然敢嫁人,本来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不追究当然没事,若是追究起来,他不动手也自有官府依法查办!”

香香腿一软,韩续伸手扶住她:“想明白了,到令支驿馆来。今天晚上我就要见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