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没事吧?”郑管家担忧地打量着姜婳,她被太子带走了一两个时辰,就算有姜澄跟着,他也担心会出事。听说太子自幼体弱多病,养得性子也是阴鸷暴戾,姑娘这才刚回京都就撞上了这位煞星,他生怕姑娘会惹怒了太子,被太子给惩戒了。

“没事。”姜婳笑道:“太子殿下很是温和,还让我和澄哥儿用了午膳。”

姜澄用力点点头,“午膳很好吃。”就是太子殿下有点凶。

“那就好。”郑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太子和姑娘从酒楼出来,远远看去,太子确实很平静,没有发怒的样子,“那咱们赶紧回府吧,老太太和老爷肯定等着急了。”

……

姜婳的船只靠岸已经是正午,这顿午膳又用了一两个时辰,他们在码头这一耽搁,姜府的老太太急得团团转,她根本坐不住,从卧房转到明间,从屋里转到院子,又从院子出来,到了二门上。

老太太在二门上守了半天,也没见到宝贝孙女的身影,“真是奇怪了,郑管家不是一大早就去码头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回来?难道婳婳的船走到半路就后悔了,又折回苏州去了?婳婳难道没回京都?”

身边的嬷嬷笑道:“您也是太着急了,前两天不是接到信,说姑娘的船要到中午才能靠岸,郑管家去的早,也是在码头上等着而已。要不,您还是回屋里坐着等吧,这天儿可有点凉呢。”

老太太怎么肯走,“不行,我得在这里等着,我的婳婳走的时候才八岁,没准已经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她又脾气大,要是见我没接她,一生气回头走了怎么办?”

嬷嬷上前扶着老太太的胳膊,“怎么会回头走了?姑娘言而有信,跟您约好了十四岁回来,这不就回来了嘛。”接到姑娘离开苏州的消息,她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六年了,自从姑娘带着小公子走了,老太太就再也没露出一丝笑容。

姜府人口简单,当初,除了老太太、老爷、夫人,就只有个姜婳。

姑娘自幼生得玉雪玲珑,老爷夫人爱若珍宝,老太太更是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阖府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是娇宠着长大的。没想到顺风顺水,到了七岁却突逢巨变,明媒正娶的堂堂夫人成了妾室,痛怒之下早产了,撒手人寰。

按制,妾室过世,老爷是不需要守孝的,可老爷非要按照正妻过世的仪制走,要守孝一年。

才过了大半年,太后下了懿旨,让老爷一年期满就和寡居的长公主成亲,虽然孝期还没满,但姜府要先把一应事宜先准备齐全,等一年孝期一满,就立刻成亲。

姑娘好好的嫡长女,莫名其妙地成了庶女,她还小,家里也没有人提起这个,她自然意识不到。但母亲过世可是摆在眼前的,姑娘还没从丧母之痛中缓过劲来,乍听到这个消息,一怒之下,带着还不到一岁的小公子离家出走了。

说是离家出走,其实是跟着舅老爷回苏州去了。姑娘出门,带着嬷嬷、丫鬟,带了自己的私房钱,还带了衣服用具,甚至连她的画笔颜料、小公子的玩具都带了,浩浩荡荡的,老爷和老太太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太太自然舍不得姑娘离开,却下令不让人拦她,“我的婳婳受委屈了,让她去吧,散散心也好,憋在这个家里,再过半年,长公主……还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呢。”

姑娘走了,老太太再也没有笑过。

嬷嬷叹了口气,姑娘啊,六年了,你可终于回来了。

第6章 006

老太太在二门守着不肯回屋,眼看着过了正午,姜婳还是不见人影,老太太捧着的小手炉早就没了热乎气,“怎么回事?会不会马车坏了?”

嬷嬷也没了底气,“不会吧?郑管家可是亲自去接的,早两天就准备着这事呢,马车肯定是检查过的。”

“不行,我得到大门口等着去。这样马车一进巷子我就能知道。”老太太迈步就走,她站得太久,两腿都木了,这一脚迈出去,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幸亏嬷嬷一直扶着她的胳膊,两个跟着的丫鬟扑上来又拉又抱,这才把老太太给稳住了。

“老太太,您回屋等吧。”嬷嬷差点吓得魂都飞了,“要是您给摔了,姑娘回来得多伤心啊。”

“不回!”老太太态度坚决,“我就是脚麻了,活动活动就好了。”

嬷嬷知道老太太急着要见宝贝孙女,也不敢拦她,让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慢慢活动着腿脚,朝着大门走去。

大门洞开,一个清瘦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负手而立,望着门外的巷子。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肩上落了两片残叶。

听到动静,姜纬回身看了过来,“老太太,您怎么出来了?”

姜纬这六年变化也很大,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这个样子,老太太怎么会不心疼,不过自从姜婳离开家,他们就很少说话了。

老太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来等婳婳。”

从大清早郑管家出门,姜纬就已经等在这里了。他也知道老太太和自己一样急着要见姜婳和姜澄,肯定是不愿意回屋去的,吩咐门房:“搬把椅子出来,给老太太的手炉换热炭。”

老太太确实脚酸腿麻,也不推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巷子,没人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等了一个多时辰。

“咳咳。”老太太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姜纬,“你今天不用去上衙吗?”

姜纬的目光一直盯着巷子口,“我请假了。”礼部最近没什么忙的,可按制,他只有到旬末才休息一天。自从长公主嫁了进来,他就不愿意回家了,礼部有什么要忙的,他都抢着干,六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请假。

老太太正想说什么,姜纬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一道流星划过夜空,“回来了!”

一辆马车拐进了巷子,正是自家的马车。

老太太霍然起身,往外走了两步,两个丫鬟连忙扶在她左右。

马车里正是姜婳,她掀开车帘,探出头看着熟悉的巷子,却看见自家大门处,祖母和父亲正站在那里。

姜婳愣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的时候已经八岁,早就记事了。

她明明记得,祖母是满头黑发,脸上只有很浅淡的皱纹。怎么门口站着的人,头发花白,眼尾和嘴角的皱纹那么深?那是祖母吗?

可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激动,目光热切,眼含热泪,她熟悉的眼神,分明就是祖母!

还有父亲。她丰神俊朗的父亲,怎么会变得这么消瘦憔悴?!他身上那件竹青色的锦袍,看起来空荡荡的,就像是挂在了一副骨架上。

姜婳险些哭出来。

没等马车停稳,她就往下跳。

“姑娘小心!”兰芽、疏桐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车凳还没放好,姑娘这样直接跳下来,很容易受伤的!

姜纬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跳下来的姜婳。

他是担心女儿摔跤,没来得及细想就扑上去抱住了。软软的身子一入怀,他想起了宝贝女儿小时候,小丫头娇得不行,只要见着他散衙回家,肯定要张着小手让他抱。他要是慢上一步,那嫣红的小嘴巴一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立刻就噙上了泪珠,直把他的心都看化了。

姜纬有些舍不得放手,可女儿大了,不能这么抱了。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姜婳却抱着他的腰,脑袋扎在他的胸前,喊道:“爹爹!”

“哎。”姜纬应了一声,女儿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听起来像是哭了,他的大手罩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婳婳?”

姜婳本来不想哭的。

可她搂着父亲的腰,才清晰地感觉到他到底有多瘦,简直就只剩了一把骨头。

姜婳后悔了,她不该任性地离家出走,更不该在苏州一待就是六年,就算这府里有个长公主占了母亲的位子,可毕竟祖母和父亲还在这里。她应该早点回来的,回来陪着父亲,陪着祖母。

姜纬胸前的衣襟很快就湿了。

“婳婳别哭。”姜纬慌了手脚,像小时候那样哄她,“乖囡囡,别哭啊,想要什么跟爹爹说。”

姜婳从姜纬的怀里抬起头来,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沿着白皙莹腻的脸颊而下,从小巧的下巴滴落,“爹爹太瘦了,想要爹爹长胖些。”

她呜呜咽咽的,姜纬仔细辨识着才听清她说的话,笑着从袖里扯出帕子,把她脸上的泪细细地擦干净,“好,爹爹每顿都吃两碗饭,很快就长胖了。”

姜婳站直了身子,走到老太太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祖母,孙女不孝!”她不敢用力,只轻轻地抱住了老太太的腿,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的婳婳!”老太太终于见着了宝贝孙女,搂着她的肩膀,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哎呦,姑娘回来了,这是大喜事啊,怎么哭上了。”嬷嬷在一旁笑道。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拉着姜婳站起来,左右看看,“我的婳婳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好看了,简直就是天上的小仙女!”

“祖母!”姜婳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扭股糖似的撒娇,“小仙女应该早点回来陪着您的,对不起……”

“无妨。”老太太爱怜地拉着她的手,“只要我的婳婳开心,祖母就高兴了。”

姜澄早就下了马车,候在一旁,见姐姐不哭了,这才上前,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父亲,祖母。”

他自幼就在苏州长大,对京都的家没有一丁点印象,也完全不记得父亲和祖母。他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是见姐姐哭得伤心,有些心疼。

宝贝女儿是捧在手心养大的,怎么宠着都不够,此时见了儿子,姜纬才想起做父亲的威仪来,他轻轻咳了一声,“澄哥儿起来吧,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先生都教了什么?”

姜澄三岁就开蒙,舅舅给他请了西席,这些姜婳在信里都说过。

姜澄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老太太一把拉进了怀里,“澄哥儿,累不累?坐船难受了没有?”

姜澄看看父亲,看看祖母,都不知道该先回谁的话了。

姜婳笑了起来,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摇了摇,“祖母,咱们进屋说吧,总站在门口也不行啊。”

“对,对,回屋。”老太太一手拉着姜婳,一手拉着姜澄,扭身就走,姜纬慢慢跟在后面,看看女儿的背影,再看看儿子,裹在心外面那层冰冷坚硬的壳好似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丝温暖的春风拂了进来。

四个人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姜婳坐在老太太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姜纬和姜澄坐在下首。

老太太细细问了路上的情形,姜澄一一答了。

姜纬凝神听着,儿子虽然还小,但进退有度,说起话来条理清晰,看来在苏州时被教得很好。

“齐嬷嬷有些晕船,其他人都没事。”姜澄一本正经地说着回来时的情形,“我是自幼就习惯了坐船的,婳婳在苏州待了六年,也早就习惯了,我们两个坐船回来,并没有觉得辛苦。”

“那是你姐姐,你怎么能唤‘婳婳’呢?” 姜纬的脸沉了下来,“你不会一直都是这么唤的吧?”

姜澄愣了一下,因为舅舅、舅母、表哥、表嫂都是这么唤的,他从记事起也是这么跟着唤的,后来他虽然知道应该称‘姐姐’,可自幼的习惯,从来就没有改过来。

他羞赧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小脸涨红了。

姜婳可舍不得弟弟为难,嗔到:“爹爹干嘛板着脸,我喜欢澄哥儿这么唤我,他从小就是这么唤的,也改不过来了。”

宝贝女儿都这么说了,姜纬自然无话可说,“那……好吧,既然婳婳喜欢,那以后也不用改了。”

姜澄偷偷看了看姜婳,姐姐可真厉害,父亲听了姐姐的话,一点儿都不反驳呢。

他们在屋里说笑,齐嬷嬷却有些着急,她跟着姑娘回来,姑娘见了老太太和老爷,可还没见长公主呢。虽然说姑娘天生对这位长公主抱有敌意,可尊卑摆在那里,姑娘必须得去拜见啊。

姜婳早就看去齐嬷嬷的神情了,见她不停地看看天色,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姜婳站起身来,“祖母,父亲,我和澄哥儿该去给长公主请安了。”

她已经逃避了六年,这次回来,却不能再逃避了,对此,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第7章 007

长公主是姜婳的嫡母,姜婳本来就该去拜见,更何况还她还有个尊贵的身份在那里摆着。

“我的婳婳长大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当初小丫头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也是被长公主要嫁父亲的事给气的,这次回来却主动提起要去见礼请安,显然是已经懂得了委曲求全。她虽然舍不得宝贝孙女如此,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女在家里再受宠,出了门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京都里,比姜家显贵的人家可海了去了,小丫头总要学会低头的。

老太太叮嘱道:“见过长公主,婳婳和澄哥儿再回……”

说到这里,她犹豫地看了看姜婳,拉着姜婳的手,欲言又止。有些话,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小丫头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掉头回苏州去了?

姜纬道:“婳婳,长公主之前有个女儿,名唤夏思瑶,她自小和长公主是住在公主府的。长公主来了这里后,公主府只剩下夏思瑶一个,她也就常常到这里来住,她就住在……你原来的院子。”

姜纬表情虽然平静,袖子下的手指却紧紧地捏了起来,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他好好的一家子,就被长公主给毁了。就因为丧夫的长公主看中了他,所以他温婉美丽的妻子被太后找了个借口,贬成了妾室。他的掌上明珠离家远去,他却连女儿的住处都没有保住。

“婳婳别气。”老太太小心地看着姜婳的脸色,见她一脸淡然,倒是摸不准她的意思了,“婳婳就住到祖母旁边好不好?那院子祖母早就给你收拾好了,你看看,要是不满意,祖母再给你换。”

姜澄这时候也听出来了,原来是长公主和前夫生的女儿也住在姜府,还抢了姐姐的院子。他的小脸绷了起来,小小的眉头皱着,显然是生气了。

姜婳却没有动怒,她在苏州的时候就知道家里的事了。

长公主原来的驸马姓夏,她成亲后,和驸马、女儿夏思瑶一起住在公主府。后来驸马因病早逝,长公主寡居几年后,又嫁给了父亲。

那公主府是夏驸马住过的地方,这次长公主没有继续住公主府,而是住到了姜府,公主府里就只剩了一个年纪还小的夏思瑶,长公主不放心,就把她也带到了姜府。

姜婳是整个姜府的宝贝,她的院子自然也是最精致的,夏思瑶只比她大一岁,七八岁的小姑娘眼光都差不多,夏思瑶自然一眼就看中了姜婳的院子,说是借住,等姜婳回来了就让出来,可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让郡主再搬走。

所以,早在六年前,姜婳离开了姜府,长公主刚刚嫁过来,她的院子就已经被抢走了。

她还知道,夏思瑶住到姜府之后,太后担心自己的外孙女被人欺负,特意让皇帝下旨,封了夏思瑶为郡主。

按制,长公主的女儿要随着驸马的爵位走,是封不了郡主的。可本朝皇室人员太少,皇帝也只有这么平阳长公主一个妹妹,再往下一代,除了太子和二皇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女。皇帝又是太后抚养长大的,自然不会拒绝。

所以,现在姜府中,地位最高的不是自己的祖母和父亲,而是长公主和她的郡主女儿。

“祖母,我那院子里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我早就不喜欢了。”姜婳把头靠在老太太肩膀,“我都这么多年没见祖母了,自然是和祖母住的越近越好。”

“好,好,那婳婳就住在祖母旁边。”老太太爱怜地抚摸着姜婳,她的宝贝孙女,真是长大了。

论身份尊卑,老太太见了长公主也要行礼。好在,老太太是长公主的婆母,她不去见长公主,别人也挑不出理来。这些年,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府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面。只是她能不去,宝贝孙女却不能不去。

姜婳站起身,拉着姜澄,跟在姜纬身后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姐弟两个回京的消息早就在府里传开了,今天又是郑管家亲自去接,长公主自然也知道。

她今天精神不是很好,不过还是硬撑着起身,梳妆打扮了一番。

夏思瑶把玩着梳妆台上的一支金凤钗,不满地撇了撇嘴,“母亲,她不过是个庶女,你想见了就见,不想见直接打发了就是,怎么为了见她还要特意梳妆呢?”

平阳长公主把她手里的金凤钗抽走,插在发髻上,左右看了看,觉得脸色还是有些泛黄,又细细地上了一层粉。

“阿瑶,她虽然是个庶女,可却是老爷的爱女,你们两个年纪相仿,要好好相处才是。”平阳长公主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可不要欺负她。”

夏思瑶哼了一声,“母亲,我可是堂堂郡主,要是和一个庶女走得太近,平白被人看低。”

平阳长公主在唇上涂了些唇脂,“她虽然是庶女,可听说自小也是按照嫡长女教导的,礼仪应该也是不错的。你比她大了一岁,让着她些就是。”

“母亲!”夏思瑶跺了跺脚,“您还没见着她呢,就开始偏心她了!她虽然也唤你一声母亲,可毕竟不是你亲生的。难道你为了外人要委屈自己的女儿不成?”

“真是脾气大,这就生气了?”长公主捏了捏夏思瑶的脸颊,“我虽然是她的嫡母,可她心里却未必把我当成母亲,当年她离家的时候,已经八岁了,这些年又在舅舅家长大,谁知道那些人都告诉了她些什么话。她没准记恨我呢。”

夏思瑶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她敢!一个小小庶女,敢对堂堂公主不敬?!”

“谁说她会对我不敬了?”长公主微微一笑,“她是纬郎的爱女,看在纬郎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不敬。”

见长公主提起姜纬一脸甜蜜的样子,夏思瑶皱了皱眉头。她的生父夏驸马过世的早,她没有一点印象,加上自幼住在公主府,和夏家的人也不亲近,说起来,她在姜府住了六年,心里倒是也有些把姜纬当成父亲。

可是姜纬对她却不是很亲近,恭敬却疏离,就像一个官员对郡主该有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继父。当然了,姜纬也不是她的继父,她并没有改姓姜。

此时听母亲说姜婳是姜纬的“爱女”,夏思瑶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母亲。”夏思瑶靠在平阳长公主身边,“您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这都补了多少次妆了?郑管家不是一大早就去码头上接人了吗,就算是用爬的,这会儿也该过来给您请安了吧?我说,姜婳是不是故意的?”

“应该是……有事耽误了吧?”长公主看了看身边的丫鬟。

丫鬟低头回到:“姑娘和公子是未时进的府,回来之后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里。”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不把母亲放在眼里!”夏思瑶嚷了起来,“先有国礼再有家礼,母亲是长公主,姜婳应该先来拜见您,回头再去见老太太的。”

平阳长公主心里也有些不快,她嫁进姜家,本来是希望像原来的姜夫人林若诗一样,夫妻恩爱,婆媳和睦。没想到姜纬对她十分恭敬,却从来没有和她亲热过,就连成亲那日也喝得大醉,根本就没有同她圆房。六年过去了,不管她怎么暗示,两人竟然连一次都没有过……

甚至老太太也一直看她不顺眼,她觉得若不是她还有个长公主的身份,老太太肯定会找借口给她立规矩,趁机磋磨她。

她这日子过的,和寡居时没什么两样。

可让她放弃姜纬,她又万分不舍,平阳长公主总觉得,只要自己真心以待,姜纬总有一天会同她琴瑟和鸣。

“算了。”长公主语气怏怏,“老太太想必很是想念孙女,姜婳先去见老太太也没什么。”

夏思瑶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丫鬟的声音,“驸马来了,姑……姑娘、公子来了。”

夏思瑶愣了一下,暗暗懊恼:要是姜婳和姜澄来,她还可以撺掇着母亲让他们在院子里站上一个时辰,可姜纬跟着来,倒是不能这么做了,姜纬向来是不需通报,可以直接进屋的。

果然,下一刻,姜纬就带着女儿和儿子进屋了。

夏思瑶的嘴巴张大了。

姜婳梳着随云髻,一件樱粉色的褙子看起来有些皱,显然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可这完全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几根凌乱的发丝反而给让她更加诱人。

她跟在姜纬身后,步履盈盈,脸颊雪腻晶莹,唇瓣红润饱满。她半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神色。

肌肤若冰雪,绰约如仙子。

夏思瑶的心里茫然地升起一丝疑问:江南的水果然养美人吗?

“见过长公主。”姜纬揖礼。

姜婳和姜澄也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母亲。”

夏思瑶回过神来,这姜府的庶女竟然生得仙姿佚貌,怪不得自小就是姜纬的掌上明珠。原本以为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就像她见过的其她庶女一样,在自己面前胆小畏缩,含胸缩背,没想到竟有倾城之姿!

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等了会儿才发现母亲没有出声,她转过头去看母亲,才发现长公主竟然直愣愣地看着姜婳,忘了让她起身。

她有多好看,连母亲都看得呆住了?!

夏思瑶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冲了上来,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唤长公主母亲?!”

第8章 008

夏思瑶的话一出,长公主立刻回过神来,她没有见过姜婳的生母,只是听说她生得很美,此时见了姜婳,她不由得想象起林若诗的样子来,一时竟然呆住了。